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老宅
夫妻。
有證的夫妻。
哦。
陸總和顏沐姐是有證的夫妻。
什么?!
陸總和顏沐姐是合法夫妻?!!
林星辰震驚了, 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陸延城抱著顏沐的手上,呆呆地站在原地,頭腦風暴了很多畫面, 最后想到不久前, 他誤以為顏沐沒有結婚,和盧總監說要追求顏沐姐, 當時陸總一副要把他弄死的眼神。
哦, 原來不是錯覺啊。
陸總當時是真的要把他這個“男小三”給弄死!
啊啊啊啊啊!
林星辰崩潰了, 他居然敢肖想老板娘, 他還能拿到實習證明嗎?
他會被鋒行,乃至陸氏旗下的所有子公司、分公司封殺的吧!
林星辰強顏歡笑,“這樣啊,原來是這樣。”
顏沐看得出林星辰的不自在,她現在也尷尬的腳趾摳地,但不忘叮囑林星辰,“希望你能幫忙保密, 我暫時不想讓大家知道。”
林星辰連忙點頭:“哦哦,好的,我不會亂說的。”
得到林星辰的允諾,顏沐松了口氣, 上車后不忘指責陸延城, “你怎么說出來了啊!這樣他不就知道我們的關系了。”
陸延城淡睨著她:“不然, 你打算怎么解釋?”
顏沐:“……”
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去解釋她為什么會上老板的車。
還是連門也不敲,一副上自己車的架勢。
客觀理由很充分, 不過顏沐仍懷疑陸延城是故意的,就算要承認他們的關系,也不用當著林星辰的面摟她吧。
私下里, 她可以抱著她的親親老公撒嬌,按照老公的要求說很多羞羞的話,但是在外面她還是要維持正經人的形象的!
“下次不能這么大意了,還好是林星辰,馬上開學他就要回學校了,要是被靜姐知道就完蛋了!”顏沐嘀咕著。
陸延城:“我在員工內部的名聲很差勁?”
“當然沒有,大家可佩服你了。”顏沐毫不吝嗇對老公的夸夸夸,把大家對他的評價復述給他聽。
緊跟著真情表白:“當然,我比任何人都佩服老公,老公就是全天下最好最厲害的人!”
陸延城低眸看著她漂亮的臉蛋,唇角的弧度上揚,低低笑道:“今天怎么了?說話這么好聽。”
從前她也會抱著他的胳膊,一邊晃一邊說“陸延城是全天下最棒最棒的好人”,當然,好人卡不是免費的。
顏沐鼓起腮幫,嗔他一眼,“我哪天說話不好聽嗎?”
陸延城將她抱到懷里,笑著撫摸她的腦袋,“哪天都好聽,只是今天格外好聽。”
“……”
顏沐坐在他的大腿上,俯身趴在他的胸膛上,“老公。”
“嗯?”
她的聲音微不可覺地低了下來,“我聽說你和你父親今天吵架了。”
陸延城沒多意外,“嗯,因為工作上的事。”
“等會兒他也會去吧?”
“當然。”
顏沐感受著他胸口平穩跳動的心臟,小心翼翼地問:“老公,你不喜歡你的父親和繼母他們嗎?”
陸延城語調淡淡,感受不到什么情緒波動,“沒什么喜歡的,也沒什么值得我刻意不喜歡。”
這就是他對陸宗盛一家四口的態度,如果不是爺爺,他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扮演父慈子孝上。
但要說多討厭也算不上,畢竟當年的事,他們只是疏忽,蘇曼正懷著孕,陸宗盛把工作之余僅剩的精力放到她身上也無可厚非,導致他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那件事過后,他被接到和爺爺一起住,陸宗盛一年會去看他幾次,帶著他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兒女。
也許從他搬到爺爺家,或者更早,他就把自己從陸宗盛的家里摘了出來。
只有老爺子才是他的家人。
現在多了一個顏沐。
顏沐心臟一抽,更緊地抱住他,沒有再問什么,只是這樣抱著他。
到底是經歷過什么,他才會這樣冷漠地對待他的父親。
無愛無恨,因為不值得。
只是對待陌生人的冷漠。
“老公。”顏沐喊他。
“嗯?”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陸延城動作一頓,“好。”
-
老一輩的人似乎都愛古色古香的建筑風格,陸公館是一棟看起來很舊的宅院,豎立的石頭上鑲刻著“陸宅”的黑色繁體字,庫里南剛開過來,一位中年男人拉開了大門。
進門后,觸目就是偌大的花園和蓮花池塘,下車,他們踩在鵝卵石小道上,直奔主宅的客廳。
他們來的算是晚的,客廳里已經坐滿了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陸宗盛一家四口坐在一側,蘇曼對他們露出友好的笑容,正要打招呼,陸宗盛拉住她,冷冷地哼了聲,蘇曼的手尷尬地頓住,然后放下,溫順地坐在陸宗盛的旁邊。
顏沐蹭的怒了,有這樣當親爹的嗎?
她直接拽著陸延城的胳膊,拉到老爺子身邊,笑著打招呼:“爺爺。”
老爺子的嚴肅臉連忙切換成和藹臉,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露出真笑:“怎么這個點就跑來了?還沒下班吧?”
“陸延城說這個點堵,怕來晚了,我們就早走了一會兒,”顏沐笑盈盈的,“爺爺生日快樂,這是我們給您準備的生日禮物。”
“誒好好好。”老爺子很高興,當著眾人的面打開禮盒,是一副他很喜歡的畫家的字畫,老爺子愛不釋手,“還是你們倆最有心。”
這話一落,不少人的臉色變了,尤其是陸承旭,憑什么老頭子這么偏愛陸延城?就憑他是長孫?
從小不僅帶在身邊養,長大后更是百般栽培,他不過是比陸延城晚出生幾年,老頭子的眼里只有他的長孫,根本沒有自己!
去年他二十五歲生日,老頭子才把紐約的那個項目分給他,然而里面早就被陸延城的人占滿了,那些人根本不聽他的話,不然憑什么他一做就失敗,而陸延城去了幾天就能扭轉乾坤。
肯定是他叫他的人背刺自己!
他找了好幾層關系,托人給老頭子送來一副琉璃棋,也不過是得到老頭子的一句“有心了”,憑什么陸延城的一幅字畫就是“最有心”?!!
