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41章 七月半魑魅鬧中元③ “收攝陰魅,天兵……

    “嗬呃!咿呀——”

    那扭曲的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猛地朝眾人的方向撲來。

    “小心!都閃開——”

    陳道生眼疾手快,連忙出手扔出一道符咒將那人暫時控制。他轉(zhuǎn)頭看向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的眾人,道:“這人身上有很濃的幻妖氣息!它是幻妖的本體!”

    “幻妖?”小滿疑惑:“她怎么會變成這般模樣?”

    陳道生道:“我也不知……她身上妖氣雖強(qiáng), 但妖力卻幾近喪失……也不知道這老妖為何會受這般重的傷……”

    遠(yuǎn)遠(yuǎn)躲在一旁的春三娘立刻道:“那不正好?就該趁著這個機(jī)會將這妖孽挫骨揚灰!等出去了老娘要把她的骨灰沖進(jìn)茅廁!”

    小滿內(nèi)心糾結(jié)了一瞬幻妖有沒有骨灰這個問題,隨后干脆跳過這個貌似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陳道生,你怎么看?”

    陳道生猶豫一瞬:“她有些不太對勁, 若是此時出手,就算降伏了幻妖也是勝之不武!

    此言一出, 春三娘氣得翻白眼,站在原地手舞足蹈:“不是,毛病啊你?你這個道士是真蠢還是假蠢?你若不將它趕盡殺絕, 我們的下場就得跟沈大脾一樣——”

    她抬手指向祭臺邊那具尸體:“一攤?cè)饽!?br />
    “可……”

    陳道生還有些猶豫不決,小滿深吸一口氣, 語氣帶著些警醒:“陳道生!

    “轟——!”

    只見一道身影掠過,緊接著原本血肉模糊的幻妖周身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眾人驚訝地轉(zhuǎn)頭看去, 沈萬顫抖著那雙扔出燭臺的手, 霎時間火光大亮。她茫然站在不遠(yuǎn)處死死盯著渾身浴火的幻妖, 蒼白的臉映出跳躍的火光。

    小滿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狠厲決然,以及一絲難掩的恨意。她從未見過沈萬露出這樣的眼神。

    可僅僅是一瞬——下一秒, 沈萬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沈二連忙上前將她拖走:“萬萬!”

    “!”火星四射,春三娘驚叫著跑開。

    “嗬……呃呃……嗚呃……”

    火舌無情地舔舐著幻妖的每一寸肌膚, 小滿聽見它喉口傳出的痛苦呻吟。對上那雙被火焰包裹的眼睛時,小滿感覺心臟驀地漏了一拍,一股極其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詭異,而又驚恐。

    下一瞬,渾身被焰火包裹的幻妖掙開了束縛,跌跌撞撞如一個滾動的火球般朝著眾人的方向沖來。不等小滿作出反應(yīng), 只覺背上驟然抵上一雙手,身后被人猛地往前一推——

    小滿大睜著眼,腳下一個踉蹌,滾燙的火舌就要攀入眸中。

    “收攝陰魅,天兵上行,誅邪——敕!”

    霎那間,渾身浴火的幻妖發(fā)出一道尖銳的慘叫,瞬間身體爆裂而亡。妖身炸裂如盛放的煙花,火星四射,落地化作點點塵埃。

    飄落的火星漂焦了小滿耳邊的碎發(fā)。小滿呼吸一滯,隨即重重跌坐在地。

    耳邊傳來陳道生念咒的聲音,還有沈家?guī)兹舜似鸨朔慕泻埃蚩謶帧⒒蝮@嚇、或擔(dān)憂……可小滿已經(jīng)聽不清了,此刻的她大腦已然宕機(jī),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深深地呼吸著,極其緩慢而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個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春三娘舉起的雙手還停在半空中,她似乎也是才回過神來,支支吾吾地開口:“阿、阿千……”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想要辯解什么,但小滿并沒有給她這個機(jī)會,冷言打斷:“三姨娘好果斷!

    只簡短的幾個字,堵得春三娘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滿緩緩站起身來,低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長舒一口氣。

    “不是的阿千,我下意識就……方才情急之下我、我沒注意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我就、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已經(jīng)推出去了……姨娘真的不是有意為之的阿千……”

    小滿神情淡淡的:“情之所迫,情有可原!

    “阿千……”

    春三娘想要伸手去扶她,卻被小滿側(cè)身躲過:“多謝姨娘,我能走!

    “阿千你是不是在怪我……阿千……”

    “三姨娘哪里的話!毙M恢復(fù)了以前那幅和她不對付的樣子:“三姨娘這樣做肯定有您自己的道理,我哪里敢怪姨娘!

    “……我……”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趕快想辦法從這祠堂出去。”

    沈二折伸手將二人拉開,轉(zhuǎn)頭面朝春三娘,壓低了聲音問:“你什么時候?qū)Π⑶н@么關(guān)心了?”

    春三娘對他沒有好臉色,白了沈二折一眼:“滾!

    沈二折乖乖閉了嘴。

    眼見罪魁禍?zhǔn)住醚唤捣,眾人這才都松了一口氣。陳道生轉(zhuǎn)頭面向眾人:“諸位,如今幻妖已除,可以各回各家了。至于各位的家事……”

    陳道生瞥了小滿和春三娘一眼,目光揶揄:“你們沈家的事情自己私下解決,我畢竟一個外人,就不留下來自討沒趣了!

    沈家無人一陣沉默。如今沈家主已死,幻妖伏法,看似一切都結(jié)束了,但不知為何,小滿心里總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感。

    眾人陸陸續(xù)續(xù)走到大門前,沈二折將手搭上大門門把手,往外用力一推——

    “……”

    毫無動靜。

    沈二折回頭疑惑地看向陳道生,后者忙上前去:“許是要先破了這妖術(shù)!

    陳道生將兩指抵于額頭,閉眼凝神將法力匯聚在指尖,嘴里念叨著旁人聽不懂的道家咒語,隨即猛地睜眼:“破!”

    “……”

    無事發(fā)生。

    眾人逐漸有些躁動,春三娘更是不滿開口:“怎么回事,你行不行啊?”

    陳道生:“你行你上?”

    春三娘:“……”

    正當(dāng)眾人手足無措間,小滿突然意識到什么:“錯了,錯了……”

    沈二折問道:“什么錯了?”

    小滿猛然后退幾步,因為情緒過分激動導(dǎo)致她的聲音都有些不自覺的發(fā)抖:“殺錯了,我們殺錯了……”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

    陳道生臉色沉重,緊抿著唇不說話。在沈二折攙扶下的沈萬此刻有些急了,忙道:“不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殺錯了?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剛才被符火燒死的那個人不是幻妖。”

    小滿面色凝重,解釋道:“我們之所以會被一直困在這里,是因為幻妖用妖術(shù)將我們封鎖在了祠堂。如若幻妖真的被我們降服、灰飛煙滅了,她生前設(shè)下的屏障沒有了妖力支持,自然也會消散,祠堂自然就解開封鎖了。可事實并不是如此,這就說明方才祭臺下那個血淋淋的人,根本就不是幻妖!

    沈萬道:“如果它不是幻妖,那為什么它身上會有有幻妖的氣息?”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的陳道生終于開口:“……還有一種可能,它是幻妖找的替死鬼。”

    沈萬道:“你的意思是,幻妖找了一個人來,毀掉了她的容貌,將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然后塞進(jìn)祭臺下,讓她渾身沾染妖氣、讓她代替幻妖去死?”

    春三娘忿忿不平:“好狠毒的妖孽……真是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殘忍至極……”

    沈億卻一臉嚴(yán)肅,道:“所以真正的幻妖還在祠堂內(nèi)!

    小滿略一思索,堅定地?fù)u了搖頭:“不對!

    “如果說方才那人是幻妖找的替死鬼,那幻妖在明知替死鬼已經(jīng)被我們挫骨揚灰之后,為什么不解除祠堂的妖術(shù),而是將眾人繼續(xù)封鎖?這樣一來,豈不是讓所有人都意識到殺錯了人、都知道幻妖還活著?幻妖為何要多此一舉,間接性自爆?”

    一陣沉寂,鴉雀無聲。

    小滿的聲音放得很輕緩,卻字字清晰:“那只有一種可能;醚龑⑽覀兎怄i在沈家祠堂,一定是因為她還未達(dá)成某種目的。而它的目標(biāo),大概率和沈家主的一樣,都與我們六人、或者是我們其中一人有關(guān)!

    “想要找到幻妖的下落,就要先找到最后一個見到幻妖的人!

    沈二折道:“最后一個見到幻妖的人……是家主,是沈大脾!可是他已經(jīng)死透了……”

    小滿轉(zhuǎn)頭看向陳道生:“陳道長,你可曾習(xí)得類似招鬼問話之術(shù)?”

    陳道生眉峰微凝:“你是想將沈家主的鬼魂招來,問他有關(guān)幻妖的下落?”

    見小滿頷首默認(rèn),陳道生遲疑一瞬,撓了撓頭:“這個可不簡單……”

    “凡鬼靈者,皆閉喉塞音,無法與人交流,須開喉后才可以說話,這也就是大多數(shù)見鬼者,只可見其形而不聞其聲的緣故。這招鬼問話如搭橋過河,想要成功問話,首先得招魂,其次要替鬼開喉。搭好橋之后,才能進(jìn)行下一步問話。”

    小滿道:“那你就招鬼開喉!

    “不會啊!标惖郎行┛嚥蛔⌒Γ骸爱(dāng)初師父教我開喉咒的時候我開小差去了,沒記住!

    “……”

    小滿不動聲色地往身后瞥了一眼:“這兒不是有一個現(xiàn)成的嗎?”

    二人對視一眼,陳道生順著小滿的目光看去,看了看一言不發(fā)的沈億,又看了看神情有些別扭的小滿。

    陳道生微微挑了挑眉,伸手在二人中間指了指:“你們鬧別扭了?”

    小滿:“沒有。”

    “突然想起一個事兒,方才我醒的比較早,醒過來時你們都還在昏迷之中!标惖郎辶饲迳ぷ樱弥挥兴麄兌四苈犚姷穆曇粽f:“我聽見沈億在夢魘里,一直在喚一個人的名字。”

    小滿:“誰?”

    陳道生:“阿寧!

    小滿:“……”

    陳道生眨了眨眼,傾身緩緩靠近她,壓低了聲音問:“這個阿寧,是何方神圣?”

    第42章 招魂問話真身難辨① “沈家主殺了沈家……

    陳道生眨了眨眼, 傾身緩緩靠近她,壓低了聲音問:“這個阿寧,是何方神圣?”

    小滿緩緩移開目光:“反正不是我。”

    陳道生聳了聳肩, 貌似不經(jīng)意地繞到沈億面前,一把伸手拍在他的肩上:“那就有勞沈三少爺,我?guī)湍阏谢辏?你來問話,如何?”

    他聲音不小, 在本就不寬敞的祠堂內(nèi)顯得格外洪亮,引得一旁在祠堂摸索的眾人紛紛扭頭看過來。

    沈億:“……”

    沉默片刻,他垂下眼睫斂了心神, 道:“自然是好的!

    得到沈億的“自愿參與”后,陳道生立馬開始布陣招魂。他左右環(huán)顧, 突然走到祭臺邊將地上那塊褚色的桌布撿起來,左右搗鼓一陣, 兩指在上面一陣虛寫, 自制了一個極其簡易的招魂幡。

    可左右找不到類似竹竿的棍狀物, 陳道生直接將招魂幡遞給一旁的春三娘:“來,替我拿著, 舉高點兒!

    春三娘幾乎是猛地彈開:“晦氣玩意兒,我才不碰!”

    小滿看出他是故意的, 有些無語地伸出手:“給我吧。”

    陳道生卻轉(zhuǎn)身將招魂幡塞到了沈億手中。而后,他又從懷中摸出兩張黃表紙,左手三清指,右手劍指于紙上虛書二字,隨即將黃紙往地上一拍,紙上驟然顯現(xiàn)出「魁罡」二字。

    他轉(zhuǎn)頭看向沈億, 道:“我念咒,你來招魂!

    沈億點點頭,陳道生繼續(xù)道:“我念咒的時候,你閉上眼睛心里默念沈家主的名字,念七遍即可睜眼!

    沈億聞言頷首,緩緩閉上了眼。陳道生轉(zhuǎn)身,右手劍指指向地上的黃符,低聲念道:“魂歸來兮,勿下幽都……”

    “……魂兮歸來,勿下幽都!”

    密閉的祠堂內(nèi),突然一陣狂風(fēng)驟起。眾人皆是一驚,此刻沈億卻驟然睜開眼。

    他先是愣神一瞬,隨即目光一頓,凝視著半空中虛無的一點。

    旁邊眾人面面相覷,根本沒有看見所謂的沈大脾,只看見一團(tuán)躁動的黑霧漂浮在半空中。

    招來了。

    小滿眉心微皺,似乎想說什么,卻沒有開口。

    沈億食指中指并合相抵,問它:“你是誰?”

    “……”

    沈億沉默片刻,轉(zhuǎn)達(dá)道:“他是沈大脾。”

    他回過頭,繼續(xù)發(fā)問:“是誰殺了你?”

    小滿聽不見魂魄的聲音,只能看見那團(tuán)的魂魄聚散不寧。沈億微微凝神,回頭對二人轉(zhuǎn)達(dá)道:“是幻妖。”

    小滿和陳道生對視一眼,后者心下了然,道:“問他幻妖現(xiàn)在在哪里!

    沈億轉(zhuǎn)頭問道:“幻妖現(xiàn)在在何處?”

    “……”

    “他說,幻妖就在這祠堂里。”微微停頓后,沈億補(bǔ)充道:“就在我們六人當(dāng)中。”

    此言一出,眾人幾乎是下意識地相互打量起來。小滿意識到事情有些不簡單,咬了咬下唇問:“問他,幻妖到底是誰。”

    “幻妖到底是誰?”

    隨后是死一樣的沉寂。小滿和陳道生等了片刻,不見沈億轉(zhuǎn)達(dá)家主魂魄的回答。小滿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忙不迭抬手用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人。

    陳道生會意,開口喚他:“沈億?”

