第51章 第 51 章 51“我來陪你!薄
“別急。小叔慢說。”赫連煊唇角笑意未減, 因心情大好,語氣比平日里多出幾分輕快。
大風(fēng)大浪他司空見慣,再緊急的軍情,無非忙碌些應(yīng)對, 勞累一陣, 心理上并不會令他有什么起伏。
赫連天林?jǐn)Q眉, 拿出張皺巴巴的傳信, 道:“塞月城出事了。剛收到的急報,王宮遇襲!
赫連煊瞬間變臉,一把奪過傳信,快速瀏覽后徑直走出營帳,吩咐札木爾帶兵跟隨, 他要立即回城。走出營帳, 躍上絕影,竟直接離開,頭也不回。
營帳眾人眼睜睜看他離開,不敢置信。戰(zhàn)事尚未結(jié)束,他竟然就這么扔下一大攤子事走了?
赫連天林迅速回神,趕緊叫幾個大將暫時主持戰(zhàn)事,立即騎馬追趕赫連煊。
赫連煊一路不眠不休。
赫連天林追著他趕路,生死疲勞, 回到塞月城時,腦子和身體全都沒了知覺。
赫連煊卻像個沒事人般,直接往王宮里沖。
新修的宮殿被火焰燒毀, 變成斷壁殘?jiān)U鯇m,幾乎化作焦土,混雜著無數(shù)尚未來得及清理的焦黑尸體。
“阿煊——”芙緹娜望見赫連煊, 淚眼滂沱,朝他沖過去。
赫連煊推開芙緹娜,無暇理會。眼神在來來往往的慌亂人群中逡巡,尋找穆凝姝的身影。
沒有人。
沒有找到她。
他舔舔干裂的唇,喉結(jié)上下滑動,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會有事,她遇到過太多次突襲,她那么聰明,又有經(jīng)驗(yàn),一定是找個角落藏起來了。
“公主——穆凝姝——”赫連煊大喊她的名字,命人找她。
無人回應(yīng)。
他漸漸慌亂,白雪紛飛,他卻感到股窒息的悶熱。
他扯開衣襟,不斷告訴自己,她總是如此,特別會藏,總是讓他難以找到。
“穆凝姝,我回來了。不要躲,出來!
芙緹娜從未見過這樣的赫連煊。
自兒時相識,他便永遠(yuǎn)一副少年老成模樣。后來禎跶部再見,哪怕他命途跌落,哪怕境況再艱難,身上那股傲氣和淡然,從未變過。
今日卻慌亂得仿若六神無主,就為了那么個女人。
芙緹娜受不了他的無視,上前攔住他,喊道:“單于,你冷靜些。她死了。穆凝姝已經(jīng)死了!
赫連煊頓住,望著面前焦土與尸身,道:“不會。即使赫連濤得知孤出征,趁虛而入,襲擊塞月城,城中和附近駐留的軍隊(duì),足以擊退他們。我給她留了侍衛(wèi)和死士,護(hù)住她的命,綽綽有余!
他眼神似乎依舊平靜,語氣也平靜,不知是在分析給旁人聽,還是給自己。
趁城中空虛來突襲,很尋常,他有預(yù)案。
阿素珊抱著孩子趕來,見赫連煊回來,厲聲道:“芙緹娜,你敢做現(xiàn)在為何不敢當(dāng)!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她!”
當(dāng)日穆凝姝被綁在王宮廣場火架上,正行火祭之時,恰逢赫連濤突襲,人群凌亂,四處逃竄。而后王宮侍衛(wèi)與之打斗,駐軍趕來,赫連濤不敵逃走。臨行前放火燒宮。
大火幾天幾夜不休,撲滅后,王宮極成廢墟,尤其廣場這片,焦尸無數(shù),到現(xiàn)在都沒能清理完。
阿素珊朝赫連煊,亦是眼神恨恨,哭道:“你為何不相信凝姝,她是姜國人,可她定不會背叛你。你為何不等親自回來問問她,為何這般決絕處以極刑?”
