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軒窗首先想到的就是食物問題,有了足夠的食鹽,儲存肉類和植物都有了除了低溫的另一種選擇腌制,并且,如果羽決定相信對方部落的人品,應軒窗也愿意去給予一定的信任。
“可以。”小貓矜持地認同了羽的計劃,隨后他問道:“明天你去找他,我要去嗎?”
這種結盟的大場面,祭司是要參加的吧?可是現在部落有了許多的食鹽,我也分到了一包,我還是想先做壇子肉。小貓糾結地用柔軟的肉墊踩羽的手心,臉上的神情前所有為的為難。
羽歪頭看向小貓,問道:“你想不想去?”
“我想在家做壇子肉。”應軒窗老實交代。
“那就不去。”
“好耶!”
應軒窗開心地一揮拳頭,找月一起研究做肉去了。
羽看著他的背影遠去,心道:不去其實更安全。沉明顯是看上祭司才說結盟的,如果不是打不過我,他可能就直接搶了。
羽對他的老朋友非常了解,思及此,神色變得更冷了些——還是好久沒跟附近部落的人打架了,一個二個都看上他部落的人和東西想要拐走。
應軒窗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羽的捍衛之心,他正開心地翹著尾巴,在石山上跳躍著往下爬,最終,他在流經部落的小河邊找到了月。
月正在清理他們吃飯用的石鍋和石板,他將石鍋一個個在沸水中煮過一遍,等到油膩的獸油浮出后,再把水倒掉,但這般清理,石鍋上還是有一層油脂。
月很有耐心地一遍遍清洗,應軒窗看著月洗鍋的樣子,愧疚地一拍腦門:“我光顧著吃,忘記洗碗了!”
“你還是幼崽,洗什么碗呢?”月笑瞇瞇地說:“找我干什么?”
“我想到一種儲存肉類的方式,但先等等。”
應軒窗看著地上樹枝燃燒后形成的草木灰,大叫道:“我們可以用草木灰清理油脂啊!”
“啊?”
把灰放進吃飯的鍋里面,這對于獸人來說還是太超過了,但月極度寵溺幼崽,并且信任自己的祭司,他只是遲疑了一下,嫌棄地用一片小石板舀了些草木灰放在了還在沸騰的鍋中。
黑灰色的草木灰將鍋內染成一片漆黑,但流水一沖,“臟污”就化成了水霧,月將鍋從水中拿出,用手指在鍋內一抿,手感發澀。
“真的洗干凈了。”月摸摸應軒窗的頭,說:“祭司大人可真厲害啊!”
“哼哼。”
被夸獎的應軒窗驕傲地挺起毛茸茸的胸脯,坐在月的身邊等他,等著等著,一些半大不小、順著河玩鬧的幼崽找到了他。
“咪咪!咪咪!”
“哇啊,是咪咪獸!”
“祭司咪咪大人!”
……
小虎們和小狼們喊著應軒窗圍了上了,應軒窗打眼一看,這些虎虎狼狼都是他的“同屆生”,于是他矜持地挨個打了個招呼。
虎虎狼狼很久沒看見他們嬌小的朋友了,一個個開心地圍上來,邀請應軒窗聞他們的屁股。
婉拒了哈。
聞屁股這件事情對于一個成年男人來說太羞恥了,應軒窗不僅婉拒了其他獸人幼崽的邀請,還堅定地夾著尾巴誓死護衛自己的花蛋蛋。
“你好啊,祭司大人。你好啊,月。”
看管半大幼崽的老年獸人圓跟著幼崽群慢悠悠地走進,笑瞇瞇地蹭了一下應軒窗和月的發頂,她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淺褐色的眼睛依舊很有精神。
“你好,圓。”月把鍋放在獸皮上擦拭,他關心地問道:“最近吃飯吃得怎么樣?”
“好著呢,烤肉和丸子都很好吃,就是我的牙不太好,吃得有點慢。”
……
那邊月和圓聊天,應軒窗正在幼崽群中掙扎。
“咪咪,你好香啊。”
“咪咪那些食物都是你做的,你還會做什么?”
“咪咪你會編辮子嗎?你看,圓姨姨給我編了短短的辮子,真希望以后我能像我媽媽一樣有長毛……”
咪咪咪,咪來咪去的好吵!
應軒窗暴躁地一只攮了一拳,打得幼崽們唧唧叫,貓沒有多少力氣,打人也不疼,幼崽們純粹是覺得好玩在裝可憐,只有應軒窗在暗暗手痛——我擦,獸人原來從小就皮糙肉厚,精力旺盛,就應該全部送去打工,打完工就老實了!
誒?
應軒窗眼睛一轉,想到了一點鬼主意。
當初在噗噗火山發現的絲絲草,在長葉草巖山的東面有很多,并且雨季馬上就要來了,正是漚麻的好季節。
嗯,發動幼崽讓他們去拔草!搬石頭壓住草!打工的報酬一天一個好吃的祭司秘制裹醬炸魚丸!