還有顏沐——
陸承旭瞇了瞇眼,他的這位大嫂,往日來都是靜靜地在陸延城身側坐著,怎么現在一副諂媚討好老頭子的模樣?
偏偏因為偏愛陸延城,老頭子連帶著顏沐也喜歡。
母親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陸承旭一怔,隨即笑了下,握住母親的手,感受母親掌心傳來的溫暖。
老頭子不過是可憐陸延城從小就死了親媽,想到這,陸承旭失衡的情緒緩和許多,不管怎樣,他有愛他的父母,而陸延城,也就只有老頭子施舍的幾分可憐了。
沒有感情的怪物,也就只會賺錢了。
陸承旭先朝和諧的“一家四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口輕飄飄地掃了眼陸延城,眸底故意流露出幾分可憐,似有若無地低嘆了聲。
顏沐站在陸延城身側,完整地看到了陸承旭的眼神,自然清楚他要表達什么意思,眉頭立刻蹙了起來,心底有幾分喘不過氣的憤怒,“有什么事嗎?”
當著眾人的面,顏沐直勾勾地看著陸承旭,面無表情地問道。
陸承旭一怔,似是沒想到她這么直接,扯了個笑:“沒什么,大嫂。”
大嫂。
原來是陸延城的弟弟。
估計就是陸延城上次打電話說替他收拾爛攤子的蠢貨。
“我還以為又和上次一樣,你遇到不能處理的麻煩事,想要你大哥幫你呢,所以才盯著他看,”顏沐壓制著怒火,但發現根本壓制不住,“只是我不想你大哥太辛苦,尤其是為了一些本來沒必要的蠢事費心費力。”
陸承旭被“蠢事”兩個字給氣到了,他本就對把紐約那個十拿九穩的項目搞砸憋了一肚子的氣,上次被陸延城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他忍下來,但不代表隨便誰都能罵他。
他冷笑了聲:“你還真以為我叫你一句大嫂你就是我們陸家的人了,什么時候我做事輪得到你說三道……”
“砰——”
一個玻璃杯砸到他腳邊,瞬間四分五裂,碎玻璃渣崩到陸承旭的小腿上,他的臉色瞬間變了,看向砸杯子的人。
陸延城伸手將顏沐擋在后面,看著陸承旭的眼眸滿是寒意,“道歉。”
“你……”陸承旭氣的眼睛通紅。
“沒聽見,”陸延城冷聲重復,“我說給她道歉。”
陸二嬸上前,剛要說點什么,就被丈夫拉住手,小幅度搖了搖頭,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兒子也不是,這些年陸延城沒少替他們爺倆收拾爛攤子,要不是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陸延城怎么可能對他們心慈手軟。
兒子年輕氣盛看不清,他卻清楚,陸延城連親爹都不給面子,更是不會給他們臉面。
更何況——
陸承旭所作所為他看得清楚,這并不是第一次,小的時候陸承旭甚至在林霜的葬禮上嘲笑陸延城沒有媽媽了,在陸宗盛再娶后嘲笑他很快也要沒爸爸了。
那時候陸延城還小,只是強撐著說了一句“我不需要”,他自是裝模作樣地“教訓”陸承旭不要亂說話,陸承旭表面答應事后還犯,只是隨著年紀漸長,不再這么直接,會刻意夸“大伯一家四口好溫馨啊”“小源不愧是大伯親自養大的兒子,就是討人喜歡”之類的。
陸延城不跟他計較,他也就越來越肆意,把嘲笑陸延城“無父無母”當成每次回老宅的娛樂,誰知顏沐直接點了出來。
陸二叔最大的優點就是識時務,心底比誰都清楚這些年做的臟事被捅出來的后果,沉聲對兒子說:“承旭,快給你大嫂道歉。”
陸承旭雙眸通紅,死死地攥著拳。
陸宗盛皺著眉,“行了,你爺爺生日,你發什么火,承旭是你弟弟,你非得……”
“爺爺,”陸延城沒把他的說教聽完,看向老爺子,“什么時候吃飯?”
陸老爺子嘆了口氣:“這就吃。”
“嗯,吃飯吧。”
陸宗盛的臉色青白。
話題似是就這么被扯了過去,但陸承旭清楚不是,現在他不道歉,等出了這個門,就不是簡單的一句“對不起”能解決的。
想到這幾年他手底的一堆破事,陸承旭臉色一白,咬牙道:“大嫂,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還請你不要跟我計較。”
顏沐一怔,她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畢竟是爺爺的生日,她不愿爭執太久,剛剛沒忍住本就后悔,現下聽陸承旭道歉,她下意識看向陸延城。
陸延城垂眸看她,低聲問:“消氣了嗎?”
顏沐知道陸延城在給自己撐腰,瞥見爺爺的“擠眉弄眼”,不愿讓爺爺為難,她點點頭:“嗯。”
陸延城攬過她的肩,警告地看了陸承旭一眼,淡淡地道:“吃飯吧。”
第42章 第 42 章 女王陛下
陸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 但心底比誰都清楚,誰對他真心,誰又是惦記著他的遺產。
陸延城是他親自培養的繼承人, 他當然不會當眾打他的臉, 更何況這本就是陸承旭的錯。
這樣的事并不是第一次發生,陸爺爺知道陸承旭對他偏愛陸延城有意見, 不好說什么, 陸延城也不會和他計較, 導致陸承旭有恃無恐, 沒想到這次顏沐會替他出頭。
老爺爺欣慰地看著坐在一起的小夫妻,顏沐無視眾人的眼光,不停地給陸延城夾菜,他一直都擔心等他走后,陸延城一個人太孤單,現在看來,還好有顏沐這孩子陪著他。
顏沐本不想大庭廣眾之下秀恩愛, 但這些人太過分了,蘇曼“賢惠”地給丈夫孩子夾菜,陸二嬸估計是因為陸承旭受了委屈,也一副關心疼愛得不行的態度, 親自給他剝蝦, 看得顏沐越來越難受, 當即給陸延城夾了一筷子的藕夾。
她要用實際行動告訴那些人,她的老公也是有人愛的!
