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性純良的月兒你的心跳好快,月兒給……
直到小伯攬著青蓮的肩走至不見,江清辭才收回眼。
隨后沉聲道:“祈言,安排侍女去把他們的屋子徹底打掃一邊。”
早上,譚君雅和喬婉寧又到云家來蹭飯吃。
“昨晚好困!
“但是很好玩啊!
喬婉寧拿了個肉包子吃,她從前一直不參與這樣的詩會,她也不愛作詩,還是約著去京郊打馬球來的好。
她不喜歡搞這些文縐縐的東西。
按照云舒月的意思,以后還要給詩社弄一些樂器,大家一起彈琴吹簫。
喬婉寧打了個哈欠:“隨便你,反正我可以幫你組織這些事情,要我說,投壺、射箭、打馬球一類的活動也可以添進來!
現在大家做活都做慣了,也不是沒那個體力。
云舒月翻了她一眼:“大家平日里已經很累了,誰還有力氣做那些啊,還是應該最大程度保留這些風雅之事!
譚君雅撐著頭道:“我今日也要去陶制坊捏陶罐了!
云舒月詫異道:“你為何還需要做活,你都不是我們牢城營的罪犯了!
上一任牢城營是收了“賣”她的銀子的,現在憑什么還壓榨她。
譚君雅懶懶道:“有工錢拿的,我在這里無事,索性便尋個活計干著。”
云舒月道:“那你來我們漆畫描金組呀,活兒又輕,工錢又高,我每天看著他們領工錢都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譚君雅道:“你說得也是,咱們倆一起上工,那多有趣呀,就是不知漆畫描金組收不收我!
云舒月拉著她:“正好我現在要去上工,你便跟我一起去,我找湯師說一聲,湯師那兒還欠著我人情呢!
兩人手拉著手上了山。
迎頭撞上了正下山的江清辭。
云舒月呆愣著站住,這幾天她老躲著他,倒是頭一回見著他。
她隔得遠遠地站定了,溫聲頷首:“清辭哥哥,晨安!
模樣比從前還乖,梳著兩個垂掛髻,穿著暖黃色的襦裙,與小姐妹手牽著手。
江清辭便也未靠近她,只道:“我那兒有新到的糕點,若有空,便上去吃!
云舒月點點頭:“嗯嗯,謝謝清辭哥哥。”
他們二人的相處與從前在京城時沒什么兩樣了。
這不正是江清辭所希望的,就這樣,以禮相待,他定會待她好,就算,就算先不談什么婚事不婚事的,她也是與他關系極好的妹妹,從小便一起玩的妹妹。
可她真的乖乖地進了行宮,當真未親近他一下。
江清辭便叫住她:“云舒月!
云舒月回頭怔怔看著他。
江清辭深吸了一口氣,身后的手團成了拳,頗有些緊張,道:“聽聞今晚月色很美,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去溪邊走走!
云舒月有些沒轉過彎:“?”
“今晚,月色,很美?”
云舒月一邊點頭,一邊緩緩問道。
江清辭似是才明白過來,不由得咬了自己舌頭一口。
“是啊,我昨夜便觀了天象,料定今晚月色一定很美!
云舒月歪頭問他:“很美是多美?”
江清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月色如何也不是重點。
難道要他直說,他想與她一起待一會兒,都好久沒見她了。
“你來吧,好嗎?”
良久,他只脫口而出一句祈求。
云舒月還未有反應,一旁的譚君雅連忙拉著她袖子點頭:“去呀,去呀!
被小姐妹這么推著,云舒月也只好羞澀垂下頭,再讓臉頰也跟著紅起來:“那,好,好呀!
江清辭一手端在腹前,廣袖被風吹動,月白深衣的衣擺也跟著拂動,靜立如竹,唇上掛了淺淺的笑,一邊點頭道:“那便,不見不散!
真是好溫潤、好端方的一位公子。
云舒月進了行宮,到了漆畫描金組的范圍,臉上還是熱熱的。
譚君雅比她興奮得多:“好久沒見江三公子了,他的風采竟比以前還要不俗!
云舒月將她拉到畫室,胡亂點著頭。
“湯師,我給你帶了個新人來!
湯師一見著她,頗為頭疼。
生怕她又要為難他什么。
云舒月將譚君雅推到身前:“我的好姐妹,當初也是京中鼎鼎有名的才女呢,收下她吧,湯師!
湯師捋了捋胡須,多來個人倒是沒什么,多個人多份力嘛。
“是從哪兒轉來的罪犯,可要與那邊說好放人才行!
云舒月“嘿嘿”一笑:“她不是罪犯,是要來領工錢的,湯師,你看看她能做個幾等畫師!
湯師皺起眉頭:“我們漆畫描金組核定的工匠工錢就那么多,如何能分出多的給她,我們這兒不添人了!
譚君雅見這架勢,連忙想拉著云舒月回去,她不干了便是,那陶制坊缺人,她去那兒也行。
怎料云舒月放開譚君雅的手,把腰叉了起來。
“你必須收她,不然我就把之前那個何畫師的事情說出來!
譚君雅瞪大了眼,好久不見云二了,她竟連別人的把柄都能用得這么熟練。
嘖,瞧瞧她家云二這叉腰的模樣,真是神氣啊,不得了不得了。
湯師頭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一個畫師的工錢也要不了多少,也不是不行。
“行了行了,她是新來的,便從三等畫師開始做起吧!
云舒月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姐妹的肩:“妥了!
兩人占了一個畫室,這下好了,云舒月每天一邊干活,一邊還能與小姐妹嘰嘰喳喳。
不一會兒,沈漆畫師來了,他也不吭聲,就站在門口看她。
云舒月抬眸瞥了他一眼:“沈畫師,你有何事!
沈畫師指了指自己的畫室:“那柜子我畫好了,你去看看那龍睫毛是不是你說的那么回事兒!
云舒月擺擺手,朝他一笑:“沒關系的,我相信沈畫師的手藝,不用看了,想也知道定是巧奪天工、登峰造極。”
沈邱看著對面姑娘的一笑,神情恍惚,來之前,他還以為她多少也要刁難他幾下。
“那,那你若是沒有意見的話,我就去提名了!
漆畫師只是臨摹者,不是創作者,所以一般提名都是提的畫師之名。
云舒月點點頭,笑瞇了眼:“好呀好呀!
中午,云舒月拿出從家中帶出的肉餅啃起來,分給了譚君雅一個。
譚君雅道:“對了,你有什么需要的東西嗎,我下午要回去一趟,我先夫還有些遺物尚未處理,若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從外面帶給你!
云舒月其實沒什么需要的,大多數東西,江清辭的庫房里都有,她家什么也不需要。
“對了,我阿兄最近在挑燈苦讀,你便幫我替他買一套四書五經吧,要有大儒注釋的版本!
“哦對了,還有,江清辭的庫房里只有些棉布,錦布甚少,我也知道這牢城營不好穿錦布衣裳,你便幫我買幾個……”
她湊譚君雅耳邊小聲道:“肚兜,要顏色鮮亮的,你知道的,我喜歡桃粉色,要帶大花兒刺繡的,漂亮的,帶
荷葉邊裝飾的!
譚君雅遞給她一個自己明白的眼神:“放心,保準給你帶得妥妥的。”
云舒月滿意地點點頭:“甚好,甚好。”
這地方,外在的東西都穿不出來,買幾個漂亮肚兜穿穿總是可以的吧,作為女子,要多多寵愛自己。
下午,她拿出一盒從江清辭那兒得來的不愛吃的糕點分給眾人。
“都吃,別客氣!
分到沈畫師的時候,沈畫師還有些不愿意拿。
云舒月提著裝糕點的盒子,這才發現,杜姑娘今日又在這里。
杜姑娘倒是沒說話,也沒看她,想是早被她說怕了。
云舒月目光在沈畫師和杜玲瓏兩個之間轉了又轉,將盒子往桌上一擱:“你們兩個人是怎么回事,老是沉默寡言的,沈畫師,你的杜姑娘常來這里,還是要與我們這些人打好關系才是,不與大家說話怎么行啊!
沈邱道:“她,她馬上就走了。”
一直未開口的杜玲瓏這時候忽道:“誰說我要走了,往后我日日都要來的!
這話是朝著沈邱說的。
云舒月熱愛看戲,將盒子往杜姑娘那兒遞了遞:“杜姑娘,吃一個吧!
杜玲瓏努了努嘴,還是拿起一個鳳梨酥吃起來。
“多謝。”
云舒月可看得清楚,沈畫師明明對杜姑娘也是有意的,可不知為什么,從不接杜姑娘的招,似是刻意與她撇清關系。
想是害羞吧。
她眼珠子轉了轉,腦子里想了無數件壞事。
譚君雅見她那樣便知道,兩人從前一起做過不少捉弄人的事。
“月兒,待會兒叫我。”
云舒月朝她眨眨眼。
“杜姑娘,你頭上的珠釵真好看啊,是在哪兒買的啊!
杜玲瓏忽然得了云舒月這么一句夸,也有些臉紅呢。
她摸了摸頭上的珠釵,扯開嘴角道:“是在京城買的,這里沒有!
云舒月蹭身上前去,瞪大眼似是要好生打量一番。
“哇,真好看啊。”
實際上手悄悄摸向杜姑娘的腰間,偷偷摸走了她腰間的手帕。
桃粉色的。
譚君雅見狀連忙到她身后去,悄悄接走了那根手帕。
趁著云舒月還賴在杜姑娘身上看珠釵時,譚君雅悄悄將手帕塞進了沈畫師放在角落的箱籠里,拉了一只角出來。
做完這些,她朝云舒月打了個手勢,云舒月便夸完了,跟譚君雅手拉著手出了畫室。
云舒月伸手將畫室的門帶上,兩人抵在門口,聽了很久。
真是腿都快站麻了。
里頭才響起來該有的聲響。
“咦,我的手帕呢,怎么不見了,明明帶著的呀。”
沈邱的聲音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也不知道,許是不小心丟在哪兒了吧!
杜玲瓏埋著頭四下尋找,忽地找到一個角。
“沈邱哥哥,我的手帕怎么在你的箱子里。”
她正要伸手去拿,沈邱連忙制止她:“別,別動。”
杜玲瓏可不聽他的,伸手便翻開了箱子。
里頭與她的手帕放在一起的,是個繡著鴛鴦戲水的荷包。
杜玲瓏沉著臉,將那荷包摸出來。
“沈邱哥哥,這是什么?”
沈邱連連擺手:“我,我不知道啊!
他真的不知道啊,他的箱籠里不過是放些漆畫要用的工具,什么也沒放。
杜玲瓏眼眶里滲出淚來:“我一直以為你只是不善言辭而已,對我多少還是有些情意在的,沈邱哥哥,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你真的有了別的心上人,我不再糾纏也就是了。”
沈邱放下畫筆,兩只手在身上蹭了蹭,神色慌了起來:“杜姑娘,我,我真的沒有!
他是不善言辭,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她,所以從不愿承認與她有什么關系,他若是承認了,總覺得自己像是在攀附些什么。
可他,可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呀。
杜玲瓏臉色很不好看,心如死灰一般:“既然如此,玲瓏這就收拾東西回京,不再叨擾!
沈邱一把子拉住她,無奈道:“玲瓏,別走,我真的不知道這枚荷包是哪兒來的,但是我心里除了你,真的再也沒有別人了!
門外,云舒月與譚君雅對視一眼,擊了一掌。
云舒月興奮極了,笑得忍不住。
“這沈畫師平日里看著跟個呆頭和尚似的,沒想到癡起來這么癡。”
“笑死我了,他有本事再裝啊,切!
譚君雅捂著肚子道:“萬一,萬一他沒理會杜姑娘呢,那咱們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我倒也不是好心,若是白白拆了一樁婚事,可是要折壽的。”
云舒月道:“那也挺好的呀,杜姑娘也不必繼續纏著一個根本不在乎她的人了,再說了,我還想看到,沈畫師是真煩她呢,結果不是!
里頭的門忽然被拉開,兩人險些沒站穩。
杜玲瓏奇怪地看著她們。
云舒月揣著兩只手,上下掃視了幾眼他們兩人。
“嘖,沈畫師,恭喜你啊,看來好事將近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喝喜酒啊。”
但沈邱支支吾吾道:“云,云畫師,你別亂說,沒有的事。”
譚君雅伸手拿過杜玲瓏手上的荷包:“哎呀,我說我的荷包怎么不見了呀,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在你手上!
那兩人走后,云舒月和譚君雅笑了半天直不起腰。
喬婉寧來得晚了些,指著她們兩個說道:“好啊,你們倆干好事又不叫上我!
云舒月道:“誰叫你去跟江大哥私會也不叫上我們!
喬婉寧無語:“你跟江三私會也沒叫上我們呀!
云舒月道:“誰說我不叫了,我叫呀,今晚,溪邊賞月,來嗎?”
譚君雅一跺腳:“我明日再走好了,喬婉寧,今晚咱倆一起!
喬婉寧朝她揚揚下巴:“一言為定!
溪水潺潺,山嵐如紗,夜晚,層疊的青崖像墨染而成。
溪邊斜斜生長的古槐上,新綻的槐花簌簌落滿二人肩頭。
公子直立于溪邊,月白長衫曳地,腰間玉佩端正垂落,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瞼投下陰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中荷包。
云舒月說,這是她新給他繡的,這回一定是親手繡的。
她坐在青石上,腰肢半倚,抬頭時,天上的月亮正好被一團烏云遮得嚴嚴實實。
“月兒……”他垂眸看她,神情溫和。
“不如咱們來題詩吧!
他見她昨晚在詩會上頗為興奮,應是喜歡的。
畢竟,月兒從前就是京中第一才女。
云舒月也不說極好,也不說不好,就說:“行啊!
“以‘月’為題如何?”
云舒月指著天道:“可今日無月!
江清辭垂下頭,有些尷尬。
“那便,以‘水’為題?”
溪水潺潺嘛,正從腳邊流過。
“好的呀!
她仰臉看他,下巴微微歪了些,是很乖巧的模樣。
江清辭頷首微笑,看來這個主意極好。
便先來了一句:“一溪寒玉繞山隈!
云舒月接:“繞過青山到我家。”
接得很快,江清辭愣了愣,才垂頭又看她,看得錯愕。
“什,什么?”
云舒月仰臉笑著,又道:“最愛夏天光腳踩,冰涼漫過小腳丫!甭曇魩е倥膵珊。
江清辭又認真看了她幾眼,確定她不是來搞笑的。
便笑起來:“月兒接得甚好。”
云舒月背過去吐吐舌頭,逗江清辭還是好玩兒的。
譚君雅和喬婉寧兩個,躲在不遠處的樹下,笑得肚子又開始疼了。
云舒月嗲聲嗲氣道:“清辭哥哥,月兒的詩作得好嗎?”
江清辭無奈點頭:“甚好!
她偷偷笑著,又道:“那清辭哥哥定要將月兒的詩寫
下來,掛在床頭,日日鑒賞的好!
江清辭面色閃過一瞬的僵硬,又道:“還是罷了吧!
云舒月嘟起嘴:“為什么!
她好生氣,好難過的。
江清辭面上閃過一絲慌亂,似乎在飛速搜尋回答方式。
“啊,那好吧,也不是不行,如果你實在想讓這首詩,被其他人看見的話!
云舒月再次要求道:“便提你的名上去,你得向我證明你是真的喜歡!
江清辭支支吾吾了半晌,他很想收回之前說的話,可他現在若是反悔,不就承認剛剛是騙她的了嘛。
月兒生性純良,能做出這般……童趣的詩,也是情有可原的。
云舒月又別過頭去笑了會兒,余光瞥見喬婉寧和譚君雅兩個。
她們兩個笑得更厲害。
氣聲道:“從前怎么不知道,江三在云二面前這么蠢的,被耍得團團轉!
云舒月見他遲遲不答應,兩只手拉著他的胳膊,臉輕輕蹭在他的月白衣袖上,仰頭時眼尾泛起粉霞,撒嬌道:“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被纏著的手臂微微發僵,江清辭耳尖通紅地別開臉:“好,好!
她這樣朝他撒嬌,怎么能讓人遭得住的嘛。
話音未落,腰間忽被軟玉溫香撞了個滿懷。
她的云鬢蹭得他下巴發癢,脂粉氣掠過鼻尖時,他聽見自己發顫的心跳。
她的聲音像沾了蜜,黏住了他的手腳,使之動彈不得。
譚君雅伸手捂住了喬婉寧的眼:“現在的場面你不能看!
喬婉寧“嘁”了一聲,不知怎的,又想起江正澤要她學學云舒月那話來。
她氣得一跺腳,拿開譚君雅的手:“你別擋著,我要學。”
江清辭望著她狡黠的杏眼,喉結滾動數次,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可云舒月這次并未多糾纏他,只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還沒讓人明確感觸到體溫,她便離開了。
江清辭總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云舒月心里想著,遠處還藏著兩個人呢,不好叫她們看到。
這般想著,她伸手,指尖如游魚般掠過他的手背,一切動作都像是不經意一般。
她忽然傾身,今日只用木簪子松松挽了個髻,垂落的發絲隨著轉身的動作清掃過他的手背。
她碰也不碰他,做足了要保持一些距離的姿態,卻又總是不經意間,總有地方碰到他。
云舒月站起身,想摘一朵樹上的桂花,怎料腳一滑,順勢貼住他的胸膛,指尖輕輕勾住他腰間絳帶,朱唇從他下頜處劃過,聲音還帶著顫:“哎呀,地上好滑。”
江清辭將她托住站穩,要她坐在青石上,一動也不要動。
“我幫你摘,要哪一枝!
他伸手拉下一根枝丫,垂眸看她。
云舒月正好仰著頭,睫毛撲閃,紅唇微張,其上還沾著些濕漉漉的水漬。
她貝齒輕咬下唇,眼神迷離起來,用極小,極嬌的聲音道:“隨便哪一枝都好,只要是你摘的,我都喜歡!
這些話,這些動作,譚君雅和喬婉寧看不見,云舒月放肆了些。
她伸手拂過他的腰腹,舔唇道:“好了嗎?”
江清辭耳尖驟紅,喉結抵著衣領微微發顫。
他摘下一枝遞給她:“好,好了!
云舒月接過桂枝,閉眼輕嗅了一番,嘆道:“好香啊!
又忽然轉頭道:“你的心跳,怎么跳得那么快!
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掌柔柔地覆了上去。
“月兒給你摸摸看!
江清辭猛然握住她作亂的手腕,啞聲道:“月兒,別亂碰。”
云舒月做出一番嬌憨天真的模樣:“月兒只是擔心你。”
她往一旁挪了挪,要他坐她身邊來。
江清辭注視著她的模樣,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今日叫她出來私會。
看來圣賢說的沒錯,私會不是一件好事情。
男女之間,還是應當光明正大的相處,當著所有人面兒的那樣。
否則,他背過身去,咽了咽口水,又將貼在腰腹處的衣袍往外扯了扯,否則,他真的好小人。
她這般天真無邪,他的身體卻……卻這般……
第32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想辦法揣個崽兒吧……
月兒什么也不懂,是最自重而懂禮的女子,她上次親他……定也是太過情難自抑。
因為他真的是很好看的郎君,他知道的。
想到這兒,江清辭唇角又勾起來,倒是全身的精力,都需集中在腰腹上,萬不可被她察覺。
云舒月像是什么都不懂一般,見他背對著自己,悄悄湊在他背后,輕輕朝他耳垂呼著氣。
“你怎么不看我了呀,我不美嗎?呼~”
云舒月出現得陰暗又突然,江清辭耳垂顫了顫,這回是真的后悔,他不該叫她單獨出來的。
譚君雅和喬婉寧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他倆現在在干嘛呢,也不說話,也不做動作!
“云二好像在說話,就是聽不清,在說悄悄話!
云舒月伸手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輕劃,像在撒嬌。
可對江清辭來說,這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然站起身,再不敢正面對她。
“我,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云舒月拉住他:“你不送我回家了?誰家公子像你這般的呀!
好不貼心。
云舒月拉著他,想要他正面對她。
江清辭哪可能轉過正面對她,那可真是太無禮了。
他不禁在想,男子為何會有這樣的身體缺陷,事情來的時候,擋也擋不住,是一定要他在人前失禮的。
可能夜晚她不一定能看清,但他也不能轉過身去呀。
云舒月哪懂那些呀,她只知道,她就撩了他兩下,他現在就鬧著要走,真是好過分的一個人。
他的碎發被夜風吹得凌亂,喉結隨著吞咽動作劇烈滾動。
“你再陪我一會兒呀……”她伸手將指尖貼上他的耳垂,捧住了他的臉,動作極輕極柔,像一層朦朧的霧氣,罩住他。
江清辭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將要捏碎腕骨一般。
兩人又回到了樹下,云舒月被連連逼退。
青筋在月光下蜿蜒如虬龍:“云舒月,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一定要這樣相處是不是?”問得像是要兇厲一些的,可說出口的聲音,卻是越來越無奈。
溪中月被風吹得搖晃,映得他側臉線條冷硬如冰,唯有鼻尖泛著薄紅,泄露了胸腔里極力壓制的喘息。
他將滾燙的掌心貼上她后頸,牢牢握住,欺身上前,將她整個人抵在樹根上。
另一只手突然扯開,露出一片緊實的胸膛,心跳正在皮膚下劇烈震顫。
滾燙的氣息和全方位的壓迫感襲來,云舒月心知自己玩兒大了。
“清辭哥哥,你這是做什么呀,月兒害怕。”
還在裝,江清辭真是生氣,他不信她絲毫不懂這些!澳阍僭囂健痹捯粑绰,他緊扣住她腰間。
云舒月吃痛,叫了一聲:“嗷嗚——”
草叢里忽地蹦出兩個人來。
喬婉寧和譚君雅不是故意出現的,是剛剛太過震驚了,一不小心撲出來了。
云舒月松了口氣,這兩人可算出來了,她不是真的怕了,她今天本就只是想逗逗江清辭,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失態的時候。
至于別的嘛,嚶嚶嚶,她可不想。
云舒月是那種,喜歡把所有事情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女子。
她從江清辭懷里出來,想走,江清辭一把將她拉住。
“我覺得你該解釋解釋。”
“她們兩個是怎么回事!”
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過好在,那種事情,只要出一個岔子,便會立刻平息下來,再沒心思挺立。
云舒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譚君雅和喬婉寧從地上爬起來連連擺手:“我們只是路過!真的只是路過!什么也沒看到。你們繼續,繼續。”
說完邁著螃蟹步齊齊走了。
云舒月抬頭朝江清辭傻笑,想撒嬌。
江清辭站得離她遠遠的,又恢復了端端正正的君子模樣。
“我送你回家。”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那晚小伯對青蓮說的話。
與她隔著不遠不近、一前一后的距離,又頗為不自在地溫聲問了一句:“餓了嗎?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若她說自己不餓,他便夸她穿粉裙好看。
怎料云舒月狠狠點頭:“你怎么知道我餓了!
一邊說著,一邊肚子還呱唧呱唧地叫。
江清辭便只好道:“那便,那便上我那兒去吃點東西吧。”
他就知道,今晚沒那么容易過去。
一路往山上走,又是黑夜。
但云舒月既沒纏著他要他背她,也沒要他牽她。
他的手心悄然蜷起。
這樣也好,在這樣黑燈瞎火、左右無人的地方,他們這樣的距離正好。
免得他,免得他……又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該死的,他的月兒怎的這般可愛,這樣誘人。
誰能遭得住這小妖精。
他都走得有些寂寞了,云舒月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他便回頭溫柔問道:“怎么了?可是走累了?”
云舒月搖搖頭:“不累!
“那……”是有什么需求。
“我要你背我!
得嘞。
江清辭蹲下身子,將寬闊的背露出來,就等她上來。
也沒問她,不是說不累嗎,怎么還要人背。
云舒月做事情就是這么不講因果的。
她往江清辭背上一趴,江清辭兩只手臂往她腿上一跨,人便穩穩當當背起來了。
他掂了掂,她好像重了些。
看來最近伙食吃得甚好。
“你想吃些什么?廚房晚上不剩人了,恐怕不能樣樣都做得出!