    沈億猛地回過神來,再次回頭時面色有些煞白:“是……沈家主……”

    眾人聞言皆驚:“什么?”

    陳道生一指置于唇前,做出噤聲的手勢。他擰著眉頭,右手以劍指在地上畫出一個圈。

    聽取完鬼魂所報之事,當(dāng)以冥錢送之。陳道生沒有紙錢,只能用符法送魂。他在圓圈中間寫了一個十字,隨后站在圈內(nèi)十字之中,將那兩張招魂用的黃表紙點燃焚燒。

    指尖火光跳動,陳道生低聲念道:“冤結(jié)宜解,化歸塵土,黃符開路,魂歸地府……”

    下一瞬,那魂魄扭動了幾下,一陣陰風(fēng)吹過,那黑霧帶著沈大脾的魂魄消失不見。

    送走了真正的沈大脾的魂魄,眾人這才開始焦躁起來。春三娘幾乎掩飾不住自己臉上的恐慌,率先開口:“幻妖,是沈家主,而且就在我們六人之中?”

    春三娘說完幾乎是立馬搖頭:“不對啊,沈大脾是沈家主,沈家主是幻妖,幻妖殺了沈大脾?自己殺了自己?這不純純扯淡嗎?”

    沈萬卻道:“難道

    最重要的不是他那句‘幻妖在你們六人中間’嗎?我一想到自己和那妖孽共處一室,我就惡心……咳咳咳……”

    沈二折意欲上前拍拍她的后背,卻被沈萬抬手拒絕:“別過來!你們……你們之中有誰是幻妖,我信不過你們?nèi)魏稳恕?br />
    小滿見狀冷冷打斷:“若是幻妖想要傷害我們的話,你覺得你現(xiàn)在還可能活著說話嗎?”

    沈萬:“你……咳咳,咳咳咳……”

    小滿別過臉不再看她:“幻妖按兵不動,說明我們對她還有利用價值。至少目前,幻妖不會對我們造成太大威脅!

    春三娘“嘖”了一聲:“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吧?”

    一旁的沈億突然道:“或許沈大脾和沈家主,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呢?”

    春三娘猛地愣住:“什么……”

    “有這種可能,沈家主就是幻妖!毙M順著沈億的話分析道:“也就是說,真正的沈家主——或者說沈大脾,不知何時早就死了,這段時間以來,在我們面前出現(xiàn)的所謂家主,不過是幻妖假扮的!而祠堂中央這具尸體……”

    眾人順著她的話將目光移向地上那句血肉模糊的死尸,春三娘忍不住惡心捂嘴干嘔,沈萬臉色蒼白如紙,陳道生卻是緊緊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沒錯,沈家主不可能自己殺了自己,幻妖自然也不會;地上這具尸體,根本就不是沈家主的!

    小滿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幻妖可以剝?nèi)四樒ぃ兓蒙硇危踔量梢噪S意改變自己的性別……真正的沈大脾早就死了,而幻妖假扮的家主設(shè)法將我們聚集在祠堂,設(shè)下迷障讓我們陷入夢魘。趁我們昏迷期間,幻妖殺掉了我們六個人的其中一個,然后毀壞他的尸體,就是為了誤導(dǎo)我們讓我們以為死掉的人就是沈家主。在那之后,幻妖再變成死者的模樣……混入我們中間!”

    陳道生也附和著道:“雖說幻妖可以自由變換自己的容貌身段乃至性別,卻無法改變他人的性別。所以……”

    小滿眉頭緊蹙,喃喃道:“如今我們只知道這是具男尸,所以……被幻妖殺死、被幻妖變身偽裝的那個人,一定是個男人!”

    此言一出,在場的六人無一不陷入沉默。沈家七口人,除了原先的沈家主以外,在場的六人中只有三位男性。

    也就是說,按照這個邏輯來盤,真正的幻妖就藏在沈二折、沈億和陳道生三人中間。

    第43章 招魂問話真身難辨② “是的,我們有一……

    按照這個邏輯來盤, 真正的幻妖就藏在沈二折、沈億和陳道生三人中間!

    空氣凝固一瞬,祠堂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沈萬撫著心口,幾乎是不動聲色地挪到了角落里, 站在遠(yuǎn)離眾人的地方,一言不發(fā)地觀察著局勢。陳道生左看看沈二折,右看看沈億, 百般無奈地攤了攤手:“不是,你們不會真懷疑到我頭上吧?”

    小滿:“……”

    陳道生道:“我一介道士, 又是幫你們斬妖又是替你們招魂的,怎么可能是妖?”

    突然一道聲音冷冷傳來:“此地?zé)o銀三百兩!

    小滿先是一愣,隨即扭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說話之人居然是沈萬。

    小滿想到什么,微微皺了皺眉。不等她開口, 只聽得春三娘也跟著冷笑一聲:“呵,先是不肯對那疑似幻妖的東西出手, 又是故意忘記開喉咒語的, 你還敢說你自己清清白白?依我看啊, 你嫌疑不!”

    一聽這話陳道生就不樂意了:“什么叫做我故意忘記開喉咒?還有,我不出手是因為我發(fā)覺了端倪!如今咱們還被困在祠堂, 那人根本就不是幻妖!反倒是你一直慫恿我殺死那人,殺心那么重——你該不會心里有鬼吧?”

    “我心里有鬼?嚯, 老娘做事一向坦坦蕩蕩!”春三娘抬手指向祭臺邊的那具尸體,一字一頓道:“看清楚了,死的是個男人!我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幻妖!”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沈二折為難地出面想要勸架,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起, 只得支支吾吾道:“唉,別吵了別吵了,沈大脾只是說幻妖在我們中間,又沒有說是男是女,這些都只是我們的推測而已,萬一幻妖現(xiàn)在不是男人呢……”

    “不是,周折你幾個意思?”春三娘怒極,氣得直接喊出沈二折的原名:“你是想說幻妖現(xiàn)在是女人,在我們?nèi)齻中間?

    “。堪 蕖鄙蚨坫读艘凰玻S即辯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陳道長從醒來開始就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幫我們出去,怎么可能是幻妖呢……”

    春三娘步步緊逼:“他不是幻妖,那誰是幻妖?你是還是我是?”

    “……不是,”沈二折顯然說不過囂張慣了的春三娘,只得服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建議大家都先冷靜冷靜,不要起內(nèi)訌比較好……”

    陳道生“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雖說沈家自古女尊男卑,但二老爺你好歹是沈家血脈,是沈家的二當(dāng)家,怎的這般妥協(xié)退讓?果真是沈家主一死,猴子稱大王。”

    春三娘怒道:“你說誰是猴子?還有,周折他算哪門子的沈家血脈?他不過是個城外來的窮書生!”

    話音剛落,剛準(zhǔn)備施展禁言咒的陳道生猛地停下動作,祠堂中寂靜一瞬。

    “好了!都冷靜些!”小滿忍無可忍,終于出言停止了這場鬧劇。沈千在沈家的地位可謂是一人之下,如今家主已死,春三娘這段時間來也不再跟她叫板,因此于她而言,局勢也就好掌控得多。

    小滿鎮(zhèn)定自若,道:“如今的局勢爭吵不過是自亂陣腳,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幻妖,因為幻妖暫時對我們沒有威脅。眼下我們要做的,是找到幻妖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沉默片刻,即便是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清楚她口中提到的“東西”是什么。

    小滿略一沉吟,傳聞?wù)f那長生石每次現(xiàn)世,都會掀起一陣爭奪寶物的腥風(fēng)血雨。史冊上記載的沈家末代就是覆滅在1924年的酷暑七月,幾乎是一夜之間家破人亡。想到這兒的小滿不由得心頭一緊,在這祠堂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難道她注定無法改變沈家的命運嗎?長生石又到底在何處……

    她長舒一口氣,強(qiáng)自冷靜下來,道:“方才三姨娘說,二舅父不是沈家血脈!毙M看向沈二折:“二舅父,此言當(dāng)真?”

    沈二折似乎被問住了,支支吾吾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春三娘看不下去,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罢f話啊周折,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藏的?說話啊,怎么跟個木頭似的?”

    “我……”沈二折語氣不耐,轉(zhuǎn)頭對著春三娘:“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讓我少說兩句?周折,你敢這樣跟我說話?怎么,你是怕自己的真實身份被公之于眾后,不能繼承沈家家產(chǎn)了嗎?”

    一旁的沈萬突然插道:“家產(chǎn)……?呵,我怎么不記得我們沈家家產(chǎn)能由男人繼承?二舅父想要違反族規(guī),倒反天罡嗎?咳咳……”

    “行了!毙M瞥了遠(yuǎn)遠(yuǎn)躲在一旁的沈萬一眼,又回頭看向沈二折:“沈家之中疑點頗多,為了能夠盡早查明真相,早日逃脫困境,還望各位不要有所隱瞞!

    “比如說,現(xiàn)下我們要知道的,就是有關(guān)二舅父您的身世,以及……您和三姨娘的過往!

    此言一出,沈二折和春三娘皆是一驚,雙雙避開小滿的目光。沈萬沉著一張臉,沈億神情依舊波瀾不驚,反倒是陳道生驚訝得幾乎要跳起來。

    他抬手指了指

    沈二折,又掉轉(zhuǎn)方向指了指春三娘,一副八卦嘴臉:“哇,你們這、你們,你們沈家……你們玩的真花。”

    小滿瞪了他一眼,扭頭對他做出“閉嘴”的嘴型,隨即看向低頭不語的沈二折,試探著開口:“二舅父?”

    “我……”沈二折似乎有些猶豫,為難地看向春三娘。

    春三娘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一眼包含了太多情感,不甘、失望、不屑甚至厭惡。

    春三娘雙手叉腰,干脆破罐子破摔:“是的,我們有一個孩子!

    陳道生:???

    “我以為你們只是有一腿,結(jié)果你告訴我你們有一個孩子?”

    “不對,你們倆的孩子,不會就是……”陳道生突然意識到什么,大驚道:“不會是沈億吧?”

    春三娘冷嗤一聲:“我要是真有這么一個既窩囊又廢物的孩子,我會直接掐死他!

    陳道生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臉淡定的小滿,又看了一眼平靜似水的沈億,瞬間坐不住了:“不是,合著你們都知道唄?就我啥都不知道?”

    小滿淡淡道:“這是我們沈家的家事,你一個外人知道什么?”

    陳道生恬不知恥地笑笑:“畢竟也是曾經(jīng)的準(zhǔn)大姑爺,也算是半條腿邁進(jìn)沈家大門的人嘛!

    小滿無語偏過頭,看向春三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春三娘沉默半晌,似乎陷入了一段悲戚無比的回憶。良久,她緩緩開口,聲音全然不似平時的大嗓門,竟有些低沉:

    “我本是出身怡紅院的一名煙花女子,那是懸陽城最大的青樓。我賣藝不賣身,靠著曼妙的舞姿年少成名?杉幢闶侨绱,我也因為伎子的身份受盡冷眼。你心有不甘,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有個風(fēng)光體面的身份。”

    “1902年……也是我十七歲那年,情竇初開的我遇見了你這輩子第一個令我心動的男人。那是一個城外來的落魄窮書生,長得斯斯文文的,據(jù)說是被懸陽城神秘悠久的歷史吸引而來。他告訴我,他姓周名折,名叫周折!

    “本來周折他并不落魄的。只是為了阻止我被一個肥頭大耳的富商強(qiáng)占,他才花掉身上所有的盤纏買下了我的初夜?傻搅朔恐校麉s只是坐在一旁跟我談著天,居然還要動手教我寫字,他木訥的模樣看得我好生歡喜。自那晚以后,周折竟真的變成了落魄窮書生,連回家的路費都湊不夠,只得暫時留在城中。我心中好笑,又因為覺得有些虧欠,私下也沒少和他聯(lián)系。久而久之,我們之間的情愫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講到此處,春三娘的神情竟破天荒地柔和起來,眼底泛起一絲難見的溫情,好似她真的回到了少年時。

    “我愛上了那個叫周折的落魄書生,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獻(xiàn)給了他。我至今還記得他那時慌亂茫然的神情,曾幾何時,那是讓我深深淪陷的毒藥。”

    她扭頭看向沈二折,目光由溫柔似水驟然變得冷厲決然。

    她牽起唇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可惜啊,天意弄人。”

    “1903年,我十八歲,正成年。年初之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因為害怕被青樓的人發(fā)現(xiàn),所以我第一時間找到了周折,將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了他。周折知曉后愣了足足半晌,他注視著我的眼睛向我承諾,他一定會對我負(fù)責(zé)。于是我從妝屜里取出自己多年攢下的錢,替周折湊齊了路費,親自送他出城!

    春三娘凝視著沈二折的眸子,一字字道:“周折,你還記得你當(dāng)年是自己對我承諾的嗎?”

    沈二折猶疑半晌,嘴唇翕動:“春三娘,時隔多年,我……”

    “呵,”春三娘輕笑一聲,眸中滿是失望:“我記得,一字一句,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三娘,我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和你的婚事,很快就會回來。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來替你贖身,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迎娶你!

    為了他一句輕飄飄的承諾,她在城中一直等,不曾想沒等來心上人,卻等到了沈家主。

    眾人皆是沉默,一時無言。

    小滿遲疑片刻,見沈二折一聲不吭,才緩緩開口問道:“……那你們的孩子呢?”

    “死了。”春三娘深吸一口氣,唇角勾起一個殘忍的笑:“一出生,就被我摁在襁褓里掐死了!

    第44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① “沈家人都不是沈……

    “那你們的孩子呢?”小滿問。

    “死了!贝喝锷钗豢跉, 唇角勾起一個殘忍的笑:“一出生,就被我摁在襁褓里掐死了。”

    小滿問道:“你既然有過一段感情,還生過孩子, 那后來是如何進(jìn)的沈家?”

    春三娘垂下眼簾,娓娓道來:“我畢竟是怡紅院的頭牌,顯懷后我一直稱病躲在自己的房間, 不成想最后還是被那兒的老鴇發(fā)現(xiàn)了。她思來想去決定幫我隱瞞此事,但條件是孩子生下來就得處理掉, 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我生過孩子,否則價格就會大打折扣……”

    “……我欣然同意了,于是在1903年的寒冬, 我親手掐死了我自己的孩子,將她用被子一裹扔去了城中一個偏僻無人的小巷!