陸延城愣了下, 看著她繼續給他夾菜,邊夾邊夸這個菜有多好吃,忙得不亦樂乎。
他沒有阻止她, 享受一把被她“照顧”的樂趣。
一頓飯吃的還算和諧,陸延城的地位擺在這里,就算再看不慣他囂張的做派,可他們心底比誰都清楚,他們離不開陸延城給他們擦屁股。
沒人故意挑事,陸爺爺在歡聲笑語中吹蠟燭切蛋糕。
回去的路上,陸延城闔眸養神,顏沐沒有打擾他,只是握著他的手。
到家后,兩人各自去洗澡,顏沐洗完澡出來,在陽臺看到了男人的高大身影,他靠在欄桿上,嘴里咬著根煙,仰著脖子,吐出一口煙圈,神色不明。
不知怎的,顏沐突然覺得他好可憐,明明他是那樣的強大,可偏偏讓她心疼不已。
她從小生活在充滿愛的家庭里,無法感同身受他的處境,但只要想想就覺得很難受很難受。
顏沐走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他身上還帶著淡淡的煙草味,混著清冽的水汽,特別好聞。
陸延城被她抱了滿懷,將指間夾著的煙摁滅,低眸看著她靈動美麗的眼睛,“進去?”
“不進,”顏沐更緊地抱著他,“就這樣抱一會兒。”
陸延城摟著她的腰,骨骼分明的手指順著她微濕的長發,她身上散發著馥郁的玫瑰香氣,整個人又香又軟。
顏沐低聲問:“老公,爺爺和你說了什么啊?”
臨走前,陸爺爺把陸延城喊到書房談話,顏沐先到車里等他,回來之后,顏沐就發現老公情緒很低落——雖然他看著和往常沒什么區別,但相處這么久,顏沐知道老公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一個人在陽臺抽煙。
她想完完整整地走進陸延城心里。
陸延城指尖漫不經心地纏繞著她的發尾,低眸看她,“他說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要我好好對你。”
顏沐眼睛一亮:“真的嘛,爺爺喜歡我?”
“當然。”
顏沐其實是有些害怕今天的驕蠻惹得爺爺不高興,畢竟陸承旭才是他的親孫子,聽到陸延城這么說才放下心來。她彎起嘴角,踮起腳尖,在陸延城的下巴上輕啄,一下,兩下,三下。
“老公,我會愛你一輩子的。”
陸延城看著懷中溫軟的女人,她乖乖軟軟的窩在他懷里,對他說會愛他一輩子,他恍然有種她一直就是這樣的不真實感。
上次去醫院檢查,喬旭說她快恢復記憶了,不出意外也就這幾天,她口中的“一輩子”,等她恢復記憶還愿意認嗎?
老爺子今晚把他喊去書房,欣慰地表示看到兩人相處得和諧很滿意,緊跟著催促他抓緊生孩子。
他幾句話敷衍過去,老爺子心思敏銳,突的問他:“她失憶前,你們不會有什么矛盾吧?”
陸延城沉默許久,淡淡地回了句“都會解決”,抬腿離開。
在老爺子面前他說的果斷,可看著她單純靈動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心底其實是沒底的。
“真的嗎?”陸延城挑眉問。
顏沐:“當然是真的!”
顏沐不滿老公居然懷疑自己,連忙表誠意:“我可以立字據的!”
“嗯,可以。”陸延城攔腰抱起她,顏沐嚇了一跳,就這樣被他夾著到了書房。
陸延城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遞給她,“寫吧。”
顏沐:“…………”
她本就是隨口說說,沒想到老公會把這么幼稚的話當真。
顏沐鼓起腮幫,仰著臉看他,“真的要寫嗎?”
陸延城:“嗯,寫。”
顏沐:“……該怎么寫啊?”
陸延城:“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寫。”
顏沐對著空白的紙張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爺爺具體和老公說了什么,怎么會讓他這么沒有安全感,居然干出讓自己寫沒有任何法律意義的保證書這種幼稚的事。
不過顏沐當然是寵夫到底啦。
她拿起筆,刷刷刷地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顏沐愛陸延城一輩子”。
陸延城瞥了她一眼,“多寫點。”
顏沐:“……”
她只好回憶看過的言情小說中的表白詞匯,刷刷動筆,十分鐘后,一張紙上寫滿了肉麻矯情的話,什么“只愛老公一個人”,“老公永遠是我的第一順位”,“沐沐永遠愛老公,如果要加一個期限,那我希望是一萬年”。
剛開始寫顏沐還有些害羞,不過想想老公這樣的性格肯定不會把保證書拿給別人看,就不再顧慮了,洋洋灑灑地寫了一整篇,還在右下角刷刷地簽上大名,寫下時間。
“給你。”顏沐把保證書拍到他面前。
陸延城盯著她寫的,知道上面的內容,不過他仍是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眉眼間籠罩著淺淺的笑意。
“很棒。”
顏沐輕輕哼了哼,壞蛋陸延城,居然敢懷疑她的真心,但凡換一個人都要和他鬧了,她果然還是太善良。
也就是她這種大好人,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遷就他。
陸大壞蛋能遇到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嗯,我很榮幸。”陸延城聲音啞了點,看著坐在他腿上如貓般傲嬌的小女人,在顏沐紅唇微動,想要說點什么前,突然俯身吻住她的唇。
顏沐一愣,后背抵到桌板上,承受著男人洶涌肆虐的吻,他含著她的唇瓣,先咬后舔,逼迫她張嘴,毫不溫柔地進攻,把他的氣息渡進她的口中,勾著她的舌糾纏。
顏沐的神經被重重一扯,呼吸都被他身上的荷爾蒙氣息淹沒,大腦嚴重缺氧,只剩下最后一絲意識——
怎么說開始就開始,她還沒準備好呢!
明天不用上班,這一晚注定漫長到看不見盡頭。
今晚的陸延城服務意識超強,不似前兩次的兇狠,他這次溫柔到了極點,完全按照她的意愿來,她故意嬌氣,明明很舒服也叫喚,他也都依著她。
這讓她有種自己是女王陛下,他是她的臣子的錯覺。
陸延城聽她這么說,低笑了下,配合她演:“女王陛下,剛才的服務還滿意嗎?”