畢竟這里是黔州牢城營,條件哪里比得上京里。
云舒月趴在他背上不說話。
江清辭又問了她一聲,她仍不說話。
他嘆著氣,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直到耳后響起了極輕的鼾聲。
唉。
昨晚她辦了一整夜的詩會,現在睡著了倒也不驚奇。
他遙遙往山下望去,上山的路已經走了大半程,就快要到了,現在下去,路途顛簸,難免又要將她晃醒。
他抬頭望著丹奉臺的方向,罷了,待她醒了,再送她回家吧。
他背著她進了自己的臥房,輕聲叫來祈言,兩人合力穩穩地將她放在了床上。
云舒月平躺的樣子很乖巧,看起來睡得很熟。
祈言用氣聲道:“公子,那您睡哪兒!
江清辭捏了捏眉心:“我睡你那兒!
祈言不干了:“那我睡哪兒?”
“你睡地上。”江清辭脫口而出。
隨后又覺得,實在不妥。
江家沒有苛待下人的習慣,該是祈言的房間就是祈言的房間,他這個當主子的不能搶。
“那我睡地上!
祈言震驚道:“那怎么行!”
可最近江正澤也住在丹奉臺,沒有空余房間了。
這些人可真煩吶,一個二個都往他的丹奉臺上擠。
祈言小聲道:“公子去西廂房看看,那兒說不定還空著。”
“呼!魢!
江清辭望著床上熟睡的人,無奈點點頭:“好!
來了西廂房,江清辭也實在困得厲害了。
他往常從來都是到點就睡,絕不拖延的。
他揉了揉額頭,走到西廂房門前,正要推門進去,忽聽里頭傳出聲響。
他猛地止住了手上動作。
“嗯……”
“唔……”
“啊……”
是輕柔、婉轉,又表示著沉醉、享受的女人聲音。
小伯的聲音也不。骸敖o你,都給你,你永遠是爺的女人,爺永遠只有你一個女人!
隨后是極為悵然地一聲:“啊——”
江清辭臉瞬間黑沉下來,原本還算溫和的面容陡然變色。
但比起生氣和難堪來說,他離開這里后,更多的是無所適從。
他該去何處安歇啊。
西廂房是絕不能進的。
祈言那兒,他也實在不愿做個欺負下人的主子。
他自己的房間……他若是回去了,與小伯有什么區別。
不過是,他沒在做那種事罷了。
月兒現在睡著了,他無論如何不能回去。
如此一盤算,便只有大哥那兒還可以擠一擠了,大哥應當不會跟他介意,他可以在大哥那兒打地鋪。
這般想著,他邁著輕快的步伐,往江正澤那兒走去。
好在大哥的屋子里還亮著燈燭,看樣子還沒睡,他來得正好。
大哥的屋子門沒鎖,他便直接把門推開了。
“大哥,今晚我跟你擠一擠!
江正澤頗為尷尬地抬眼看他:“三弟,你是不是,來得有點太突然了,呵呵。”
喬婉寧一條腿從凳子上放下來,手中的雞腿啃了一半,堪堪放下手。
江清辭望過去,感覺天塌了。
大哥的房里怎么也有女人。
不過,兩人衣著還算妥帖。
是自己的錯,該道歉還得道歉。
“抱歉,大哥,你沒鎖門,我以為就你一個人在!彼诡^繼續捏著眉心,頭疼。
喬婉寧面前的桌子上放了滿滿一桌的吃的,她吃得興頭正盛。
剛剛與譚君雅回去的路上,她又碰見江正澤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譚君雅扔下她就跑了:“你們聊,我先走了!”
搞得喬婉寧只能跟江正澤攀談一番,他又說他屋子里有好吃的,叫她來吃,她一個沒抵住誘惑,就來了。
畢竟,云家的飯雖然好吃,她也不能天天去呀。
最多也就蹭個早飯。
家里人干活挺辛苦的,換來的食物也只是剛好夠吃而已,要論解饞,那是解不了的。
喬婉寧從前飯量就大,江正澤給出的條件,她真是拒絕不了。
“就吃這么一次,吃完我就走。”
江正澤點頭:“就吃這么一次,吃完我送你回家。”
江清辭見了這一幕,還有什么好說的。
“我先走了,你們慢聊。”
喬婉寧拎著雞腿站起來叫住他:“你別走!
江清辭回頭看她。
“我馬上就走了,你別誤會,對了,云二呢?”
江清辭苦澀道:“她在我房間睡覺,你們……”
他其實想問這兩人晚上要睡一起嗎。
雖然這極為不可思議,也極為荒唐。
但剛從小伯那兒走了一圈回來的他,現在什么也能接受,若這兩人真要睡一起,他現在就去院子里睡石桌,不硬,一點兒也不硬。
不過還好,這兩人看起來是正經關系,與他和月兒一樣。
喬婉寧道:“那你便在這兒待著吧,我去找云二就行!
說完,又回頭看向江正澤:“我吃夠了,謝謝你的招待,你也不必送我回家了!
她可以與云二對付一晚,兩個女孩兒一起睡一晚,明早起來也好交代。
“江三公子,對了,我能去你房間睡嗎?”
江清辭松了一口氣,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如此甚好,若是找不到多的被褥,可以去我柜子里翻!
喬婉寧一走,江清辭沉默著在江正澤的房間里坐下。
“有酒嗎,咱們兄弟倆有陣子沒喝過了!
喬婉寧一路摸進了江清辭的房間,此處是書房、正廳與臥房連在一塊兒的一個房間。
云舒月睜開眼,她其實早醒了,江清辭的床睡著舒服,還總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她將被子拎起來,蓋住頭,正準備再次進入夢鄉,就聽到開門聲響起。
難不成是江清辭回來了?
黑燈瞎火的,她感覺到那人緩緩向她靠近,摸上了床。
云舒月心里忐忑極了,雖然她很奇怪,江清辭怎么會真的來與她睡一張床,可若是對方真的做出了這種事,她也沒有很想拒絕啦。
若能就地將生米煮成熟飯,她也是不虧的。
到時候肚子里揣了崽,她還不是在江家橫著走,要什么沒有。
什么首輔夫人,手到擒來。
就算她不要,江家祖父恐怕也硬要往她手里塞。
江家人重禮數又要讀書人的臉面,
她肚子里要是揣了崽兒,怕是求都要求著她先進了門再說。
也正是因為如此,云舒月心里才清楚,真要與江清辭生米煮成熟飯,只怕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同意。
她心底默默嘆了聲氣,雖說江清辭什么都愿意給她,也待她好,可她還是覺得不夠,她要她云家徹底被宣判無罪的那一天到來。
若要達成這個結果,就拿捏江清辭一個人可不夠。
要不就……想辦法揣個崽兒吧,怎么算她也不虧,她要拿下江清辭的身子。
到時候江家沒辦法,總不能讓自家重孫在一個罪臣之女肚子里出生,怎么著也會想辦法把她爹的罪狀抹平的。
辦法雖無恥了些,可她一個正在被流放的罪臣之女,這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黑夜里,一道亮閃閃的目光猛地睜開,充滿了斗志。
她起身抱住了來人的腰,裝作夢游似的,解她的衣帶。
喬婉寧抓住她的手:“云二,你醒了?”
云舒月猛然睜開眼:“喬婉寧,怎么是你!
喬婉寧道:“你別管怎么是我,反正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覺,對了,你解我衣帶做什么?”
她問完就恍然大悟:“哦!你以為我是江清辭?”
云舒月伸手捂住喬婉寧的嘴:“別亂說!
喬婉寧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只道:“怎么這么黑啊,床上還有被子嗎,沒有的話,江清辭叫我去他柜子里翻。”
云舒月問道:“江清辭呢?”
“哦,他在江正澤房里睡。”
說完,喬婉寧猛地捂住嘴。
云舒月恍然大悟:“哦,我說你怎么在這兒呢,罷了,我不問你,你也別問我,床上只有一張被子,你便去柜子里再翻一條吧!
說著,她挪著自己的被窩往床的里側挪了挪。
喬婉寧摸著黑四處摸索,夜里房間里一盞燈也不點的,黑死個人。
“他柜子在哪兒呢?”
云舒月縮在被窩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跟我蓋一床?”
喬婉寧不愿意:“我還是找吧!
良久,她摸到了一個柜子,一打開,里頭果然是些軟軟的布料,應是被子。
往出一拽,江清辭的衣服鋪天蓋地掉了她一身。
“壞了,云二,我好像闖禍了!
云舒月從床上爬起來,爬到喬婉寧身邊去。
哇,江清辭的氣味好濃啊,全是他的味兒。
喬婉寧將衣服都撥開,問道:“怎么辦?這么多,連夜給他疊起來?”
云舒月也傻傻的,她可不會疊衣服呀。
喬婉寧朝她乞求道:“云二,你千萬別把這事兒給他說啊,就算要說,也別說是我干的,這太丟人了。”
想想都尷尬啊。
云舒月點點頭:“沒事兒,就當是我干的嘛。”
喬婉寧拍上她的肩:“姐妹義氣啊!
她聽見云舒月在一旁窸窸窣窣的,以為云二正在幫自己善后。
“云二,你好能干,連疊衣服都會干!
過了一會兒,云舒月“砰”地一聲合上衣柜門,拍了拍手:“好了,都收拾好了!
喬婉寧往地上一摸,果然沒有再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兩人一起往其他地方摸,總算摸到放被褥的柜子。
天色已晚,被子往床上一鋪,便都沉沉進入了夢鄉。
天光大亮之時,兩人手牽著手就下了山,也沒等那兩個男人過來。
林書柔一大早望見兩個女孩兒手拉手一起回家,這才松了口氣。
“你倆昨晚去哪兒了!
雖說猜得到女兒在丹奉臺上,但做母親的哪兒有不擔心的。
江三是個知道分寸的孩子,否則她早就找上山去了。
“我們昨晚玩兒得有些晚,便直接住下了,母親別擔心!
喬婉寧家里一向對她放養,從前在京中時,也未對她規定過門禁,所以她一夜未歸家也沒什么好怕家里人擔心的。
就地在云家的桌上坐下,拿起包子就吃了起來。
云舒月對王姨娘道:“一連吃了好幾回包子了,王姨娘,我明日想吃紅豆餡餅了。”
王姨娘哪兒有什么不應的,只道:“行的呀!
云舒月往四周望了望:“咦,四妹妹還沒起床的嗎?”
王姨娘道:“她一早就起來了,說昨日有些活兒沒干完,今天要早些過去。”
云舒月點點頭,她這幾日干活的速度也有些慢了,今日得加快些進度。
不好叫湯師以為她仗著有關系在偷懶的。
該她做的事情,她定要做好才行。
不必去采石場挖石頭,她能做的活兒沒道理不做。
家中眾人日子雖過得好了,但每日該干的活兒也沒有一人落下的。
母親常說:“這是咱們應該做的!
就連父親,也沒話說了,這些人里頭,他是最該多做活兒的。
可誰讓他剛來那會兒,差些丟了命呢,作為家人,對他也沒有過多要求了,他作為一家之主,一個家里不可缺少的男人,他只要活著就行。
畢竟他沒了,云舒月就真的該收拾收拾聯系謝瑯了,云家再無翻身可能。
正因如此,云舒月是家里最看不得父親頹喪的人。
“父親近日如何?”
她日常要關心一下父親。
云明旭道:“甚好,甚好,下月京中有郡主要出嫁夜郎國,為父最近正在替把總籌謀一應開支!
云舒月疑惑道:“郡主?京中有郡主嗎?”
云明旭道:“圣上剛封的,蘇櫻郡主。”
云舒月一陣恍然,真是好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啊。
這時候哥哥正好路過,云舒月叫住他:“哥哥!
云鴻禎回頭:“妹妹,怎么了?”
云舒月詫異道:“哥哥,你這手臂怎的變得這樣粗了。”
云鴻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可能是每天搬石塊兒搬的吧!
他如今只覺得,做活兒越來越輕松了,光他一個人,每日的做活量能換五個白面饅頭,六個大雞腿呢。
家里人吃都吃不完。
云舒月又問:“那哥哥最近,書讀得怎么樣了呢?”
云鴻禎又撓撓頭:“好像,還是沒開竅!
云舒月倒吸一口氣:“我倒是覺得,哥哥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
今日云舒月一出門,就聽到牢城營的門口有人喊她:“有你的信!”
牢城營從前是不替犯人收信的,誰來了這里,一輩子也別想與外界取得聯系。
但這信是京里來的,貴人寄的,不敢不給。
云舒月打開信一看,落款竟是蘇櫻。
“云姐姐,你走后,我每日都很思念你,你等著,我馬上出嫁夜郎國,將會路過黔州牢城營,屆時我將你假收為婢女,帶著你一同前往夜郎國,你不必再害怕受苦!
蘇櫻似是列了一應計劃,信中說不完全,告訴她等見了面再說。
云舒月看完信抬起頭,秋風吹得她發絲凌亂,這都什么跟什么。
她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上天讓她去夜郎國來著,夜郎國才是她真正的出路。
江清辭今日起得晚了些,渾身頗有些酸痛,昨晚被大哥擠得厲害。
他踱步回了自己屋,云舒月已經走了。
他默默伸了個懶腰。
就在他打開衣櫥準備給自己找件衣服穿的時候,柜門拉開的一瞬,鋪天蓋地的衣服皺在一塊兒決堤而出,給他砸懵了。
第33章 第33章晃晃悠悠,真是迷人。……
不一會兒,他身前就堆起了一座衣服山。
他何曾這樣邋遢過。
祈言進來見了這一幕,飛快捂住了眼:“公子,我什么也沒看見!
原本規規整整疊在衣櫥里的衣物現在一團亂遭,橫七豎八地散落著。
誰來告訴他,是誰給這件月白色深衣扭成麻花狀的?
云舒月收著信,活蹦亂跳地上了山。
譚君雅好像出去了,今日并未來上工。
“沈畫師,晨安呀。”
沈畫師一如既往地不說話,他背后忽地蹦出來一個杜玲瓏。
杜玲瓏現在還真是每天都來。
云舒月叉腰道:“沈畫師,你好沒有禮貌!”
她嘟著嘴,兩頰紅紅的。
沈邱便只好道:“云畫師,晨安。”
云舒月像是沒說夠一般,又朝著杜玲瓏道:“杜姑娘,晨安呀!
杜玲瓏努了努嘴,話沒說出口。
但云舒月只為難沈畫師,并不為難杜姑娘,
她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一直都沒禮貌,我知道的。”
杜玲瓏臉都氣黑了,偏偏云舒月蹦跶著又跑遠了。
沈邱連忙轉過身哄她:“你別生氣,她那個人就是那樣的。”
杜玲瓏別過頭:“我才不會生氣呢!
沈邱支支吾吾道:“那,那你下次見了她,還是跟她問好吧!
杜玲瓏怒目瞪他。
沈邱頂著那道目光咬牙說:“你不知道,她受了委屈是真要哭的,到時候又來為難我,再說了,你也不想再被她說一頓的吧!
杜玲瓏擰著他的耳朵:“你沒出息,憑什么要我幫你賠笑臉!
她與云舒月的區別,不就是男人地位不一樣嗎。
再說了,那個江大人,也不一定就是云舒月男人,瞧她每日那神氣的模樣,小心哪天突然跌下來。
江清辭正在書房內處理公務,最近京里來的公文多。
他一陣頭大,把江嘉懿叫過來一起處理。
“皇上問,上一月牢城營中產出的糧食少了五百斤,是怎么回事?”
整個牢城營的罪犯都能吃飽飯了,上交給京城的糧食能不少嗎。
江嘉懿揣著手問他:“我早說了你這樣行不通,歷來牢城營里就沒有讓犯人吃飽飯的,你現在如何向皇上交代?說,皇上他老人家親口宣判的罪犯現在都在牢城營里過好日子?”
江清辭道:“每日的任務量繁重,哪里是好日子了,再說了,這牢城營里八成的人都是無辜的。以前那些病死的、餓死的、累死的老弱婦孺還少了嗎!
江嘉懿攤手:“你跟我說可沒用,你得跟皇上說,皇上就想看到那些曾經犯了錯的臣子在這里受到懲罰!
江清辭在公文上寫:“雖然糧食產量變少了,但是行宮修建進程趕之前加快了許多。”
兩相一抵,皇上應該不會不滿意。
大家現在吃得多干得多,整個牢城營再不是哀嚎遍野,而是熱火朝天的氣象。
江清辭很滿意。
江嘉懿搖了搖頭:“皇上在意的并不是這些,而是這里的人究竟有沒有受到懲罰。”
江清辭捏了捏眉心,這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流放的一家里面,做錯事的往往是男子,而最先在這牢城營里殞命的,卻往往是女子,我并不認為我的改革有什么錯誤,皇上那里,我自會寫策論前去說服,皇上不聽,我就寫給太子!
江嘉懿徹底閉了嘴:“行,咱們江家還是你最行!
江清辭說得是理直氣壯,畢竟他祖父從前是皇上的老師,他從祖父身上學來了許多氣質。
小時候他就聽祖父說:“皇上,臣教你,你得學!
現在江清辭有樣學樣。
江嘉懿由于一直流連于江家的核心事務以外,許多事情都不太了解。
“三侄啊,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皇上他會不會反悔啊。”
江清辭抬眸看他:“反悔什么?”
江嘉懿有些怕自己一語成讖,不敢說。
“就是,過了三年的時間,皇上并不打算召我們回京……”
江清辭笑道:“小伯,你多慮了!
祖父手上有先皇的印章,他拿著印章進京,就算當場宣布,要換個人坐皇位,滿朝文武也不敢多說什么。
當然了,江家必不會是仗著印章在手便濫用職權的人,否則先皇也不會給祖父留下這么大的權利。
先皇信任祖父,祖父也當得起信任。
譚君雅昨晚連夜出了牢城營,江清辭倒還是個好人,特地給了她一張憑證,好叫她可自由出入。
本來每日出入牢城營做工的村民就不少,譚君雅這樣也不算違反了規矩。
她處理完亡夫家中的事,惦記著去給云舒月買肚兜。
她說她要什么樣的來著?
要顏色艷麗的,繡著大花兒的,帶荷葉邊的。
她都記得的。
就是云舒月也沒給她銀子,她還是先替她墊付了吧,回去再問她要,給不出來就是云二欠她的,她得記下來。
進了縣城了一家頗為氣派的錦裳齋,譚君雅手里握著亡夫給她留下的大筆銀子,闊氣得很。
“王夫人來了,請進請進,今日要買些什么?”
譚君雅從前是這里的常客,掌柜的認識她,也知道她出手闊綽,王家有錢嘛。
譚君雅照例給自己挑了幾身衣裳,然后到鋪滿了各式肚兜的柜臺前。
花花綠綠的,晃花了眼。
掌柜的極懂人情世故,給她推薦了幾件素色的。
“貼身的,穿上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王家剛走了當家的,滿城誰人不知。
掌柜的心想,傷心事萬萬不可對她提及呀。
譚君雅搖搖頭:“不好看,要好看的,要顏色鮮亮的!
掌柜的怔住了:“啊這,這……”
又勸了兩句,對方實在不聽。
愣是將她店里桃紅的、妃色的、桃夭的、水紅的、櫻筍的,一樣撿了一條。
還有那些鑲著荷葉邊兒的、鏤空的、帶珍珠流蘇的,也一樣撿了一條。
掌柜看得瞠目結舌:“這,這些都要?”
“都要,結賬吧!
譚君雅大手一揮,付了銀子,拎著裝滿漂亮肚兜的袋子,開開心心走出店門。
“王夫人。”
掌柜高聲喊住她。
譚君雅回頭問她:“還有什么事?”
掌柜道:“恕我直言,王老爺剛走,你還是應當、應當克制著些,否則鬧出丑聞來,多不好呀!
譚君雅怔了怔,恰好在街對面見著個熟人。
她面朝掌柜,囁嚅著嘴唇,道:“掌柜的,你,你這,要我后半生怎么活呀,我先夫已經走了,我便是想穿幾件漂亮衣服也不行嗎?”
掌柜的也不知道該怎么勸誡了,是漂亮衣服的事嗎?那明明是一兜子鮮艷得過分的肚兜呀。
她擺了擺手,罷了,也不再勸了,反正時下風氣并不嚴謹,寡婦門前本就是非多,王夫人就是真要做些什么,她也沒話可說的。
譚君雅輕輕拭了眼淚,轉過頭,卻迎頭撞上一個人。
“哎呀,抱歉公子,咦,是你呀,闞公子,你好呀。”
闞承顏就見著她剛剛還在拭淚,現在又朝他溫婉笑開了。
她拭淚的動作也很是溫婉,只拿手帕子輕輕洇了一下眼角。
闞承顏沉聲道:“你怎么在這兒?”
譚君雅垂下頭,心里怪生氣的,他怎么又要審她。
“我出來買幾件衣裳穿穿也不行?莫非你也跟剛才那掌柜一樣,認為寡婦就不能穿漂亮衣裳!
闞承顏無語,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
譚君雅也不說話,只別開頭,默然垂淚。
“罷了,反正所有人都以為,我喪了夫,往后的日子就該是灰暗無光的,那便是吧,這些衣裳,我扔了便是!
說完,她便作勢要去扔掉這一兜子東西。
闞承顏咬咬牙,怎么每次碰見她總是拿她沒辦法。
“你買都買了,扔什么啊,別扔。”
譚君雅執意要扔,闞承顏只好去阻止,可萬萬不能讓這位娘子真的因為他一言而丟了東西。
這一爭一奪之間,兜子里的東西嘩的一下就散了出來。
譚君雅不動彈了,她也沒想到這一出。
她咬緊嘴唇,可萬不能說這些東西是云二的,那太不講義氣了。
她搞的事,她只有認了。
她沒動,他也沒動。
她便一跺腳,臉上蔓延出羞憤的紅:“快幫我撿起來呀,你愣著做什么!”
闞承顏“哦”了一聲,他給她弄散的,該他幫她撿。
便彎腰垂頭去撿,手觸碰的剎那,臉怎么這么燙呢。
待他胡亂將東西又塞進了袋子里,遞給她時,脖子以上都紅成蝦頭了。
“給!
恕他直言:“你,你穿這些啊,好像是不太妥。”
譚君雅當然知道不妥,對亡夫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嘛。
不過待他頭七過后,她也自有她的日子要過了,比如,勾搭個新的男人。
女人到了年紀,沒有個知冷知熱的男人暖被窩可不行。
譚君雅接過袋子,溫聲道:“倒也不是我定要穿這些,還不是公子上次勸慰我,要我往前看,又說,又說我跟閨中少女沒什么分別,我才想著,買幾件閨中時愛穿的,來穿一穿。”一邊說,一邊扭著腦袋羞澀地垂下了頭。
闞承顏便又覺得自己剛才又說錯話了,她這樣堅強的娘子,好不容易走出陰影,他怎么能那樣說話呢。
死者已逝,當以生者為重。
“你,你愛穿什么便穿什么吧,剛剛是我說錯了,你穿這樣的顏色,定也甚美!
本意是安慰她,但嘴笨,說完了才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
譚君雅便問他:“公子,那你說,我是穿藕荷色好看,還是穿水紅色好看!
這下好了,給他架住了。
“這,這我不能說!
難道要他去細想,她的膚色,她的腰肢,搭上什么顏色好看?
“不能說?那便還是覺得我不該穿這些的意思了?”
闞承顏無奈道:“真的不是,或,或許,藕荷色吧!卑Α
譚君雅笑道:“好啊,那我明日便穿藕荷色!
說完,她笑著走了,一次不能撩太久,否則就適得其反了。
闞承顏只是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不得不跟著她的思路走,等他轉過彎來了,她便是一句話也套不出來的。
譚君雅回了牢城營,雖說她在城里有座宅子可以住,但她更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她將買回來的肚兜遞給云舒月時,特地多說了一句:“洗洗再穿!