    而經(jīng)歷過這一切的春三娘, 也才不過二九年華。

    “直到1905年,事情開始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jī)。周折離開已經(jīng)整整兩年, 他沒有再回來過。我已經(jīng), 對這樣的等待不抱有一點希冀了……”

    彼時有關(guān)沈家的傳言可謂是鬧得沸沸揚揚, 就連怡紅院平日里來往的恩客都常把沈家掛在嘴邊,春三娘也因此聽說過一些消息。

    “五百年女尊男卑的沈家, 居然破天荒地出了一個男性家主,還不是正統(tǒng)沈家血脈……沈大脾能當(dāng)上家主全靠沈家大夫人讓位, 真不知道這沈亓怎么想的……”

    “那個叫沈二折的才是奇怪。從未聽說過沈家大夫人有弟弟,這個沈二折就像是突然無中生有冒出來的一樣……”

    “……”

    年末時,沈亓在生育沈家二小姐時難產(chǎn)而死,沈大脾悲痛萬分,消沉了好一段時日。

    可沈亓死去的第二個禮拜,春三娘便發(fā)現(xiàn)在怡紅院中借酒消愁的沈大脾。

    春三娘甚是疑惑, 傳聞都道這沈家主和沈夫人恩愛有加,伉儷情深,怎的這沈亓尸骨未寒,沈大脾便出門另尋他歡?

    直到醉酒后的沈大脾沖上前來一把抱住她,口中卻念叨著沈亓的名字——原來他將春三娘認(rèn)成了已故的沈亓。

    春三娘疑心自己和那沈亓的容貌有幾分相似,心中動了歪念頭,她知道這是不可多得的機(jī)會,能否飛上枝頭變鳳凰,就在她一念之間了。

    果不其然,在春三娘的刻意模仿和引誘下,沈大脾將她娶回沈家,給了她個姨娘的身份。

    可春三娘從未想過,會在沈家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

    不過周折如今的身份,已然是沈家大夫人的弟弟,沈家二當(dāng)家——沈二折。

    春三娘咬牙嗤笑,陰惻惻地望向沈二折:“真是可笑,什么城外來的書生,什么會對我負(fù)責(zé)、替我贖身……原來一切不過是一場騙局!從頭到尾,都不過是我一廂情愿罷了!那么多年過去了,我竟不知周折你何時開始一心信仰佛教了?想來是年輕時做的虧心事太多,如今想要贖罪罷!”

    沈二折依舊不言語,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

    “……所以說,你是因為這張和沈亓相似的臉進(jìn)的沈家?”好一個莞莞類卿……

    小滿沉默片刻,問道:“然后呢?你說二舅父也不是沈家人,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春三娘繼續(xù)道:“沈大脾將我娶回沈家后從未碰過我,我當(dāng)然不可能有孩子。直到我入沈家的第一個寒冬大雪夜,有人將一個尚在襁褓里的男嬰丟到了沈家的門口。那男嬰被凍得瑟瑟發(fā)抖,一點朱砂痣落在眉心之上,好不可憐。沈大脾將他收留下來,養(yǎng)在我膝下,

    對外宣稱是我和他的孩子!

    “至于周折……呵,他根本就不是沈家大夫人的弟弟,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城外人。他說他之所以不來找我,是因為家中不允。后來一場大火燒得他家破人亡,周折故地重游回到懸陽,卻被身懷六甲的沈亓認(rèn)成了她失散多年的弟弟……”

    春三娘看向有些茫然的周折:“怎么,這些不都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嗎?這么怕我揭穿你?”

    沈二折看著她,抿唇不語。

    “所以,二舅父、三姨娘,還有沈億,都不是沈家的人。”

    小滿略一凝神,突然想到什么,面色沉下來:“巧了不是,我也不是沈家血脈——這也是三姨娘告訴我的呢!

    春三娘聞言一愣:“我也是……聽沈家主說起過而已,我還好奇他做什么對阿千這么好,以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貓膩呢……”

    “可這樣一來,不就愈發(fā)奇怪了嗎?”

    小滿轉(zhuǎn)過頭,目光一一掃過祠堂眾人:“在場的眾人,似乎都與沈家并無瓜葛!

    “我不是沈家主和大夫人的女兒,卻成了沈家大小姐;沈億不是沈家主和春三娘的兒子,卻也成了沈家三少爺!

    “還有二舅父,是被沈大夫人“錯認(rèn)”成弟弟帶回的沈家;三姨娘時被沈家主“錯認(rèn)”成妻子后娶回的替身:而陳道生——是沈家主親自為我挑選的丈夫,即便我千萬個不愿意,沈家主也堅決要他入贅沈家……”

    陳道生聞言附和道:“這么一說起來,當(dāng)初沈家主讓我入贅沈家時也很是奇怪。他不惜以家產(chǎn)引誘我,只為讓我進(jìn)入沈家。我為人正直,剛正不阿,本來是堅決不從的,奈何他給得太多了……”

    “……當(dāng)真?”小滿將信將疑地挑挑眉,壓低了聲音道:“難道真不是用長生石誘惑的你?”

    陳道生:“你都猜到了,那我還交代什么。長生石畢竟是無價之寶,我禁不住誘惑也是人之常情嘛,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他轉(zhuǎn)念一想,道:“不過后來婚約解除,我本來也是要出城的,也是他用錢將我留下,說是要替沈大小姐您驅(qū)邪……”

    小滿別過頭,摸了摸下巴沉思道:“無緣無故的,沈家主為何就偏偏看上了你?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你進(jìn)入沈家?”

    陳道生道:“我也覺得奇怪,但沒想太多……不過今日這么一坦白,好像大家都是莫名其妙又合情合理地進(jìn)了沈家的……”

    小滿搖了搖頭:“不對,這很奇怪!

    “沈家人都不是沈家人,我們都是被沈家主刻意聚集在這個家里的!

    “他這么做,一定是和長生石、和沈家五百年來的秘密有關(guān)。”

    陳道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對啊,照你這么說,那沈二小姐……?”

    眾人聞言,順著他說的話轉(zhuǎn)頭看向角落里的沈萬。沈萬渾身一抖,眸中是遏制不住的驚恐:“你們、你們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咳咳咳咳……”

    小滿微微皺眉,看著沈萬捂著胸口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腦海中突然彈出幾日前春三娘跟她說過的城中有關(guān)長生石的流言。

    “……那長生石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重塑肉身,拼湊殘魂……什么什么的。還說那長生石若是失效,需要種在人的身體里,以活人血肉滋養(yǎng),被寄生者活不過二十歲……”

    ……

    小滿眼睫猛然一顫,她抬眼,對上沈萬躲閃不停的目光,有些遲疑地開口:

    “或許,城中有關(guān)長生石的傳聞,是真的呢?”

    “……”

    沉默,一片長久的沉默。

    終究是沈萬自己率先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什、什么?”

    “如果那些傳言屬實,且長生石就在沈家的話——”

    小滿略一停頓,嘴唇翕動,竟有些不自覺的顫抖:“那么所謂的長生石,就在沈萬——你的體內(nèi)!

    眾人看見沈萬的身軀明顯晃了晃,她反手撐在祠堂內(nèi)挺立的柱子上,緊咬下唇:“你……胡說八道!”

    “是,我的確是在胡說八道。畢竟這只是我目前的猜想,并沒有實質(zhì)性證據(jù)!毙M略一沉吟,伸手拍了拍沈萬的肩膀,安慰道:“別怕,我想我大概率是猜錯了,否則那幻妖若是在我們中間,知道長生石在你身體里一定會忍不住對你下手的!

    “你!你!咳咳……”沈萬氣急,怒道:“你不要在這里危言聳聽!長生石不在我這里!”

    “行了,說太多也沒有證據(jù)!毙M鎮(zhèn)定道:“如今祠堂上上下下都被我們粗略查看了一遍,除了地上那具所謂的沈大脾的尸體,以及那個被我們挫骨揚灰的替死鬼,就只有我們六人!

    “但我相信,只要有人想做壞事,就一定會留下些蛛絲馬跡。與其在這里爭執(zhí)內(nèi)訌,倒不如省著點力氣去找找看這祠堂內(nèi)還有沒有什么可用的線索,說不定能找到一線生機(jī)!-

    祠堂內(nèi)再次陷入一片寂靜。沉悶的七月,漆黑的夜,禁閉的門窗連月光都透不進(jìn)來。

    小滿舉著蠟燭徘徊在祠堂中,仔細(xì)查看著每個角角落落,生怕遺落半點線索。蠟燭燃燒的煙氣裊裊升起,吸入鼻腔,小滿有些呼吸困難。

    她抬手用手背揩了揩額頭,不知何時自己的額頭居然泌出了一層薄汗。

    身后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累了就休息會兒,要不坐一會兒?”

    小滿無語回頭:“現(xiàn)在這個情況下還有心情休息?”

    “怎么不能?”陳道生反手指了指身后:“你看那兒不是休息得好好的?”

    小滿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沈億和沈萬分別坐在一左一右兩個柱子旁,靠在柱子上小憩。

    小滿噎了一瞬,辯駁道:“沈萬身體不好!

    陳道生挑眉:“噢?那另一位呢?”

    小滿瞥過那人一眼,語氣淡淡:“他腦子不好!

    不遠(yuǎn)處的沈億:“……”

    “腦子不好?我看他挺聰明,倒是他那個便宜娘——不對,應(yīng)該說是名義上的母親,才是真的沒腦子!

    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起陳道生和春三娘吵架的場景,即便只是回憶,小滿也覺得腦瓜子嗡嗡的,仿佛那猛烈的爭吵聲就在自己耳邊炸開。

    她不動聲色地白了陳道生一眼:“你和她吵什么,浪費口舌!

    陳道生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抱著后腦勺:“嘖,就是看不慣她說話那個勁兒。我可不像沈億那般能忍,我是有仇當(dāng)場就報!

    他話音一轉(zhuǎn):“不是,你替她說什么話?我記得城中人都說,你們沈家最不合的就是你和那春三娘!”

    “我替她說話?我哪里有替她說話。”

    小滿轉(zhuǎn)過頭,垂下眼睫放低了音量:“就算我替在場任何一個人說話,都不可能替她說話的。”

    陳道生半信半疑:“私人恩怨?”

    “……算是吧。”

    “誒,要不你展開說說,邊聊邊找不耽誤事的……”

    “阿千!”

    突然一道聲音打斷了二人的交流,小滿回過頭,看向站在他們身后的春三娘。

    春三娘狠狠瞪著陳道生,像是在看待一個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她開口,朝著小滿招了招手:“阿千,你過來和姨娘一起罷,他不安全!

    “不是,什么叫做我不安全……”

    不等陳道生說完,小滿抬手止住了他的話;“好啊。”

    陳道生“切”了一聲負(fù)氣離去,春三娘見狀忙上前來,二話不說握住小滿的手四下查看;“怎么樣阿千,他沒對你做什么吧?我跟你講,陳道生不可信,幻妖就在他們?nèi)齻中間,你離他們遠(yuǎn)一點……”

    小滿冷冷打斷;“三姨娘現(xiàn)在對我說這些,是在關(guān)心我嗎?”

    春三娘聞言一怔,微微醒了醒神,應(yīng)道;“阿千……我……我只是想到之前對你那么不好,想要彌補(bǔ)你……”

    “而且,我上次,我剛才……真的不是有意推你

    的,我下意識就……等我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小滿抬眼瞥過一旁坐著休息的沈萬沈億,以及在祠堂別處不斷摸索的沈二折和陳道生,緩緩斂了心神。

    她開口,語氣竟帶著自己都不曾覺察到?jīng)霰;“你不是說,你的孩子早就死了,被你親手掐死在了襁褓里。”

    春三娘不解看她。

    “那姨娘現(xiàn)在對我的惺惺作態(tài)又是何必呢?畢竟這么多年來,在我的心里,三姨娘尖酸刻薄,脾性不佳。三姨娘突然這般討好我……”

    小滿對上她的目光,微微笑道:“我只會覺得惡心啊!

    “還是說,你想聽我喚你母親?”

    春三娘嘴唇顫抖:“你……你怎么知道?不對……你,你胡說什么!”

    “是了,是我在胡說,因為……”小滿彎彎的眉眼瞬間冷冽下來:“你不配!

    “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個真正合格的母親,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

    “我……我……”

    母親到底該是什么樣的?

    春三娘眼睫微顫,眸中情緒破碎一地。

    母親……么……

    第45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② “母與女”

    母親到底該是什么樣的。

    春三娘眼睫微顫, 眸中情緒破碎一地。

    母親……么……

    ……

    “咳咳咳!我的藥呢!咳咳咳……”

    屋內(nèi)日影昏黃,冬日夕陽黯淡在窗框,晦明倏忽, 襯得屋內(nèi)死氣沉沉。

    “阿春!死丫頭!我的藥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春光著腳丫,端著圓滾滾的藥碗急忙趕進(jìn)來。

    “這就來了, 阿娘。”

    阿春跪在床榻邊,捧著黝黑的藥小心翼翼地喂給床上的人。

    “噗——”

    “你要燙死你娘嗎!心腸歹毒的賤貨!”

    濃稠的藥汁噴灑了一臉, 流進(jìn)眼睛里澀得生疼。阿春慌忙抬手擦了擦眼睛,也顧不得自己,取過帕子替母親擦去嘴角的藥水。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我養(yǎng)你來有什么用?啊?你要啃我一輩子嗎?!”

    “你就是個賤貨!和你那個不要臉的臭屁爹一樣!便宜貨!沒用的東西!”

    “砰——!”阿春猛地把碗往桌上一砸,垂著手默不作聲。

    榻上, 她的母親瞪大了眼:“做什么你?敢鬧脾氣?小小年紀(jì)要造反不成?”

    阿春與她四目相對,母親兇狠得好似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

    阿春沒有說話, 緊抿著下唇, 收回碗退出了屋-

    “你讓她去讀書罷, 這丫頭聰明的呢!