顏沐看著身上的男人,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神又沉又欲,僅僅被他這樣看著,就有種被他深愛的感覺。
顏沐心臟止不住地狂跳,矜持地應了聲:“還可以。”
陸延城斂下眸,骨骼分明的手指放到她的后頸,指腹輕輕地磨著,低笑著問:“那女王陛下,接下來能賞賜點臣想要的嗎?”
-
說是賞賜,但他完全沒有為人臣的本分,欺負他的女王陛下,溫柔的面具撕開,他又變回了兇狠的本性。
但與之前的埋頭苦干不同,他逼著她求饒,把保證書上的話復述給他聽。
顏沐被折騰的聲音沙啞,一個晚上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我愛你”。
本以為聽到這話,他會放過她,然而卻像是觸到什么開關,他一遍又一遍地讓她重復。
一整個晚上,顏沐除了口口,就是在說“老公我愛你”,還哭著說了好多肉麻矯情的酸話,陸延城顯然愛聽的不行。
他們度過晃銀無度的兩天。
顏沐覺得上班比放假要輕松得多,至少上班不用她消耗這么大的體力。
這周五就是陸延城的生日,顏沐早已做好了計劃,只需按照計劃表一步步進行即可。
周四晚上,陸延城十一點半才從書房回來,她強撐著眼皮,陸延城意外地瞥她一眼,“怎么還不睡?”
“不困。”顏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
陸延城瞥她一眼,“睡吧,不然明天起不來。”
顏沐摸摸鼻子,“再等一會兒嘛。”
她瞥了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還差二十多分鐘就到零點了,堅持顏小沐!堅持就是勝利!
顏沐用力晃了晃腦袋,把困意甩走,隨口找了個話題,“老公,你這周末有時間嗎?”
“嗯,”陸延城掀開被子上床,將她撈到懷里,“你之前不是說要我把時間空出來,我們一起去看演唱會。”
老公把她說過的話都放在了心上呢。顏沐彎起眼睛,“嗯嗯!季枕幫我買的票,位置很好,中間的座位。”
陸延城低眸看她:“下次想要什么告訴我,我來買。”
“……”
一張票而已,這也要醋。
顏沐看在他馬上要過生日的份上,沒跟他計較,在他的懷里往上蹭了蹭,“嗯!以后有什么事我都找老公!”
陸延城摸摸她的長發,把胳膊給她枕。
顏沐枕著他的胳膊,抱著他說了些有的沒的,陸延城聽她說她從初中開始就喜歡這個歌手了,高中的時候就邊聽他的歌邊寫作業,陸延城知道陳益,是一位四十多歲的香港男歌手,她喜歡就喜歡吧。
“老公,你困了嗎?”顏沐問他。
陸延城:“沒有,我在聽。”
顏沐拿起手機,還差三分鐘,正愁著該怎么拖延時間,突然誤觸了右下角的相機按鈕,她靈機一動,“老公,我們拍張照吧。”
陸延城低眸:“嗯?”
顏沐:“我發現我們幾乎沒有合照誒。”
家里除了婚紗照,就沒見過他們的合照。
顏沐不是愛拍照的性格,估計陸延城也不是,沒有合照也說得通。
“老公,你抱著我。”顏沐指揮道。
陸延城從身后抱住她,手臂摟著女人柔軟的身體,兩人身上同款的沐浴乳清香糾纏在一起。
合二為一。
咔嚓——
顏沐調試好姿勢和角度,按下開門,手機屏幕定格在容貌清絕的男人從背后環繞著女人,女人笑顏如花的一幕。
配上暖色調的光線,畫面看起來很唯美。
“把照片發給我。”陸延城捏了下她的耳朵。
顏沐:“唔……等我修個圖。”
陸延城:“……”
等她快速地調了個濾鏡,將照片發過去,陸延城拿起手機,看著圖片里她穿著吊帶睡裙,縮在他懷里,溫軟嫵媚,唇角不自覺勾了起來。
他點了保存,又搗鼓了一會兒,把照片設置成和她聊天的背景圖。
還是從章文淵那兒學來的,前兩天一起吃飯的時候,他不經意瞥到章文淵的聊天框,看到背景是章文淵和女朋友的合照,章文淵解釋說可以換背景圖。
他和顏沐沒有過合照,只有那張婚紗照,可拍婚紗照時他們剛認識沒多久,就像完成某種任務一樣,他沒什么表情,她同樣淡漠寡然。
于是便作罷了。
這個合照倒是很合適。
陸延城換完背景圖,把手機放到床頭柜上,剛轉過身,突然胸口一軟,懷里鉆進一個溫軟的小女人。
顏沐仰著臉,眨巴著眼睛,“老公。”
陸延城:“嗯?”
三、二、一。
倒計時默念結束,顏沐看著老公的眼睛,沖他一笑:“老公,生日快樂。”
第43章 第 43 章 恢復記憶
懷中一暖, 她抱著他的腰,仰起腦袋看他,笑靨如花。
陸延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她強撐著精神不睡覺, 就是為了卡點祝他生日快樂。
這段時間太忙,再加上潛意識里不認為生日是多大的事, 就沒放在心上, 經過顏沐這一提醒, 他才意識到, 今天是他二十九歲生日。
“老公,我是第一個和你說生日快樂的哦,”顏沐在他的懷里蹭了蹭,又湊到他的下巴上親了親,“是不是覺得很驚喜?”
陸延城淺笑:“嗯,驚喜。”
“這只是第一個驚喜,今天還有很多驚喜呢, ”顏沐眨了下眼,“我一定會讓老公度過一個完美的生日。”
顏沐很漂亮,這是公認的事實,但眼睛絕對是她完美的五官中最能吸人眼球的部位, 暖黃的光線下, 透明的眼珠泛著琥珀色的光。
眸底如倒映著星星的泉水, 靈動而美麗。
懷中的溫暖傳遞到胸口,陸延城伸手抵住她的后腦, 輕輕摩挲著,低頭在她柔軟的嘴唇上親了親,“謝謝。”
顏沐對上他的眼睛, 低聲說:“老公喜歡就好。”
從他蘇醒到現在,都是老公在照顧她,老公太強大了,無堅不摧,顏沐幾乎找不到能幫他的地方,這讓她有些挫敗。
今天是老公的生日,她會盡全力給老公一個完美的儀式,讓他以后只要過生日就能想到自己。
因為明天要上班,兩人沒有太膩歪,抱在一起親了一會兒,顏沐枕著他的胳膊就沉沉睡了過去。
他們是早上九點上班,顏沐一般八點起床,陸延城不出意外的話都會在六點半之前起來,他有晨跑的習慣,晨跑完會給她帶份早餐,或者做簡單的三明治。
顏沐早早地便和他說今天早上不要買早餐,要吃他親手做的,陸延城晨跑完就直接回家了,家里有吐司和牛奶,打開門,他看了眼時間,七點四十,先洗個澡再做飯。
他走向廚房,準備去拿一瓶冰水,突然看到一道纖細的背影,顏沐圍著圍裙站在廚臺前,不知道在搗鼓什么。
“在做什么?”