她今天也不是故意的,反正云二也不知道她的肚兜們發生了什么,闞承顏也永遠不會知道那些肚兜是云二的,不是她的,所以,不過是件無傷大雅的事情罷了。
云舒月接過來,擺擺手道:“你說句廢話做什么,外頭買回來的,肯定要洗洗再穿啊。”
譚君雅默默心想,她今天只是多提醒她一下,沒別的意思。
云舒月翻看了一下,嘻嘻笑著:“不錯嘛,都挺好看的。”
譚君雅朝她攤開手:“一共二十兩!
云舒月皺眉道:“我沒這么多銀子!
她不是沒這么多銀子,她是連一個銅板也沒有。
譚君雅便道:“那你去問江清辭要點兒,如果你往后還想要我幫你帶東西的話!
都是好姐妹,一次兩次就罷了,次次都欠她銀子,譚君雅也不太愿意。
云舒月點點頭,譚君雅手上的銀子都是她的寡婦傍身錢,云舒月也不該一直問她要。
“你等著,我這就去找江清辭要點兒!
江清辭什么都能給她,應該不會連一點銀子都不給。
云舒月一路又上了山。
江清辭正在書房內處理公務,依云舒月看,他身旁正缺一個磨墨的。
美人輕移蓮步,款至案前,身姿婀娜似弱柳扶風。
她微微欠身,素手如蔥,輕輕捻起墨錠,動作輕柔而優雅,仿佛手中所持并非普通墨錠,而是稀世珍寶。
“清辭哥哥,月兒幫你磨墨。”
隨后,她緩緩傾身,湊近硯臺,另一只手提起一旁的紫砂壺,壺嘴微斜,清水便如絲般注入硯中,不多也不少,恰到好處。
江清辭極輕地蹙了一下眉,抬頭看她。
她的發絲,又垂落在她手背上了,搔得他手背發癢,頭腦發熱。
當事人倒是渾然不覺,身姿婀娜地側著,也不面向他,只扭著個腰肢給他,如瀑的發絲全都斜著垂下來,一動一動的。
她將墨錠輕置于硯心,腕間發力,開始緩緩研磨。
只見她手臂輕擺,動作舒緩而流暢,墨錠在硯臺上緩緩旋轉,發出細微而有節奏的“沙沙”聲。
江清辭越發皺眉,倒也不是別的什么原因,而是……她怎么當真在認真研墨。
他信任她的手藝,但不信她真的心甘情愿。
心一軟,便道:“月兒,歇歇吧,這些事情不用你來做!
云舒月道:“清辭哥哥,月兒做這些是應該的呀,你便提筆做你自己的事便是,月兒會為你備好一切!
她是最貼心的女子。
美人柳眉微蹙,目光專注地凝視著硯臺,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輕輕顫動。
隨著墨錠的研磨,墨汁逐漸濃稠,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墨香。
江清辭透過她垂下的如瀑又如墨的青絲看過去,如一頭黑色的綢緞,柔順披散在肩頭,發間隨意插著一支羊脂白玉簪,簪頭雕著一朵小巧玲瓏的梅花,花瓣微微卷曲。
她微微欠身,眉如遠黛,修長而又透著絲絲清冷之意,眉梢微微上揚,是一張清冷絕美的臉。
她認真做事時,雙眸散發著幽幽清輝,鼻梁挺直而小巧,嘴唇色澤嬌嫩。
江清辭未能執筆,他放下筆,往椅子上靠去,目光越發幽深。
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他的手指下意識蜷起,兩手攏在身前,薄唇緊抿,下頜微微緊繃,呼吸平穩。
他再次沉聲說了一遍:“云舒月,我這里不用你做這些!
她為他研墨的這件事情,令他心動得厲害。
沒人察覺他喉間的沙啞。
云舒月柔聲道:“月兒愿意為你做這些!
她的一舉一動,皆做得虔誠,江清辭眼神愈發深沉熾熱。
他沒有多余動作,只是凝視。
良久,不知她的發絲在他眼底晃了多久,也不知她的腰肢在他眼角停留了多久。
他忽的伸手,大掌掌于她腰上,是一種極強的掌控欲。
輕輕一撈,云舒月整個人跌進了他懷里。
她有些怔愣,紅唇微微張開,睫毛撲閃撲閃。
江清辭手掌按下她的腰,將她摁在身上,沉聲道:“別亂動!
云舒月當真沒再亂動,屁股坐在他的腿上,背對著他,頭發都披在肩頭,掃過他的下頜,他的胸膛,他的腰腹。
他一只手掐在她的腰后,她便動彈不得。
他的另一只手從桌旁柜子里取出一個犀角的盒子。
他伸手剝開她的發,露出一顆圓潤瑩白的耳垂。
發絲纏在他手上,他全部攏在手心。
云舒月手撐在桌案邊,一動也不動。
“這是什么?”
她扭頭看見他手中的犀角盒子。
江清辭手掌在她耳旁,將她轉過去,再次啞聲道:“別動!
他打開犀角盒,是一對綠松石耳墜。
以精金為托,線條婉轉流暢,輕盈飄逸。
金質溫潤,色澤如暖陽灑落,嵌以綠松石,石約黃豆大小,呈純凈之綠,色韻濃郁,猶如深林之翠。
他撩開她的發,將耳墜輕輕一勾,墜于耳畔,仿若一滴翠色的水珠垂落。
云舒月晃了晃腦袋,墜子便跟著跳動。
江清辭喉頭一緊,再次叫她:“別動!
他又替她戴上另一邊。
云舒月乖巧了許久,問他:“我可以動了嗎?”
江清辭極淡地“嗯”了一聲,他在極力克制自己,便只是欣賞,再無其他。
云舒月伸手將桌上放得有些遠的銅鏡拿到手里。
她晃了晃腦袋,將頭發全都晃到肩后,露出兩顆圓圓精致的耳朵。
耳垂下懸著極小的兩顆墜子,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淺笑,這對耳墜如點睛之筆,讓她整個人溫婉又動人。
她一邊看著,一邊……在鏡子里看到了他的眉眼。
目光相對的一瞬,她怔了一下,而他迅速移開目光。
云舒月忽然想起今日自己專門過來討他的好的目的。
她直視他避開的目光,忽道:“我為你磨的墨,你可還滿意?”
“嗯!
他今日不怎么說話,總是這么一個字,兩個字的蹦。
她垂下頭:“那,那你得給我工錢!
江清辭便回她:“你要多少工錢!
他抬眸,在銅鏡里對上她的眉眼。
云舒月伸出手指比了個五:“五十兩。”
五根手指,個個如蔥,指尖粉紅,圓圓潤潤。
要五十兩,給譚君雅二十兩,她還能剩些。
江清辭垂眸,注視她耳下的墜子,晃晃悠悠,真是迷人。
“但你磨的墨,只值五兩!
他緩緩道,語氣沉穩。
云舒月有些急了,連忙回頭。
江清辭按住她的腰:“月兒別動。”
他老是叫她別動。
云舒月有些沒脾氣,他的手始終掌著她的腰,好叫她動彈不得。
她便伸出手,將他放在她后腰上的手,拉到了身前。
兩只手都抓過來,環住她的腰,云舒月往后一靠,靠在他的肩上,鼻尖正好頂著他的下頜。
“我要動,你給我銀子!
理直氣壯,且嬌憨的語氣。
江清辭渾身僵硬。
“你要銀子做什么?”
這牢城營里花不出銀子。
“我叫譚君雅出去給我買東西!
江清辭依舊不解:“什么東西,是我這兒沒有的?”
她將頭埋在他頸窩里,輕輕哼哼說著:“肚兜。”
江清辭沉默了許久,然后道:“是我考慮不周,你喜歡什么樣式的,我叫祈言出去采買!
云舒月咬著他耳朵道:“清辭哥哥喜歡什么樣的,就給我買什么樣的。”
她垂下頭,偷偷想著,誰叫他問的,他要問,她便將問題丟回去。
果然,江清辭的耳尖變得通紅。
她膩在他肩上道:“清辭哥哥喜歡什么樣的?”
抬眸看他,眼睫毛向上彎彎地翹著。
他伸手捧住她的臉,耳墜子便落在他手背上。
“我給你銀子!
云舒月心里偷笑,妥協得這樣容易。
他一邊摩挲著她的臉,一邊溫柔道:“你要什么我都會給你!
云舒月呆呆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能把要求提到什么程度,便道:“我想要你!
她手指繞著他的一縷發絲,試探著往下拽了拽。
江清辭吃痛,頭也跟著往下。
云舒月掌住他的臉:“你這個人,是我的嗎?”
江清辭呼吸逐漸加重,他這個人,是她的嗎?
他挾住她的臉頰,兩頰捏出凹陷,俯身上去。
什么他是她的,他看她是撒嬌慣了,以為靠著撒嬌賣乖便什么都能得到。
明明她是他的。
第34章 第34章她只想玩弄他的唇瓣子!
紅唇因他挾制,而微微嘟起。
午后的陽光溫柔傾灑,落在紅木桌案上,十分靜謐。
光影極慢地挪移,她的長裙跨過木椅,垂落在地。
頭發絲也四處纏著,纏在他肩上,他腰腹上,他手背上。
秋水般的雙眸,正閃爍著慌亂與驚慌。
他的手修長且骨節分明,輕輕抬起,來得毫無預兆。
櫻桃小嘴瞬間被擠成了誘人的嘟起模樣,恰似那枝頭上熟透了的、嬌艷欲滴的櫻桃,叫人忍不住要采擷品嘗。
云舒月眼眸輕輕轉了轉,忽然就滲出些淚珠在眼眶里打轉,這小模樣,真是叫人心生戀愛。
臉頰上被他掐著的那處,很快就紅了,紅得誘人又刺目。
江清辭俯身,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畔,帶起一陣酥麻。
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
氣息交織起來,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江清辭不得不離她遠了些,他不能讓她聽到他撲通撲通的心跳。
他閉上眼,決定后退,云舒月一爪撈過他的脖子。
“清辭哥哥,你是我的人,我要什么你就得給我什么!甭曇魦陕晪蓺獾。
江清辭沉聲問她:“那你想要什么?”
他保證,她現在要什么他都給,因為她又乖又美。
云舒月輕聲道:“我要,你幫我捏肩捶腿,幫我干活,湯師又給我派了好多活,又要畫牡丹又要畫仙鶴,你再幫我做幾套新衣裳,冬天快到了,我要貂貂和狐狐的大氅,還要幾雙小皮靴,要小羊皮的,鑲兔毛的……”
小嘴叭叭的,說個不停,提了一堆沒完沒了的要求。
江清辭面色不好看,她說來說去,就要這些?
一邊說,她那根手指尖還一直在他后頸上繞啊繞的,撓得他渾身發癢。
他猛地捉住她的手,將她整個身子往下帶了帶,極具掌控感的將她牢牢控制在懷里,然后俯身上前:“你說的這些我幫不了你。”
黔州也沒有貂和狐。
目光炙熱,視線緊鎖她那嘟起的紅唇,喉結微微滾動。
他緩緩湊近,或許是試探著向前,云舒月沒在叭叭說話了。
他的鼻尖輕輕蹭過她的,伸手溫柔撩開她的發:“繼續說呀,還要什么?”
云舒月一陣輕顫,二人的呼吸愈發急促。
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云舒月輕輕哼著道:“還,還要……”她也不知道了。
他的唇猛然壓上她的,力道之猛,牙齒抵歪了她的唇。
“嚶~”
“月兒好美!
云舒月順勢閉上眼,頭往高處仰著,他索吻的力道不低,她的脖子彎成了弧線。
在起初那一道力道過后,她的唇很輕易便張開了,像是毫不對他設防一般。
越是這樣,江清辭越是不爽。
就像是,又上了她的當,她紅唇永遠等他采擷,只要他一來,便可長驅直入。
而她嚶嚀一聲,乖乖仰頭,任他攻城略地。
他的舌尖無需去撬開她的貝齒,便能探入。
云舒月一聲一聲的嚶嚀,看似抗拒,實則帶著鉤子,直把他往里勾。
二人身體逐漸貼合,云舒月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沖破胸膛。
她感覺他的雙手不自覺收緊,將她摟得更緊。
云舒月心底悄然泛起一絲悸動,她從不介意與江清辭親熱,相反,她一直想看到他“破戒”的樣子。
從前她活得很裝,作為京中數一數二的貴女,她有她的形象與驕傲。
可這些都比不過親眼看到江清辭撕破端方君子的皮,露出真正的欲望來。
江清辭一旦在她面前顯露出一分欲望,那將會是無可救藥的迷人。
她的唇被他吸著咬著,她迷蒙間睜開眼,朝他的眉眼看去。
他閉著眼,眼尾泛紅,長睫垂落在眼瞼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高挺而不失柔和的鼻梁,宛如山巒起伏間最恰到好處的那道峰脊,其下噴著熱氣,噴在她的嘴唇上,交織在她的氣息里,叫她渾身輕顫。
不知何時,江清辭似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專心,他微微睜開眼,唇還含著她的。
見她睜著眼,他眉心微蹙,她好不專心。
云舒月眨了眨眼,江清辭訕訕地松開唇。
激情緩緩退卻之時,他對她說:“抱歉!
然后伸手,在她紅腫的唇上輕撇下一片晶瑩。
他拿出方巾,細細擦拭起她的唇角,還有她眼角滲出的淚。
她睜著眼睛,面容冷靜,只任由他做事后的處理。
他說:“抱歉!比缓箅p臂將她扶正在自己腿上。
她再抬眸看去,他便只是溫潤如玉真君子的模樣。
側臉純凈且安寧,骨骼清明。
只是雙臂摟著她,將她按在他胸膛上。
她略有些失望,她剛才渴望著,在他發現她的不專心時,霸道地伸手蒙上她的眼,然后繼續專心地吻她。
可惜江清辭不是那樣的人,他會在察覺到她并不為此沉迷的時候瞬間抽開,然后對她說一句“抱歉”。
看起來,他也只有短暫的一瞬失了理智,理智很快便會回籠。
他往她手里塞了一本書,叫她拿著看。
云舒月依偎在他懷里,翻開書隨意看著。
而他再次提起筆,當真恢復了認真而又正經的模樣,開始翻開公文處理公務。
若不是,她還蜷縮在他懷里,而他對此習以為常,他看起來真的恢復正常了。
云舒月翻著書,翻著翻著,書中突然掉下來一封信件。
與她早上收到的信件長得一樣。
她疑惑道:“這是什么?”
江清辭看了一眼,搖搖頭:“應該是祈言放進來的,我不知道。”
云舒月作勢要翻開
信件查看。
江清辭猶豫了一瞬,還是從她手中奪下了信。
“我先看看!
云舒月嘟嘴,他這是何意。
這應該是蘇櫻的信,與她早上收到的信一模一樣。
她忽然覺得,在他懷里不太自在。
因為他下意識地不想叫她先看到他的信,也許,他以為這是什么秘密信件。
他并不完全信任她,這是讓云舒月很不舒服的感受。
當初,當初他們一家被流放,他不也沒第一時間跟她說事實嗎。
江清辭打開信,看了落款后,這才沒有刻意規避云舒月的目光。
“是京里來的信,月兒,你見過蘇櫻郡主了嗎?”
以她的性子,兩人怕是早已認識了。
云舒月偷偷想著,她不光認識蘇櫻,還認識蘇櫻她哥,一個她最討厭的人,笑面虎,王八蛋,表面跟她虛與委蛇,倒讓她覺得這公子甚為她傾倒,結果轉頭就翻臉。
這會子看江清辭也不順眼,誰叫他剛剛藏著掖著的,她又不會把他這里的事情說出去。
但她現在實在好奇蘇櫻會給江清辭寫什么信。
頭也不由得湊過去。
江清辭也不擋她,她若是要看,就給她看。
云舒月眼睛正要瞥到信上,忽然極為生氣地擰了江清辭一把:“渣男人!登徒子!”
江清辭不明所以:“怎么了?”
她坐在他腿上,生氣極了:“人家女孩子給你的信,你怎么能隨意給別的女孩子看!”
代入一下蘇櫻,云舒月都要氣死了。
要是哪個男人把她的信給別的女人看,她發誓一輩子也不會再理會那個男人。
江清辭一臉無語,擋著信她也不樂意,給她看她也不樂意。
“這信上沒說什么,你可以看。”
云舒月擋住眼睛。
他伸手拉下她擋住眼睛的手,忽然咬牙道:“云舒月,你必須看,你不看這事情沒完!
云舒月哼哼道:“有傳言說,蘇櫻一直仰慕你,她若是給你寫信,必是我不能看的內容,總之,你現在若是要變心,我,我也沒話可說的。”
她記得,當初江家流放的那一日,蘇櫻對她說:“我求了父親一整晚,要他替江家求情,可父親就是不愿意,若不是我的身份進不了皇宮,定要親自找皇帝伯伯問個清楚的。”
聽了這話,云舒月倒是不覺得自慚形穢,倒是不得不佩服蘇櫻,她真是個極真誠善良的女子,就是傻。
關于信的事情,云舒月所有的負面情緒只關于江清辭一開始想避著她的這一點。
江清辭拉不動她的手,眼神冷下來,看了她許久。
得知信是蘇櫻所寄,她毫不在意。
“云舒月,你就不好奇這信中寫了什么?”
云舒月搖搖頭:“有什么好好奇的。”
江清辭手背上青筋凸起,捏緊了拳,剛剛他們的親熱就像是一番笑話。
主動的是他,動情的也是他,不拒絕但也不專心的卻是她。
叫他白白浪費感情,而她只想玩弄他的唇瓣子。
她對他沒什么感情,就算早知道這一點,再一次深刻體會到時,還是叫人傷心。
他捏著拳又松開,捏著拳又松開,最后只柔聲道:“你看吧,月兒,你就看一下吧!
她若是不看,他總認為她心里埋著根刺,便不能好好與他談情說愛。
談情說愛是肯定要談情說愛的,嘴都親了,她再不認,也得與他談情說愛,他江清辭這輩子肯定只親一個女人的嘴,絕不親兩個女人的嘴,她占了他的嘴,雖說是他主動的,但她也勾了他的脖子。
只要她看了,澄清誤會,久而久之,她會在意他的。
會的吧。
云舒月挪開手:“我真的能看?”
這信中并無蘇櫻對他表達感情的內容,云舒月作為她口中“別的女子”,能看。
云舒月睜開眼,將信紙拿到手里,翻開看起來。
“江三公子,你在牢城營受苦了,從前蘇櫻就甚愛公子之詩詞、畫作,如今見不得公子受苦,待我下月出嫁夜郎國路過黔州之時,蘇櫻愿將你假收為我的侍衛,將你救至夜郎國,好叫江三公子才名再次在夜郎國遠揚!
云舒月合上信,一臉震驚。
“她不知道你的事?”
她上下掃視了他幾眼,嘴唇子還有些干巴,剛剛親得有點久。
江清辭頷首:“只有皇上和極為親近的幾位大臣知道江家的事情,牢城營外會有人封鎖消息!
“那也就是說,蘇櫻現在還以為你正在牢城營里吃苦!
江清辭點頭:“所有人都是這么以為的。”
云舒月倒吸一口涼氣,掏出自己的那封信。
說實在的,她也狠狠地考慮了一番要不要跟蘇櫻走的呢。
畢竟這種事情,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江清辭見她掏出信,正經問道:“你這信,我能看嗎?”
她對他沒有占有欲,他對她可有的。
云舒月把心往前挪了挪:“吶,看吧!
她做侍女,他做侍衛,蘇櫻真是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清辭看完信,并未說什么,倒是沉默著思考起來。
云舒月問:“蘇櫻為何忽然要嫁到夜郎國去啊,嫁誰?”
別是謝瑯吧,謝瑯可是她的后路呀。
江清辭沉聲道:“夜郎國太子,謝珺!
云舒月倒吸一口涼氣:“那她豈不是,未來的王后。”
難怪她嫁呢,這婚事雖偏遠,但也不虧呀。
光看謝瑯那小模樣,謝珺肯定也不差。
江清辭又道:“是側妃,夜郎國不可能叫我朝郡主做未來王后,黔州消息閉塞,許多事情我也不太了解,想是皇上與夜郎國國君又達成了什么協議吧!
聽到這,云舒月倒是挺遺憾的,若蘇櫻真能做王后,她便跟她去夜郎國又有何不行,她的靠山可是王后,又不是謝瑯一個小小的國君之子,還排第四。
死三個哥哥才能輪到他坐王位的那種檔次。
云舒月頗有些失望,摟著江清辭的脖子,兩只腿晃蕩晃蕩:“那,那蘇櫻到時候來了咱們這里,你要怎么解釋啊。”
“要不,到時候給你換件破爛點兒的衣服,你也去采石場上挖兩天石頭。”
云舒月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看江清辭去采石場上挖石頭。
誰知道江清辭竟然真的點頭了:“嗯,我正有此意!
云舒月愣道:“也沒必要吧,蘇櫻來了,告訴她實話不就好了!
江清辭道:“我的真實身份不能傳到夜郎國去,并且,我打算真的做她侍衛,好到夜郎國走一趟。”
當初謝瑯雖知道牢城營有個江校尉,卻不知此江校尉是從京里來的江三公子。
云舒月震驚道:“為什么呀,你別走呀,你走了我怎么辦!
江清辭安撫她:“我會為你安頓好一切,月兒,我來了黔州有任務在身,能偷偷去夜郎國皇宮這么好的機會,我不能錯過,你乖乖的,我叫祈言聽你吩咐!
他思索了幾番,還是覺得這趟非去不可。
就是,蘇櫻心善,他利用了她,到時候還要想法子補償她一番才好,最好是幫她在夜郎國立威。
云舒月才不是不乖的女子,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她的那個神情呀,落寞下來,好生難過的。
“清辭哥哥,我舍不得你,那你要去多久呀!
江清辭沉吟了半晌,此行,要徹底鉆研一番黔州到夜郎國山路打通的可行性,若是不行,便要進夜郎國皇宮和朝堂上走一遭,把情況摸個清楚。
云舒月將頭臉貼在他胸膛上,搖晃著身子撒嬌:“嚶嚶嚶,月兒好舍不得你呀,月兒肯定每天都想你,月兒要是想你了該怎么辦呀!
這樣的話,她簡直太會說了,管她真舍不得假舍不得,保管把人哄得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
江清辭一顆心都要化了,這軟糯糯的聲音呀,輕輕拂過心間,像只毛茸茸的小貓,一下就撓到的心底最柔軟處。
望著她微微嘟起的嘴唇和水汪汪的大眼睛,誰說他的月兒對他沒感情了,這要命的依賴也是一種感情。
嚶~
他
撫摸著她的后背,柔聲道:“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今日云舒月膩在他身上歪了很久,江清辭難得有這么多的耐心,心也一寸比一寸化開,云舒月就算說要星星,他說不定都要上天去摘。
到了晚上,好說歹說才把人送回家。
云舒月舔舔唇,今天在江清辭那兒吃得甚好。
走時還拿走了一大包銀子。
回了家,云舒月先上譚君雅那里把銀子給還了。
譚君雅掂了掂銀子,笑著道:“不錯不錯,下次要什么,我還幫你買!
云舒月嘿嘿笑著:“暫時沒什么需要的,下次再找你。”
回了家,今日四妹云梓瑩又是回來得最晚的那一個。
云舒月尋思自己好歹是個做姐的,還是應當關心一下妹妹。
“你們那兒的活兒那么重嗎?怎么晚上回來這么晚呀!
四妹還在灰漿坊做活兒。
云梓瑩小聲道:“今日做的灰漿粘不住磚,不只是何處出了問題,工頭叫我們多留了一會兒。”
云舒月點頭:“哦,累嗎?”
要是累的話,她便想法子叫妹妹們換個地方做活兒。
她現在在這牢城營是有關系的,就算不去找江清辭,她搬出他的名號來也是管用的。
云梓瑩搖搖頭:“不累,多謝二姐關心,我先回去休息了!
云梓瑩穿著白色棉布襦裙,邁著小步子就過去了。
“等一下!痹剖嬖鲁雎暯凶∷
這個妹妹可還行,渾身哆嗦了哆嗦。
“二,二姐,還有什么事嗎?”