    阿春母親那邊的一個親戚去世了。母親領(lǐng)著阿春吃席,在路邊遇到了一個頭發(fā)潦草如雞窩的神棍老太婆。

    經(jīng)過路邊時阿春便發(fā)覺那老太婆一直盯著自己看, 這不剛一散席,那老太婆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跟了上來。

    “這丫頭片子機(jī)靈得很, 命中注定有富貴命的。我老婆子會看面相,你送她去讀書,今后日子差不了!

    阿春母親齜牙咧嘴,表情萬分嫌棄:“讀書?女兒家讀什么書?遲早要嫁出去的,還指望這賠錢貨給我養(yǎng)老?”

    那算命的老太婆搖了搖頭,長嘆:“冥頑不靈, 愚不可及!

    “去去去!一邊兒去!哪兒來的死老太婆擱這兒招搖撞騙,別擋了老娘的道兒!”

    ……

    算命的老太婆欲言又止,阿春被母親按背推搡著邁開步子,身后飄來那老太婆語重心長的一句話:

    “那你放她出去罷!不論去哪里,別留在這個家。不然此女必定活不成!”

    阿春心頭一顫。這一瞬好似世界都停止了運作,熱鬧的人群停止了喧囂,頭頂?shù)娘w鳥不再振翅,風(fēng)吹過的樹梢驟然止住了搖晃,落下的樹葉停在半空中,白事喪曲凝固在空氣里。耳邊只聽得那老太婆說的那句話,世界寂靜一秒。

    活不成,活不成。

    一股強(qiáng)烈的情感涌上心頭,阿春幾乎是顫抖著拽了拽母親的衣角,后者猛然扭過頭:“作甚?”

    阿春沉默片刻,鼓足勇氣囁嚅著開口:“阿娘……我想去讀書……”

    母女間氣氛凝固一秒,下一瞬,重重的耳光一把摑在阿春白嫩的臉頰。

    “讀書?你個癩蛤蟆還想飛上天?你就是臭水溝里的老鼠,一輩子都不可能出人頭地!你給我死了這條心——”

    她扯著阿春的辮子,將她硬生生拖著往前走,路過的人紛紛投來奇怪的目光。

    “啊啊——娘,我錯了,娘——”

    阿春雙手捂著頭皮,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母親的步伐,一邊不忘不住認(rèn)錯求饒:“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讀書、我不去讀書了……”

    “諒你也不敢,我看你一天天就是閑的——從明天開始你就去幫周阿姨家干活,我看你一天累死累活還有沒有心思胡思亂想!”

    她說著,抓著阿春的頭發(fā)狠狠往前一扔,阿春失去平衡兩腿一絆,重重地摔在冰冷硌人的石子路上-

    第一次開始干活掙錢那年,阿春八歲。

    她順了母親的意,沒有去讀書,二是一直幫村里最富裕的家庭帶孩子、干農(nóng)活。

    一直延續(xù)到她十二歲那年。

    “阿春——去把鍋里的粥盛起來!”周夫人喚她。

    “這就來了!”

    阿春應(yīng)了一聲,忙踩著板凳去端灶頭上的鍋。灶頭很高,她踩在板凳上都還要踮著腳才能夠到。一大口扁圓的鍋盛滿了粥,阿春一時失重,滾燙的熱米粥順著膛前潑灑下來,伴隨著一聲凄慘的尖叫。

    周夫人趕過來,只見阿春側(cè)倒在地上,蜷曲著身子抱著腳,疼得滿地打滾。周圍灑落一地的米粥,鋪在地面上冒著熱騰騰的白汽。

    當(dāng)晚,阿春發(fā)起了高燒。

    時值寒冬,阿春只覺自己的身體驟冷驟熱,腦袋里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耳邊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掙扎著將眼睛掙開一條縫,還未待她看清來人是誰,母親雷鳴般的咒罵猛地在耳邊炸開。

    “怎么回事?你賺錢賺到牛肚子里去了?啊?你賺的錢呢?你倒賠錢是不是?我問你話呢!你說話啊!”

    竟驀地生出一股惡寒。

    阿春捂緊了打著三層補(bǔ)丁的衣領(lǐng),寒氣卻好似怎么也抵擋不住似的,從四面八方匯入進(jìn)她的毛孔,蔓延到四肢百骸。

    母親的表情突然猙獰,她目眥欲裂地掐住阿春的脖頸,發(fā)了狠地掐:“賤人!賠錢貨!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呼吸不上來,喉嚨像是被攔腰斬斷,呼吸不上來。

    一口氣卡在胸口,這次真的要死了。

    死了……死罷……死罷……

    死了好啊,死了就解脫了……

    “賠錢貨!賤人!”母親崩潰大叫,拖著她的衣領(lǐng)將她扔出門外。

    鄰居的張嬸聽見動靜,探出頭來張望,就看見躺在門前一動不動的阿春。她大驚失色,忙喚阿春母親:“阿春她娘!你趕快給她找個大夫吧!”

    “大夫?我上哪兒找錢給她找大夫?”

    “哎呀……你看這孩子燒成這樣,挨不過去會燒壞的……”

    腦子昏昏沉沉,一片氤氳霧霾的混沌中,阿春清楚地聽見自己母親的聲音冷冷傳來:“死了就死了,大不了破草席一卷,扔去河里就是!

    身體動彈不得,眼皮像是千斤重,只有意識在此刻格外清晰。

    阿春眼角唰地滑下淚來。

    母親……母親……對于她的母親而言,她到底算什么呢?

    白日被燙傷的腿再次痛起來,火辣辣的。細(xì)密的刺痛感啃噬著皮膚,痛苦鉆心剜骨。

    痛,痛,痛!

    呼吸牽連著傷口,仿佛多活在這世上一秒鐘都是痛苦的煎熬。分明意識已經(jīng)被燒得模糊,可痛感卻依舊這般清晰。

    好痛,饒是她平日里隱忍慣了的,此刻也遭不住這般痛楚。

    死了算了吧。阿春這樣想,死了算了。

    “忒!真晦氣!”

    吱呀吱呀的木門關(guān)上,沉悶的一聲響,最后一縷燭光就此鎖在門內(nèi)。張嬸搖搖頭嘆了口氣,關(guān)上門進(jìn)屋去了。夜晚的氣氛沉重壓抑,充斥著死亡降臨前的陰沉寒冷。

    要死了。阿春心想,這次真的是要死了。

    也罷,也好。

    可事實總是不如人意。

    被扔在屋外一夜的阿春硬生生熬了過來,趴在門口等著母親開門。終于等到大門打開,卻發(fā)現(xiàn)母親手里抱著一張爛涼席。

    阿春的心早就沒了半點波瀾。她扯了扯嘴角,努力牽起一個笑:“阿娘,我病好了!

    母親見鬼般后退兩步,隨即不爽地打量著她:“我就說你八字硬,克親吧!這他媽都死不了,果真是賤命一條……”

    迎著凜冽的風(fēng),阿春有些睜不開眼:“阿娘,你讓我出去吧!

    “出去?你這副德行去哪兒都是臟了人的地盤。”

    “不知道!卑⒋旱溃骸澳憔妥屛页鋈セ畎,你就當(dāng)……我昨天已經(jīng)死了一樣。”

    ……

    說到這里的春三娘驀地哽咽了,她長舒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繼續(xù)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是懸陽的人,我是被騙到懸陽,被人賣進(jìn)了怡紅院。”

    “賣我的那個人,是口口聲聲說要帶我出去找活兒干的、我的鄰居張嬸。那一年,我才十二歲。”

    十二歲的阿春被賣到脂粉漫天的青樓里。第一天營業(yè)的她就遇到一個油膩惡臭的中年男人,盯著她吃吃地笑。

    “新來的?”

    老鴇笑道:“是個雛兒!

    “嘖嘖,賣相不錯嘛……”

    阿春下意識想要逃跑,卻不敢動作,只得向那人一鞠躬,眼看著就要轉(zhuǎn)身退下。

    那人迅速伸手,在阿春胸口狠狠摸了一把,瞬間無數(shù)不可名狀的羞恥感涌上心頭。

    回過神來時,一巴掌已經(jīng)重重扇在了那人臉上。

    因為這件事,阿春被老鴇關(guān)起來餓了整整三天。

    也就是自那日以后,阿春才真的死了-

    怡紅院的五年里,阿春苦練歌嗆舞技,從一眾藝伎中脫穎而出,憑著那張風(fēng)華絕代的臉和絕美曼妙的舞姿成了怡紅院當(dāng)之無愧的頭牌。

    那年她十七。

    樓下人聲嘈雜,燕紅柳綠的姑娘穿著旗袍你推我攘地擠在花園前,脂粉味兒撲滿了天。

    昨夜里剛下了雨,阿春披了件披肩盈盈下樓,問過來的旁人:“吵吵嚷嚷的是做什么?”

    “三娘不記得了?今兒個是你初夜的拍賣日,如今的你可是咱們樓中的頭牌,你可得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

    阿春聞言微愣,隨即斂了神色:“知道了。”

    她知道,這下,她才真的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伎子。

    再也沒有人會喚她阿春了。

    自此再無劉家阿春,只有怡紅院招牌春三娘。

    她孤身一人,行差踏錯,不得不在亂世中沉淪。只為尋一條活路,她不擇手段,爭得頭破血流。

    后悔嗎?不后悔。

    就算當(dāng)初沒有選擇出來,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天似乎從未給她過好一些的選擇。她的人生,無論往左還是往右,似乎都是死路一條。

    房門被輕輕推開,耳邊傳來陣陣甜膩的歡聲笑語。

    怡紅院的老鴇嬉笑著喚她:“三娘,這位大人點你呢。”

    銅鏡前的春三娘抿開了唇上的胭脂,對著鏡子牽起一個明媚動人的笑。

    她盈盈起身,扭動著纖細(xì)腰肢朝門外走去:“這就來了~”

    ……

    小滿眉頭緊皺,一言不發(fā),似乎在沉思。

    “你說我尖酸刻薄,說我脾性不佳,是,你說的是!

    春三娘抿著春,淡然一笑:“身處那樣的環(huán)境,我若是不對自己狠一些,又當(dāng)如何活下來。”

    “我只不過是,想要在這個骯臟的世界茍活下去。尊嚴(yán)、名譽、人情……我已經(jīng)都不要了,我只是想活下去,就真的這么難嗎?”

    童年的不幸留下刻骨的烙印,造就一生的痛楚。

    在水深火熱之中,不得不展露鋒利的爪牙,委以自保。

    “你方才問我,母親到底是什么樣的!

    春三娘緩緩?fù)崃送犷^,釋然一笑:“抱歉,我不知道。”

    “我從來沒有過母親。從小伴我長大的是我前世的債主,是討命的惡鬼。”

    因為從未體會過母愛,所以她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她看著那塊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甚至一度想要將她扼殺在襁褓。

    死……都去死……

    “嗬,嗬嗬……”

    像她的母親一樣。惡毒,而又瘋狂。

    第46章 羅生門下竹林從中① “四大禁術(shù)!害人……

    “我從來沒有過母親。從小伴我長大的是我前世的債主, 是討命的惡鬼!

    因為從未體會過母愛,所以她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她看著那塊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甚至一度想要將她扼殺在襁褓。

    像她的母親一樣。惡毒, 而又瘋狂。

    一旁的眾人聞言皆是震驚萬分,沈二折猶豫片刻,不可置信道:“阿千……是我和你的孩子?”

    春三娘惡狠狠瞪他一眼:“與你何干!”

    小滿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態(tài), 春三娘卻率先捉住了她的手腕:“阿千,這么多年來, 我沒想到你還活著,若不是上次意外看見你后頸上的燙傷疤痕……我還會一直錯下去。我沒有選擇跟你相認(rèn),是因為我害怕你會接受不了這個現(xiàn)實……”

    “燙傷……疤痕?”

    小滿下意識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頸, 突然意識到春三娘就是自那日起對她性情大變的,原來她竟是看見了這疤痕……

    “那是我當(dāng)時, 用被子將你裹起來的時候,不小心被角掃到了桌上的開水壺, 滾燙的開水潑灑下來, 有些許燙在了你后頸的皮膚上……我想到你的年齡和我的女兒一模一樣, 又想到你那張和我有幾分相似的臉……”

    她驀地一哽,喘了口氣繼續(xù)道:“我以為你是長得和大夫人相像, 而我又恰好和大夫人容貌相似,所以我們才會有幾分相同罷了?蓻]想到, 你根本不是像她,而是像我……”

    “所以呢?你依舊會在危險來臨時,毫不猶豫的將我推出去,即便你知道我是你的親生女兒!

    小滿釋然一笑:對吧,三姨娘。“”

    春三娘深吸一口氣:“可我是愛你的,阿千……”

    一旁的陳道生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抬手指了指春三娘,又指了指小滿,另一只手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小滿眸光深沉:“自欺欺人可以,別想著騙我。你最愛的只有你自己!

    “如若幻妖現(xiàn)身,給你兩個選擇——你死我活,或者我死你活——你會怎么選?”

    春三娘幾乎是下意識遲疑一瞬,不等她回答,小滿就知道了她的答案。

    “你看吧,在你心里誰都比不過自己。”

    小滿長舒一口氣:“你沒有錯,有時候人自私一些也許是好的。但有些事情要么不做,做了就一定要做得絕一些。”

    “就像當(dāng)年,你以為我被你掐死、用被子將我包裹著扔到無人問津的暗巷里時,你就該明白,你的女兒已經(jīng)死了。就算她僥幸為人所救,大難不死地活了下來,也與你再無半點瓜葛。這是你應(yīng)該有的覺悟!

    春三娘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要辯駁,霎時一道有氣無力的女聲冷冷打斷:“兩位聊完了嗎?”

    小滿和春三娘雙雙轉(zhuǎn)頭,看向說話的沈萬。她就站在祠堂中央的那副古畫之下,一手撐著墻壁虛弱地看向眾人:“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東西!

    眾人聞言趕忙圍上前去,沈萬抬手指了指那副古畫:“這畫后邊有個凸起的地方。”

    那古畫掛的不算太高,陳道生一抬手就將它掀起來,只見古畫后邊的墻壁上果然有一塊凸出來的地方,他輕輕一按,只聽“轟隆隆”一聲,墻壁上一塊磚頭緩緩?fù)鲁,赫然是一個暗格!