顏沐嚇了一跳,匆匆回頭:“老公,你回來了啊。”
陸延城上前一步,看到鍋里煎的還算完整的雞蛋,眉梢微挑:“你在做飯?”
“嗯嗯!”顏沐滿臉期待地看著他,“老公,你看我的煎蛋是不是很完美?”
雖然雞蛋的邊邊有些焦,但整體來說還不錯,陸延城沒有打擊她的熱情,夸贊道:“很棒。”
當然很棒啦。
前幾天陸延城去出差,顏沐晚上就和張阿姨學著做飯,她計劃今天的早飯和晚飯都要親手做,便提前幾天學習,在數十次的失敗下,現如今她的煎蛋做的有模有樣的。
“老公你快去洗澡吧,等洗完澡就可以吃飯了。”顏沐邊說邊用鍋鏟把煎蛋盛出來。
陸延城驚訝于她的進步飛速,摸摸她的腦袋,“辛苦了。”
“不辛苦的,老公平時經常給我做好吃的,我只是做一頓早餐而已,一點也不辛苦,”顏沐眨了下眼睛,“愛心早餐也是完美生日的一部分。”
陸延城扯唇笑了笑:“好。”
“老公你快去洗澡吧,馬上就能吃了。”
“嗯。”
顏沐雖然有心搞花樣,奈何實力有限,煎完雞蛋和培根,烤了幾片吐司,然后開始組裝三明治。
組裝完,顏沐覺得太單調,又用沙拉醬在三明治上畫了個可愛的愛心圖形。
一切大功告成,顏沐拍了拍手,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她真是當代賢妻良母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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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顏沐把賢妻良母的人設進行到底,貼心地給他系領帶,下午請了兩小時的假,她要早早回來,給老公做小蛋糕。
陳靜聽她說專門請假給她老公過生日,意外地挑眉:“寶貝,你對你老公好好啊。”
顏沐有些不好意思,“這是他三十歲之前的最后一個生日,總歸要有點儀式感。”
陳靜感慨道:“你老公能娶到你這么會疼人的老婆,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么好事。”
顏沐在心里回:她能嫁給老公也很幸運呢。
林星辰從她們身后走過,聽到這話,眼神飄忽,快步離開,卻被陳靜叫住。
“星辰,你是不是馬上開學了啊。”
“嗯,”林星辰只好站住,“剛剛去行政處開實習報告的。”
“好快啊,等你寒假如果有時間,還可以來實習,”劉蕓蕓說,“你走后還真有點不適應。”
林星辰看向顏沐:自古以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他知道的實在太多了,老板娘會讓他再來嗎!
顏沐對上他可憐兮兮的眼神,眼皮一抽,微笑著道:“有實習崗位,我們會在群里通知你的。”
林星辰:“嗯嗯!我一定會回來的!”
林星辰暗暗發誓,一定要留在鋒行。
最后看了顏沐一眼,真羨慕陸總啊,能被顏沐姐這么好的人深愛著。
被他羨慕的陸延城剛開完會,他扯了扯領帶,擱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下,是喬旭打來的。
“喂?”
“兄弟,生日快樂啊!”喬旭今天輪休,睡到現在才起,吃飯的時候突然想到今天是陸延城的生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陸延城最近越來越宅,叫他出來聚會也不來,就說在家陪老婆,謝鶴禮則是在家陪葉歡備戰高考,因為只要他出門玩葉歡心底就跟長草一樣也要跟出去,索性他也就待在家里。
一個兩個的都喊不出來,喬旭只好去找許婧,仗著自己醫生的身份給她講孕期注意事項,結果沈青硯每次來騷擾許婧的時候撞見他都不給他好臉色,說話也陰陽怪氣的,許婧當然看不慣沈青硯說她朋友,于是最后就變成兩個人吵架,喬旭在旁邊勸架。
一來二去的,喬旭就不去煩許婧了,兢兢業業地當他救死扶傷的白大褂。
好不容易到了陸延城生日,這下有正當理由喊大家聚一聚,娛樂他枯燥無聊的生活。
然而,陸延城卻拒絕了他:“今天不行。”
喬旭:“今天怎么就不行了?兄弟你已經很久沒有參加過我們的集體活動了,你要是實在離不開你老婆就把她也帶來,我們還能欺負她嗎?”
陸延城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她今天給我準備了驚喜。”
喬旭:?
驚喜?什么驚喜???
他怎么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一種“單身狗少他媽來煩我這個已婚人士”的嘲諷。
陸延城語調淡淡:“所以,今天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不要打擾我們。”
喬旭:“…………”
-
下午四點,顏沐回到家。
張阿姨已經在廚房擇菜洗菜了,顏沐換了身家居服,系上了圍裙,快速走進廚房。
看著臺面上滿滿的菜,顏沐嘆了口氣,賢妻良母不是那么好當的,過完生日她就要換人設!
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設更適合她。
張阿姨見她進來,笑著道:“太太,你要做的菜都買齊了,我先洗干凈切好,你直接炒就行了。”
顏沐嗯了聲:“我先做蛋糕。”
“好。”
比起炒菜做飯,顏沐發現自己對做小蛋糕更有天賦,香香甜甜的奶油味也比油煙味好聞很多,她擼起袖子,拿出雞蛋和容器,開始!
張阿姨看著她認真專注的模樣,不禁笑了下,真好啊。
熟練地做完小蛋糕,顏沐在張阿姨的全程指揮下,開始炒菜,艱難地做了四菜一湯,配上小蛋糕,剛剛好。
距離陸延城到家還有五分鐘,顏沐去臥室換了條米白色的連衣裙,張阿姨把廚房收拾好就離開了。
顏沐對著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一頓亂拍,發給葉清瑤,“都是我親手做的!”