應軒窗當即就把這個想法跟圓和月說了,月笑著敲敲貓盛滿了鬼點子的腦袋,圓則翹翹胡子答應了——她正愁怎么消耗幼崽們的精力呢。
于是,興致勃勃的幼崽們開始了“打工”生涯。
“你真是一腦袋的鬼主意。”
月無奈地搖頭,隨后他觀察了一下臉上和身上染上不少黑灰塊的應軒窗,拿出一塊柔軟的獸皮:“過來洗臉吧,你剛才被幼崽們整上了不少灰。”
應軒窗無法抗拒貓討厭水的天性,但更討厭身上臟,于是只能苦著臉被月拿著濕噠噠的布轉著圈擦臉。
要是有肥皂就好了,也不用擦那么久了……嗯,手工皂怎么做來著?我只記得可以用草木灰和油脂做,但具體怎么做來著……
應軒窗陷入沉思,以至于月今天覺得他非常乖巧。
“好了,我們回家吧。”月抱起臉皺皺巴巴的小貓,在夕陽西沉的時候慢慢往山上走。
貓想了半天,勉強想起來初中輔修課上老師斷斷續續的講解。
“草木灰沉淀出的清水和油脂混合,嗯,比例忘了,然后要加化學鹽幫助結晶?……”
“可以做實驗驗證一下……等會兒炸肉的時候專門留一壇子獸油做實驗。”
回到了山洞,月問道:“你說的保存獸肉的方式,是什么?”
應軒窗將壇子肉的原理迅速跟月說了一遍,隨后他站起來比劃:“月,我需要一個石筒,石筒上要有可以扣碗的凹槽,并且凹槽可以放水。”
月在應軒窗的指揮下,拿了塊大石頭就開始雕刻挖掘,應軒窗扒著月的肩膀,時不時小聲提醒一聲。
石筒挖完還需要清理,特地來要飯吃的松被拉為苦力,他一個人在巖山上跑來跑去,清理、洗滌、搬運石筒,還要用木柴小心翼翼地把石筒里面的水汽熏干凈。
這也提醒了應軒窗,雨季濕熱,冬季干寒,這兩個季節都需要加熱,一個是祛濕,一個是取暖,那么木炭也要早點制作。
應軒窗將這些事都一一記下,準備有條不紊地一點點實行。
“軒窗,肉炸好了,你看看,炸透了沒有?”
月在羽之后從應軒窗的嘴里面知道了他的名字,但如果不是大事,他一般還叫應軒窗咪咪。
“好的好的。”
應軒窗看向切開的肉,五花肉的切面上,肥肉變得皺縮微褐,瘦肉已經變成了成熟的淺褐色,纖維膨大,將肉翻過來,肉皮表面出現了很多油炸的酥脆空腔——
“已經炸熟了!”
應軒窗宣布,月原本嚴肅的臉也開心地變扁了不少。
他們二人合力,一鍋鍋地炸肉直到裝滿四個石筒,他們將石筒儲存在了“彩彩幼兒園”的深處,據月說,那里有地下暗河,溫度比較低,果然如他所言,石筒內的獸油在應軒窗期待的目光下凝固泛白,封住了炸透后干燥的肉。
二十天后,炸肉會再次吸滿獸油,變得油潤,有著猶如臘肉的香味。
應軒窗美極了,變成人形后仍舊擁有的長尾巴在地面上掃來掃去,他將石碗扣在石筒上,用水封住了石筒,準備等待時間帶給他的美味。
太陽落下又升起,嶄新的一天從喧嘩開始。
還在美夢中的應軒窗被動靜驚醒,他睜開眼睛,發現月在面前正在不安地走來走去。
“月哥哥,發生什么事情了?”應軒窗擔心地爬起來,東倒西歪地抱住了月的腿。
月看著剛到自己小腿肚的貓,有些遲疑,但下一秒,他想到眼前這只貓也是祭司,是值得信任和尊重的伙伴,于是開口說道:“那天我們在噗噗火山遇到的獸人找到了我們部落,還給我們帶來了見面禮,但是他開口就說自己是來入贅的,氣得松打了他一頓,他也沒還手……”
“你不喜歡他?不喜歡我幫你把他趕走!”應軒窗始終堅定地站在月的身邊。
“也不是。”
月坐下來,無意識抱住了小貓,開始一點點打理他身上的毛發,他說:“我不討厭他的,畢竟當初不是他的指路,我們兩個就要迷路了,并且,他帶著毒殺蜂的蜜來的,可見他也是強大的獸人。”
“但祭司大人,雖然我有組建家庭,要自己的孩子的想法,但我還不清楚我的內心……”
他想到大蛇堅定純粹、卻又野性兇悍的金色眸子,忍不住把臉埋在了小貓的懷中。
——月是慕強之人,多少為堅定的大蛇折服心動,但現在屬實是有點好感但不多,大蛇路漫漫其修遠兮呀!