云舒月拿出剛剛從山上帶回來的糕餅遞給她:“吶,綠豆糕,吃不吃。”
云梓瑩見是這出,松了口氣,怯怯伸出手去拿了一塊:“謝謝二姐,二姐明日還想吃些什么,我叫我姨娘做!
云舒月悄聲看著她裙擺上沾著的泥,甜笑道:“我想吃牛肉餡餅,多放些蔥,要油炸的。”
聽她說起這個,云梓瑩也不免咽了咽口水:“好,好的,明天早上就做這個!
云舒月點點頭:“甚好,對了,你剛剛去哪兒了?”
云梓瑩又哆嗦了一下,抬起頭:“啊,什么去哪兒了?我沒去哪兒呀!
云舒月指著她裙擺道:“可是你裙擺上沾著泥!
云梓瑩伸手牽著裙擺遮了遮:“這,這不是什么。就,就去了趟后山。”
現在天色可不早了,云舒月總覺得妹妹有什么秘密。
但她也不想為難她,妹妹不愿意說,便算了吧。
去看看阿兄的功課學得怎么樣了。
云舒月一昂脖子,一轉頭,裙擺一甩,便掉了個頭。
云鴻禎正在屋子的角落里,挑燈苦讀。
其實誰也不知道他這么讀書的目的,他們家已經是罪犯了,便是生生世世都是罪犯,他連考場也上不了。
除非皇上親口赦免。
若要皇上赦免,除非證明當初他們沒罪,此路不通。
那便只有另一個辦法,他們家立下更高的功勞,功過相抵,皇上赦免。
若是此路再走不通,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跟皇上攀關系,云家自然是攀不上皇上的關系,但云家能攀上江家的關系,江家能攀上皇上的關系。
想來想去,雖然這關系實在是拉得有點遠了,但翻身也不是全無可能。
反正就是出于這么一點點的可能,云舒月讓她哥一刻也不停歇地備考科舉,堅信有一天能用上。
“待我們家翻身以后,就算父親不能官復原職,或是官職不如從前,哥哥你也要頂上來呀!
云鴻禎很聽妹妹的話,從小,妹妹就是家中備受矚目的孩子,他不能拖妹妹后腿。
“可是妹妹上次說,哥哥好像走錯路了,妹妹是不是想說,哥哥該走武舉的!
云舒月堅定搖頭:“不行,走這條路,搞不好是要丟命的,并且咱們大禮朝是以文為尊的,哥哥聽我的也就是了。”
云鴻禎倒也不是不聽妹妹的,是他學得真的不進腦啊。
第二日一早,云舒月如愿吃到了自己想吃的牛肉餡餅,炸得油滋滋的,剛出鍋,面皮金黃又酥脆。
牛肉餡兒滲出絲絲汁水,她咬了一口,“咔嚓”一聲,干脆利落的口感在齒間碎開,香得不得了。
喬婉寧照例過來要了兩個餅走。
“你家姨娘的手藝是真好,我可真羨慕!
云舒月問她:“你家姨娘呢?”
喬婉寧搖搖頭:“別提了,我家姨娘全都是嬌滴滴的性子,除了在我父親面前爭寵,什么也不會!
一旁的柳姨娘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云舒月朝王姨娘笑了笑,從不吝嗇夸夸:“王姨娘,來了牢城營,你現在就是咱們家最厲害的人,我最喜歡你啦!
林書柔無奈地捏了捏女兒的臉頰:“你呀你真是。”
這話一說,王姨娘干勁兒十足,誓要給二小姐做出更多好吃的。
她從前在家里一貫是不起眼的那一個,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捧起來呢。
云明旭在一旁呵呵笑道:“乖女兒,這可多虧你父親我納得好啊。”
瞧瞧他的兩個妾,一個貌美如花,一個心靈手巧。
云舒月翻了她爹大大的一個白眼:“父親,恕女兒說話不好聽,王姨娘人是好,你以前還有個官做做,王姨娘嫁給你好歹是個主子,你現在還有什么用處能提供給王姨娘的!
云明旭被她說得瞠目結舌的:“你,你這是說的什么話!
王姨娘連忙拉住她:“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現在做這些也是應該的!
云舒月拉著王姨娘道:“你放心,等我們一家回了京,定不會虧待你,到時候再好好給四妹妹找一門親事!
她許是這陣子被王姨娘做的飯給養胖了,少有的愿意多管這些閑事。
從前,她一概是不理會家中姨娘和庶妹的。
可現在,云家落魄,誰對家中貢獻大,她便給誰好臉色,這沒毛病。
至于她爹嘛,她爹雖是罪魁禍首,可也是必要的吉祥物,不得不供著。
待家中吃完早飯,云舒月叫來詩筠。
詩筠正在外面晾衣服。
“詩筠,我剛來那會兒的破爛衣裳還在嗎?”
詩筠道:“都收起來了,小姐要那些做什么呀。”
云舒月道:“你找出來吧,我下個月要穿。”
第35章 第35章云舒月是只傲嬌的小鳥……
云舒月吃完早飯,譚君雅來找她一起上山做活兒。
“你昨晚睡得好嗎?”
譚君雅直盯著云舒月的臉上看。
云舒月碰了碰臉頰:“我怎么了嗎?我睡得很好呀!
譚君雅道:“你撲了粉,還抹了胭脂。”
云舒月瞪她一眼:“撲粉抹胭脂,那又怎么了,我一直都愛抹胭脂的呀!
譚君雅笑道:“我看你是要去見情郎咯。”
云舒月打她:“什么嘛,從前我也是這樣的嘛!
譚君雅就是覺得她跟以前不一樣,她跟江清辭,肯定做了某些事情。
身為寡婦的譚君雅,嗅覺很靈敏。
“云二,我可得提醒你啊,太早讓男人吃到手對你沒好處的。”
云舒月臉都紅透了,扭著手臂道:“你在說什么嘛!
就跟他親了個嘴而已,那有什么的呀。
譚君雅不說話了,云舒月又湊上去,纏著她道:“譚姐姐,細說,細說,那事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譚君雅快走了兩步,云舒月又急急忙忙纏上去。
譚君雅嫌她煩:“我不說,這有什么好說的。”
云舒月又纏上去:“譚姐姐,就你嫁過人,那你給我講講,你的夫君長得好看不,腿長不長,肚皮滑不滑,屁股翹不翹?”
譚君雅無語,怕是只有云舒月會關心一個男人的肚皮滑不滑這樣的問題。
她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你問的這些問題,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
是,他那小腰,帶不帶勁兒!
云舒月愣了愣,恍然大悟。
櫻唇咧開,一排上牙咬著下唇:“那你給我詳細說說,小腰具體是怎么個帶勁兒法。”
譚君雅抬起纖纖玉指,欣賞了一番自己手上的蔻丹,不經意間道:“你去掐掐江清辭的腰就知道了,腰越細越好,背呢,要越寬越好,你剛剛倒是有一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這個屁股啊,要越翹越好,觀察上半身,若是形成了一個倒三角,那就是帶勁兒的小腰沒跑!
云舒月聽得仔細,狠狠點頭:“學到了!”
兩人又走了兩步,遇到個也正往山上走的公子。
云舒月有些不認識,這人她還是頭一回見。
這位公子生得面如冠玉、器宇不凡,云舒月看他倒總覺得眼熟。
譚君雅推她:“你先上去,我等會兒就來。”
云舒月認出來了,這不是那年的探花郎嗎,好像姓闞。
以她的性子,她高低要上去打兩聲招呼的,但譚君雅一直推她走,云舒月哪能沒那個眼力見兒,便走了。
“那你早些上來啊!
譚君雅朝她揮揮手,款款踱步追上了闞承顏。
“公子,好巧,又見面了!
闞承顏回頭看她,他正要去找江清辭商議事情。
“你在這兒?”
譚君雅點頭:“是呢,托江三公子的福,也托公子你的福,奴家現在正在漆畫描金組做畫師,每月也能掙個十兩銀子呢,高低也夠補貼家用!闭媸俏粶厝嵝∫獾哪镒印
闞承顏輕微點點頭,并不說話。
譚君雅小心抬眼看他,一半的臉別開在另一頭,恰好露出一只眉眼給他:“對了,公子,今日我聽了你的!
闞承顏愣了愣:“聽了我的什么?”
譚君雅垂下頭,小聲道:“藕荷色的……呀!
一陣風吹過,闞承顏感覺自己束好的發髻好像亂了。
他結巴著道:“你……你。”
譚君雅說完這話,似是害羞,扭頭就走,轉身的時候,先是那柔婉肥潤的手臂緩緩抬起,仿若隨風擺動的柔柳,手腕輕輕翻轉,帶動著衣袖飄動,緊接著,腰肢微微扭動,帶動著整個身體緩緩轉身。
不知怎的,闞承顏竟有些移不開眼。
她一只手指尖上挑著手帕,倚在下頜,眼波流轉間,便走了。
闞承顏用力晃晃腦袋,將腦中思緒盡數晃出去,可這女子回回在他面前晃啊晃。
她生得圓潤,周身線條柔和流暢,渾身是一種別樣的豐腴之美,肌膚如凝脂般細膩,隨著她的動作,手臂上的肉還會輕輕顫動,卻絲毫不顯臃腫,像嫩豆腐。
闞承顏自認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一時被她吸引了心神,倒也情有可原。
可是她,她今日若是穿了藕荷色的肚兜……
山巒起伏、錯落有致,在藕荷色的包裹下,每一步走動,都搖曳生姿。
闞承顏當場愣住,他在想些什么?
他狠狠晃動腦子,還是先上去找江清辭說正事。
江清辭是最為正經不過的一個人,見了他,必是腦中何種思緒都掃蕩一空了。
論自持這一點,他自認還是比不上江清辭,往后要多向江清辭學學。
上了丹奉臺,穿過一道月洞門,闞承顏頓覺神清氣爽。
空氣中彌漫著墨汁的清香,一排書架靠墻而立,書架上擺滿了各類書籍,經史子集,分門別類,擺放得井然有序。
書架旁是一張寬大的書桌,毛筆整齊地掛在筆架上,筆尖飽滿。
書桌前是一把雕花太師椅,椅背上雕刻著如意云紋,書桌的一角,擺放著一個精致的小型博古架,上面陳列著幾件古玩玉器,有溫潤的玉琮、古樸的青銅鼎,還有極為小巧的瓷瓶。
闞承顏感慨道,真不愧是江三公子的品味,不俗。
窗外,是連綿的山巒,秋日云霧繚繞,在此地居住,是何等高雅忘塵。
怪不得江三公子立于門下,給人的感覺像極了“清風”二字,他此人便是如清風般淡雅,又似山間明月般高潔。
闞承顏一見了他,連忙行了一個大禮。
江清辭雙眸似山間幽潭,平靜無波,自有一股沉穩內斂的神韻:“闞兄,你忽然行這么大一禮做什么?你我同級,可萬萬使不得!
闞承顏只覺得一見了他,滿腦子不該有的骯臟心思,都消失不見了。
“江兄,我今日定要與你對弈一番才行!狈穩心性。
正說著,他往書桌后那把太師椅走去,江清辭見狀,忙攔住他。
“別坐!
這是他上次與月兒一起坐的椅子,她依偎在他身上,她走后,他……坐在那兒發呆了很久,然后……忍不住……解了褲帶。
他想說,他絕不是那樣的人!
正因如此,乍然做出這等事后,他再也無法直視那把太師椅。
說到底,他的心思又能有多純凈呢。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不能怪罪自己。
說起來,他今年也二十有四了。
那回還是他第一次,短暫瞥了一眼目前仍不能直視的右手掌心,他別開頭,非他自甘墮落,是那玩意兒遲遲居高不下。
他的月兒,實在是誘人得很,那紅唇一張,那小手一揉他,他碰不得她。
闞承顏說想對弈,對弈好啊,對弈磨煉心性,也叫他好好穩定穩定。
闞承顏朝窗外看去:“你這山頂的八角亭甚有意境,不如去那兒吧。”
兩人剛一坐下,江清辭便想起來,云舒月那日,忽然坐到他腿上來。
他至今想起來還心跳得厲害,她就那么輕輕一啄,好嬌憨溫柔的女子。
闞承顏往棋盤上落了一子:“江兄這里真是享受,闞某來了,竟不想走了!
過了一會兒,江清辭未說話,也未落子。
“江兄,江兄!
江清辭回過神來。
“江兄怎的心不在焉的!
江清辭道:“哦,有些事情還未處理,心中難免掛懷!
闞承顏道:“既如此,江兄今日應是無心下棋了,咱們還是先議事吧。”
江清辭頷首:“甚好!
回到他那布置典雅、規整有序的住處,闞承顏心想,江三公子真是極為內斂的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公務。
這般想著,闞承顏忽地打了個噴嚏。
江清辭蹙眉看他:“你穿得太少了,山上會比山下冷一些,剛剛在那山頂的亭子里又吹了風!
闞承顏道:“江兄體諒,提醒得是,上回來還沒這么冷,看來快要入冬了!
江清辭坐回屋內的椅子上,屋內暖和,想必闞承顏無事。
闞承顏卻道:“江兄可有衣物可以借我一件披上,今日事務繁多,或許我還要待上好一會兒!
江清辭指了指闞承顏身旁的柜子,正要說話,又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正要阻止,闞承顏已經將柜門拉開了。
嘩啦啦的,一堆衣物又滾了出來。
江清辭閉上眼,非他不想收拾,是他那日早晨看到這一攤子時,腦袋還昏昏的,沒睡醒,便想著起來了再收拾,誰曾想起來以后徹底把這事兒給忘了。
闞承顏被砸蒙了。
“這……這。”
想不到江三公子私底下,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若是人人都是外表一個樣,實際一個樣,那他還有什么好發愁的。
闞承顏每日發愁自己不是個真君子,否則為何始終也做不到君子慎獨,這一個人在人前和人后,就不可能是一模一樣的,這一個人心里想的跟手上做的,也不可能是一模一樣的,圣賢書上寫的分明是個無法做到的標準。
他時常
懷疑自己,此時見到這被扭成麻花狀塞進柜子里的月白色深衣,他往江三公子身上看了一眼,與他身上現在穿著的,板正的深衣是一個樣式。
原來……人人都是這樣啊。
江清辭扶額,究竟是誰把他衣櫥搞成這樣的,他真是有口說不清。
“闞兄,你得聽我解釋。”
闞承顏給他一個兄弟都懂的表情。
君子嘛,只要外表像就行了。
“沒事的,沒事的!
不過江兄,是否需要我送你一個極擅整理衣物的婢女,男子本就于生活諸事上笨拙一些,該叫婢女做的還是應當叫婢女來做!
江清辭咬牙,你才笨拙,你全家都笨拙,他極擅打理衣物,平常自己的衣物都疊得整整齊齊,從不要什么婢女來幫忙。
闞承顏見他臉色不好,也懂,江三公子定是極要面子的一個人。
江清辭捏捏眉心,都怪自己這幾日太忙了,完全忘了這件事。
“沒事,不用了,闞兄,你趕緊挑一件披上吧,省得一會兒著涼了!
闞承顏隨意挑了件披風披在肩上,看著這堆成山的衣物,他頗有些不好意思。
“江兄,你放心,我這就給你恢復成原樣。”
于是這些衣物,再一次地,被胡亂強塞進了柜子里。
然后“砰”的一聲關上柜門,外表一切妥帖,整潔又光滑,是雕刻著蘭花紋樣的,一面極為淡雅簡潔的烏木柜子。
“江兄,來談事,談事吧。”
“我下月要離開一陣子,牢城營的事情還請你幫我看著些,我小伯一個人我不放心!
闞承顏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云舒月正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干活。
因為湯師說,等她完成永暉殿的工作,就叫她接手金鑾殿。
金鑾殿可是皇上接見大臣的場所,接手了金鑾殿后,她的名字將會刻于每個玉柱雕花的角落。
“大殿頂部要畫一幅極為恢弘的畫作,既要色彩艷麗,又要金碧輝煌,室內外梁枋上皆要以和璽彩畫,瀝粉貼金,還有房梁上的椽子彩畫,寶座上方天花正中形若傘蓋向上隆起的藻井,正中要雕蟠臥的巨龍,明白嗎?”
云舒月聽得云里霧里,湯師說話不清不楚,像她這樣的新畫師還真是聽不懂。
不過她進過很多次皇宮,就是京城里的金鑾殿,她也是見過的,何況行宮里要小得多的金鑾殿。
“你與沈邱在永暉殿的合作甚好,那金鑾殿仍是你二人合作吧!
云舒月笑著望向沈邱,眼睛笑得彎彎的:“沈畫師,那就多多指教了。”
沈邱別開臉:“嗯。嗯!
似是又想起什么。他若不好好跟云畫師說話,云畫師待會兒又要說他。
一想到這兒,他將臉轉回去,扯起嘴角,笑得極為僵硬:“呵,呵呵,是啊!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跟云畫師說話,他天性就不愛說話,但他如果不說話,云畫師就會傷心。
罷了,還是多朝她笑笑,該給的反應還是要給的。
可惜他這么僵硬地一笑,并未讓云畫師滿足。
云舒月問他道:“沈畫師,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共事了,如果是的話,你便說出來,我也不是喜歡糾纏的人。”
沈邱垂下頭:“不,不是。”
之前跟云畫師的合作還挺好的,她的畫作風格雖然都極為繁復,極難描摹,可每次完成出來的作品,都極為出彩。
沈邱是一個喜歡挑戰的人,他喜歡跟云畫師合作。
云舒月歪頭貼臉問道:“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你抬起頭來好好跟我說呀!
沈邱便抬起頭來,只是云畫師的眼睛,認真說道:“云畫師,我想跟你合作金鑾殿。”
云舒月笑了:“這才對嘛,你剛剛那樣說話,我還以為你討厭我呢!
沈邱解釋道:“我不是,我是本就不愛說話,云畫師,以后還請你多擔待!
云舒月胡亂點點頭:“嗯嗯,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對了,我這幅畫留了一些白,你便自行發揮吧。”
說完,甩甩手就走了。
沈邱無奈地伸手,連她的衣角都沒挨到:“你,你這樣哪行啊!
這畫上哪是留白,明明是她偷懶,這龍身上的鱗片只畫出來了一半。
雖說這龍鱗每一片都長得一樣吧,但手繪出來總會有細微的差別。
沈邱只會照著樣子臨摹,可不會腦補。
云舒月哪管那些呀,現在是她的玩耍時間。
她惦記著譚君雅說的,倒三角,倒三角,她這就去摸摸。
云舒月大多數時候都活得很快樂,很滿足,少部分時候會覺得,現在還不夠。
她也并不是生來就隨心所欲,但她對那個度極為敏感,她永遠知道自己能踩著什么樣的底線隨心所欲。
因為她極會看人臉色,便能知道,自己能隨心所欲的程度。
目前來說,她在這牢城營,隨心所欲的程度很高,但是,她很聰明,她絕不會叫人抓她把柄,然后討厭她。
除了有江清辭這個靠山以外,她還討人喜歡得很!
她蹦蹦跳跳上了山,靠近江清辭的書房時,她止住了腳步。
里面在說事情,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她就知道,她不該闖進去,就算江清辭不介意,他身邊的人也會介意,她沒有理由讓人討厭自己。
既然如此,她便在門口乖乖等著吧。
江清辭送闞承顏出來的時候,云舒月正蹲在地上看螞蟻。
門一開,門口就是個屁股墩兒。
闞承顏疑惑道:“這……這是?”
云舒月站起來,她朝江清辭笑著,雙眸如暖陽下的清泉,澄澈又明亮。
嘴唇上揚,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嘴角自然牽起兩個淺淺梨渦。
“清辭哥哥,你今日忙活了許久,可辛苦?”
一邊說著,一邊歪倒了兩下,腳蹲麻了。
江清辭皺著眉頭扶她:“你蹲在這里做什么?”
“我等你呀,我看你們在談事,便不敢進去打擾!
闞承顏見狀,笑得溫柔,連聲告退:“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江清辭伸手將他送至月洞門外。
“不必再送了,你請回吧,江兄,我改日再來。”
闞承顏獨自往山下走去,倒是覺得有些孤獨。
江兄身邊的小青梅,可真是乖巧啊,真是世間最美好的女子。
又溫柔、又甜美、又知分寸。
闞承顏搖搖頭,真是羨慕江兄。
走到半山腰,又遇到了那名女子。
譚君雅在一顆大石頭旁跪坐著。
一只腳拖了鞋襪。
闞承顏連連別過頭,可她的腳……生得可真……圓潤而飽滿,足背微微隆起,肌膚不見一絲瑕疵,腳趾圓潤小巧,像一顆顆圓潤的珍珠,整齊排列,足踝纖細玲瓏,與圓潤的腳型相互映襯。
“你,你又怎么了?”為何要衣冠不整。
譚君雅道:“我摔倒了,腳崴得厲害,嘶——哈,好疼!
……
江清辭冷眼看著,剛剛還甜笑著問他今日可辛苦的女子,現在就變了臉色。
進了他的書房,到他的椅子上坐著,拿起他的茶點吃著。
還要說:“這個不好吃,下次換一個!
江清辭站到她身邊去,心里有氣。
“我今日辛苦,辛苦得很!”
他咬牙說道。
云舒月瞅了他一眼,然后“哦”了一聲,繼續吃糕點。
江清辭便又換了個話題,他聲音柔和下來:“月兒,我下月便要走了,你不是舍不得我嗎?”
云舒月點頭:“是啊是啊!
江清辭背后
的手捏成了拳,那她怎么一點也不來親近他,倒像是一點也不會想他的樣子。
他立于一側,身姿欣長,廣袖輕蕩,帶出絲絲縷縷的優雅。
“那你,可還有什么想對我說的話?”
他目光平視她,眼眸深邃而從容,聲音溫潤。
云舒月抬頭看了他一回,歪著頭,似乎是在思索,然后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呢。
他心涼了半截。
“那你這些日子,可還想做些什么事?吃些什么東西?都告訴我吧!
云舒月端起他的茶杯,淺淺啜了一口,然后搖頭:“沒有。”
她的口脂留了一半唇印在他茶杯上。
江清辭隱忍著呼吸,又問:“那,你托譚小姐給你買的肚兜,買回來了嗎?”
云舒月點頭:“買回來啦,我今日便穿著呢!
她,她,江清辭眼眸沉沉掃過她。
她今日穿著淺粉色的棉布襦裙,是繡著桃花的那一件。
里面,里面裹著……
他不該問的。
云舒月手肘撐頭擱在他的桌案上,也不看他。
江清辭忽然覺得,她甚不在意他。
“云舒月。”
云舒月一回頭,他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隨后自己坐下,將她抱在腿上,攏在懷里。
云舒月也不掙,任由他怎么擺弄她。
他坐下的身姿優雅,身著月白色錦袍,長臂舒展,微微側身,動作輕柔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他的手臂自然地環過她纖細的腰肢,大手輕輕搭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間,像是在呵護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他微微低下頭,深邃的眼眸中滿是寵溺,薄唇輕抿。
云舒月下巴微微揚起,輕輕抓著他的衣袖,手指纖細白皙,又別開頭,一頭烏黑的發垂下。
她在他懷里顯得身量小巧,愈發小鳥依人,卻是一只極為傲慢的小鳥,既不掙脫他,也不妥協。
江清辭掌著她的臉面對自己:“看我!
他不好看嗎?不值得他看嗎?
她今日待他這般冷淡,他還沒好好問問她,他那柜子是怎么回事?