葉清瑤:???
葉清瑤顯然不信:“你做的?你哪來的本事做干鍋蝦和清蒸鱸魚?”
顏沐理直氣壯:“我們家阿姨把蝦和配菜清理干凈,我只要按照她的指揮翻炒和加調味料就行了。”
葉清瑤:“……這也叫你做的?”
“當然啊,”顏沐得意道,“從今天開始,我也是會做飯的人了。”
葉清瑤沒有打擊她的熱情,配合地夸了兩句,轉而調侃道:“這下我是真的相信人間有真愛,你一個從不進廚房的嬌嬌女為愛做四菜一湯,你真打算走賢妻良母的路線啊。”
“當然不是,”顏沐捶了捶酸痛的肩膀,“賢妻良母太累了,等他下次過生日,我絕對不折騰了。”
“對嘛,你就該直接跳到最后一步,”葉清瑤沖她挑眉,“你想好今晚穿哪套了嗎?”
上次她們一共買了五套,每一套都各有“特色”,顏沐決定循序漸進,今晚穿最保守的那件兔子裝。
葉清瑤嘖了聲:“我更喜歡那件免脫的,相信我,你們家陸總看到后一定會忍不住要X死你。”
“!”
顏沐耳根瞬間紅了,“不說了不說了,我老公要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滴滴的密碼鎖開門聲,顏沐放下手機,朝玄關小跑過去。
“老公,可以吃飯啦。”
陸延城被她拉到餐桌前,看著熱氣騰騰的四菜一湯,干鍋蝦,清蒸鱸魚,番茄牛腩,白灼青菜,還有紫菜湯,和一個精致的小蛋糕。
蛋糕只有四寸,很小,但做的很精致漂亮,奶白色的底,四周用巧克力醬做的彎曲線條造型,表層用奶油寫了"happy birthday",字體歪歪扭扭的,陸延城可以想象得出她笨拙卻努力寫好的模樣。
他盯著小蛋糕上的粉色愛心看了幾秒,眼眸微動,偏眸看她:“都是你做的?”
“嗯!”顏沐期待地看著他,“老公我是不是超厲害!”
陸延城盯著她,眼神幽深晦暗,好似藏了很多情緒,如深不見底的海洋。
他微微俯身,摸摸她的腦袋,“很厲害。”
顏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老公快去洗手吧,我們吃飯。”
“嗯。”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顏沐趁著他去洗手,把餐廳的燈關上,然后拿起打火機把蠟燭點燃,“老公,許愿吧。”
只有客廳投射過來微弱的光線,昏暗的光在她瓷白的臉蛋上投下淺淺的陰影,她眸底鋪滿了笑意,單手托腮,直勾勾地盯著他。
燭火點燃,陸延城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吹蠟燭是什么時候,吹蠟燭許愿對于他來說過于幼稚,爺爺也會幫他過生日,但是是沒有吹蠟燭許愿這一環節的。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想要什么就去爭去搶,而不是寄希望于虛無的神明。
“快點呀老公,蠟燭要滅了。”顏沐催促他。
在她希冀的眼神中,陸延城閉上眼,如果真的有神明,他唯一的愿望便是她永遠快樂。
再貪心一點,希望他未來幾十年的生日,她都能陪他過。
輕輕一吹,燭火熄滅。
陸延城睜開眼,入目便是女人笑靨如花的美麗容顏。
她沖他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老公,生日快樂。”
-
吃完飯,計劃表上的任務只剩下最后一項。
為了加快進度,顏沐安排兩人分別去洗澡,陸延城看她滿臉羞澀,喉結滾了滾,拿著睡袍去了次臥的浴室。
等他走后,顏沐偷偷摸摸跑到書房,翻出她那套兔耳朵戰袍,把剩下幾套放回去,剛走兩步,突然頓住,她咬著唇,又把那幾套拿出來,一一對比,最后面紅耳赤地選了葉清瑤力薦的免脫戰袍。
浴室水霧蒸騰,冒著熱氣的水柱自上而下落到身上。
顏沐閉著眼睛,想象自己穿上戰袍,老公會有的反應,不受控制地臉頰通紅,她喜歡看老公為她沉淪失控的樣子。
睜開眼,顏沐看著成柱的水流,氤氳的水汽蒸騰,腦海里不知怎的閃過之前和老公在浴室里那個那個的畫面。
浴室里很悶,襯得瓷磚格外得冰,她被抵在墻上,水流嘩嘩往下,視線模糊中,她的腿被他撈到臂彎,仰著腦袋口齒不清地嗚咽,眼淚混著熱水流淌,哭的泣不成聲。
他那晚真的好過分,她都這么可憐了,他把她抱到盥洗臺前,顏沐恍惚間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苦苦哀求,身體來回向前。
濁白液體滴落在地面上、馬桶上、浴缸里……
回憶越來越清晰,顏沐用力晃了晃腦袋,想把打著馬賽克的畫面全都甩出去,突然大腦一片空白,她嚇了一跳,慌亂之中本能地想要去找陸延城,扶著墻壁勉強站穩,緩了緩,抬頭,無意中看到鏡子里的那張臉。
水霧彌漫,鏡面上一片模糊,她茫然地睜著眼睛,看著模糊中那張緋紅的臉,以及那件放在椅子上的免脫黑色內衣套裝。
大腦一抽一抽地疼,緊跟著,記憶如潮水般涌了進來。
陸延城洗完澡,回到臥室,就站在浴室門口等她。
他的小妻子今天很辛苦,早起給他做早餐,給他打領帶,就連晚飯都是她親手做的。想起進浴室前,她紅著臉用手指在他胸口畫了個心,踮起腳尖朝他耳朵里吹了口氣,“等我。”
喉結艱澀地滾了滾,陸延城倚靠在浴室門對面的墻上,沒有任何的不耐煩,靜靜地等著他的小妻子走出來。
大概會是朝他撲過來,跳到他身上,雙腿夾著他的腰,抱著他的脖子就親。
今晚一定要克制,不能再那么欺負她了。
如她所說,她給了他一個完美的生日儀式。
陸延城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目光盯著磨砂的門,“咔噠”一聲,門打開了。
陸延城收回思緒,看著她拉開門走了出來。
她穿著吃飯時的那條白色連衣裙,黑色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膀上,連衣裙被浸濕了,整個人狼狽、單薄、甚至脆弱。
她抬起頭,臉上的水珠清晰可見,面色卻是蒼白。
琥珀色的眼珠在光的照射下幾乎透明,平靜地看著他,如古井般,沒有任何情緒。
或者說,不知道該有什么情緒。
陸延城的瞳眸驟然一縮,內心不由自主地慌亂,“怎么了?”