應軒窗明白了月的心緒,于是站起來,用濕漉漉的粉鼻頭碰了一下他的下巴。
“我明白哩!”
應軒窗眼睛一轉,說:“羽哥哥從湖畔部落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正在山下呢。”
“那你先在此地不要走動。”應軒窗咳咳兩聲:“我馬上回來。”
應軒窗孤身一人走出洞口,正好看見羽一手拎著松,一手拎著大蛇,依靠超長臂展將二人分開。
“怎么回事!”
應軒窗聽見羽冷硬訓斥道:“松,人家說一句你就要打一頓,這么沖動以后怎么領導其他獸人巡邏。”
“我委屈啊哥!”
松哽著脖子振振有詞:“這家伙來了,就說了三句話,分別是‘我要入贅嫁給月’,‘你是誰你族長呢’和‘不要偷吃我送給月的巖蜜’——這誰聽了不想打他!”
“你就是想偷吃。”擁有金色眸子和順滑黑色長發的大蛇聳著脖子火上澆油。
“放屁!”松震怒:“我是那種那么饞的人嗎?!”
——你還別說……應軒窗心中這樣想著,但倒是沒說出滅了自家威風。
他變成人形,戴上祭司頭冠,走到了羽的身邊。
“祭司。”羽很給面子地喊了一聲,隨后問道:“我的打算是接受他的加入,但如果月有什么心理負擔,那就算了。”
“可以倒是可以。”應軒窗看著大蛇的眼睛亮了起來,于是趕緊接著說:“但我們部落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先讓他負責四腳蛇沼澤的巡邏,如果他能幫我們保衛好領地,那就再說?如何?”
羽點頭,隨后放開了手中兩個依舊戰意昂揚的獸人。
誰都不服誰,這樣編進巡邏隊里面,會出問題的吧?
應軒窗微皺眉毛,剛剛擔心,羽已經開口了:“松,影,你們兩個找個沒人的地方打去,巡邏隊和狩獵隊見證,誰輸了誰先道歉。”
獸人們瞬間鬧騰起來了,松面色大變,就連一直沒什么表情的影都神色凝重。
這可是堵上那杜獸人尊嚴的戰役啊!
應軒窗都能想到如果松輸了,那么以后逢年過節,影喝點小酒啊吃點美食啊都要懟他一句;但如果影輸了,月很長時間多半都不會給他好臉色。
應軒窗眼睛一轉,跟羽小聲蛐蛐:“如果影連松都打不過,那月多半不會喜歡他。但如果他答應了,月也會覺得影在欺負他弟弟……”
影的背影肉眼可見地一凌,隨后委頓下來。
羽配合著輕聲說:“其實平局最好。”
“嗯。”
應軒窗攮了羽一拳,大眼睛促狹地一眨,像是在說:我們真有默契!
羽微笑,跟在應軒窗的背后一起往石山上走。
他們還有有關湖畔部落的事需要商議,應軒窗有點遺憾看不上熱鬧,頻頻回頭,但羽罩住了應軒窗的肩膀,不想讓他看。
“干什么,我身為祭司關心一下不行。”應軒窗嘀嘀咕咕。
“你還小,等你成年了,我不會攔著你的。你也不用覺得看不到很遺憾,接下來還有很多場,影這次打架,絕對不止要打松一個,狩獵隊有很多都對月有興趣的,都會與影競爭。你想必也不會聽我的話,一場不看。”
應軒窗嘿嘿一笑。
“這可是競爭我哥哥愛慕的斗獸,我有什么不能看的?再加上,他們打斗萬一有個傷勢,我不要救援的嘛。”
羽敲敲他的腦袋,無奈一笑。
“我等會兒會帶著月過去看著,不會有人受重傷的。”
“未來也會有那杜為了你,從獸群中廝殺出來向你求婚。”羽摁住應軒窗的肩膀,看向應軒窗那雙漂亮的綠寶石眼鏡,溫和地說:“到時候你好好看。”
應軒窗沒有吭聲,而是暈暈乎乎地醉在了羽的眼眸中——我去,真漂亮的眼睛啊!
他鬼使神差地想:部落里肯定沒人能打過羽吧?要是看臉看戰力我肯定選羽。
臥槽,我在想什么!?
我們可是骨科啊!
偽骨也是骨!
應軒窗好懸沒把自己想進德國醫院,他猛地倒吸一口涼氣,清醒了過來。
羽不知道自家小弟的思緒已經飄到了異世界的喜馬拉雅山,他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山洞,說:“湖畔部落給你送了很多新鮮東西,要不要看一下?”
羽毛實在是太了解應軒窗了,應軒窗當即把斗獸拋之腦后,嗚呼一聲,變成小貓叼著祭司頭冠順著山路去鉆羽的山洞了。
羽看著他的背影,一時有些心中發澀。
他也會很快長大,離開家庭,組建自己的新家,羽知道這是獸人的成長歷程,但羽還是希望這一天慢一點,再慢一天。
讓他這個大哥回家的時候,眼前依舊裝著家里的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