    小滿探頭一看,里邊躺著一本薄薄的冊子,許是時間過于久遠(yuǎn),紙張都有些泛黃發(fā)爛了。

    小滿還在想著會

    不會有什么其他的機(jī)關(guān),尚未輕舉妄動。下一秒陳道生直接上手一把將那冊子取出。

    他舉著冊子湊到昏暗的燭光下,皺著眉頭仔細(xì)辨別:“《四大禁術(shù)》……這是什么東西?”

    那四個字收入耳中,小滿身軀一滯,猛地反應(yīng)過來:“你說這是什么?”

    四大禁術(shù)!傳聞中五百年前消失于世的四大禁術(shù)!

    后世史書對四大禁術(shù)的記載殘缺不全,分別是畫皮之術(shù)、噬心之法、渡胎之道和置魂之蠱。正因為古籍中對此記載不詳,人們才會對這傳聞中的四大禁術(shù)猜測頗多。

    “四大禁術(shù)……似乎在哪里聽過,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怎么,你知道這個?”

    小滿緊抿著唇,忙接過陳道生手里的冊子?僧(dāng)她翻開第一頁,卻發(fā)現(xiàn)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一句話:四大禁術(shù),禍國殃民,源于北邙。

    小滿眉心微動,北邙。

    相傳四大禁術(shù)本不起源于懸陽,后人翻遍史書古籍也找不到其出處,便也就默認(rèn)此禁術(shù)起源于懸陽城?扇缃癫胖溃瓉磉@流傳于世的神秘禁術(shù)居然起源于北邙國。

    一旁的沈億突然開口,字字清晰:“北邙國,五百年前攻破南胥、一統(tǒng)中原的蠻族小國。北邙以巫蠱陰邪之術(shù)揚名,傳聞那陰險狡詐,戶戶養(yǎng)蟲蠱,家家習(xí)巫術(shù)!

    “可是,這失傳了五百年的上古禁術(shù),為何會出現(xiàn)在沈家的祠堂里?”

    小滿壓下心中不解,繼續(xù)翻閱這本古老泛黃的史書,卻發(fā)現(xiàn)后邊的字跡竟都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識得其中內(nèi)容:

    畫皮之術(shù)——剝?nèi)四樒,覆于面上,可實現(xiàn)換臉;

    噬心之法——食人心臟,延長壽命,墮出六界外;

    渡胎之道——供養(yǎng)殘魂,引入腹中,可誕下鬼胎;

    置魂之蠱——以血為引,近親相易,可置換魂魄……

    具體的操作方法已經(jīng)完全模糊不清了,小滿顫抖著手,緩緩翻開了下一頁,只見醒目的“長生石”三個字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長生石復(fù)活之法:

    方法其一,奪舍之法:以長生石為媒介,以死者亡魂奪取活人肉身,用死者血親進(jìn)行奪舍成功率更高;此法一旦失敗被奪舍者遭反噬而亡,如若操作不當(dāng),長生石極有可能當(dāng)場廢棄,失去作用。

    方法其二,獻(xiàn)祭之法:獻(xiàn)祭需四人,分別對應(yīng)東西南北四方向擺放在獻(xiàn)祭臺上,將受獻(xiàn)祭之人至于陣中,以長生石為媒介,陣法一旦開始無法中斷,用受獻(xiàn)祭人血親的血肉滋養(yǎng)長生石,獻(xiàn)祭成功率更高。

    注:如若長生石失去作用,需將此石種入嬰孩體內(nèi),用活人血肉對其進(jìn)行滋養(yǎng)。長生石吸收活人精血,滿二十年即可恢復(fù)其神力。

    死而復(fù)生乃違天命,此舉害人害己,斷不可為……”

    小滿越看越覺得奇怪,里邊的信息好像似曾相識,和她記憶中某些一直無法解釋的疑點驟然對上,使得她豁然開朗。

    她忙往后翻看,可后面的內(nèi)容竟然一片空白,只有那一句句警醒般的話語依舊清晰可見——

    “此舉害人害己,斷不可為……”

    “此舉害人害己,斷不可為……”

    “害人害己!斷不可為!”

    小滿顫抖著雙唇,一口氣驀地卡在喉口,上不去也下不來,呼吸仿佛凝固。

    她兀自喃喃:“錯了……錯了……”

    陳道生擰著眉頭:“什么錯了?”

    小滿啟唇,但也只是微微動了動唇,良久才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從一開始,我們都方向就錯了……難道,沈大脾的魂魄說的話就一定是真的嗎?”

    陳道生嚴(yán)肅答道:“人死后的鬼魂是不會撒謊的,況且我們還是招魂問話,又不是什么不靠譜的孤魂野鬼,亦或是什么怨靈惡鬼……”

    “沈大脾的鬼魂沒有撒謊,但你怎么就知道,沈大脾生前看到或是經(jīng)歷的,就一定真實呢?”

    陳道生捂著嘴小聲道:“你的意思是……沈大脾死之前看見的所謂“幻妖”,并不是沈家主,或者說他看見的家主,并不是幻妖,只是他以為沈家主就是幻妖?”

    小滿極其輕緩地點點頭,面色凝重道:“沈家主和幻妖,其實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我們都以為沈大脾是最近才死的,但其實,他有可能很早之前就死掉了,甚至可能早到——我們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真正的沈大脾。至始至終,我們所見的沈家主都不是‘沈大脾’,而是旁人。”

    沈二折幾乎是立馬反駁:“這怎么可能!”

    小滿抬手指向那泛黃的冊子,分析道:“你們先看這一條禁術(shù)——畫皮之術(shù),就是剝?nèi)四樒,覆在自己的臉上,可以現(xiàn)換臉;再看看第二條——噬心之法,即吃讓人心臟,可以延長自身壽命,但自身會墮出六界之外,說簡單點,就是變成不人不妖的怪物!

    “你們看這前兩條,是不是和城中有關(guān)幻妖的傳言如出一轍?”

    眾人似懂非懂,小滿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面前眾人,一字一頓道:

    “吃人心臟,剝?nèi)四樒,惡名昭彰,罪大惡極……這就是所謂幻妖。但如果那些事情真的都是幻妖所為,沈家主又為何在祠堂中私藏禁術(shù)?幻妖殺人難道不用妖力,而是大費周章學(xué)這使人不人不妖的禁術(shù)?”

    ——

    “……”

    祠堂寂靜一瞬。

    小滿咬了咬下唇,目光堅毅:“所以,這懸陽城中流傳了五百年的幻妖,不過是歷代沈家家主假扮的。她們白日打著抗衡幻妖的旗號,四方斂財,舉行所謂十三祭;夜里,她們披著幻妖的身份,肆意妄為,剝皮吃心!

    氣氛凝重到極點,仿佛掉落一根針都清晰可聞。黑暗中,六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

    良久,面色蒼白如紙的沈萬開了口,語氣輕飄飄的:“照你這個說法,那幻妖就是沈家主假扮的咯?”

    “不,幻妖當(dāng)然真實存在,且就在我們之中。只是,五百年來人們心目中吃人心剝?nèi)似さ幕醚巧蚣覛v代家主假扮的。她們?yōu)榱艘患核接,編制謊言,他們打著為民除害的旗號,恣意妄為。而真正的幻妖——卻是被陷害污蔑了五百年的那一個!

    小滿道:“幻妖和沈家主,根本就是兩個人。”

    春三娘有些坐不住了,急得聲音都不自覺地哽咽!“可你不是說沈大脾早就死了嗎?而且,沈大脾自己也說是幻妖殺了他,是沈家主殺了他——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滿伸出一根手指輕置唇前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她垂下眼簾,細(xì)細(xì)解釋道:“沈大脾當(dāng)然早就死了,殺死沈大脾的另有其人,但絕不是幻妖。只是因為那人殺沈大脾的手法和傳聞中的幻妖一模一樣,以至于沈大脾死后都還以為,殺死自己的人就是幻妖!

    “而用剜心剝皮的手法殺人,并且有機(jī)會用禁術(shù)實現(xiàn)換臉延壽的,只能是沈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沈大脾的妻子,所謂的沈家大夫人——”

    她凝視著眾人,緩緩念出了那個名字:

    “沈亓!

    第47章 羅生門下竹林叢中② 幻妖現(xiàn)身,真相愈……

    沈亓在眾人的印象中都是溫柔心善的。即便小滿并未見過這個所謂的沈家大夫人, 但從懸陽城百姓對她的評價來看,她生前應(yīng)是個作風(fēng)端正、樂善好施的人才對。

    果不其然,陳道生微微皺眉問道:

    “可沈家主分明是男性, 怎么會是沈大夫人假扮的?”

    “誰告訴你,沈家主是男性了?”

    小滿目光掃過眾人,娓娓道來:“一開始我就在想, 沈亓好好的沈家主不當(dāng),為何非要讓位于一個非沈家血脈的入贅男, 自己委身做沈家大夫人?況且,沈家五百年來的規(guī)矩,分明是女尊男卑, 歷任家主從未有過男性當(dāng)家的!”

    “我記得沈億曾經(jīng)跟我說起過,沈家主的屋內(nèi)保留著許多大夫人生前的用品, 很多東西……還有最近使用過的痕跡。一開始我以為是沈家主對沈亓愛得深沉,如今想來——怕是那所謂的沈大脾、所謂的沈家主, 至始至終都是沈亓吧!”

    春三娘幾乎是驚呼一聲:“這么說!難怪!難怪我入沈家這十幾年來他從未碰過我分毫!原來他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

    “而真正的沈大脾……如你們所見, 早就死在了沈亓的手下。我猜測,他很有可能早在十九年前就死了——就死在沈萬出生的當(dāng)夜!

    此言一出, 眾人皆是醍醐灌頂。沈億順著小滿的話繼續(xù)道:“所以,當(dāng)年的沈亓并沒有因為二姐難產(chǎn)而死, 而真正死掉、入棺埋葬的那個人,是真正的沈大脾!

    小滿凝視著他的眼睛,目光躲閃一瞬:“是。城中人一直搞不懂沈亓為何會看上沈大脾,因為他又矮又瘦,也沒有才華和實力,可就是因為他身形并不高大魁梧, 才方便了沈亓殺掉他,披上他的臉皮偽裝了十多年!

    陳道生接話道:“因為沈亓的殺人手法和傳聞中的“幻妖”如出一轍,這也是為什么沈大脾死后依舊以為殺死自己的沈亓就是幻妖本人!”

    沈二折猶豫片刻,問道:“可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完全可以不讓位給旁人,自己做這沈家家主之位,她為何要多此一舉?”

    “當(dāng)然是為了確保能將我們所有人聚集在這個家里。”

    小滿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她需要找一個丈夫,這樣她才能名正言順地有兩個孩子,這便是我和沈萬;其次,她需要合適的人作為自己的下一個目標(biāo),她選中沈大脾,引誘他進(jìn)入沈家,用金錢權(quán)力讓他迷失自我,從而對自己唯命是從。她所謂的讓位,不過是在為自己未來當(dāng)上“沈家主”鋪路罷了。”

    “沈亓很聰明,她的計劃可謂是萬無一失。她以沈家大夫人的身份“錯認(rèn)”了弟弟,也就有了后來的沈二折;她為了延長自己的壽命,殺了沈大脾并吃掉了他的心臟。她披上沈大脾的臉皮,然后以難產(chǎn)為幌子,將真正的沈大脾下葬!”

    春三娘驚訝得合不攏嘴,雙手虛捂著下巴:“天吶……”

    “正因為她有了“男人”的身份,才能更方便且迅速地娶回你——也就是春三娘入沈家。而她之所以選擇將嬰孩時期的沈億留下來,大概率也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沈億身上某些別人沒有的東西或是特征,而這種特征,在場的各位應(yīng)當(dāng)都有,所以今日我們才會聚集在此地——”

    沈萬緊咬著下唇,她死死盯著小滿,發(fā)出質(zhì)問:“照你這么說那地上那具尸體到底是誰殺的?是沈亓,還是幻妖?”

    春三娘忙道:“這手法一看就是沈亓那個殘忍的見人干的。∵@還用多想?”

    小滿不動聲色地掃過面前眾人。沈萬身形不穩(wěn),春三娘驚恐萬狀,陳道生低頭沉思,沈億緩緩搖了搖頭……

    她略一沉吟,突然開口道:“這就要問問幻妖本人了——”

    她轉(zhuǎn)過頭,朝著身后的沈二折露出一個笑:“ 你說是吧?蒲月!

    眾人聞言,登時愣在原地。還是沈萬最先顫抖著開口:“蒲月?那個叫蒲月的丫鬟……不是幻妖嗎!你……!”

    春三娘驟然打斷她,抬手指向沈二折:“你是幻妖?”

    話一出口,隨即被她自己否定:“不對,怎么可能?周折怎么可能是幻妖?”

    小滿不緊不慢,凝視著沈二折道:“你大可不必急著為自己的情郎辯駁,畢竟你怎么知道,在這張老實本分的臉皮之下,藏著的到底是不是你曾經(jīng)的愛人呢?”

    話音剛落,春三娘的臉色幾乎是白了又白,她兀自張著嘴唇想要說什么,卻覺喉口哽咽,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沈二折一副無辜的神情:“阿千,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可是你的二舅父,不是什么幻妖啊。”

    “我的二舅父斷不會這樣跟我講話。雖說他在懸陽城中的口碑不太好,但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我才真正發(fā)覺沈二折為人正直。他不善言辭,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笨拙,但他卻從未有過害人之心。而城中盛傳的有關(guān)他“人面獸心假慈悲”的頭銜,其實也是春三娘一時不甘的報復(fù)行為罷了!

    春三娘聞言一怔,抬眼對上周圍人投過來的目光,支支吾吾道:“這,這的確是我的手筆,不過我也不是平白無故冤枉他,畢竟是他自己跟我說……說我和他前面幾世都有難消的罪孽,所以他這輩子皈依佛門,就是為了能替我們洗脫幾百年來的罪惡……”

    她話鋒一轉(zhuǎn),喃喃道:“我哪能信過他?分明是他自己罪孽深重,還偏偏要拉上我一起,還說替我洗脫罪惡……傻子才會相信他說的話……我不可能再相信他說的話……”

    沈二折面露失望:“春三娘,我當(dāng)真從未騙過你。不過阿千,你就憑借這一點說我性格不符,就斷定我是幻妖,也太不嚴(yán)謹(jǐn)了吧!