“我……”開口的那刻,顏沐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啞,“我頭疼。”
陸延城心臟一緊,看著她蒼白的臉蛋,低聲說:“去醫院。”
顏沐:“嗯。”
陸延城去換衣服,顏沐去浴室把情趣內衣拿出來,放到衣帽間的柜子里,拿著浴巾把身體擦干凈,然后換身干凈的衣服,再把頭發吹干。
陸延城給喬旭打完電話,看到她正在吹頭發,伸手想要接過吹風,顏沐動作一避,“我自己來吧。”
他的手僵在半空。
陸延城把手收回去,看著她平靜冷淡的側臉,瞳孔驟然緊縮,突然意識到什么。
剩下的幾分鐘,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她的臉,顏沐把頭發吹干,沒有抬頭看他,“走吧。”
“嗯。”
醫院距離公寓二十分鐘的車程,一路上都很沉默,到了醫院,醫生給她做了個全身檢查。
報告需要等半小時才能出來,他們倆在病房里等待結果。
她坐在床邊,他站在她對面。
顏沐垂著腦袋,一方面是腦子真的有點疼,但更多的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為什么偏偏是今天。
過了零點也好啊,至少今天是完美的。
她眼神渙散地盯著地面,突然一雙黑色皮鞋闖入視野,陸延城在她面前站定,半蹲著身子,抬眸看著她。
顏沐看著他幽深的眼睛,心臟一緊,聽著他問:“頭還疼嗎?”
她先是搖搖頭,后又點了點:“還有點疼。”
“在醫院住一晚?”
“嗯。”她正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需要認真想一想。
陸延城慢慢伸出手,將她抱在懷里。
清晰地感覺到懷里的女人身體募地一僵。
輕拍她后背的動作一頓,很快恢復正常,陸延城低聲說:“我叫人把你的日用品拿來,你把需要的東西發給我,我們今晚在這住。”
顏沐抬起頭,盯著他。
陸延城對上她平靜的目光。
過了幾秒,她輕輕搖頭:“不用,我今晚自己住,你回去吧。”
陸延城指骨一緊,沉聲喊她:“顏沐。”
“我頭疼,想一個人待著,”顏沐避開他深深的目光,仿佛用盡很大的力氣才把剩下的話說出來,“有些事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陸延城身體一僵,隨即竟然有種果然如此的嘲弄。
果然如此。
真的和他最初預想的沒有任何差別。
這些天的培養感情,看來只培養了他一個人的。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壓下胸口的慌亂和憤怒,溫聲道:“你的身體還沒恢復,不能一個人住,我在客廳睡,你有事喊我。”
顏沐抬眸看他,輕輕點了點頭:“嗯。”
手募地被抓住,陸延城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我給你時間考慮,多久都行。”
顏沐眼睛閃了閃。
陸延城撫上她的下巴,眼神幽深,語氣中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乞求,“別推開我,好嗎?”
第44章 第 44 章 將就
二十分鐘后, 醫生推門進來,將報告遞給陸延城,“陸太太的身體沒有大礙, 今晚在醫院再觀察一晚, 沒事的話明天就能出院了。”
陸延城接過報告,皺起眉:“她頭疼是怎么回事?”
醫生一頓, 斟酌著道:“陸太太剛恢復記憶, 太多信息一下子涌進腦子里, 暈厥屬于正常現象, 建議讓她安靜待著,慢慢消化這些信息。”
靜默幾秒,陸延城開口:“嗯。”
醫生帶著一行護士走了出去,陸延城低眸看著安安靜靜坐在病床上的顏沐,他說完那句話,她沒有給他回應,只是垂下腦袋不再看他。
最后一個眼神, 流露的分明是……愧疚。
是要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么,所以會覺得愧疚?
他又想起她失憶的那個早晨。
這三個月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嗎?
她口中那個所謂喜歡的人,比他重要那么多嗎?
陸延城指骨一緊, 垂下眼皮, 眸底晦暗復雜。
顏沐知道陸延城在看她, 那道實質性很強的目光怎么可能被忽略,只是她的腦子現在很亂, 只想一個人待著。
“你先出去吧。”她說。
開口的第一句話便趕他走,陸延城看著她,喉嚨仿佛被什么堵住, 他抿了抿唇,嗓音低啞:“我就在外面,有事記得喊我。”
“嗯。”
關上門,陸延城看到站在客廳里的喬旭。
病房是酒店式的套房形式,喬旭坐在沙發上搗鼓手機,聽到關門聲立刻抬頭。
“她恢復記憶了?”
喬旭在做手術,等他們檢查完身體才趕來。
顏沐和陸延城在病房里,一站一坐,相顧無言。
雖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差別,但喬旭一眼就能發現,顏沐的氣質截然不同了——
與失憶后的鄰家妹妹顏小沐不同。
與失憶前那個冷艷沉默的顏沐也不同。
失憶后的顏沐,雖然喬旭和她接觸不多,酒吧那晚后就見過幾面,但每一次見面,她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陸延城,看著陸延城的眼神就差冒光了,全程星星眼。
羞澀、崇拜、濃濃的愛意。
而剛剛在病房里,她渾身都散發著一股疏離感,看陸延城的眼神也是平靜冷淡的。
喬旭想起顏沐出車禍那天早上,他去公司找陸延城,碰巧看到他的私人律師在辦公室,他湊過去看了眼,瞠目結舌,居然是離婚協議。
他追問怎么回事,陸延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那份離婚協議上,神色不明。
最后淡淡地陳述道:“她說有喜歡的人,要和我離婚。”
喬旭震驚地張大嘴巴,因為之前的幾次接觸中,他一直都以為顏沐喜歡陸延城來著,那時候她一直跟在陸延城身邊,陸延城玩牌她就在他旁邊看著,困了就趴在他腿上睡覺,雖不似顏小沐那樣熱烈,但看得出她很依賴陸延城。
為此喬旭還產生了——陸延城是顏沐口中那個喜歡的人的替身現在正主回來要把替身一腳踹了——的離譜想法。
而剛才病房里的顏沐和那兩個都不一樣,讓人看一眼就覺得落寞,好似心里藏了很多事的樣子。
“嗯。”陸延城淡淡應了聲。
喬旭把憋了許久的話問出來:“你打算怎么辦?”