云舒月是只傲嬌的小鳥,他掌住她的臉,她就偏要咬他一口。
怎料美人故意露出的充滿攻擊性的獠牙,磨蹭著他的手背,反倒叫他欲罷不能,呼吸急促……
第36章 第36章讓他欲罷不能的感受。……
云舒月雙頰緋紅,眼中滿是羞澀與嬌嗔,牙卻咬得極狠。
兩顆虎牙鋒芒畢露,江清辭吃痛,有實在不忍把手拿開。
她的舌尖抵著他的虎口,像一團軟綿綿的小蛇。
明明臉上盡是嬌羞,嘴上卻是下了狠勁兒的。
這一軟一疼,一柔一硬之間,竟是讓他欲罷不能的感受。
云舒月眼睫毛往上翻,眼珠子水汪汪的,眨呀眨。
嘿嘿。
江清辭果然變了臉色。
云舒月一邊觀察他,一邊又下了死嘴。
她偏要咬疼他,咬過的地方剛傳來一陣劇痛,柔軟的舌又覆上去了。
這一來一回的,過了許久,江清辭抽出手,翻身狠狠將她壓在身下,禁錮在懷里。
“云舒月,你是故意的!”
云舒月偷偷吐吐舌頭,面朝江清辭時,眼睛水汪汪的、濕漉漉的。
“嚶,沒有呀,你好兇啊,你兇我,嗚嗚嗚。”
她縮著肩膀,抖動著雙肩,做出又可憐又嬌小的模樣。
江清辭愣了愣,自己真的錯怪她了?
瞧她這個小模樣,真是可憐又可愛極了,叫人好想憐愛一番。
他稍稍松開她一些,情緒不穩定是他的問題,失態也是他自己的問題。
瞧她,她乖得很,哪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他站直了一些,將身上的衣服整理端正。
“咳咳,你,抱歉啊,剛剛冒犯了!
她到底心不心悅于他,他為何一點也感受不到。
罷了,她就是個沒心肝的,他又不是第一知道。
云舒月搖搖頭:“清辭哥哥,不冒犯啊,一點也不冒犯,月兒喜歡與你親近。”
江清辭將唇抿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溫潤的君子之笑:“嗯,我知道!
她嘴上說的親近,非他想的那般吧。
也就是他,腦子里總想些齷齪的事情,她只是舌尖不小心舔到他了而已。
她年紀比他小,還不知事,他可不能揣著明白裝糊涂。
云舒月抬頭望著他,貝齒輕咬下唇,伸手環抱住他的腰。
下巴抵在他腹前,江清辭渾身又是一僵。
“清辭哥哥,你離我近些吧。”
江清辭便彎了些腰。
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他,把持住距離。
他一埋頭下來,云舒月兩只手又摟上他的脖子,臉上呼著熱氣緩緩向他靠近。
先到脖子上輾轉流連,但就是不讓嘴唇碰到,又到耳朵上輾轉呼吸,也就是不挨著。
江清辭渾身又癢起來,燥起來。
“月兒,你別這樣!
他掌住她的肩,要將她往后拉。
云舒月一口咬住他的耳垂。
耳垂滾進濕濕熱熱的唇舌里,牙齒廝磨。
云舒月定不會叫他只有舒服,卻不疼。
在讓他舒服之前,定要叫他先疼一下的。
牙尖抵住耳垂,輕輕咬下去。
江清辭疼得厲害,正要將她推開,定要教訓她一頓,她可真是夠壞的。
他縱著她,她便每日都欺負他嗎。
什么人也是有脾氣的呀,她老是不分輕重地咬他,他真的生氣了!
這個云舒月,性子真是惡劣得很!
面上發著怒,正要將她推開。
牙齒忽地就松開了,轉而柔軟的舌繞上去,吸著吮著。
含糊地聲音叫著:“清辭哥哥,月兒心悅你,唔!
江清辭的怒目變成了呆目。
身體某處的僵硬令他極為不適,同時又躍躍欲試。
他抬手托著她的脖子,將她的頭抱到懷前面來:“月兒,你讓我好好看看你!
他將她托在懷里,伸手撫她的鬢發。
云舒月摟住他的脖子,將唇湊了上去。
江清辭僵了一瞬,并未拒絕。
滿腔的欲望并無輸出口,便只能在這唇舌間放肆纏綿。
他閉上眼,投入且專注。
他并不溫柔,他也并不毫無需求。
也該他索取了。
他感受著胸腔的震動,將她抱得更緊,像要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一般。
口腔內急劇升溫,他將舌探進她的唇里,撬開她的牙齒,繞著抵著去尋她的舌。
修長的手指輕柔拂過她耳畔的發絲,指尖捏住她的耳垂,那處還懸著那顆綠松石耳墜。
綠松石此時在他指尖上滑動顫動。
他感受著雙唇摩挲著她的唇瓣,手臂緊緊環住她的腰肢。
月兒的腰還是很細,臉蛋兒卻圓潤了許多。
從前在京中,她也并不豐腴,許多吃食都只是碰兩口,不愿多吃。
到了牢城營以后,她都快瘦成干兒了,他心疼得厲害。
好在現在胖些了,卻都胖在該胖的地方。
江清辭手雖緊緊鎖著她的腰,但又如何感受不到她壓在他腿上的臀肉,還有她緊貼在他胸膛上的豐滿。
真是會長肉啊,長得他甚愛,光是這么摟著親著,他都快想死在她身上了。
他的呼吸越發急促,壓得她腰肢越來越彎,手臂掐的越來越緊。
空氣中只有他的呼吸聲和她渾身散發的甜香。
良久,云舒月松開唇,有些喘不過氣,今天逗了他這么久,他果然很猛啊。
她依偎在他懷里,掙開羞澀的眼看他,原本嬌艷的雙唇此刻很是紅腫,色澤愈發鮮艷欲滴。
下唇尤其腫脹,剛剛被把持不住的江清辭猛吸了好幾下。
雙眸泛起一層薄薄的水汽,眼眸比之前更加明亮,像被唇語潤澤過的黑寶石。
江清辭看了她一眼,抱得更緊了,深吸一口氣,啞聲道:“你可真是我的小妖精!
云舒月臉頰暈染出一片嬌羞,鼻尖沁出汗珠,輕咬下唇,做出楚楚可憐的韻味:“清辭哥哥,你好猛啊,月兒受不住,你真是討厭。”
說完,極為嬌羞地撇過了頭,鬢發此刻略顯凌亂,幾縷發絲肆意貼在她泛紅的臉頰上,為她添了一抹別樣的風情,整個人宛如一幅春睡圖中的嬌娥,美得動人。
江清辭呼吸漸沉,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誘人,為何總是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好像,好像自始至終便只有他一個人自娛自樂、自甘墮落……
云舒月頭靠在他肩上,被他整個手臂兜在懷里的感覺還挺舒服的。
他的肩寬,肩上還是挺有肉的,躺著很踏實。
嚶~,喜歡。
半山腰,譚君雅倚在半人高的石頭上,一只腳的鞋襪脫在一旁。
闞承顏始終別過頭:“那,那你怎么辦?”
她腳崴了,崴得厲害,好像走不了路了。
“你等著,要不我去給你叫個郎中來?”
譚君雅并不答話,只一邊將手擱在腳踝上,一邊輕聲哼著:“啊~好疼啊~”
闞承顏沒忍住看了一眼,這個角度望去,正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長睫毛。
她的臉上并無什么柔弱的表情,只是眉頭微微蹙著,手上的動作很是溫柔,輕輕揉著自己的腳踝。
時不時地“嘶”一聲。
闞承顏看著看著,看出了神,既然這世間無人是真君子,那他偷偷看她一會兒,不被人知道地看她一會兒,應該也沒什么吧。
“實,實在很疼嗎?”
譚君雅點點頭:“是有些,公子,是不是我擋著你路了,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真是好有禮貌,好堅強的溫柔女子。
好迷人~
闞承顏咬咬牙,說道:“那要不,要不我背你去看郎中吧,你一直這樣疼著,也不行呀!
反正他未娶,她待嫁,背她一回也算不得什么。
大不了,大不了他改日去他亡夫墳前解釋一番,他待他照顧了她一回。
譚君雅抬眼望他,面上很不好意思:“這,這可以嗎?”
眼中卻滿是渴望的神情。
被她這樣望著,他哪里還能拒絕呀。
“可以的,我體力還不錯,你相信我!
他拍拍自己的肩,背朝著她蹲下。
譚君雅一邊往他背上趴,一邊笑著:“呵呵,公子說你體力還不錯?”
闞承顏不知她在笑什么,便問道:“你笑什么?”
譚君雅頭擱在他肩上,道:“我是在想,你們男人為何總是很在意自己的體力!
闞承顏一本正經道:“男子生來便有保護一家老小的責任,體力當然重要!
譚君雅側頭躺在他肩膀上,頭朝他頸側,緩緩吐著氣:“我先夫也常問我,他體力好不好呢。”
闞承顏奇怪,問一次也就罷了,為何老問呢,難不成一個人的體力還會變的。
他感覺自己脖子癢癢的,又問道:“為何他常問?”
譚君雅幽幽湊他耳邊道:“你不懂,他呀,是在床上問的,你說我該怎么答他呀,肯定回回都要夸他,體力真好,好得不得了。”
說完,她目視著闞承顏的耳朵尖騰地一下紅透了。
懶媚一笑,頭躺在他肩上,心安得很。
一路無話,闞承顏將她背著下了山,出了牢城營,進城給她找了間醫館。
被放下的一瞬,譚君雅道:“今日真是太謝謝你了,并且,一路上都將我背得很穩,你體力真好,好得不得了。”
闞承顏紅著臉別過頭:“你你,你好好待著,我去叫郎中過來!
闞承顏走了出去,之后沒再進來過,譚君雅偷偷想著,今日別是給人撩過頭了。
反正她一個寡婦,說話自是不像小姑娘那般矜持,他若是介意了,那便是他的問題。
是他不尊重寡婦。
闞承顏守在醫館外等了許久,身姿欣長,郎中出來的時候,他躬身行了一禮:“她沒事吧?”
“沒事,傷得不重,按理說,痛那么一會兒就應該好了,也不應該痛這么久!
郎中撫著胡須,頗有些疑惑。
闞承顏蹙眉道:“可她真的很疼。”
她是那么堅強的女子,又叫成那樣,怎么可能不疼。
“要不,你再幫她看看?”
別是漏了什么要緊處。
郎中搖搖頭:“那便叫她多休息幾日吧,我沒什么好幫她看的了!
闞承顏頗有些無奈,這郎中好不負責。
“那行吧,我先帶她回去!
既已出了牢城營,今晚倒是不便再回去的了。
他進屋詢問譚君雅:“你在城中可有住處?”
他將她好好送至住處,也算仁至義盡的了。
譚君雅溫聲道:“我先夫在城中還有處宅子,我回那兒去便是!
闞承顏點點頭:“好,那我背你?”
他在她面前躬下身,譚君雅俯到他背上。
闞承顏一路將她背到王宅,隔著一條馬路,他猶疑道:“要不,你自己走進去吧!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他若真是當著人面兒將她背進了這座姓王的宅子,明日他的名字就會傳遍大街小巷。
他倒不是好人不愿做到底,只是這個事情吧,實在不好做。
譚君雅小聲道:“也好!
不好叫他為難的。
闞承顏松了口氣,她真是個極好的女子,一點也沒想為難他。
他試探著輕輕把她往地上一放:“你先站穩了,我等會兒看著你進去再走!
王宅并不十分氣派,但頗有小富之家的精致之感。
黛瓦白墻,墻體上爬滿了翠綠的藤蔓,是一座一進式的小院子。
譚君雅雙腳踏在地上,道了聲:“好。”
她往前走了兩步,看上去一瘸一拐的。
闞承顏的心都跟著揪著。
真是個堅強的女子,腳疼成這樣了,仍然走得堅毅。
直到譚君雅忽然一下跌倒在地上,腰肢一軟,趴在馬路半中央,一股束在一起的青絲垂在背上,滑落在地上。
闞承顏慌了神,連忙過去扶她。
“你怎么了?”
譚君雅撐著地抬頭:“我沒事,闞公子,你不用管我,我再爬兩步就進去了!
闞承顏:“……”這話說的,他能看著她爬進去嗎。
他彎腰兩只手臂穿過她的腿彎和胳肢窩,面容沉靜。
便將她送進去吧,就這么一段路程,送進去了又能如何。
譚君雅兩只手摟在他脖子上,一進院門,是開闊的前庭。
前庭地面以平整的青石鋪就,還有個不大不小的池子,里頭是些枯萎的荷葉,假山建得靈秀。
一旁是幾叢修建得整整齊齊的花叢,紅的嬌艷,粉的柔美。
看得出這家的女主人,極為蕙質蘭心。
“你臥房在哪兒,我抱你過去。”
譚君雅指了指一洞小門通向的后院兒,小徑深幽處,無不彰顯著主人家的精致典雅。
譚君雅沒再多說話,也沒多搞什么花樣,闞承顏是替她做好了所有的事情才走的。
“你好好休息,明日若還不能走動,我再叫郎中來看你!
譚君雅可不打算為了裝病,耽誤自己幾日的自由,她明日定是活蹦亂跳的。
不過,這闞承顏到這宅子里來走了一遭,明日他們倆的名字就要被城里所有人湊在一起談論了。
譚君雅倒是不在意那個,王家也并無長輩,她這個寡婦,寡得很徹底。
闞承顏是男子,若他執意不在意,這件事情便也對他產生不了任何影響。
但若他是一個道德感極強的人,且對她,多少也有那么一點心思,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譚君雅不是什么好人,她一心只為自己的未來籌謀。
不得不說,因著從小與云舒月一起玩,受她的影響很大。
云舒月便是這種,一旦認定了目標,費盡心機也要達成。
牢城營的日子仍在熱火朝天的過,在立冬的這一日到來時,蘇櫻郡主的鑾駕終于入了黔州境內。
蘇櫻并不是獨自走這一程,還有夜郎國的兩位大臣護送。
修建了一半的行宮騰出來一個宮殿給她居住,修整一日,便要啟程穿過萬千大山前往夜郎國。
云舒月早早換上最初的破爛衣裳守在行宮里,她想得很好,本來就猶豫是放棄大禮朝的身份去夜郎國還是繼續把希望放在江清辭身上。
最大的問題是她從來沒去過夜郎國,又如何能知道那里適不適合她過下半輩子。
這下江清辭要去,她正好偷偷
跟上,若是夜郎國不好,她便再跟著他回來就是,若是夜郎國極好,極適合她,那她就不回來了。
反正蘇櫻也說了要帶她走,她待會兒見了蘇櫻,就好好跟上她。
她就說嘛,從前打好的關系必會有用處的。
她昨晚已經與家人商量好了,她此行先去探探路,若是夜郎國有前途,她順利安了家,還得再走江清辭的關系,把她的家人全都弄到夜郎國來。
這般想著,云舒月扛著一袋沙子往行宮的施工處走。
遠遠看著蘇櫻的轎子上了山,她站定了,也不知江清辭與蘇櫻接上頭沒。
丹奉臺上面現在是府衙里來的人在管,她從昨日起,便沒見過江清辭了。
上次他將她攏在懷里,說了好多話,又叫她想他,又叫她照顧好自己,她始終沒吭聲,也沒讓他知道她也要跟上蘇櫻。
待蘇櫻的座駕路過她時,云舒月站直了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跟著蘇櫻走。
蘇櫻本就在尋她,雙向奔赴之下,兩人的目光很快就碰在了一起。
蘇櫻朝她點點頭,表示自己心里有計劃,叫她安心等著。
云舒月一直等到了晚上,蘇櫻身邊的侍女果然找她來了。
“云姑娘跟我來,郡主已經在等您了!
跟著郡主的一行人將她圍得死死的,若不是有意碰面,牢城營的人與郡主身邊的人是絕不可能接觸上的。
尤其是這一行人中屬于夜郎國的人,一進了牢城營的范圍便有官兵暗暗看守,絕不叫他們把此地的消息打聽了去。
云舒月跟家人告了別:“我先上去了,或許就不會再回來了,你們別擔心,好好等我消息。”
林書柔極為不舍女兒,但知道此行江清辭也在,心中便也放心了許多。
江清辭對云二而言,比她父親還要靠譜,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是那邊不行,還是跟江三公子一起回來,有他在,這牢城營的日子也不算難過!
云舒月點點頭:“只要夜郎國不是極好,我都會首先想著回來的,母親放心!
縱是再有不舍,女兒大了想出去闖闖,家里也不好阻止。
更何況,跟著郡主走,離開這個關押罪犯的地方,怎么看也是一條更好的出路。
林書柔給她收拾了包裹:“定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顧自己。”
家里也沒什么好東西,包裹里都是江清辭給她的東西。
云舒月沒拿:“我此行是郡主身邊的侍女,不好帶這么多東西,母親,還是收回去吧!
蘇櫻是個極好欺負的女孩子,云舒月倒也不是想欺負她,但她若是一路上缺了什么,問蘇櫻要的時候,她還是挺理直氣壯的。
與家人挨個告完別,云舒月跟著蘇櫻的侍女小桃,繞著七拐八拐的彎路,避開夜郎國人的視線,進了蘇櫻的宮殿。
蘇櫻一見了她,忙朝她撲過來:“云姐姐,我好想你!
蘇櫻比她矮一截,云舒月下巴蹭著她頭頂,心里真是五味雜陳。
這一個擁抱,撞了她滿懷,真是好重的情意。
云舒月從前不太能感受到這些情意,許是因為她從小就跟著父親與銀子打交道,萬事萬物,總能用利益來衡量。
她與譚君雅她們,也不過是土坯姐妹情。
她嘆了聲氣,伸手撫了撫蘇櫻的背。
“我也很想你,郡主!
蘇櫻放開她的腰,再次抬眼看她時,已是眼淚汪汪,云舒月腹誹道,她倒是會哭呢。
比月還會哭。
該死的,哭得怎么這樣動人,比月會哭多了。
嚶,整得月也想哭了。
蘇櫻給了她一套侍女服:“他們分不太清我身邊的侍女,你穿上這個,明日也不必混入隊伍里,我怕你走不動,我給你備了馬車,到時候你坐馬車里就行!
云舒月遲疑道:“我坐馬車?怕是不太好吧!
蘇櫻安慰她:“放心,馬車里還有江三公子,你們只需跟行李擠擠就行!
蘇櫻真是考慮得極為周到,云舒月沒話可說,只是,她本來沒太想那么早在江清辭面前暴露的。
她真怕她當場被江清辭拎下去啊。
“好了,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咱們先睡下吧!
蘇櫻拉著她的手來到床邊。
“你放心,我帶的侍女都是親信,她們知道你的身份,云姐姐,你這些日子受苦了!
蘇櫻正想說:“瞧你,都瘦了。”
在摸到云舒月臉的一瞬,將話憋了回去。
要她怎么說呢,云姐姐不僅沒瘦,還胖了。
這手……倒是也跟從前沒什么變化呀。
蘇櫻搖搖頭,真是不解,可今日看見她,她還在山上扛沙子呢。
一想到這兒,又心疼壞了。
蘇櫻躺下后,一直往云舒月懷里鉆:“云姐姐,之后再不會叫你受苦了!
云舒月嗅著蘇櫻發間的香氣,心中十分感慨,頭一次因為自己從前對一個人的利用,有些臉紅呢。
她被蘇櫻抱著,迷迷糊糊進了夢鄉。
第二日一早,她換上侍女的服裝,上了蘇櫻給她指定的馬車。
一上來,江清辭穿著侍衛服,已然端坐其中,見了她,瞪大了眼。
忙道:“云舒月,你來這兒做什么!”
云舒月捂住他的嘴:“我去夜郎國玩玩兒?”
江清辭不同意:“此行危險,我就算不去,也要把你帶下去,你跟我走。”
他站起身拉著云舒月往外拖。
云舒月拗不動他,也算是知道了,他真寧愿自己不去了,也要把她拖下去。
她賴在座位上,拉住他的手,踮起腳尖猛地往他身上撲,然后抱住他的頭,一下親了上去。
江清辭瞪大眼,“嗚嗚”了兩聲,但沒用。
他被云舒月狠狠壓制著。
“啵唧~”
“清辭哥哥,你就讓我去吧,我想跟你去夜郎國,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
他真的信了她個鬼。
她抱著他的頭,一下又一下地親著。
目光深情又可愛。
江清辭覺得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馬車搖搖晃晃地開始緩緩前行,而她抱著他的頭,將他壓在身下。
“啵唧~啵唧~”
第37章 第37章“月兒,你也看看我吧!
江清辭穿著玄色勁裝,腰間系著一條黑色皮質腰帶,腰上掛著一把寒光凜凜的佩劍。
頭戴一頂黑色束發冠,換了套裝扮,兩縷發絲從鬢角垂下。
云舒月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將他壓在馬車的地上,他的目光很兇,但是拿她毫無辦法。
“云舒月,跟我下去,我不去了。”
云舒月將唇湊上去,又親了一口,捏著他的臉道:“清辭哥哥,我想跟著你嘛!
她不是想跟著他,她就是想去。
江清辭無言以對,但腦中理智尚存。
雖說這馬車已經開始動了。
也能聽見四周大隊伍都已經行動了起來。
現在若是帶著云舒月出去,必會引發夜郎國人的疑心,疑心就疑心吧,他反正不去了,他也不怕什么,可他不能給蘇櫻帶來麻煩。
江清辭腰腹用力翻了個身,將云舒月翻到自己身下。
馬車內光線昏暗,他氣質冷峻,兩只手撐在她兩側:“別亂動,既然已經來了,就別被發現,好好坐著!
江清辭坐回馬車內的座位上,微微仰頭,靠在車廂壁上,雙眼微闔。
昨日與手下商談了許久,此行去往夜郎國任務繁重,他實在沒心思照管一個云舒月。
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她坐在車窗前傻笑,撩開車簾,東看看西望望,他捏了捏眉心,頭疼。
他說服了自己好一會兒,罷了,也沒什么可擔心的,月兒向來機敏聰慧,就算沒有他,她也定能護好自己的。
她很乖的,不需要他操什么心。
云舒月忽地扭頭看他:“清辭哥哥,這是不是咱們倆第一次一起出遠門。”
江清辭遲疑著點頭,是吧。
她從前是貴女,哪有機會出遠門,他們二人也不便一同出行。
云舒月笑著從床前趴回來,蹭到
他腿邊,全身都蹭著他,扭著身子,把他本來坐得端端正正的身體都蹭歪了。
她朝他笑著道:“那我好期待呀。”
她笑得燦爛無比,又甜又美,他本來還有些緊張的一顆心,便也化開了,朝她溫和一笑:“是呢!
待馬車駛出牢城營的范圍,云舒月撩開車簾,猛吸了一口氣。
她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就在半年前,她還從未出過京城,后來就踏上了流放之路,一路上哪有什么心情欣賞美景。
“我終于自由了!
她將頭伸出窗外,迎著緩緩拂到臉上的風。
江清辭見狀連忙伸手拎住她后脖子:“你當心些!
現在談自由嗎,還早了些。
馬車行至傍晚,就地休整。
明日一早便可進入夜郎國境內。
但離夜郎國京城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接下來的連綿山路,便都是夜郎國的山了。
夜郎國的一個官吏手里拿著本冊子過來清點人數。
蘇櫻的侍女小桃過來叫江清辭和云舒月下來。
“江侍衛,小月,下來了。”
那官吏看得一愣:“這兩人臉生得很吶。”
小桃道:“這些都是我們郡主的嫁妝,你們南越國無權過問!
官吏愁眉看著小本本,怎么人數與從大禮朝京城出發時對不上了。
小桃又道:“黔州當地官員為表示對郡主遠嫁的關照,特地獻上牢城營罪奴兩名,有什么問題嗎?”
官吏點點頭,這倒是說得通了,又有夜郎國隨行士兵表示,的確在牢城營看到這兩人在做苦工。
官吏合上小冊子,既是牢城營罪奴無疑,那便沒什么好說的了。
就是郡主一路上隨時想買幾個奴隸走,他們也不好說什么的。
“只是,這罪奴為何還能乘馬車?還望告知郡主一番,這奴隸啊,可不能慣著!
小桃便道:“郡主說了,這一男一女都天資聰穎,是要得郡主重用的,總之,我們大禮朝文化禮儀源遠流長,諸如這一類的事情,還不勞你來教我們郡主!