    “當(dāng)然不可能只憑借這一點認(rèn)定你是幻妖。”小滿邁開步子,緩緩徘徊于眾人之間,繼續(xù)道:“性格突變只是其一;其二,便是你對我這個“女兒”的態(tài)度。”

    眾人皆是一臉茫然,唯有春三娘像是意識到什么,渾身突然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小滿穩(wěn)住呼吸,道:“之前我意外撞見過一次沈二折和春三娘的私下會話,據(jù)我看來,當(dāng)初三句不離孩子的那個沈二折,是不可能得知自己親生女兒就在自己面前還依舊無動于衷的。”

    “其三,沈二折一心向佛,三天兩頭往懸陽城城郊的南禪寺跑,身上大串小串各種佛珠,今日怎么一身素凈,連一根手串都沒有?這絕對不是沈二折的做派。加之你右手手腕處有一道很新的類似燙傷的痕跡,我方才便注意到了——你作何解釋?”

    陳道生聞言忙上前一把捉住沈二折的手腕查看,隨即大驚失色:“這是……被某種法器灼傷的疤痕!你就是幻妖!”

    “大膽幻妖,還不速速現(xiàn)出原形!”

    “沈二折”突然吃吃地笑起來,他凝視著陳道生的眸子,眉眼彎彎:“陳道長,你在說什么。课沂巧蚨垩健!

    陳道生立即捏決:“妖孽!束手就擒來!”

    “慢著。”

    小滿抬手?jǐn)r在陳道生面前,她緩緩走上前,面對這個披著沈二折臉皮的幻妖,一字字道:“沈亓在哪里?”

    “沈二折”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意欲蒙混過關(guān):“沈亓?你是說沈家主?她不是躺那兒嘛。”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小滿抿了抿下唇,垂眸略一沉思,道:“你知道你最大的紕漏在哪兒嗎?”

    聽見這話“沈二折”果真?zhèn)z了興趣:“說來聽聽?”

    小滿揚了揚下巴,唇角牽起一抹笑意:“自我們?nèi)腱籼闷,你從未說過一句阿彌陀佛!

    眾人恍然大悟,幻妖聞言也是一愣,隨即不再隱藏,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呵呵……”

    幻妖猛地一抬手,指甲開始迅速向外生長。長長的指甲伸進(jìn)頭皮和臉皮的連接處,隨即向外一撕——露出一張全然沒有五官的臉!

    “你還是和之前一樣,沈千!

    小滿不為所動,冷著臉問:“是你殺了沈二折!

    不曾想那幻妖毫不隱瞞,爽快承認(rèn):“是,我殺了他。為了裝得更像“幻妖”一點,我專門掏空了他的心臟,扒掉了他的臉皮。我將他渾身上下

    劃爛,將他弄得血肉模糊……呵呵呵,沒辦法啊,我斷不能讓你們認(rèn)出他,否則我就露餡兒啦。”

    “噗通”一聲,人群之后的春三娘豁然跌倒在地上,臉色煞白。

    小滿微微瞇了瞇眼,她按下了身側(cè)陳道生準(zhǔn)備施法的手,繼續(xù)問道:“沈二折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他下此毒手?”

    “我從未想過要殺他!這五百年來,我甚至都沒有害過任何一個人……倒是所謂的正道之光,所謂的沈家之主,打著為名除害的名號,禍害了一個又一個無辜百姓……”

    陳道生聽不下去,冷冷打斷:“大膽妖孽!事到如今還敢妖言惑眾!”

    “妖孽,妖孽,即便我換了千萬張臉皮,世人提起我左右不過一句該死的妖孽!是!沈二折是我殺死的,可殺死他本是我無心之舉,只怪他居然不受我迷障所惑,提前清醒了過來……”

    幻妖轉(zhuǎn)身面朝整個祠堂,突然抬手掀起一陣妖風(fēng)——只見沈家祠堂中央的那塊紅色地毯被驟然掀飛,祠堂的地板上,赫然是一個奇怪的陣法,將整個祠堂分為東西南北四個板塊!

    眾人很快便意識到,這就是那本禁書中所提到的長生石復(fù)活之法所需的祭壇!

    “諸位,你們可看清楚了!這所謂的沈家祠堂分明就是一個巨大的祭壇!那個所謂的沈家主啊,她從不知多久開始就謀劃著要用你們的命來換另一個人的性命!你們以為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便宜的好事?你們以為自己緣何就這般幸運入了沈家,從此不愁吃穿恣意瀟灑?哈哈哈哈哈……”

    “從一開始,從你們最初的相遇,都是被她算計得明明白白的!你們——”她抬手劃過祠堂眾人,“乃至整個懸陽城,都不過是她沈亓的掌中之物罷了!”

    “當(dāng)然,你們也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幻妖臉上換了一張少女的臉皮,咧開嘴露出一個肆意的笑:

    “沈亓意圖用你們獻(xiàn)祭、沈二折妄想不勞而獲;你——春三娘,貪圖富貴;你——陳道生,為了捉拿幻妖、奪得長生石竟然以身入局……真是可笑,堂堂百年大族沈家的人,竟都是心懷不軌,各懷鬼胎!”

    “而我,只不過是想要找一個長生石而已!

    幻妖眨了眨眼,表情清純又無辜:“我等了五百年……整整五百年,不過是為了一個長生石罷了!我何錯之有?為什么,你們要對我趕盡殺絕!”

    第48章 羅生門下竹林叢中③ “她是沈家每一任……

    “諸位, 稍安勿躁啊,且聽我細(xì)細(xì)道來。”

    幻妖雙臂一抬,不費吹飛之力便飛到半空中, 停在祠堂上方。

    “想必諸位已經(jīng)清楚了我的身份,事到如今我無話可說。沒錯,我是蒲月, 也是幻妖,我潛入沈家整整十年, 就是為了尋找那所謂的長生石!

    “我的師父告訴我,幻妖百年成精,千年化形, 須得歷經(jīng)三劫方可成仙;醚緵]有臉皮,更沒有喜怒哀樂, 不會微笑和落淚。可我不一樣,我不僅會落淚, 還會體會人類的情感, 還懂得什么叫做心如刀割!

    陳道生面色冷漠, 語氣淡淡道:“妖就是妖,哪有什么個別和特例。如若非要給你安個與眾不同的頭銜——那你便是最最十惡不赦的那一個!

    “我知道, 自我掉下眼淚的那一刻起,我注定回不去了。緣起緣滅, 情劫難渡。一步錯,步步錯,生生世世,永墜閻羅。為了得到長生石,我守在這座城中整整五百年!沈家家主換了一任又一任,始終不變的是暗中守城的我, 以及城中有關(guān)幻妖的傳說。你們現(xiàn)在被困的這個幻境,乃是我五百年來執(zhí)念所化!執(zhí)念不消,幻境不破!”

    “這些年來我為了尋找長生石可謂是機(jī)關(guān)算盡,但我捫心自問,除非走投無路絕無害人之心!明明我馬上就能得到長生石,明明就差那么一點……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明明傳聞?wù)f長生石在二小姐體內(nèi),可是為什么沒有,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到底是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長生石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幻妖的狀態(tài)幾近癲狂,陳道生略一沉吟,再次開口依舊語氣冷漠:“不愧是幻妖,慣會蠱惑人心。”

    他說著就要施法掐訣,這一次小滿沒有再阻止,只是冷眼旁觀。

    “你要殺我?在我的幻境里,你居然想要殺我?哈哈哈哈哈……可笑至極,可笑至極!”

    幻妖仰天長笑,笑著笑著聲音卻漸漸輕了下來。她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陳道生,不知是在說他還是自己:“可笑,可笑……”

    “最可笑的應(yīng)當(dāng)是你吧!

    小滿一字一頓道:“你將我們困在祠堂,不就是為了長生石?可事到如今,你得到所謂的長生石了嗎?”

    “呵,長生石……哈哈哈哈……”

    幻妖再次笑起來,她懸浮著飄到小滿身前,幾乎要湊到小滿的臉:

    “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即便是得不到長生石,你——”

    幻妖猛然轉(zhuǎn)身,抬手指向沈萬,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我是不會告訴你你的女兒在哪兒的。”

    “女兒?”陳道生猛然一頓:“沈二小姐什么時候有的女兒?”

    小滿沉著一張臉,淡淡道:“沈萬沒有女兒。”

    沈萬身形晃了晃,臉色煞白。

    “你這個……該死的妖孽!”

    “我該死?我無惡不作?”幻妖像是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厲害!我替你背了五百年的黑鍋,如今你還要讓我給你做替罪羊嗎!”

    小滿面色難看,她目光掃過渾身顫抖不止的沈萬,再看向恣意大笑的幻妖,眸色一暗:“她不是沈萬!

    春三娘驟然大驚:“那我們面前這個沈萬又是誰?”

    沈萬捂著自己的臉,粗重的喘息聲在封閉的祠堂內(nèi)回蕩。

    小滿想要開口,卻只是嘴唇顫了顫,竟說不出話來。

    沈億淡淡開口:“她是沈家主,或者換句話說,是沈家大夫人,沈亓!

    “那,那真正的沈萬……”

    春三娘立刻住了嘴。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一個點,真正的沈萬,在哪里?

    “沈萬”幾近崩潰,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妖孽!畜牲!萬萬在哪里!”

    “你口中的沈萬不就在這兒嘛?就在你——在你的臉上。”

    她笑得肆意張揚:“怎么樣?你女兒的這具身體好用不好用?哈哈哈哈……”

    “啊!嗬……嗬……”

    “沈萬”驟然跌坐在地,抬手死死捂著心口不住地喘氣。

    幻妖看向“沈萬”,目光狠辣又決然:“我該如何稱呼你?沈萬?沈大脾?沈亓還是沈昭?”

    “噢,他們還不知道吧?這都是你。”

    “沈家主!你好大的本事!居然能將整個懸陽城玩弄于鼓掌整整五百年!我佩服你!我一個幻妖都不如你——”

    “你們這群愚蠢的家伙!看清楚了!在你們面前這個披著沈萬臉皮的人,就是你們的沈家主!她活了整整五百年,她是第一任沈家主,也是每一任沈家主!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五百年下的一盤大棋!”

    果不其然。

    沈家主顫抖著開口:“你……你……”

    小滿看向幻妖:“你殺了真正的沈萬。”

    沈家主聞言,猛地抬起頭,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大喊:“你這個妖孽……你殺了萬萬、是你殺了萬萬!”

    她邁開步子就要朝幻妖撲過去,卻被幻妖一抬手揮出去老遠(yuǎn)。沈家主掙扎著爬起身,口里一遍遍咬道:“你把萬萬還給我……你把萬萬還給我!”

    “想知道你女兒的下落?”幻妖眨了眨眼:“那便用長生石來換。”

    “呵呵,哈哈哈哈哈……”

    沈家主突然低低地笑起來,她雙目猩紅,頭發(fā)在剛才的爭執(zhí)中變得亂蓬蓬。她咬牙切齒,狀若癲狂地看向幻妖:

    “你以為,這樣就能控制我了嗎?簡直是,癡心妄想!”

    “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是不人不鬼的怪物,是我將你們聚集在沈家,就是為了用你們給我的女兒獻(xiàn)祭……可那又如何?這都是你們應(yīng)得的!這是你們欠我女兒的!”

    小滿全然不被她的模樣嚇到,依舊冷靜問道:“沈萬是你的親生女兒?”

    “當(dāng)然是……五百年來,她一直都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

    “萬萬,萬萬啊……”

    她雙手環(huán)胸,抱著自己緩緩癱倒在地。

    “……”

    眾人一片沉寂。

    終究是小滿先開口:“那所謂的長生石,到底在哪里?”

    “呵呵,什么長生石?沒有長生石!我不會該死你們?nèi)魏斡嘘P(guān)長生石的下落的,哈哈哈哈……”

    小滿還想問什么,衣袖卻被人驟然拽住。小滿回頭一看,居然是沈億。

    沈億凝視著她,緩慢而堅定地?fù)u了搖頭。

    整個祠堂一時間陷入詭異的僵持中。

    如今幻妖已現(xiàn)身,沈家主亦暴露,眼見真相就要浮出水面,可下一秒,小滿卻發(fā)現(xiàn)腳下懸浮一片。

    還不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便跌入了一個巨大的幻境之中……

    幻妖的聲音幽幽傳來:“香焚盡前因續(xù)后果,五百年執(zhí)念不可消,不可消啊……”

    “……”

    小滿只覺頭暈?zāi)垦#ь^看天,只見斗轉(zhuǎn)星移,天旋地轉(zhuǎn)。

    五百年前,五百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眼前有無數(shù)情景一閃而過,莫名情緒涌上心頭,開心的,自得的,難舍的,悲情的……歷歷幕幕如同走馬燈一般,虛幻而美好。

    眼前是漫天雪色,一人玉立其中,一身黑衣格外醒目。

    是沈億?大雪?還是……

    ——他到底是誰?小滿不知道。

    ——我到底是誰。

    “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病秧子!我可是一國之君!”

    ……

    “豬豬豬,喜歡吃面糊,一個沖天鼻,兩瓣大屁股!

    ……

    “你只管往前走,莫顧身后事,朕自會替你解決一切!

    ……

    “我向菩薩許了愿,一愿江山無恙,河清海晏;二愿葳蕤繁祉,君身常;三愿年年歲歲,常伴君身,不負(fù)初見!

    ……

    那人牽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指向蒼茫的天。

    “矮豆子你看,下雪了!

    耳邊響起一道悠長的嘆息,似是跨越百年時空洪流傳到她耳旁,霎時間無盡憂傷涌進(jìn)心頭。

    心若刀絞,心如刀割。

    痛、痛、痛!

    “五百年不過一場夢!

    “如真似幻,彈指間消弭不見。”

    “元京曾憶舊繁華,萬里帝王家;ǔ侨巳ソ袷捤,吹徹梅花!