阿素珊所言,赫連煊一概不知。他抓獲姜國細(xì)作后,并未下過任何針對穆凝姝的王令。反倒因?yàn)閾?dān)心她的姜國人身份遭受揣測,而將此事壓下,派人回宮加強(qiáng)對她的護(hù)衛(wèi)。
赫連煊看向芙緹娜,“你,假傳王令,教唆侍衛(wèi)叛變,殺了她?”
芙緹娜驚懼于他眼神中的狠厲,極力鎮(zhèn)靜,道:“我是為了你,為了赫連部。她一個姜國人,憑什么身居高位,享受赫連供奉?軍心渙散,拿她的命祭天,平息眾怒,是最好的方法。單于,你最清楚輕重,這種事權(quán)衡利弊,就該——唔——”
芙緹娜望向腹部,不敢置信,赫連煊一刀貫穿。
她捂住汩汩流血的傷處,壓抑許久的心火驟然燃燒,咬牙瘋喊道:“赫連煊,我們兒時相識,我愛你至深,為你付出那么多。什么兵法什么武器鍛造,我一點(diǎn)都不喜歡,我苦苦學(xué)這些取悅你,你卻喜歡那種女人,她處處比不上我,她憑什么,憑什么!”
赫連煊拔刀,再度捅進(jìn)芙緹娜身體,“呼延奔跟孤約定的事,孤都做到了,孤同你毫無瓜葛,你沒資格跟她相提并論。你竟敢動她……你怎么敢……”
他喃喃自語,芙緹娜癱軟倒地,他依舊無知無覺般,麻木地一刀接一刀,直到身子爛如泥,他才爬起來,跌跌撞撞往那塊焦尸無數(shù)的廣場走去。
他站在中央,天地皆黑。
忽然福至心靈,看到一點(diǎn)銀光。
他挖出來,隱約認(rèn)出手里這變形燒黑的東西,是她常戴的梨花銀簪。
第一次見她,她拿著這個,瑟縮在角落,怕他欺負(fù)她。
眼淚落到簪子上,他突然狂笑,回身一刀,砍斷身旁侍衛(wèi)脖子。
他執(zhí)刀,砍殺在場所有侍衛(wèi)和呼延部人。
這些人,全都該死。
侍衛(wèi)和戰(zhàn)士慌亂片刻后,見赫連煊恍若瘋魔,逃無可逃,妄圖反擊。
但赫連煊整個人如一柄利劍,鋒利無雙,嗜殺瘋狂,即使受傷,似乎感受不到痛,只是麻木地一往無前。
尸骨成堆,鮮血染得焦土變紅。
竭澤而漁的殺戮后,他站在尸山血海上,浴血而出,渾身傷痕,搖搖欲墜。
查姜國人時,他無意間查出她的身世。
竟是個小宮女。
怎么會是個宮女。
他原以為,姜國帝后舍得讓她出嫁和親,恐怕不會太寵愛這個女兒。但好歹是公主,再不受寵,至少不缺錦衣玉食?伤玫揭稽c(diǎn)點(diǎn)好東西,是那樣滿足。金枝玉葉,不該如此知足。
得知她出身宮女,一切才解釋得通。
會做飯,會刺繡,性子溫順乖巧得不像話,得到一絲甜,就高高興興拉著他的手謝恩。
她小時候,一定過得很苦。
卻要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編造那些不屬于她的美好過往,裝作備受嬌寵。
他總說她嬌氣,其實(shí)從沒這么想過,他只是希望在他面前她能無所顧忌,再嬌氣點(diǎn),再任性點(diǎn)。
他愛她,無論她是誰,無論她是什么樣子,他都愛她。
他的妻子只會是她,只能是她。
他要將世間最好的一切,都送給她。
她死了。
天地廣闊,卻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
那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何意義?
赫連煊再是無力支撐,仰躺在尸骨山上,望著飛雪漫天,口中涌出汩汩血色。
“公主,我回來了!
“不要怕!
“我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