這話說得好生讓人回不得。
要知道,求娶大禮朝郡主是他們國君的意思,夜郎國一直仿照中原古時體系,就連丞相、內史、中尉這一套官員體系,都是仿照的中原。
國君始終覺得,國人粗鄙之氣甚重,郡主此番嫁來,承擔著宣揚中原禮儀的重任。
郡主要是說起規矩禮儀來了,夜郎國人萬不敢反駁。
罷了,這兩個奴隸,要乘馬車便乘馬車吧。
“只是貴國這男女大防之事?”就算是奴隸,一男一女怎可同乘,罷了,他還是別問了,省得問了又出丑,被這個叫小桃的婢女鄙薄一番。
小桃又道:“郡主自幼受中原大儒教養,是蘭竹一樣的品性,還望大人慎言!
再亂講話,就要被郡主批一個“粗鄙”二字了。
侍衛小江默默站著,任由人來將他點了數。
明日便要正式進夜郎國國境了。
只是想不到夜郎國國君也似謝瑯那般,這樣尊崇我朝禮儀。
不過想想也不無道理,夜郎國皇室傳承不過五代,國民大多民智未開,粗莽得很,若要形成系統性的教化,還是從隔壁照搬體系來得快。
更何況,中原禮儀早已傳承千年,學了總沒壞處。
至于究竟是打心底里的尊崇,還是教化民眾的手段,江清辭就不清楚了。
這一路走得,他是越來越心涼,就快想立刻給皇上修書一封,告知他:“此路永遠不可能打通,三萬大軍絕不可能過境,還是歇了心思,再尋別的辦法拿捏夜郎國吧。”
一路上,該走的懸崖峭壁,該趟的水路,一點也沒有少。
這路人好過,轎子卻不好過,蘇櫻要下來自己走。
夜郎國人連忙阻止了她:“郡主千金之軀,不可踏上這泥土地,臟了腳!
江清辭從馬車上下來,也打算前去幫忙。
十多個侍衛一起,拖著郡主座駕前行。
云舒月也從馬車上下來,這路走起來,馬車有翻下去的風險,人還是靠雙腳走來得牢靠。
郡主的座駕走得歪歪斜斜的,又艱難,云舒月看得很是揪心,也為她捏了把汗。
蘇櫻被晃得沒辦法,干脆從座駕上跳了下來。
“我還是自己走吧!
她腳上穿著織花緞布鞋,一沾地就臟了。
但她人下來了,那些侍衛抬座駕就容易得多,也不必擔心太過傾斜,沖撞了她。
夜郎國的官吏也松了口氣,郡主愿意下來走是最好的,就怕郡主規矩大。
云舒月算是知道為何夜郎國人人粗莽了,若是人人都講規矩禮儀,貴人從這兒過路,定要乘轎子腳不沾地,怕是永遠也過不去。
蘇櫻過來與云舒月手拉著手走路,兩人相互扶持著。
云舒月一路上難免要評判兩國差距,夜郎國決計養不出她這樣的貴女。
山上路險,她這個貴女,也得掌著懸崖峭壁,蹲著攀著石塊兒前行。
一腳踩一個泥坑,腳步踉踉蹌蹌,時不時地,該趟水路的時候,也得脫了鞋子趟水路。
郡主不好脫鞋,便還是只能乘一抬軟轎被人抬著通行。
云舒月一個奴隸,倒是沒那些講究了,把鞋子一脫,小腳丫一露,褲腳一挽,腳往水里一踩,她發誓,等以后有機會回了大禮朝京城,定要把這事情忘干凈,身為貴女,這太不雅觀了。
江清辭剛把袖子挽起來,準備到她跟前蹲下,結果他的月兒把鞋都脫了。
那雙小腳丫啊,粉嫩粉嫩的,浸在水里白得刺目。
他面色一黑,他都沒見過的腳丫,這周圍這么多漢子,她就直接脫鞋?
“云舒月!”
云舒月茫然抬頭,他已經把她抱到了一個石頭上。
將她的腳瀝出來,手掌掌著她一雙小腿。
小腿也露了好大一截出來!
手里摸著柔膩膩的,他倒沒心思多想,將她雙腳按在懷里,趕緊用衣裳給她擦干了,又給她套上鞋襪。
然后背過身去在她面前蹲下,沉聲道:“上來。”
云舒月心中竊喜:“哦!
她還想試試趟水玩兒呢,他竟然不讓!
還有這清澈見底的溪潭,能見到紅色的小金魚游來游去,還有烏龜。
她趴他背上,揪著他的耳朵玩兒,等到了夜郎國,她一自由,她就把他甩了,哼。
連著溪潭的是一個小瀑布,這一路走來,大大小小的瀑布很多。
像是一條條銀白的巨龍,在山壁間跌宕跳躍,有的攜著雷霆萬鈞之勢,有的又像小溪潺潺流淌。
云舒月想試試腳踩在光滑鵝卵石和青苔上的感覺,也想到瀑布落下的溪中戲水。
還有老樹上垂下的藤蔓,她想吊上去晃來晃去,然后一下子躍入水中,就像山邊的猴兒一樣。
“清辭哥哥,讓我下來走嘛。”
江清辭冷著臉道:“不行,這里人太多了!
“可是這里又沒人認識我。”
還端什么貴女架子呀。
江清辭不知道該怎么說,是出于一種,就連他也是頭一回看見她腳丫子的私心。
“回程的時候,我帶你在這兒玩兒,今天就不了,大家伙兒還趕路呢!
云舒月將頭埋在他頸窩里,狠狠咬了一口。
她還沒跟他說,她有可能就不回程了。
江清辭忍著疼,也沒說話,也沒冷臉,也沒責怪他。
路途上,總有些她不樂意的事情,月兒調皮一些,他愿意忍讓著。
之后的好多路,都是他背著她走的。
馬車里實在不好坐人,畢竟沿路已經損毀了好幾輛裝行李的馬車。
好在郡主的行李實在是很多,掉下去幾輛也無傷大雅。
有人到郡主跟前去說:“郡主,你的兩個奴隸行為有點不妥!
一男一女,怎可那般親密。
蘇櫻撩開轎簾去看,呀,江三公子背著云姐姐呢。
云舒月埋在江清辭頸窩里,一會兒咬一會啃,見他不接招,又一嘴巴子覆上去,吸著吮著,時不時還要說一句:“清辭哥哥,你好香啊!
“清辭
哥哥,我沉嗎?”
“清辭哥哥,我軟不軟?”
“清辭哥哥,你真好看,我想親你!
聲音又軟又糯又乖,問題下嘴的時候又是真狠吶。
她究竟是親還是咬,嘴上說的話但是軟軟甜甜,她現在慣會嘴上一套實際一套。
江清辭好幾下想把她扔下來,硬生生忍住了,這么多人看著呢。
倒是叫蘇櫻松了口氣,她這邊有人照顧著,云姐姐那邊可沒有,好在江三公子君子風范,真是叫人欣賞。
蘇櫻瞥了那夜郎國的人一眼:“我大禮朝素來有君子之風,江侍衛樂于助人,是君子,怎么了嗎?”
那人無話可說。
畢竟這是君子之風,大禮朝專門來負責宣揚禮儀的郡主,自然說什么便是什么。
往后夜郎國人都要效仿才是。
“郡主說得是,我等受教了!
又走了三天三夜,夜晚便搭營帳休息,蘇櫻晚上總會把云舒月召到身邊去陪著,兩人一起睡覺。
一個云霧繚繞的早晨,一行人終于到了城門前。
云舒月頭昏昏的:“好多山路啊,腳都走麻了!
江侍衛抱著劍立于她身旁:“我背了你一路,腳應該不麻!
云舒月揉著胸口道:“哦,你的背有點硌人。”太硬了。
一路上都是擠扁的狀態。
她的聲音軟糯嗔怪,像小孩受委屈時的嘟囔,透著就事論事的嬌憨。
江清辭黑著臉別過頭,倒是他眼神游離,不似君子。
“那,那抱歉!
他別開頭,云舒月又欺身上去,纏著他手臂道:“那你給我道歉!
江清辭腦袋里嗡嗡作響,無數念頭橫沖直撞,也理不清楚邏輯,胡亂應付道:“抱歉,我下次不會了。”
倒是沒察覺,他背了她一路,她還反過來要他道歉的離譜之事。
云舒月便又道:“你下次不會了?那你要怎么背我!
江清辭被風吹了幾下,忽然清醒了,便冷聲道:“下次你自己走!
兩人守在郡主的車駕旁,他倆一來,小桃都要靠邊站。
江侍衛穿著新的鎧甲,郡主剛把他提拔為了身邊的一等侍衛,鎧甲在陽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
他眼神堅毅,時刻警惕四周,一手按在劍柄上,現在起,他就是郡主身邊真正的侍衛。
云舒月則兩手端于腹前,看著眼前土墻聳立的城墻。
郡主身邊這位侍女,微微仰起頭,一雙眼東看看西看看,流轉間滿是好奇,兩只垂掛髻上系著粉色絲帶,手里拎著個手帕。
待郡主整理好行裝,城門打開,恭迎郡主進城。
夜郎國的空氣很是潮濕,比黔州還要潮濕,云舒月很是適應了一陣兒。
煙火氣撲面而來。
城中街道縱橫交錯,路面由大塊的石板鋪就,倒是讓云舒月松了一口氣,好歹這不是土路。
街道兩旁,人聲鼎沸,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店鋪。
云舒月好長時間沒看到過這么多人了,她瞪大了眼,興奮得不行。
江清辭拉了她兩下,小聲提醒她道:“云舒月,注意你的身份。”
有售賣竹編器具的鋪子,匠人們在門口專注地編織著,手中竹條上下翻飛,不一會兒,一件精巧的竹籃或是竹簍便成形了。
還有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食肆,門口懸掛著色澤鮮亮的燒臘,店內食客們大快朵頤,談笑聲回蕩在街巷。
云舒月這時候才感受到,自己真正的恢復自由了。
雖說夜郎國趕大禮朝差得遠了,可她一來到這里,一聽聞人聲,一走到街巷,她真的好不想好不想再回到牢城營去。
她悄悄瞥了江清辭一眼,倒真是對不起他一片心意,但她心里只想給自己琢磨一個好出路,誰的心意也動搖不了她。
再往前走,是一處熱鬧的集市。
許多百姓駐足看郡主的熱鬧。
畢竟他們這一行人,著裝是大禮朝來的著裝,就連侍女身上,也是穿著錦緞做的衣裳。
云舒月眼珠子仍沒忘了往四處看,她實在是興奮得必須要把這里的所有新奇事物都收入眼中。
攤位上堆滿了琳瑯滿目的貨物,既有周邊山林采摘來的新鮮山貨,色澤紅潤的野果、鮮嫩肥美的菌菇,也有不少水產,活蹦亂跳的魚蝦、張牙舞爪的螃蟹,還有那奇形怪狀、色彩斑斕的貝類。
在中原從未見過這般景象。
夜郎國原是靠著海的。
江清辭隱隱察覺到云舒月的興奮,卻拿她毫無辦法,唯有微微勾起的唇角。
唯一可欣慰的,應是此行把她給帶上了。
她見到從前沒見過的,體會到從前沒體會過的,必然是興奮的,而他看著她興奮,心里也雀躍得不行。
他不禁在想,若是她沒來,單他一人見了這些新奇景象,也會遺憾的。
商販們扯著嗓子叫賣,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這其中,有說中原話的,也有說一堆嘰里咕嚕云舒月聽不懂的當地土話的。
京中平民百姓大多穿著粗布麻衣,也有少數穿著錦緞華服的富家子弟,而稍微體面一些的著裝幾乎都有大禮朝服飾的影子。
城中建筑也獨具特色,多為木質結構,屋頂鋪著茅草或是瓦片,房屋錯落有致地分布著,有的依水而建,門前便是潺潺的溪流,婦女們在溪邊換洗衣物,孩子們在水中嬉戲玩耍。
云舒月看著看著,忽然看到了沒穿褲子的小男孩兒,對方正在水里捉魚。
她猛地回過頭,面向江清辭。
江清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他從她頭側望過去,溪中正有一光屁股小男孩兒,那小揪揪正對她。
云舒月也有臉紅的時候。
“這,這夜郎國人也太不知禮數了,就算是小孩兒,也不能不穿褲子呀!
江清辭無奈搖頭,將她往里拉了拉:“那你便走里面,不看就行了!
云舒月搖頭:“不行,我得看,不看白不看!
江清辭:“……你少看些吧!
云舒月悄悄看他,江清辭過了一會兒才察覺她在看他。
“云舒月,你在看什么?”
云舒月沒在看什么,她就是突然想起來了,譚君雅說的,什么倒三角,她倒是忘了摸摸看江清辭了。
夜郎國的小孩兒從小便泡在溪水里長大,此處氣溫比黔州要高一些,要更往南邊一些。
“江清辭,你可會游水?”
云舒月不會,女孩子家家的,脫光了在水里泡著算怎么回事。
江清辭點頭:“會的。”
云舒月有些羨慕,夜郎國的溪邊,也有小女孩兒泡著,不過不是光屁股,還是穿了衣服的。
看來這夜郎國人也不是完全不講究。
還有的房屋建在山坡之上,從遠處望去,層層疊疊,與青山綠樹相互映襯。
城中還有幾處高大的樓閣,飛檐斗拱,雕梁畫棟,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聽旁邊人說,那是城中達官顯貴的居所。
云舒月眼睛亮了亮,這宅子看著還不錯。
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好。
跟隨著郡主的座駕,一行人緩緩朝那雕梁畫棟靠近。
郡主出嫁前,在城中有專門為她安排的住處,在離皇宮不遠處。
還未安頓下來,夜郎國便有一位官員前來拜訪。
“壞了,他見過我們,得躲起來。”
說完,云舒月推著江清辭往里走,隨便挑了間屋子躲進去。
來人正是之前在牢城營見過的易左丞相。
云舒月擔心蘇櫻一個女孩兒被夜郎國人欺負。
進了屋子里,視線透過窗紗緊緊鎖著蘇櫻,像是她一旦受了委屈,她便要沖出去。
江清辭站在她稍后一些的位置,目光直
視她。
“月兒!
他伸手撥弄她后頸的發,云舒月抖了抖肩:“別動。”
她這般為蘇櫻憂心的樣子,真是叫他喜歡得不行。
她這個人是有真心在的。
“蘇櫻不會被欺負的,你放心吧!
他輕輕繞過她耳尖的發,一邊安撫道。
她的眉頭仍是蹙著的。
“月兒,你也看看我吧。”
云舒月轉過身,柔柔看著他道:“清辭哥哥,我看著你的呀,你長得真好看。”
迷人大法開啟。
江清辭沉吟道:“剛剛趁我不在,你找人給謝瑯傳的信,被我的暗衛攔下來了!
她這樣,叫他多傷心啊。
云舒月臉色一變,江清辭從袖口掏出那張信。
見沒得狡辯,云舒月解釋道:“我,我只是想約老朋友見個面,畢竟謝瑯當時對我還挺好的!苯遛o身邊何時竟有的暗衛,她一點也不知道。
她才發現她對江清辭一無所知,從江家假流放開始。
江清辭收起信,面容變得冰冷:“這些日子,你別想離開我跟前一步!
第38章 第38章要她做我的世子妃。
江清辭兇巴巴地跟她講話,霸道極了。
云舒月氣得跺腳:“你不放心我!”
莫非他還擔心她壞了他的事不成,她聯系謝瑯是一方面,可從沒想過把江清辭的身份透露出去。
這個江清辭,真是可惡!
江清辭將她手腕緊緊握在手里,道:“我不是不放心你,而是你,云舒月,你是怎么來的到時候就怎么跟我回去,我絕不可能讓你留在夜郎國!
云舒月本也還沒決定是否要留下,就被他這么敲定了,她也不服。
“憑什么!”
就算真要留在這兒,也是她的自由。
“我當時給過你離開的選擇的!
現在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江清辭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又琢磨起別的出路。
畢竟,他江清辭這輩子不可能親第二個女人。
依他看,還是盡早將生米煮成熟飯的好,還做什么君子。
省得這個女人整日的三心二意!
云舒月扭了扭手腕,將背抵在門框上,嘴一癟,眼淚就掉下來了:“嗚嗚嗚,清辭哥哥,你不可以這樣!
江清辭眸色一沉,她又裝柔弱。
她慣會這樣的手段。
實際上,她心里不止又在想些什么招數,他還不了解她嗎?
他上一次當就罷了,回回上當怎么可能。
他緩緩松開她的手,俯視她:“過來,到我懷里來!
他的語氣并不溫柔,帶有一絲不容抗拒的掌控力。
云舒月一邊抽噎著,一邊柔柔往他懷里去。
“嗚嗚嗚,你好兇,我討厭你!
一邊說,一邊拳頭往他胸口上錘,往他身上倒的勢頭卻一點沒收。
不一會兒,江清辭懷里就盈滿了一個又軟又美的小美人兒。
一邊往他胸口上蹭一邊撒嬌,嘴里滿是抱怨的話語。
江清辭明知道這是她的招數,實際上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一點也不知道,但肯定,絕對不是真的在向他服軟。
可是,她這個樣子,誰遭得住啊。
“我討厭你!”然后拳頭用力往他胸膛上一錘,江清辭倒退了兩步。
“嗯哼~”忍不住一陣悶哼。
他伸手握住她的拳頭,琢磨著,她哪兒來這么大力氣。
再看她的臉,皺巴巴地團成一塊兒,但又美得不行,像顆多汁的荔枝,咬一口就要迸出汁水,但又扎人得很。
臉上還在賣可憐,這手上的力氣可一點不小。
他有時候真的在想,她除了在裝乖的時候,其他時候是不是恨他。
他肩上現在那牙印還沒消。
管她怎么著,打他兩拳他還是受得住的,瞧她,賣乖賣可憐的樣子他很吃。
他伸手將她攏起來,抱住,抱得緊緊的,無論如何,他必定不會讓她走,要打他便打兩拳吧。
“打你打你,我討厭你!”
江清辭攏著她,挺疼,悶哼了一聲,垂頭忽地咬住她耳垂。
那墜著的綠松石晃得他眼暈,她手勁兒是真大,他也不是全無脾氣。
“嘶——”錘在他胸上的拳頭更用力了。
耳垂如同一顆圓潤的肉珠,是入口即化的水信玄餅,柔軟且富有彈性。
他輕輕含著,悶哼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
云舒月一邊打他,一邊聽到耳邊傳來的悶哼聲,忽然沒力氣了,腿一軟,腰一塌:“嚶~”
蘇櫻推開門進來時,江清辭放開云舒月,手掌扶住了她的腰,喉結滾動了一下。
蘇櫻別開眼,并未多看,只道:“易左丞相走了!
江清辭便問她:“他跟你說什么了?”
月兒鬧脾氣,光顧著應付她,倒忘了關注蘇櫻那邊。
蘇櫻道:“說他替國君先來問候我,明日帶我進宮見國君,又說了大婚的一些事宜!
三日后大婚,并未給蘇櫻多長的準備時間。
“對了,你們……”
蘇櫻雖說早知道云姐姐與江三公子是青梅竹馬的關系,但并不止他們二人已經,已經這般親密。
云舒月瞪著江清辭:“牢城營的男男女女,沒那么多講究,自然是,看順眼了就一起玩鬧玩鬧,當不得真!
她還賭著氣呢。
她果然只是想玩弄他的唇瓣子!他以前對她好歹還有些別的用處,一來了夜郎國,她便瞧不上了是嗎?
江清辭咬牙切齒,好好的正經關系被她說成什么了。
“云舒月,你亂說些什么,郡主別誤會,我們是正當關系!
蘇櫻笑了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云姐姐以后還是別亂說了,江三公子是正人君子,不可污他清名。”
云舒月瞪大了眼,有口說不出。
這頂頂會裝的人明明是他吧。
再看現在江清辭的模樣,真是月朗風清、氣定神閑。
云舒月咬咬牙,發誓定要撕破他的偽裝。
蘇櫻又道:“對了,我既然已經把你們順利帶到夜郎國來了,往后你們也不必真的做我的侍衛和侍女,若你們有別的想法,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們達成。”
比如買個宅子開始過日子一類的。
她看這兩人也挺想一起過日子的。
夜郎國雖比不得大禮朝,但若是有足夠的銀子,日子還是能過得很不錯的。
她相信江三公子和云姐姐兩人能力不差,定能過得好。
“我問了問,這里的戶籍也挺好辦的,遠處的山上還住著許多土人。”夜郎國的戶籍制度處處都是漏洞。
云舒月與江清辭對視一眼,她身上還穿著粉白的侍女服。
江清辭道:“蘇櫻,抱歉,我之前騙了你!
事已至此,他定要對她將事情和盤托出。
蘇櫻沉默著聽完,臉色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她只道:“若是皇上的意思,蘇櫻自是全力配合,更何況,若真能早日收服夜郎國,對蘇櫻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只是,她從來沒想過那么多,皇上要她嫁人,她便嫁人,嫁誰不是嫁呀,她腦袋空空的,不愿知道太多的事情。
“那,那我都聽江大人的便是!
江三公子變成了江大人,蘇櫻待他生疏了許多。
江清辭心里有些難受,蘇櫻真是極好極好的一個人。
云舒月拽了拽他,像是有話要說。
江清辭對蘇櫻道:“那我們二人就先還是做你的侍衛和侍女,與你一起進宮!
蘇櫻點頭:“好!
晚上,云舒月待在蘇櫻給她安排的屋子里,她心中很是憂慮。
江清辭從外面進來,關上門,踱步到她跟前,問她:“你有何事要說。”
“蘇櫻一個女孩兒獨自嫁到這兒來,江清辭,你得幫她樹立起威信!
江清辭頷首:“這也是我的任務,你放心。”
倒是她,何時變得這樣熱心腸了。
云舒月從前可是從不會為他
人憂慮的女子。
就是他家被流放的時候,她也未曾替他奔走過一次。
連聲關心也未對他說過。
一想到這兒,江清辭頗為無奈,心里還怪疼的。
“哦,那你可以出去了。”
“……”他剛進了她的屋子。
屁股還沒坐熱。
云舒月嘟著嘴看他,她現在還在生氣。
江清辭伸手捏她臉蛋,她實在是可愛得不行。
云舒月伸手揮開他:“你不許碰!”
江清辭便站起身:“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云舒月仍是怒目瞪他。
叫他走他便走,他可真是聽話。
跨出門前,還回頭對她說了一句:“晚上別偷溜出去,我找人守著你!
云舒月死命跺腳:“江清辭!你真的很過分!”
江清辭“砰”的一聲關上門,沒搭理她。
他也沒辦法,不守著她點,她跑了怎么辦。
云舒月就是個沒良心的,他算是知道了,對沒良心的女人就得采取強制措施。
第二天一早,宮里來了位公公。
這位公公邁著細碎而沉穩的步子緩緩走來,穿著一襲深灰色的太監服。
城中大多數人穿著都偏深灰色,云舒月合理懷疑,夜郎國尚未掌握艷色染布技巧。
少有的艷色布料,都是跟著商隊從大禮朝進來的,必是價格昂貴。
公公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小帽,一舉一動學得還像那么回事兒。
“郡主一路辛苦,今日該隨奴才進宮面見圣上了!
蘇櫻聽到這里,臉色有些難看,但她一個弱女子,不好說什么。
江清辭蹙起眉頭,他若是不來,竟不知夜郎國國君在郡主面前自稱圣上了。
這太監不認識他,在郡主面前便口無遮攔,以為她一個弱女子反抗不了什么。
夜郎國國君未能稱帝,一片土地上自然只能有一位皇帝,其余皆是藩屬國,只能稱王。
江清辭暫時只是個侍衛,他瞥了云舒月一眼,怕是要她好好安慰一番郡主才行。
云舒月伸手抵住蘇櫻的腰,下巴往起揚了揚:“這位公公,我大禮朝的郡主規矩甚多,還要收拾兩個時辰才能隨你進宮面見國君,你先等著吧。”
“這……這!弊蛉站驼f好的時辰吶。
“難不成,你是想壞了我們郡主的規矩?”