    第49章 尾聲:怎料機(jī)關(guān)算盡 機(jī)關(guān)算盡,不死不……

    歷史悠久的古城中, 有一個百年大族沈家。沈家家規(guī)女尊男卑,傳聞第一任家主曾救下一名白衣仙人,族中后代皆受仙人庇佑, 人丁興旺,金玉滿堂。

    傳說,在這座城里住著一個幻妖。它可以變幻人形, 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挖人心,剝?nèi)似ぃ?鬧得整座城不得安寧……

    借著燃起的燭光,我終于看清楚了地上那具尸體的模樣,呼吸猛地一頓, 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卻又立馬重新提起來。

    我抬眼, 緩緩掃視著祠堂里的所有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我輕撫著自己臉上“沈萬”的臉, 只覺心中痛苦萬分。

    是我召集了所有人來祠堂, 可我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人算計了!等我再次睜開眼時, 我已經(jīng)變成了自己女兒的模樣!

    不該是這樣的,這一切本不應(yīng)該變成如今的局面!-

    我是沈家家主, 不僅是如今的第十四任家主,從今往上五百年, 沈家的每一任家主都是我。而我創(chuàng)立沈家,守在這座城中整整五百年,不過是為了重塑我女兒的殘魂,讓她重新活過來。

    我的女兒莞莞,尸首不全魂魄破碎,根本無法正常投胎轉(zhuǎn)世, 更別提要活成一個正常人了。我心中怨恨,她明明從未做錯什么,卻落得個這般下場!都怪那些人,都怪他們……我要救活我的女兒,不管付出什么代價!

    傳聞那長生石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重塑真身,拼湊殘魂。

    五百年前,我曾嘗試過用奪舍之法救活自己的女兒。不曾想陣法失敗,被奪舍者死在了祭臺上,長生石也因此受損失去了作用。

    無計可施,我只能盤算長生石的獻(xiàn)祭之法。五百年來,我偷學(xué)北邙禁術(shù),吃人心延長壽命,剝?nèi)似窝b身份,將一切順理成章地嫁禍給傳聞中的幻妖。我打著“十三祭”的旗號,用陰童子的精血為女兒養(yǎng)魂,足足等了五百年,終于等到一線生機(jī)。

    我深知就算女兒“投胎”也是先天不足,命不久矣,為了讓女兒和正常人一樣活下去,我必須要完成獻(xiàn)祭。而此法需要四個人參與獻(xiàn)祭,為此,我早早地布下這個以沈家為紐帶的局。

    就讓,五百年前害死我女兒的那些人,來償還這一切吧。

    【1903年】

    我找好了下一顆心臟和臉皮,以沈家第十三任家主沈亓的身份娶回那個男子。我將家主之位讓位于他,自己委身家主夫人,眾人稱我為大夫人。

    同年,我找到了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女嬰,她是那個人的轉(zhuǎn)世。在我的授意下,沈大脾收養(yǎng)了那個女嬰,并對外宣稱她是我們的孩子,沈家的大小姐。

    我給她取名為沈千。

    【1905年】

    我利用渡胎禁術(shù),將女兒的殘魂引入自己的腹中,成為自己的胎兒。

    次月,我懷孕的事情被沈大脾知道,可他本來就是靠著我上位的,對此也不敢有半分不滿,依舊對我畢恭畢敬。在外人眼里,我們夫妻二人相敬如賓,恩愛有加。

    后來,身懷六甲的我找到了第一個獻(xiàn)祭人選。彼時他還是個落魄書生,名叫周折。我對他怨恨至極,于是一把火燒掉了他家的宅子,讓他被迫流離失所。

    隨后我找到周折,謊稱他是我流落在外失散多年的弟弟,將他帶回了城中,讓他成為沈家的二當(dāng)家,為他改名沈二折。

    他是第一個獻(xiàn)祭者。

    年末時,我生下了女兒的“轉(zhuǎn)世”,是為沈家二小姐,我為她取名沈萬。也就是當(dāng)晚,我毫不猶豫地挖掉了沈大脾的心臟補(bǔ)充體力,撕了他的臉皮貼在自己臉上,搖身一變成了沈大脾的模樣,隨后對外宣稱,“大夫人”沈亓在生育二小姐時難產(chǎn)而死。

    不久后,我發(fā)現(xiàn)了一位煙花女子。她……呵,也是我的目標(biāo)之一。

    我以沈大脾的身份將她娶回沈家,是為沈家三姨娘。

    她是第二個獻(xiàn)祭者。

    【1906年】

    我故意告訴春三娘,我有意廢除沈家五百年來的女尊男卑制,將家產(chǎn)據(jù)為己有。我以“對大夫人心中有愧”為由,娶回春三娘這一年來都沒有碰過她。

    直到那個寒冬大雪夜,一個額間有一點朱砂痣的男嬰被人扔在沈家門前。這熟悉的朱砂痣,不用想我就知道他是誰。

    果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將他收養(yǎng),對外宣稱是我和春三娘的孩子,是為沈家小少爺,沈億。

    他是第三位獻(xiàn)祭者。

    【1923年】

    百密一疏,我殺人的事情被沈千發(fā)現(xiàn)了。

    那日,她半夜闖入我的房間想詢問城中有關(guān)十三祭的傳言,卻剛好撞上我偷偷殺人刨心的情景。

    窗外雷聲陣陣,她渾身被雨淋得濕透,一雙明亮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驚恐地望著我。一時間我腦海中浮現(xiàn)諸多措辭,我既不能殺了她,又不能讓她將此事說不去,若是在這個時候被她毀了我的計劃,我這五百年來的算盤都淪為一場空談!

    我放下血淋淋的雙手,平靜地看著她。我想,若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便將她囚禁起來,等到明年中元節(jié)再將她綁上祭臺,完成我的獻(xiàn)祭計劃。

    可還不等我動手,沈千居然腿一軟跪在地上。她顫顫巍巍地朝我伸手,痛哭流涕:“父親,您養(yǎng)育孩兒多年,孩兒無以為報。我知道您心地良善,此舉定非父親本意……”

    “可是父親,您收手吧……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收手?可笑,我怎么可能收手!

    為了保證她不亂說話,我將她打暈了過去,隨后給她灌下了含有嬰僳的湯藥。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她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無妨……無妨,只要能活到明年的中元節(jié)……

    三個月后,我找到了最后一個獻(xiàn)祭者。他這一世是個道士,名叫陳道生。我千方百計引誘他,指定他為我的大女婿,讓他入贅沈家。依照沈千乖張的本性,換做以前她定是不會應(yīng)下的。

    可在我告訴她這件事之后,她卻只是猶豫片刻,道:

    “父親的意思,女兒斷不能不從。如果這是父親想要的,女兒心甘情愿,絕無怨言!

    有那么一瞬,我覺得沈千也是個可憐無辜之人。她天資聰慧,可惜心思過于單純,辨不得這人心真假,識不得這世間是非。

    那是我五百年來,內(nèi)心第一次有了動搖。

    但也只是一瞬。

    在五百年的算計和等待面前,這些暫時的猶豫和動容顯得過于微不足道。

    【1924年】

    沈千最近變得有些奇怪。

    從上元節(jié)祭天游之后,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先是十三祭,后是他她和陳道生的婚事……她一次又一次打亂我的計劃,跟我叫板。

    如果不是為了我的女兒,我真的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她滅口。

    不過,再忍忍就好了,再忍忍,忍到……中元節(jié)。

    時間到了。

    這些年來,我為了更好地保護(hù)自己的女兒不受傷害,幾乎是將她藏在了深院里極少讓人與她見面。我對外宣稱她體弱多病,其實……是因為她先天鬼胎,注定活不長久。我心中覺得虧欠,但一想到不久后的獻(xiàn)祭,我就愈發(fā)堅定決心。

    不過最近城中四處流傳著沈萬身患絕癥命不久矣的事情,也不知是誰在宣揚長生石的事情,說什么長生石吸人精血,被種下長生石的人活不過二十歲……我知道這是謠言,因此也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七月十五日,百鬼夜行。

    無數(shù)鬼混游蕩于世,我藏匿其間,默默注視著沈家的一切。五百年來的孽緣情仇,今日終于要做一個了結(jié)了。

    就算陳道生沒能入沈家,但好在我提前將他留在了城中。我以他們之中的人的身份,用他們最重要的事情,引誘他們傍晚時分來到祠堂。

    我來到女兒住的深院里,如今盛夏已至,可她的院子卻一派死寂。我望著滿目蕭條的院子,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

    她似乎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她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道:“城中人都傳言我命不久矣,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他們說的不無道理!

    “我的生命就像那落下的秋葉般靜默,想來一切皆是上天注定,強(qiáng)求不得的。我這一生,要說真有什么愿望,也不過是愿母親得以安好罷了!

    我凝視著她的眸子,心中酸澀無比。

    母親,母親……她喚我母親。

    原來她記得,前世今生,她一直都記得。

    安好,安好……可惜她不知道,我五百年來的愿望,也不過是希望她能夠和常人一般平安喜樂罷了。

    傍晚時分,我提前來到祠堂,準(zhǔn)備點燃迷香將所有進(jìn)入祠堂的人迷暈,再用他們進(jìn)行獻(xiàn)祭。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點燃迷香之時,自己卻先聞到了一股異香,我只覺腦袋昏沉,眼前事物逐漸模糊……我陷入了深度昏迷。

    而后,就是無盡的夢魘-

    我逐漸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我身邊居然躺著被我喊來的五人!而他們喚我“沈萬”,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不知何時,我居然變成了沈萬的模樣!

    我的臉上,貼著我親生女兒的臉皮!

    女兒啊,我的萬萬,我的莞莞……

    背脊陡然一涼。

    我?guī)捉罎,究竟是誰!是誰利用我布的局,將我一道算計其中!

    看著死在祠堂中央的“家主”,我逐漸冷靜下來。

    對了,是幻妖……

    是幻妖!定是那幻妖垂涎長生石,記恨我殺人嫁禍它,才會這般報復(fù)我!

    無論那人是誰,我一定會把那人找出來,我要那人付出代價,要那人永世不得超生!

    不過——

    看到這里的你們,是不是以為這就是全部的真相呢?

    ——第三卷《羅生門》完——

    ——第四卷《青梅引》敬請期待——

    第50章 憶當(dāng)年青梅竹馬情① 景和五年,上元夜……

    “年少時的情誼就像將熟的青梅, 酸澀無比,卻讓人難以忘懷其中滋味。青梅烈酒裹挾著家仇與國恨,彌散在戰(zhàn)火紛飛的景和十七年!

    ——第四卷《青梅引》啟——

    景和五年, 上元夜。

    夜色如墨,彎月似鉤。萬丈蒼穹之上綴滿點點繁星,在黝黑的天幕上熠熠閃爍。春風(fēng)未綠, 銀白色的月光灑落一地皎潔,輕拂過橋頭階下的青石板, 落到流光彩溢的鬧市街頭。

    “阿寧,阿寧?”

    一位身著褚色麻布衣裳的婦女,領(lǐng)著一個垂髫之年的小丫頭穿梭在鬧市人群中。街上人來人往, 游人如織,阿寧抬頭望著與自己擦身而過的一片片衣裾,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撲朔忽閃。

    “這邊走,牽著阿娘的袖子, 別走丟了!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擠滿了人, 街道兩邊店肆林立, 街頭處聲浪嘈雜,吆喝不斷。

    夜深露重, 河邊船頭掛著些縛彩的燈籠。遠(yuǎn)遠(yuǎn)望去,滿池波光與燈光交相輝映, 猶如銀河傾瀉。

    一時竟不分天上人間。

    阿寧睜大了亮閃閃的眼睛,好奇又歡喜地打量著面前的一切。

    這是她第一次下山。

    阿寧是元京城郊外一家獵戶的女兒。獵戶姓戚,六年來一直隱居深山內(nèi),不問世事。

    今年元夕,又一次看飛雪封山。

    阿寧突然對戚獵戶說,我想下山去看看。

    于是戚獵戶讓妻子帶著她下了山。

    ——她從未想過這一去將會不復(fù)返。

    “街尾橋頭的煙火大會, 阿寧要不要去看看?”

    身旁的阿娘捏了捏她的小手。

    阿寧抬頭,對上阿娘的目光:“煙火?什么是煙火?”

    “就是煙花爆竹,是裹挾著火星的會飛的花,飛到天邊在夜空中綻放。”

    阿寧自幼長在深山里,見慣了鳥獸蟲魚,也看多了野花野草,卻從未聽聞過有會飛的火花。

    她雙眼一亮,歡呼雀躍起來。

    阿娘牽著她的手,低頭朝她笑。

    她們被人流裹挾著加快了步伐,往人頭攢動的橋頭涌去。

    身著粗布衣的壯漢敲著響鑼吆喝,街道人群一擁而上,只見壯漢舉起火把,朝著四周環(huán)顧一番。

    阿寧身形太矮,看不見。阿娘將她高高抱著,舉過頭頂——

    在周圍人的歡呼聲中,阿寧看見那壯漢蹲下身子去點煙花的引線。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阿娘忙喚她:“快,快,這會兒祈福最靈了,阿寧快許個愿!

    阿寧聞言忙“噢”一聲,煙火即將被點燃的瞬間,她低下了頭。

    在阿娘的懷抱中,她雙手交叉合十,緩緩閉上眼。

    “我愿……”

    屁股被阿娘輕輕一拍:

    “莫說,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嘭————!”

    絢爛的煙火在夜空的綻開,如一道道天光撕開沉重的夜幕。

    阿寧驀地睜大了眼。

    無數(shù)燦爛的煙火交錯相織,在漆黑的夜空中編織一場盛大的相遇。火樹銀花,點點繁光點綴在天際,繁華而又虛幻,觸不可及。

    她舍不得閉上眼,凝視著整片被點燃的夜空許下愿望。

    ——律轉(zhuǎn)鴻鈞,新元肇啟。

    ——惟愿年年歲歲,家庭圓滿。父母親人,平安喜樂。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手心落空一瞬,阿寧猛地回過神,發(fā)覺身側(cè)竟空無一人。

    原本燦爛繁華的煙火早已冷去,整個街道漆黑一片,不見五指。

    “阿娘?”