蘇櫻性子實在溫柔,云舒月看不過去,定要幫她在這兒立起架子來不可。
江清辭默默頷首,說得真好。
“還有郡主一應衣食住行,皆要按照規制提供,膳食上,晨起每餐不少于十二道菜,六道熱菜、三道涼菜、兩道湯品、一道點心,你們早上呈的都是些什么膳?”
公公聽得愣住,他們國君也沒吃得這么好啊,這大禮朝國力竟強盛至此,一個小小的郡主,竟能匹配上這般規制。
“這……這怎么可能呢?”
云舒月便鄙薄道:“夜郎國不會連這些東西也提供不起吧,那我們郡主可要好好向陛下修書一封,說明夜郎國物資之匱乏,國力之虛弱……”
“別,別,這些東西我們還是提供得起的,就是你一個侍女,是怎么敢越過主子說話的!”
蘇櫻沉默了半晌,也該開口了,便言徐徐說道:“中原有句古話,叫‘貴人語遲’,小月,我教你幾回了,身為我身邊的一等侍女,像這樣的小事情,交由下面的侍女去跟公公說便是了!
云舒月立刻頷首回退,做足恭敬姿態:“謹聽郡主教誨!
剛剛還咋咋呼呼的侍女,現在恭敬得不得了,這郡主的地位一下就烘托出來了。
這中原不愧是禮儀之邦,貴人一出場就不一樣。
云舒月默默為蘇櫻捏了一把汗,這夜郎國,可不好混吶。
江清辭默默看著云舒月發揮,真是驕傲得不行,瞧瞧他家的月兒。
無論走到哪兒,云舒月必不是會被欺負的類型。
這位公公果真在外恭候了兩個時辰。
到了點兒,云舒月才躬身迎著郡主出了門。
江清辭執劍跟在身后,云舒月彎腰攙著蘇櫻,比宮女攙扶太后還要小心。
蘇櫻有些哭笑不得。
可這一幕看在那公公眼里卻是不得了。
大禮朝一個小小郡主的規制便是這般,那皇帝出行豈不是更是不凡。
到了宮門前,正門名為瑞華門。
秦公公朝郡主行禮道:“郡主,宮內自有侍衛保護,還請將一應侍衛留在宮門處。”
蘇櫻有些不知所措,江清辭手上的劍“锃”的一響,義正言辭道:“我等奉皇命保護郡主,不得離開郡主半寸!
秦公公嚇了一跳,夜郎國從不練兵,也沒有軍隊能打進來,他何曾見過這等氣勢呀,若是把這些侍衛放進去了,國君必定嚇得夠嗆。
“這,這,你們也別為難我呀,還是要講講道理的,這樣吧,只帶一個侍衛,且不能攜帶兵器!
蘇櫻看了江清辭一眼,隨后點頭。
她本就是來和親的,夜郎國國君沒有道理對她不利。
而江清辭本就是進皇宮探聽消息的,帶不帶兵器也并無所謂。
一進了王宮,云舒月又開始偷偷地打量起來。
彈丸小國的王宮,的確難與大禮朝皇宮的巍峨壯麗相比。
云舒月心中嘆著氣,瞧不上,真是瞧不上。
她這個侍女一進來,邁著小碎步,這體態,這小模樣,王宮內一排本是路過的宮女,見了她,也不禁要模仿起來。
她的步伐輕盈且沉穩,身穿一襲素色工裝,恰到好處勾勒出她端莊窈窕的身形。
江清辭跟在后面默默看著她,她身上有了一些從前的影子,從前她也是這樣端著手走路的,但時不時地,總要扭兩下腰肢。
她向來是個很迷人的女子,他甚愛之。
到了大殿前,秦公公引著蘇櫻進去,叫侍女和侍衛一干人等皆在外面等候。
云舒月偷笑,這王宮里的規矩還像那么回事。
可他們二人專是來給蘇櫻撐場面的,怎么能不進去。
云舒月正要往里面走,忽的聽見里面傳來謝瑯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她朝江清辭對口型:“謝瑯在里面!
江清辭頷首,便在殿門外停下了,他暫時還不想暴露。
云舒月腳步在臺階上頓了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往前走。
想了想,自己正好想見見謝瑯,便跟著進去吧。
正要邁進殿門,江清辭伸手拎住她后脖子上的衣領,一把將人給拎了出來。
云舒月瞪他:“你為什么不讓我進去。”
江清辭理直氣壯道:“秦公公說了,讓侍女在外等候!
云舒月嘟囔道:“他說他的,我進我的,有什么沖突!
江清辭一把將她拽到自己身旁,抵在角落里:“萬一國君降罪呢,我得保護你!
云舒月抵在墻角,朱紅色的立柱略顯纖細,地面鋪著大理石,光澤溫潤,只是面積有限,走兩步便變成石磚路了。
“有你在,我可不怕什么,江清辭,你是不是怕我見到謝瑯啊。”
江清辭沉默著,沒說話。
云舒月捧著肚子笑道:“你就這么怕我跟他走了,不跟你回去了?”
江清辭動了動嘴唇,說道:“他只是國君第四子,你要想清楚!
這么個破破爛爛的王宮,規矩都學得四不像,國君第四子又算得了什么。
云舒月無辜道:“我與謝瑯只是朋友,清辭哥哥,你也太小氣了!
就算只是朋友,可她也想過跟他走。
江清辭受不了這個。
“云舒月,你離我近些。”
云舒月搖搖頭:“不要,你現在對我一點也不好,也不溫柔,我不要離你近些,我要離你遠些。”
國君見到郡主,對她甚是喜愛。
蘇櫻往四周看了看,只看到國君身邊有一位郎君。
國君道:“這是我的第四子,太子今日不在,還是待大婚那日,你們再見面吧!
蘇櫻頷首:“是!
國君與她說了一會兒家常。
“你父親身體可還好?”
蘇櫻答:“很好!
她的話并不多,國君似乎想從她嘴里問出更多大禮朝的消息,卻始終未能得到太多信息。
這個兒媳婦,好似不太愛說話。
“來了這里,飯可還吃得慣?”
蘇櫻答:“還
好,大多數吃得慣,隨行帶了廚子來的,國君不必擔心我吃不慣!
國君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過了一會兒,緩緩道:“當年有一位中原過來的廚子,給我做過一道紅燒肉,我現在回想起那個味道,都甚是想念!
蘇櫻聞言,嘴唇動了動,不知是不是該說可以將自己的廚子借給國君,但云姐姐提醒過她,架子要端起來,她便沒開口。
國君見她又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夜郎國只是偏居一隅,仗著山勢,在中原面前頗為傲慢,但若要真的論起實力,什么也算不上。
他的王宮也沒有什么規矩,他的國內也并不操練士兵。
但他這個國君做得很是自在。
罷了,只是給太子娶了個側妃回來而已,也不值當他花費太多心思。
那便:“你回去歇息吧,到時候大婚,自有嬤嬤前來教你規矩!
蘇櫻只道:“是!
又想起江清辭說的,要她盡量在大殿里多停留一會兒。
那兩人此時已經偷偷摸摸沿著殿外摸索起來了。
蘇櫻正要掉頭往外走,又只能抬頭看向國君,干巴巴道:“待我父親向國君問好!
國君神采便又回來了一些:“哦,那你便寫信回他,我很好!
“敢問國君,平日里,胃口可好?”
蘇櫻咬了咬舌尖,她不會跟長輩聊天,若是云姐姐在就好了。
國君笑道:“極好,極好。”
蘇櫻又問:“那,那太子……生得好看嗎?”
這應當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國君哈哈笑道:“我兒子各個都生得好看,你看看他四弟便知道了!
蘇櫻將目光轉向謝瑯,謝瑯端身朝她行了一禮:“見過大嫂!
蘇櫻臉色變了變:“這,這!
謝瑯挺直身板,似是對自身禮儀極為自信。
“大嫂,我到黔州牢城營時,曾拜過一位老師,名叫云舒月,你可認識她?”
蘇櫻眼珠子瞪得大了些:“你,你說誰?”
“云舒月!
云舒月跟江清辭此時正繞到大殿后方,恰好聽見這句話。
江清辭將她抵在墻角,伸手捂住她的唇。
他眼神警告她,小聲道:“云舒月,你別想離開我身邊半步!
云舒月柔弱點點頭,他好兇,不讓她離開,她就不離開。
見狀,江清辭緩緩松手,月兒真乖巧,他很喜歡。
怎料手一松,云舒月大聲喊起來:“謝瑯!”
江清辭氣急,翻身跳上了屋頂。
云舒月朝他吐吐舌頭,又朝他揮揮手。
殿內三人聽見她的聲音,謝瑯眼睛頓時驚喜一亮,蘇櫻有些震驚,國君則是有些疑惑。
“誰人在我王宮里大喊大叫?”
云舒月也不是不會審時度勢的人,這夜郎國王宮,看著就沒什么規矩的樣子。
再加上她又認識謝瑯,她又實在想從江清辭身邊脫身出來。
倒也不是她真就棄了江清辭,要投奔謝瑯了。
總之,她討厭被人管著的感覺。
謝瑯從殿后繞出來,見著她,臉上滿是驚喜的神色。
“老師,你來了!”
謝瑯抓著她的胳膊,將她帶進大殿:“父王,這就是我給您說過的那名女子!
云舒月一進了這里,瞬間恢復乖巧。
一跨過門檻,她便款步而入,步伐穩重,每一步都踏出恰到好處的節奏,盡顯她隨身附帶的高傲優雅。
行至國君面前,她微微俯身,雙膝微微彎曲,姿態優美地行了個大禮,上身挺直,脊背如同一根翠竹,堅韌而不失柔美。
面容沉靜,笑意恰到好處,開口說道:“民女見過國君,愿國君圣體安康。”
國君剛還有些質疑怎會有人在王宮大喊大叫,直呼他兒的姓名,此時聽到這清脆悅耳的聲音,全都拋之腦后了。
“你是誰啊!
“回國君,我是郡主的侍女!
謝瑯道:“父王,您就別問了,這是兒子的熟人,既然來了,就是兒子的客人!
國君威嚴道:“既是你的客人,那就不能是郡主的侍女。”
既然是侍女,那就不能是他兒子的客人。
謝瑯急道:“父王,那兒子便直說了,我要她做我的世子妃。”
云舒月瞪大了眼,謝瑯朝她眨眨眼,像是在說:“你放心,哥不讓你白來!
剛翻身跳到屋頂的江清辭,差些跌下來。
第39章 第39章紅燭、新房、紅唇嬌艷欲……
國君聽了這話,倒是認真端詳起這小女子來了。
這女子,樣貌端正,四肢健全,知禮懂事,眼珠子有神,頭發茂密,身材勻稱,臉蛋飽滿,倒是個好的。
不過嘛,“世子妃她還當不得,就到你后院兒做個良娣、良媛一類的也是可以的嘛!
國君捋著絡腮胡子,往椅子上一倒,叫宮人端酒來給他喝。
他似乎一直處于一種微醺的狀態。
云舒月拿眼睛瞪謝瑯,她可不給他做良娣。
再說了,就算是世子妃的位置,她也不太能瞧得上的。
謝瑯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又朝國君道:“父王,您瞧,兒子想,她還不愿呢!
云舒月輕哼了一身,這國君倒是想得美,要她給謝瑯做良娣。
云舒月雖然比起以前落魄了許多,但她骨子里的傲慢卻一點也沒減少。
國君一杯酒下肚,有點懵,便道:“她不愿又怎么了?我是國君,我下令便是!
蘇櫻忙道:“她是我的侍女,國君您不能隨意下令,她的婚事是我說了算。”
謝瑯聳聳肩,坐回去,又道:“父王,兒子就是說著玩兒的,您別當真。”
國君又打量了幾眼云舒月,倒覺得此女越看越端正。
夜郎國沒什么好女,這從大禮朝過來的侍女,竟有這等風姿。
國君想了想,只是他的四子罷了,松口也不是不行。
“這樣吧,你若實在喜歡,叫她給你做個側妃,一個侍女,位份不能再高了!
謝瑯無奈搖搖頭,想也知道云舒月不可能愿意的。
她那般高傲的女子。
他湊到國君跟前,小聲道:“父王,您就給兒子一些面子,爽快些吧!
還沒等國君開口,蘇櫻連忙道:“實不相瞞,我的這位侍女早已對我的一位侍衛心有所屬,還是不勞國君費心了!
國君恍然大悟:“倒是聽說你身邊有一侍衛和一侍女,一路上舉止親密,原來就是她!
謝瑯反駁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喜歡一個侍衛!
國君臉色變得嚴厲,直視蘇櫻道:“你可要說實話,我夜郎國也有欺君之罪!”
他現在有心給兒子找位好側妃。
蘇櫻無奈道:“蘇櫻沒有說謊,您宣我的侍衛進殿一看便知!
她知道江大人暫時還不想泄露身份的,可這不是沒辦法么。
蘇櫻也有小心思,反正他遲早也要在夜郎國表明身份,若是先借她之口表明了,她能在國君這邊做好。
更何況,蘇櫻有心想幫云舒月和江清辭把關系坐實了,就當是幫小姐妹了。
國君撫須道:“傳。”
江清辭從殿外踏步進來,相貌堂堂的侍衛著黑色勁裝,端端正正朝夜郎國國君行了一禮。
“見過國君。”
國君一愣,這侍衛比他兒子還要俊美幾分,怪不得這女子早已心屬于他。
這一男一女站在一起,竟是說不出的相配。
謝瑯吃了一驚,江清辭淡淡掃了他一眼,一個侍衛,站在這大殿之中,氣場倒比他一個世子強多了。
也不知江清辭現在做著侍衛是哪兒來的理直氣壯。
謝瑯垂下頭,眼珠子轉了轉,決定先不給父王說江清辭的事情。
黔州牢城營的江校尉,為何要假扮成郡主的侍衛來到夜郎國,還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王宮。
不管怎么說,他現在愿意露面,應當就不是揣著什么陰暗心思來的。
謝瑯瞪了他一眼,看在云舒月的份上,他先放過他一馬。
國君視線在這一侍衛,
一侍女之間掃了掃,心中頗有些遺憾。
真是好養眼的一對,站在一起相得益彰,才子佳人。
國君愣了一愣:“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兩人男未婚女未嫁,寡人一個做國君的,還沒有拆散他們的權利了嗎?”
蘇櫻發現夜郎國國君很喜歡強調自己的權利。
謝瑯端手拱身,是中原君子的模樣,溫聲道:“父王,君子不奪人所好,何不成全他們呢?”
國君瞥了他一眼,行嘛,現在全國上下皆效仿君子行為,學習君子禮儀,他這個做國君的,還是該起到帶頭作用。
他沉吟了半晌,用又深沉又緩慢的聲音道:“今日郡主頭一回到寡人這兒來拜見,寡人也該做些好事,那便,由寡人賜婚你的侍衛和侍女,促成一段佳話,傳回你們大禮朝時,也算兩國之間的一段佳話了!
謝瑯朝云舒月揚揚下巴,抿唇笑著,他當然也喜歡云舒月了,誰會不喜歡云舒月呢。
但他喜歡她,更想讓她過得好,姓江的看樣子在大禮朝頗有權勢,之前還未發覺,現在連起來一想,江校尉極有可能便是出自那個江家。
云舒月若想以如今的身份嫁入江家,一定不容易,否則她也不會千里迢迢到夜郎國來尋別的出路。
謝瑯愿意幫她,夜郎國國君的賜婚,雖說不知拿到大禮朝還算不算數,但生米煮成了熟飯,不算數也得算數。
國君好人做到底,大手一揮:“給他們兩人在城中賜個宅子,即日大婚便是,不必再多說了!
蘇櫻也沒什么好說的,剛剛已經說了他二人有私情,現在拒絕婚事,更是欺君之罪。
“這兩人甚合寡人眼緣,對了,你們倆叫什么名字?”
從前一個是侍女,一個是侍衛,一個叫小月,一個叫小江,云舒月倒還好,江清辭的真名若是用出來,必會被人察覺身份。
遞上去的名字,就是個江三。
謝瑯直視江清辭,若他想讓他們二人的婚書拿回大禮朝后仍能生效,現在就必須說出自己的真名。
江清辭的名字并不低調,他是中原有名的才子,又有諸多著作流傳于世,再有一個江家的出身作為背景,只要說出來,國君必會知道他的身份。
就看他現在是以婚書為重,還是以隱瞞身份為重。
謝瑯揣著看好戲的心思,反正他不主動拆穿姓江的。
云舒月也側頭看著江清辭,她是很聰慧的女子,向來能很快洞穿這些彎彎繞繞。
也因此,孰輕孰重她更分得清楚。
江清辭垂眸斜斜的看她,正好是午后慵懶的光影,如細碎金紗傾灑在他身上。
他的眉眼專注凝視著她,眼瞼微垂,目光深情得仿佛能將世間萬物都溫柔地包裹其中。
他知道云舒月為什么想來夜郎國,也知道她為什么要聯系謝瑯,她在給自己找后路。
她找后路的原因,不就是還不信任他嗎,不信任他真的能讓她做上首輔夫人。
一想到這兒,江清辭微微眨眼,一瞬間,心里又疼又癢。
既然已經與國君見了面,他該拿出他的氣勢來,便將身份表明了,又有何妨。
可正當他要開口,云舒月搶在他前面道:“回國君,小女名叫云曉月!
江清辭微微一怔,她沒說真名,她不說真名,他們的婚書一拿回大禮朝,便是個假的。
云舒月側頭看他,便是在等他回話。
他注視著她的眉眼,深深地看了進去。
云舒月,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舒月避開他的目光,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實,若能由夜郎國國君親自賜婚她與江清辭,那么他們回了大禮朝,也定是板上釘釘的關系了,她也再不必擔憂其他。
但她一直記著,江家假流放的事情事關重大,就連京中都少有人知道,現在江清辭的身份不能透露。
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她向來是個只顧自己不顧大局的人,今日怎的倒想起大局來了。
或許是,江清辭的確待她很好,他對她,真是沒話說。
她多少也想站在他的角度上考慮考慮。
江清辭便道:“草民,江三!
國君大手一揮:“好,江三,云曉月,你們二人便于三日之后,與太子和郡主一同大婚吧。”
回了郡主府,蘇櫻望著他們兩個直搖頭。
云舒月道:“說了真實身份,國君一生氣,也不一定給我們賜婚了,再說了,說不定他一生氣,要砍我的頭呢!
他們三人說起來也挺勢單力薄的,不敢貼臉惹人家。
“更何況,誰想就這么嫁給江清辭了!
云舒月搖搖腦袋:“他還沒給我家聘禮,這門婚事,不能作數!”
江清辭一直看著她,她也不看他,不跟他對上眼。
像是專門避著他似的。
江清辭心里清楚,她不說真名,明明就是在為他著想。
這樣好的女子,他還往哪兒找去。
他一顆心都快化了,月兒真好,他好喜歡好喜歡她。
她晃晃腦袋,又傲嬌又高冷的樣子,真是迷人極了。
假成婚便假成婚吧,反正他以后也一定要給她京里最風光的婚禮,叫滿京城的貴女都羨慕她。
他真心覺得,自己上哪兒還能找到這么可愛又乖巧的女子了。
比她乖的一定沒她好看,比她好看的,不對,沒有比她好看的。
他喜歡她,一開始不就是被她的美貌吸引嗎?還是個小粉團子的時候,她就可愛得不得了。
又會撒嬌,又會賣乖,她不是在討人喜歡,她是天生就討得人什么都給她哄她。
蘇櫻看了他們倆一眼,嘆氣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
她本意是真的想撮合這兩個人的。
云舒月和江清辭,是被連在一起最多的兩個名字。
云舒月端端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夜郎國許多這樣的藤編器具。
她拿著扇子晃啊晃,昂著脖子隨意道:“我本就是來夜郎國玩兒玩兒的,怎么樣都行!
她斜眼用余光觀察著江清辭,過了一會兒,轉過身對他道:“清辭哥哥,月兒從小的愿望便是嫁給你,現在終于要成真了,月兒好高興呢!
正在自我陶醉的江清辭:“……”
一瞬被拉回了現實,她說的話里面,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他竟該死的分得好清楚。
他站定了,斜陽打在他身上,新換的衣袍在斜陽輕撫下,似有流動的韻律,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姿。
雙眸此刻正微微瞇起,幽遠而寧靜,衣袂拂動,微風拂過,他端手站立,看向云舒月的眼神沉靜。
云舒月坐在椅子上,又歪頭朝他甜笑。
他的衣袍輕輕拂了一下,云舒月站起身撲到他懷里,他往后一個踉蹌,伸手扶住她的雙肩。
她依偎在他胸前,頭用力拱了拱,蹭了蹭。
“月兒好開心。”
江清辭退后兩步,將她扶正。
開心么?說開心還早了些,事情總要慢慢來。
他伸手,遲疑了一下,在她后腦勺上撫了兩下。
“清辭哥哥,你開心嗎?”
她抬頭望他,眼珠子亮得過分。
他其實,不太開心,這不是什么正經的婚事。
就像她說的那樣,連聘禮都還沒給的,怎么能算呢,不能算的。
三日時間很快過去,云舒月照常做蘇櫻的侍女,每日在人前伺候她起居,江清辭雖明面上是侍衛,但他來了夜郎國該做的任務也在每日推進。
郡主與太子大婚的這一日,順帶著,她身旁的侍女和侍衛也舉行了一場小婚禮。
畢竟排場上要拉開差距,江清辭與云舒月的這一場,要簡單得多。
二人在夜郎國并無熟人,太子的賓客便順道向他們道了恭賀。
“江侍衛,去接新娘子嗎?”
江清辭穿著夜郎國獨有的,新郎官服飾,略顯粗糙感,騎在一匹不那么高大的馬匹上。
倒是這馬匹上坐著的人,風度翩翩,令人側目。
“大禮朝的侍衛都生得這般器
宇軒昂!
“好想找個中原來的郎君做夫君啊。”
江清辭一路行至郡主府,云舒月的花轎比郡主的小一號,慢悠悠地從后面晃出來。
接完沒那么多流程的親,新郎官在前,新娘的花轎在后,一前一后去了國君賜給他們的宅子。
宅子不大,正好夠兩人居住,在夜郎國京城的地界,這宅子還算華麗精致。
不過云舒月踏入這里的第一瞬,還是皺了眉頭,不太滿意。
不過她與江清辭在這里,本也不是長住。
看樣子,到了時間她是非得跟他一起回去不可了。
夜郎國不好,一點也不好,并且她在這里成了他的妻子,到時候他走了,她卻留在這兒,她不就成了寡婦。
可若是跟他一起回去。
云舒月真的好不想,好不想再回到牢城營。
回了牢城營,她是罪犯,是比寡婦還不好的身份。
他會真的娶她嗎?他家又真的會接納她,并且幫她家脫罪嗎?
這些都是未知的。
心中懷著這些忐忑,云舒月被人攙著跨了火盆,拜了天地。
云曉月與江三,這便禮成。
她進了洞房,他留在外待客。
這座宅子叫江宅,就是平民住的普通宅子樣式,他們兩個,也是普通人。
未來多少賓客,但因為是國君賜婚,還是來了一些前來道喜的人。
許是一些還不夠格去太子府赴宴的官員。
這夜郎國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從穿著上來看,基本分為兩類人。
一類是穿著夜郎國傳統服飾的人,也就是褂子加個短褲衩,腳上再踏個木屐。
還有一類是學著中原裝扮的人,謝瑯就是其一,雖學得不完全一致,但風格總是相似的。
云舒月每次看到街上有官員穿著褂子加短褲,總是一愣。
再看到那些穿著不倫不類中原深衣的公子們,又是一愣。
而那些穿著傳統的人都有一個共通點,對他們這些大禮朝來的人很是敵視,似乎極為排斥夜郎國本地受到中原文化影響。
諸如謝瑯一類的思想,在夜郎國時極受排斥的。
而國君現在偏向于讓本地受到中原文化教化。
云舒月胡思亂想著,可她前日見過太子一面,太子……就穿著短褂加短褲,腳上踩著木屐,頭發梳成一個髻。
太子與國君倒像是兩個派系的人,并且,這樣的太子,能對蘇櫻好嗎。
謝瑯獨成一派,因為他到現在也沒有把江清辭的真實身份說出去。
云舒月坐在紅彤彤的床上,東想西想,想著江清辭怎么還不回來。
又想著,等江清辭回來了,難不成他們倆真的要洞房?