    她無措地環(huán)顧四周:“阿娘?”

    “阿娘——”

    忽的有些許火星撲朔著攀入眼眶,阿寧忙抬手去擋,一股滾滾熱浪驟然撲面而來。

    吹過耳邊的風(fēng)攜著些熱氣。

    阿寧緩緩放下?lián)踉谘矍暗氖帧?br />
    熊熊大火劇烈燃燒,明亮的火簇冉冉升起  ,耳邊傳來房屋坍塌和雷火焚燒的噼啪聲響。

    火,無盡的火焰扭曲著膨脹,仿佛張開血盆大口的惡鬼。

    阿寧愣在原處,茫然站定。

    分明火勢滔天,可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從心口處延伸到頭頂。

    阿寧被激得猛地清醒。

    “阿爹!阿娘!”

    她撲上前想要去滅火,可她不過一個六歲孩提,莽然沖動只會白白送命。

    “阿爹!阿娘!救命啊……救火啊……”

    “有沒有人啊……救命啊!救救我的爹娘……”

    “救救我……”

    空蕩的山林內(nèi),除了六歲的她和屋內(nèi)被烈火焚燒的兩人,無人知曉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

    她的爹娘,她的家,連同她那短暫如幻夢般的童年——

    除卻天地與她,無人知。

    景和五年,上元夜。

    獵戶家走水,戚獵戶夫妻二人雙雙葬身火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一瞬間似乎有些許破碎的憶重疊在一起了。

    在一片光怪陸離中,眼前的場景層影憧憧,讓她分不清虛幻和真實。

    昏昏噩噩中,阿寧再次睜開眼。

    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抬頭,看見一襲華貴雍容的梅染色裙裾。

    “朱唇皓齒,灼如芙。磺尚毁,美目盼兮!

    那人就是這樣一般人物,傾國傾城,美得肆意又張揚。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她便是這般,面若桃花。

    阿寧被她的容貌驚艷,一時間挪不開眼。

    她身后緊隨著一群婢子和侍衛(wèi)。

    她身著丹碧暗紋錦衣,肩披銀狐輕裘披風(fēng),滿頭寶釵金簪,高貴奢華。

    她朝阿寧走近了些,笑盈盈地俯身朝她伸出手。

    阿寧垂眸,面前那雙膚若凝脂的皓白玉手纖細(xì)又修長。

    她望向阿寧身后的廢墟,極其悲憫地?fù)u了搖頭:“這孩子家破人亡,可憐見的!

    “罷了,好歹被本宮撞見,也算是有緣分。你跟本宮走吧,哀家?guī)阆肀M這世間富貴榮華。”

    她自稱哀家。

    后來阿寧才知道,那人竟是當(dāng)今圣上的親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后——榮昌太后,李呈鳶。

    榮昌太后握著她那雙鑲滿泥土草屑的小手,輕聲問她:“孩子,你喚作什么名字?”

    阿寧遲疑片刻,還是一五一十道:“戚寧。您喚我阿寧便好!

    “戚寧……不錯的名字。不過你既跟了哀家,就得改頭換面,這名字自然也是要改的。”

    阿寧咬著唇,沒有說話。

    榮昌太后凝視著她的眼睛,眸中柔情似水:

    “寧字不變,放進(jìn)你的字里……那便,取一個安字吧!

    榮昌太后兀自喃喃:“樓安,樓安……”

    “樓安,字徽寧。”

    “從今往后,你就叫做樓徽寧了!

    景和五年,春序正中。

    榮昌太后春游途中撿回一個棄嬰,并收為自己的養(yǎng)女,是為樓徽寧,賜號昌寧。

    此舉引得京中百姓一陣擁護(hù),坊間民眾對她贊不絕口,稱贊她“仁厚賢德”。

    阿寧,不,是樓徽寧。

    樓徽寧就這樣跟著榮昌太后進(jìn)了宮中,乘著華貴的歩輦一路走到紫禁城最頂端。

    她攀著精美的雕窗,舉目望去,皆是玉宇瓊樓,金梁銀柱,燦爛而又輝煌。

    這便是整個南胥最繁華熱鬧的都城——元京城。

    從深山老林到金碧輝煌的宮殿,不過一夕之間。

    那是這天底下最最尊貴的人。

    景和帝樓平,字徽和。

    他與她一般的年紀(jì)。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與他牽扯上關(guān)系,更別說與他接觸。

    但榮昌太后讓他們要好好相處。

    景和五年,他們第一次相見。

    錦衣玉食的樓徽和站在宮門前,膚白勝雪,目光是他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深沉。

    他目光瞥過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很快便收回,面上波瀾不驚。

    樓徽和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抬手,朝著她身旁的榮昌太后微微一鞠:“參見母后!

    “陛下,快來認(rèn)識一下,這是昌寧。”

    樓徽寧忙不迭學(xué)著他的樣子,朝他拱手一鞠:“參見陛下!

    “從今往后,她就是你的皇妹了。”

    榮昌太后的輕笑聲在耳邊縈繞,樓徽寧抬眼,對上他眸中一閃而過的肅殺。

    二人四目相接。

    樓徽和斂了神色,朝她綻開一個溫文爾雅又不失禮節(jié)的笑。

    她在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些許譏諷。

    “皇妹初來乍到,這宮中規(guī)矩繁瑣,還是多花些心思學(xué)學(xué)禮儀的好。”

    榮昌太后前腳剛走,樓徽和便忍不住刻意出言挖苦她。

    他想要她難堪。

    樓徽寧略一沉思,鎮(zhèn)定自若地應(yīng)道:“勞煩陛下掛心,昌寧閑云野鶴慣了,不曾識得宮中規(guī)矩。”

    她眼簾一顫,不等景和帝開口,話鋒一轉(zhuǎn):

    “都說宰相肚里能撐船,陛下乃真龍?zhí)熳,九五之尊,又怎會與我一節(jié)草莽一般計較?”

    樓徽和明顯一噎,嘴唇翕動著,憤憤吐出幾個字:

    “伶牙俐齒。”

    樓徽寧面上不露聲色,只是笑笑。

    她心中清楚,這小皇帝不是個好應(yīng)付的角色。

    至少,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好應(yīng)付。

    樓徽和雖貴為皇帝,卻自幼體弱多病,在朝政方面也并沒有什么出彩的政績。

    他尚在襁褓時便被榮昌太后抱上了龍椅,那一年先帝——建平帝剛剛駕崩,樓徽和年僅一歲。榮昌太后改年號為景和,是為景和元年。

    自此,榮昌太后垂簾聽政,輔佐朝堂,將盡數(shù)實權(quán)攬入掌中。

    就連每日上朝前,所有朝臣除了那句“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還得向榮昌太后問好。

    “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樓徽寧也曾想過,難道景和帝他就不惱嗎?

    直到她親眼瞧見榮昌太后對樓徽和言語侮辱,肆意打壓。

    他的母后說他不學(xué)無術(shù),他的臣子諫他昏庸無為。

    惱又如何?自古無情帝王家。

    他只是一個任人宰割而無力還手的六歲孩童。

    乃至整個南胥朝廷的人都知道,他樓徽和,不過是個空有帝位的傀儡罷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黄=a一级|亚洲人成网站18禁止人|#NAME?|视频一区二区高清在线播放|在线看一区|伊人久久大香线蕉=aV一区 | CONDOM色孩交VIDEOS精品|#NAME?|四虎永久在线精品8848=a|三级在线观看国产|日韩久久成人|大学生一级一片第一次野外 | 一区二区三区精液|成人二区三区|99精品国产99久久久久久97|久久久久久高清毛片|亚洲啊啊啊啊啊|亚洲人成亚洲精品 | 牛牛热在线视频|久久精品2024|久久久久久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乳巨码无在线观看|亚洲综合色视频在线观看|草的爽=aV导航 | 性欧美老人牲交xxxxx视频|成年人在线观看网址|日本黄色录像片|98婷婷狠狠成人免费视频|991久久|粉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高清影视 | 99免费在线播放99久久免费|伊人久久在|在线观看91精品视频|国产精品国产三级国产=a|毛片视频大全|亚洲黄色片免费看 激情综合欧美|日本一区欧美|97色伦欧美一区二区日韩|国产东北女人做受=av|又色又爽又黄又粗暴的小说|中文字幕无码日韩欧毛 | 12一14幻女bbwxxxx在线播放|自拍偷拍第5页|成人小视频免费看|在线看黄色片|亚洲精品国产品国语在线观看|欧美中文字幕在线视频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无遮挡无码永久在线观看视频|一个人在线观看免费视频www|欧美性猛交xxxx乱大交丰满|久久无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午夜|色欲香天天天综合网站无码 | 国精产品999一区二区三区有限|日韩毛片|成人免费看片又大又黄|麻豆出品视频在线|4438全国成人免费|青草视频精品 | 无码专区中文字幕无码野外|亚洲爱婷婷色婷婷五月|成人99视频|欧美人善交videosg|免费看片一区|#NAME? | 日本=a一级|国产亚洲精品精|中国女人特级毛片|蜜乳=av一区二区三区|欧美群妇大交群的观看方式|日一区二区三区 | 国产91视频观看|尤物在线精品视频|真人与拘做受免费视频播放|网站一区二区|色屁屁=av|久久一区二区中文字幕 | 18岁成人毛片|农村少妇kkkk7777|自拍偷拍国产|老妇女性较大毛片|成人在线日本|ig=ao激情视频 | 日本一区三区|欧美成人日韩|中国内地毛片免费高清|影音先锋国产精品|成人一级福利|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国产 | www.久草.com|日本不卡高清|丁香花免费完整高清观看|国产一级爽快片在线观看|亚洲多毛女人厕所小便|成人在线视频观看 | 亚洲一级毛片免费观看|欧美韩日一区|WWW内射国产在线观看|奇米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99久久亚洲|国产成人精品亚洲线观看 | 四虎影视8848dd|国产99久久久国产精品|综合视频在线观看|人成在线|国产偷国产偷亚洲高清人白洁|法国一级毛片 | 午夜老司机免费视频|久久久国产精品免费=a片|奇米影视7777|八戒理论片午影院无码爱恋|国产91视频免费看|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不卡 | 啊灬啊灬啊灬快高潮视频|国语自产少妇精品视频蜜桃|欧美专区一区|人人草人人爱|一级毛片在线观|欧美国产日韩另类视频区 | 亚洲国产精品99|曰本女人牲交视频免费|国产成人8x人网站在线视频|精品无码一区在线观看|毛片一区|jk自慰到不停喷水 | 免费一区二区|在线看你懂得|国产高清在线喷奶水|国产精品国产精品国产专区不片|亚洲精品久久无码=av片动漫网站|亚洲精品9999久久久久 | 亚洲国产精品99|曰本女人牲交视频免费|国产成人8x人网站在线视频|精品无码一区在线观看|毛片一区|jk自慰到不停喷水 | 国产在线短视频|最近免费中文字幕mv免费高清|四虎国产精品一区二区|毛片韩国|99re6这里只有精品视频在线观看|青春草在线 | 人人干狠狠操|欧美日韩xxxx|日本成人在线看|四虎影院免费在线|成人黄色亚洲|两个人看的www高清视频 | 亚洲欧美日韩精品综久久久久久|99热这里只有精品99|国产成人综合精品|无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免费N鬼逝|无码人妻=aⅤ一区二区三区麻豆|69xx×在线观看 | 日日婷婷夜日日天干|精品一区二区观看|亚洲热热色|一区二区欧美国产|自拍一二区|毛片无限看 | 日本最新免费二区|亚洲无人区一区二区三区|1769国内精品视频在线播放|色姑娘天天干|日本ssswww|国产vps毛片 | xvideos国产在线观看|国内精自视频品线一区|国产免费久久精品99RESW=aG|又大又长粗又爽又黄少妇视频|毛片大片|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在线 | 久久撸视频|久久久久亚洲=aV无码专区喷水|国产成人无码精品久久二区三区|少妇扒开粉嫩小泬视频|欧洲黑大粗无码免费|亚洲成人=av | 午夜老司机免费视频|久久久国产精品免费=a片|奇米影视7777|八戒理论片午影院无码爱恋|国产91视频免费看|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不卡 | 午夜影院在线播放|色姑娘天天综合|亚洲=av国产=av综合=av|#NAME?|亚洲毛片一区二区三区|#NAME? | 国产一二三四五区|h无码动漫在线观看人|韩国少妇=av|国产精品影片在线观看|国产成人=a人亚洲精品无码|日本成年人在线视频 l8videosex性欧美69|国产麻豆91|黑人黄色片|午夜精品偷拍|欧美一区高清|久久99热只有频精品6狠狠 | 中文字幕精品影院|91高清国产视频|69xxxxx国产|国产亚洲精品久久久久秋霞|H精品动漫在线无码播放|日本黄色性视频 | 精品久久久成人|欧美人与性囗牲恔配|漂亮人妇中出中文字幕在线|91=avpornwwww蝌蚪99|狠狠爱亚洲|久久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五区高 | 97超碰成人在线|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久久婷婷|在线观看免费人成视频播放|久久福利=av|精品一区不卡|久久水蜜桃视频 | 77777五月色婷婷丁香视频|亚洲精品国产偷五月丁香小说|国产一级黄色大片|亚洲成色777777在线观看影院|四虎成人网|四虎院影亚洲永久 | 97久久久久人妻精品区一|高潮视频免费|欧美一级大胆视频|超碰在线97免费|国产福利合集|7777精品伊久久久大香线蕉语言 | 天天爽天天草|久久成人一区二区|国语对白露脸XXXXXX|黄色片视频在线免费观看|川上优在线|中国黄色免费 | #NAME?|天天澡天天弄天天摸|欧美日韩爱爱|亚洲欧美成=aⅴ人在线观看|久久青草伊人|日韩亚=av无码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视频在线观看一区二区|涩涩资源中文字幕久久婷婷爱|少妇精品无码一区二区三区|69激情网|影音先锋每日=aV色资源站|chin=a中国人妻video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小唯西川|日韩免费高清视频|亚洲另类自拍|黑森林精品=aV导航|日韩精品专区=av无码|高清精品久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