國君甚是貼心,似乎對他們二人極為喜愛,不僅賜了宅子,還賜了許多下人伺候他們。
云舒月身邊就多了個丫鬟,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
“夫人,好羨慕你啊,作為一個侍女受到了國君的恩典,老爺生得可真好看。”
云舒月冷臉瞥了她一眼:“誰教的你規矩,在主子面前說這種話!
那丫鬟抖了一抖,這,這云娘子從前跟她一樣是侍女,何時生出這么強的氣勢來,真是不得了啊。
云舒月上下掃視了她幾眼,道:“你先出去吧,我這里用不著你伺候!
侍女一走,她揭開蓋頭,雖然這次婚禮的規制比起郡主來說低了許多等,但她頭上的冠還是壓得她脖子疼。
是一種各種劣質寶石堆在一起的頭疼,而不是真正的敕造鳳冠壓在頭上的疼。
不一樣的。
還有身上的嫁衣,布料質感甚是粗糲,這夜郎國似乎染不出極好的紅,這嫁衣的顏色偏艷麗了一些,云舒月不太喜歡。
左右也不是正經成婚,就這樣吧。
她這般想著,等啊等,終于等來了江清辭。
前院兒來的賓客不多,他們二人在夜郎國還算不得什么人物。
但有人推測江侍衛深受國君賞識,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前來恭賀的人還是有的。
江清辭喝了幾口水酒,他不敢喝多了,這種場合,喝多了對他不利。
可不知怎么的,一圈喝下來,腦袋還是有些暈暈的,腳步有些虛浮。
可能夜郎國的酒就是這么醉人。
江清辭邁步進了屋子。
四處都點滿了紅燭,新房內四處是烘出投下的光影,略有些簡陋的雕花大床上,紅帳如緋云輕柔垂落。
云舒月身上的鳳冠霞帔簡陋,但她人不簡陋,她端坐床沿,她是極美的女子,紅唇嬌艷欲滴,面容是枝頭盛放的牡丹,明艷動人。
笑容是嬌憨甜美的,眼神是懵懂清澈的。
所有這些湊起來的她卻是動人心魄,叫人欲罷不能的。
黃色絲線繡成的牡丹在她身上,與金線繡的無異。
賬內彌漫著淡淡的香,是她身上的香粉味,今天實在是抹了好多粉。
絲絲縷縷縈繞在他鼻尖,他晃了晃腦袋,見她已經自行揭了蓋頭,眼底有些失望,想來她也未把這次成婚當真。
便道:“月兒,歇下吧!
他未靠近床邊,站在門口止住腳步。
云舒月微微垂手,劣質珠翠搖曳,在她頭上卻像價值連城的珠寶。
她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抬手輕輕理了理鬢邊的碎發,纖細的手指在燭光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江清辭往桌上看去,見她沒吃東西,一旁還放著一壇酒,兩只酒杯。
種種成婚該有的儀式,這次便都,先不做了吧。
門外候著的丫鬟敲了敲門:“老爺,夫人,奴婢進來伺候你們飲酒!
江清辭無奈拉開門:“進來吧。”
進來了一個丫鬟,來到桌邊,為他們二人斟了酒。
“呀,已經挑了蓋頭啦,不妨事,那便過來喝交杯酒吧!
丫鬟往他們一人手里遞了一杯。
“待飲完交杯酒,奴婢們在浴室已經備好水了,老爺與夫人沐浴過后便可歇下了!
這丫鬟安排得倒是妥帖。
云舒月與江清辭對坐著,遲疑了片刻,被那丫鬟看著,還是交臂飲了酒。
放下酒杯時,一滴酒液從她唇角滲出,江清辭伸手撇去。
他沉聲道:“去沐浴吧。”
兩人被引去了兩件浴室,好在夜郎國也沒有讓新婚男女共浴的規矩。
江清辭躺在浴桶里,那丫鬟還想進來伺候,被他厲聲吼退了。
他頭抵在浴桶邊緣,今晚兩人必要睡在一張床上,若是打地鋪,很容易會惹人起疑。
這般想著,身體莫名燥熱,他深呼了口氣。
還是未能得到化解,身體感覺越來越熱了,尤其是那處,那處怎的,就這么輕易地,豎起來了。
他自認還是有一些自控力的。
云舒月泡在浴桶里,也莫名開始覺得渾身發熱。
她這邊倒是有個伺候的侍女。
“怎么這么熱啊,你去開個窗!
那侍女道:“夫人,沐浴時開窗會受涼,您不必擔心,熱是情絲繞的作用。”
“情絲繞?”
她不僅開始渾身發熱,身體皮膚上開始泛起紅,蹭過何處,那處便泛起梅花點點一樣的紅,一會兒便消散了。
“就是老爺夫人剛剛喝的交杯酒,我們夜郎國的習俗,新婚當夜喝這種名為情絲繞的酒,可以助興,夫人待會兒便可好好享受了!
云舒月揉了揉手臂上一片紅:“享受?”
第40章 第40章二小姐總能抱上大樹
這浴室空間實在狹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還是開窗通通風吧。”
那侍女執意不愿:“若是夫人因此著了風寒,可有的罪受呢,好在已經洗得差不多了,夫人便出來吧!
云舒月迫不及待從浴桶里站起身,侍女給她裹上浴袍。
她還是有些喘不過氣,輕輕哼著,從浴室里走出來,腿還有些發軟。
“你們,你們這是什么酒啊!
侍女解釋道:“就是情絲繞啊,國君特地賞賜的,太子和側妃那里今晚也有一壇呢!
云舒月抬手給自己
扇了扇風,聲音嬌了許多:“這酒勁兒好猛!
侍女道:“是呢,情絲繞的助興效果很好的,好多新婚當夜喝了情絲繞的夫妻,當晚酒懷上孩子了,可見其效果之猛!
云舒月歪倒在床邊,一邊喘氣,一邊嬌哼著:“嚶~”
侍女朝門外看了一眼,對她道:“看樣子老爺快進來了,夫人今晚賣力些,爭取一舉得男!
云舒月:“……”
孩子,她現在可要不了孩子,按照她之前偷聽到的消息,離江家回京還得三年。
云舒月許是腦子不太清醒了,胡思亂想了許多。
孩子不能要,一舉得男更是大可不必。
可她,可她有些難受啊。
這新婚之夜,大家都當她在享受,她總不能煎熬著度過。
云舒月從來不是會壓抑自己的人。
這大婚,管它真的還是假的,在這夜郎國就是真的。
江清辭裸著身子,從浴桶里跨出來,打開窗戶,迎風吹了許久。
該做什么事,不該做什么事的界限,在他這里很明確。
還好,只喝了一杯。
勁兒不算太大。
他一向很有自制力,這點欲望,完全能夠壓制住。
他微笑著,沒問題。
便披上浴袍,拉開浴室的門,回到臥室。
他溫聲道:“月兒,咱們歇下吧!
云舒月歪倒在床上,渾身沒勁兒。
她是自制力很差的女子,從小隨心所欲慣了,沒人教過她控制自己的欲望,只會告訴她,她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只要不損害自身利益,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她現在很難受,輕輕哼著。
江清辭見狀,臉色冷下來了些,他不知道那酒對她也有用。
他并未靠近她,只是隔得遠遠的,冷靜問道:“云舒月,你還好嗎?”
他微蹙著眉頭,不想看到這樣的她。
“我去幫你要解酒藥,你等著。”
云舒月面色潮紅,一把拉住他,搖頭道:“不,你如果去要了,國君明日會懷疑我們的!
江清辭眉毛一耷拉,心一軟,月兒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為他著想,寧愿自己難受著。
云舒月往床里側挪了挪:“你快躺上來,咱們先歇下吧,再拖下去,又會引起外面的人懷疑了。”
她的聲音嬌得要命,就連往床的里側挪的時候,也是扭著腰肢,扭著脖子,一寸一寸的挪,又可愛又妖嬈。
江清辭眨了眨眼,別開頭,不愿看他。
他剛剛吹了很久的冷風,又只喝了那么點情絲繞,勁兒其實很快就過去了。
他道了聲抱歉,小心翼翼地在她身邊躺下,一人一個被窩,也不挨著。
云舒月身體縮在被窩里,兩只手把著被子頭,像只小松鼠。
她可從來不打算讓自己難受著的。
“月兒,晚安。”
云舒月輕聲哼哼著:“嗯嗯,晚安~”
頭一回同床共枕,江清辭心里還有些緊張。
心臟先是撲通撲通地跳著,然后緩緩趨于平靜。
他是很會控制自己思緒的男人,不該想的,很快便不想了。
除非,那具又軟又熱的身體突然纏上來。
云舒月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的模樣。
身軀扭動著往他身上靠近,兩只小手也胡亂攀,摸到他身上來。
“嚶~哼哼~”
像是無意識中的輕哼。
從她的手摸到他的胸上的第一瞬,他睜開眼,醒了。
他扭頭看她,她看起來真的睡得很香,甚至還隱約有些呼嚕聲。
她一個翻身,那呼嚕聲湊到了他耳邊,一條腿也搭到了他腰上。
“哈——呼——哈——呼——”
甜甜的熱氣噴灑在他耳朵上。
他渾身迅速升溫,罷了,她睡覺不老實,現在知道了。
隨她吧。
反正他心無雜念,也就是被她摸兩下,搭兩下而已。
云舒月手在他身上摸了個來回,還是不得勁兒。
她覷著眼偷看江清辭,不愧是她從小看上的男人,兩人攜手共度了這么多年,關系早該便得更親近了。
只是她往?傇谘b,而他,也很少吐露心事。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她恍然發覺,他們并不相熟。
他不完全懂她,而她完全不懂他。
云舒月不在意他的思想,她向來只在意,怎樣討他喜歡,好叫他一心撲在她身上,慣著她哄著她,又在外人面前給足她臉面。
“嗯哼~”
隨著一聲嬌得沒邊兒的輕哼,她湊得他更近了。
那氣息搔得他耳朵發癢。
他想著,要不,他還是到地上去睡。
隨著她的又一聲輕哼,他悄悄往床邊上挪了挪。
就在他越挪越遠的時候,云舒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江清辭不敢再動。
可她抓著他的手,挪到了自己腿上。
腿很滑,就他碰到的那一處而言。
他的指尖輕顫,他有些懷疑,云舒月是不是在裝睡。
他抽出手,動靜鬧得大了些。
她要他摸她的腿,他偏不。
云舒月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動作,她的腦子里想的是別的事情。
她在想,江清辭究竟喜歡她什么。
家里人總說,云二生得美,性子又極好,沒人會不喜歡她的。
那江清辭對她的喜歡,就跟所有人對她的喜歡一樣嗎?
她實在是太有魅力啦?
這么想著,身子一翻,腿往他身上一抬。
“呼!魢!币庾R模糊。
他屏息等著她的動作,她果然又撈過來了,腿往上抬了抬,蹭了蹭,趕過了那根棍棍。
江清辭一聲悶哼,伸手掌在了她的腿上。
大拇指摩挲摩挲~
“云舒月,你醒著嗎?”
那人并不理他,還在裝睡。
云舒月:不,我真的睡著了。
他的手緩緩移動,撈過她圓圓的膝蓋,摸過她的小腿,又游移到她大腿。
在他的觸碰下,云舒月身上舒服了許多。
她繼續輕輕哼著,是舒服的哼哼。
這哼叫聲,聽在江清辭耳朵里真是要命。
她怎么這么招人喜歡。
叫他吹了好久冷風的腦子,又開始升溫。
他開始肆無忌憚地摸她的腿,赤裸裸的腿。
大掌撫來又撫去,揉著捏著。
捏出一片紅痕,滑滑膩膩的。
云舒月伸手掌住他的下頜,捏著他的耳朵,想把他的頭轉過來,但就是不用力。
她就要他主動轉過來。
她是矜持的女子,是高傲的女子。
但是,嚶,她渾身癢癢,想跟他親熱親熱。
但是人不太清醒。
不知是哪一片意識的作用,她稀里糊涂從唇舌里滾出來一句話:“江清辭,你貪圖我的美色,你不要臉。”
他就不能是因為她的內在喜歡她嗎?
誰會不喜歡她的美貌啊。
摸大腿摸得正起勁兒的江清辭:……被罵了,被罵得很臟,他真的是個好差好差的人,他不該的,他錯了,人沒有自制力便與禽獸無異。
他縮回手,那條腿便又開始蹭來蹭去。
他睜開眼,有些看不懂她。
“我,抱歉,我這就出去!
腿壓在他身上,他滾下了床,咯噔一聲,落了地,倉皇逃出了房間。
云舒月輕聲嘟囔著:“你怎么跑了,你不是貪圖我的美色嗎,你貪圖呀,難不成,難不成我不美嗎,我的腿不滑嗎?”
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江清辭并聽不見。
云舒月神志不清地說了許久,然后自己睡著了。
直到里面傳出均勻又有力的呼聲,江清辭松了口氣。
他站在國君賜給他們的小院子的一角,頓覺一陣荒謬。
何故為了身份之事搞出這么大的麻煩來。
明日便進宮向國君澄清事實,他奉陛下之命前來,并
非要一直隱瞞身份打探消息。
他是文人,向來靠談判來達成目的。
落葉落了他一身,他嗤笑一聲,云曉月和江三,大可不必。
寅時剛過,晨起的婢女見他站在樹下,面上懷疑地問道:“老爺,為何起這么早?”
江清辭一頭墨發束于玉冠之下,第一縷日光正好刺破屋檐斜斜灑過來,折射出刺眼的光,侍女揉了揉眼,才看清眼前景象。
他穿著玄色錦袍,繡著銀線勾勒的云紋,這不是夜郎國有的東西。
深衣隨風清揚,外罩黑色大氅,腰間系著一條鑲嵌寶石的腰帶,面龐白皙如玉,雙眼狹長而深邃。
轉身俯視那侍女時,笑意未達眼底,眼眸中透露著與生俱來的高傲,仿佛世間萬物皆在他的俯瞰之下。
那侍女退后了兩步:“老,老爺你……”
江清辭神色未變,仍舊溫潤,但目光如炬:“吾乃陛下親封持節校尉,勞煩稟告國君。”
他自袖中取出陛下親賜的黑玉令牌,剎那間,周身氣勢一盛,隱隱有威,四散蔓延。
云舒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揉揉眼,渾身酸脹得厲害。
她強撐著混沌思緒,昨晚,昨晚好像什么也沒做。
她一沾上床,便神志不清了。
夜郎國的太陽刺眼得很,透過簡陋的窗棱照進來,她頗有些今夕何夕之感。
她記得她來了夜郎國,然后與江清辭……成婚了。
不過是假成婚。
她伸了個懶腰,然后開始嘆氣,夜郎國不是她想來的,牢城營更不是她想回的,她現在所思所想,不過是盡快回到京城。
如果回到從前那樣的生活,什么也不要變,就好了。
對了,江清辭呢?
她轉了轉頭,四周望了望,此處并無江清辭的身影。
她拉開房門,院子里竟連一個侍女也沒有了。
昨日國君賞了他們一共四個侍女,現在全都不見了。
“清辭哥哥——清辭哥哥——”
她叫了兩聲。
并無人應答。
她心里有些慌亂,這異國他鄉的,她很不習慣。
只有在江清辭身邊,她才能安心些。
可他不在,他不在,那她便可以跑了。
他不讓她離開他身邊,現在正是她離開他的好機會。
云舒月拉開院門,門前兩道銀光閃閃的大刀“锃”的一聲橫在她跟前。
她后退了兩步,差些跌在地上。
“這,這是怎么回事?”
再仔細一看,這座“江宅”門外圍滿了一圈守衛,各個拿刀。
云舒月小臉一白,慌張擺手:“別,別抓我,有話好好說!
這些人既不答她話,也沒任何動作,只是看守她而已。
云舒月臉色慘白,默默退后,退回了房間。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她兩肩一聳,往門外看去。
來人是謝瑯,她松了口氣。
“謝瑯,這是怎么回事?”
謝瑯身上穿著夜郎國的朝服,不似他從前那般中原君子的打扮。
這短褲衩子,腿上有毛,云舒月看著還頗不習慣。
謝瑯一見著她,表情總是朝她溫和笑著的。
“你別擔心,待江校尉回來,那些人便會散去了!
云舒月怔怔的,很快想清楚了事情。
她本就是京中長大的貴女,既能討得了太后喜歡,又能擺平所有關系的交際,與蘇馳逸打交道那回,是她唯一一次對朝局預判遲鈍了一絲絲。
“好,我知道了!
云舒月冷靜坐回桌子旁,給謝瑯倒了茶喝。
只是她心里有些忐忑,她盲目跟著江清辭過來,并未打算與他做一體,她是想著,來了夜郎國,他們二人便分道揚鑣。
但來了之后,事情發展總不盡如人意,現在在夜郎國所有人面前,他們二人已經是一體的。
她便不禁在想,江清辭現在做的計劃,可有將她考慮在內?
在他面前討他的好是一回事,不在他面前的時候,她一門心思只有理智地為自己考慮。
謝瑯都看得呆了。
“江校尉正在大殿上與我父王談判,我父王節節敗退,想必要不了多時,你們便可以回去了。”
云舒月蹙眉道:“誰要跟他一起回去了,咱們之前說好的,我來了夜郎國,你罩著我,可還算數?”
謝瑯笑著道:“自然算數,不過,你確定不跟江校尉一起回去?”
他現在可不信,云舒月愿意留在這兒。
今日殿上江校尉那氣勢,都把他給看傻了。
他向來效仿中原君子,學來學去,總學不會中原貴公子的那個味兒,今日見了持節進殿的江清辭,方才體會到一二。
云舒月端直的腰背軟了下來,她有時候很沒有儀態。
“我還在考慮呢,這夜郎國,看起來也不是那么差勁兒!
謝瑯站起身:“我帶你出去走走吧,你還沒好好逛過這里吧!
云舒月指了指外面:“可是他們……”
謝瑯搖搖頭:“不必管他們!
二人踏出“江宅”,來到街上。
云舒月跟著謝瑯,那些人果然沒有再攔她。
二人來到一間食肆,這間食肆由竹子搭建而成,四面漏風。
木質梁撐起頂棚,其上雕刻著夜郎國特色風物,路邊有椰樹,日光透過竹制窗棱,灑下斑駁光影,與食肆內裊裊升騰的食物香氣交織在一起。
“還沒好好嘗嘗我們這兒的食物吧,跟著我吃,準沒錯!
云舒月點點頭,心情好些了。
很快,桌上上來了一些元貝、黃魚,蒸魚是以甘蔗鋪底,加入蔥白、姜絲,再淋入稻米酒放入陶罐蒸制。
云舒月烏發高挽,穿著夜郎國獨有的云紋長裙,美食當前,她端坐于此,頗有些從前的影子。
謝瑯看得呆:“你坐在這里,這粗陋的食肆都有點像你們大禮朝的酒樓了。”
云舒月微微一笑,面前一碟烤得金黃酥脆的鷓鴣,表皮泛著誘人油光,撒著由粗鹽與花椒磨碎混合的調料,香氣撲鼻。
她手持竹筷,夾起鷓鴣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微微瞇起雙眸。
“怎么樣?是不是很好吃?若你留在這里,每日都可以吃到!
謝瑯覺得,食物的味道會影響她是否留在這里的選擇。
可惜他想錯了。
云舒月細細品味著,緩緩睜開眼。
是很好吃不錯,但她從不重口腹之欲,除了剛到牢城營那會兒。
她不禁在想,她以為江清辭不懂她的內心,但江清辭一直都知道,她喜歡的,她想要的。
她的眼眸逐漸亮起來。
她搖晃著腦袋,喝了一口枸杞酒,忽然望到對面的山貨店里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孫姨娘。”
她眼睛一亮,甜笑起來。
孫姨娘轉過身,在食肆里看見她,嚇了一大跳。
待驚嚇過后,驚喜倒是更多。
好歹以前是家人,異國他鄉見了面,說不高興是假的。
“二小姐,你怎么也來了這里,還變得這么……這么……”
她離開牢城營前,二小姐還是那種形象呢,唉,家里誰不是那種形象呢。
孫姨娘現在穿著夜郎國的平民服飾,看樣子過得還不錯,經營著一家山貨店。
“孫姨娘,五弟呢?”
云舒月往山貨店里看了看,看到角落里坐著個少年,面前捧著書在看。
孫姨娘忙道:“茂學,出來見你二姐。”
雖說之前走的時候,持的是與家里已經恩斷義絕的態度,但是現在見到云舒月,哪能真的恩斷義絕呀,該稱呼的還是要稱呼。
“二姐好。”
云舒月笑嘻嘻看著他們,五弟也長高一些了,不知怎的,他們走后,父親倒是很少提起他們。
“我們現在過得還行,就剛來的時候立足艱難了些,我們在山里住了一個月,每日扛著山貨到城里來賣,現在日子也算穩定了,你五弟也在讀書了,夜郎國也有科舉制,待他年歲大些,能考個官兒做做,就是最好的了。”
云舒月點頭,甚好,甚好,一切都甚好。
謝瑯臉色難看,道:“我朝科舉以氏族舉薦為主,平民子弟很難考中的,要我說,弟弟還是跟你學著做生意來得容易!
夜郎國也并無商人地位低賤一類的說法,反倒是大多數人認字的意愿并不強,不愿意讀書。
孫姨娘這才看向云舒月身后跟著的公子:“這位是……”
云舒月道:“謝瑯!
孫姨娘怔住:“謝……”
謝是國姓,眼前男子的尊貴身份呼之欲出。
孫姨娘震驚之余,心里頗有些不舒服。
從前家里就對二小姐眾星捧月的,現在一家子都落魄了,二小姐還總能抱上大樹。
倒像是一次又一次地嘲諷她選錯了路一樣。
可她當時帶著兒子逃出來,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家中其他人呢?”
孫姨娘不免要問問,若是家里所有人都過得比她好,那二小姐會不會是專門來嘲諷她的。
云舒月道:“他們都還在牢城營!
“那,那你……”
“我過來玩兒玩兒,看看能否在這里安家,好將他們都接過來,但我已經決定回去了。”
孫姨娘聽不懂她的話,問道:“為什么呀?”
如果二小姐真有讓所有人都過來的能耐,為何不過來呢?
云舒月昂著頭顱,笑著道:“孫姨娘,我云舒月從小便在京中長大,沒在任何人面前丟過臉面,上次丟了大臉,這臉面,我遲早要回去拿回來,偷偷跑到夜郎國算怎么回事啊,你等著看吧,京中遲早再是我的天下!
謝瑯怔怔看著她,原來她心里早有決定。
他真是好想看到那一天,她重新回到眾星捧月的那一天。
孫姨娘臉色很難看,偷偷跑到鄰國的是她,那以后一家人要真能回京,被看笑話的也是她,二小姐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呢。
孫姨娘說話一向難聽,現在也不改,便道:“二小姐,你就別做夢了,皇上親口判的流放,怎么還能回去呢!
云舒月無奈,孫姨娘說話難聽,她也不是不知道。
“孫姨娘,既然你們在這兒已經順利安家了,我便沒什么好說的了,祝你們余生平安開心吧,五弟,好好讀書,別聽謝瑯的,這里的人認字的都沒幾個,你若是考科舉,說不定真能考中呢!
謝瑯撓撓頭,小聲嘟囔道:“我說的是實話,唉,罷了,多讀書總沒壞處!
云舒月走后,孫氏轉身指著兒子命令道:“你務必要好好讀書,我也一定要把咱們這個山貨店做大做強,咱們娘倆也務必要爭口氣,爭個臉面,絕不能再讓人指著鼻子罵咱們當初的決定是錯誤的,哼,等著看吧,到時候誰過得好還不一定呢!
云茂學被母親說得一愣,他尋思,二姐也不是那個意思。
但母親向來是這樣一根筋,他只好點頭:“兒子都聽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