陸延城偏眸看他,“什么怎么辦?”
喬旭:“她失憶前不是要跟你離婚?我剛剛看她,不像是要跟你好好過的樣子。”
陸延城垂下眼皮,眸光沁冷:“我不打算離婚。”
喬旭心底一震。
如果陸延城不愿意,顏沐想要離婚,怕是不會比許婧輕松。
“如果她執意要離呢?”喬旭看著他冷戾的側臉,“像許婧那樣。”
-
空氣中是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顏沐看著關上的房門,緊繃的神經陡然一松,她疲倦地閉上眼睛,剛涌入大腦不久的記憶隨之而來,這些年發生的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大二那年,顏家大伯遇到空難,顏老爺子找到爸爸,因為爸爸是他唯一的兒子,他要把爸爸接回顏家,連同顏家的百年基業都交給他。
前提是和媽媽離婚。
爸爸堅決不同意,表示要么一起回去,要么都不回去,僵持了一段時間,顏老爺子妥協,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去了顏家。
說起來她那時候也是矯情,顏家很有錢,顏沐卻一點兒也不喜歡在顏家待著——
一來她原本的家并不窮,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她想要的東西爸爸媽媽都會給她最好的,顏沐從小沒有在錢的問題上發過愁,自然不會因為顏家的錢過于心動。
二來,顏老爺子不喜歡她和媽媽,她的堂姐顏傾也不喜他們三個“外來戶”,媽媽說堂姐剛失去爸爸,要她多忍著點,那段時間,顏沐簡直受了這輩子最大的委屈,每天都和葉清瑤吐槽一堆顏家的各種規矩。
后來,顏沐就不怎么回去了。
加上她在北城上大學,假期留在北城實習,有正當理由不回家。
平時想爸爸媽媽就給他們打視頻。
那時候爸爸已經進入公司了,每天都很忙,媽媽在爸爸的堅持下,在顏氏集團掛了職,負責相關的慈善工作,也忙得團團轉。
打視頻三個能接一個就不錯了,顏沐有些失落,但看到爸爸媽媽坐在一起對著她笑,又覺得一切如舊,爸爸媽媽只是忙了點,仍是深愛著彼此,也愛著她。
大四上學期,她那時候已經成功保研了,在北城的一家紅圈所的非訴團隊實習,為了給媽媽過生日,她特意偷偷趕了回來,準備給媽媽一個驚喜。
家里沒人,她問保姆,保姆說媽媽出去了,爸爸在書房,顏沐背著包蹭蹭蹭地上樓找爸爸。
書房的門只掩沒關,里面傳來對話聲,是爸爸和李叔叔,還有李叔叔的兒子李朔。
顏沐無意偷聽,輕手輕腳地準備回房,卻突然聽到爸爸嘆了口氣,無奈道:“小朔,你爸爸擔心你會后悔。”
李朔脫口而出:“顏叔您后悔了嗎?”
顏沐的腳步頓住,怔怔地站在原地。
李叔叔是爸爸的發小,也是爸爸離開顏家后,原來的圈子里唯一愿意和他來往的人,顏沐知道兩人關系好,對李朔的事略有耳聞。
李家雖比不上顏家,但在南城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李朔喜歡上一個女孩,正在北城讀研究生,看著知書達理的一個女孩,和李朔站在一起也很般配,唯一的缺點便是——她家境普通。
也不是多窮,但普通家庭,李夫人自然看不上。
李朔愛的要死要活,為此和家里鬧了許久的矛盾,李叔叔這次帶著他來找顏溫良,想讓顏溫良用自身經歷勸勸他。
李朔以為顏叔會理解他,因為當年顏叔比他要瘋狂得多,為了愛情直接和家里斷絕關系,再不來往,他期待地看著顏溫良,想讓他幫忙勸勸父親,然而顏溫良卻和父親站在同一陣營,斷定他會后悔。
難道他后悔了?
顏沐和李朔一樣,在等顏溫良的答案。
過了許久,顏溫良語氣滄桑地道:“我不知道,但我告訴你,你做事前要想清楚所有的后果。你能不能接受失去李家大少爺的光環?能不能接受昔日的朋友因為岳家的助力越來越好,而你越來越差?就算你現在被愛情沖昏頭腦都能接受,五年呢,十年呢,二十年呢?等你四十歲,你的朋友和妻子攜手將家族企業帶上新的臺階,而你成為要為房價發愁的普通人,你在對比哪個樓盤性價比更高,貸款多少年更劃算的時候,你敢說你不會生出一絲悔意?”
李朔攥緊拳頭,揚起聲音:“我不知道我那時候會不會后悔,但如果我連試都不試,我一定會后悔終生!”
顏溫良坐在椅子上,沒有再勸,而是笑著和李先生說:“你看,他和我當年像不像?”
李先生嘆了聲:“他比你當年,那還是差遠了。”
李朔說完就推門走出去,正對上顏沐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
“小沐……”
顏溫良臉色一變,朝門外看去,顏沐轉過頭,怔怔地看著他,愕然到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
李先生和李朔嘆了口氣,便匆匆離開。
顏溫良走到顏沐面前,低聲說:“沐沐,爸爸只是一時……”
“只是一時沒忍住把心里話說出來了是嗎?”顏沐冷眼看著她崇拜多年的父親,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顏溫良對上女兒冷淡的眼神,沉默許久,語氣悵惘:“沐沐,爸爸自認為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我愛你和你媽,我會永遠對你們負責,那些話我不會再說,你也別告訴你媽,她知道會多想。”
怕媽媽多想,多為媽媽考慮,顏沐卻頭一次把“虛偽”這個詞和父親聯系在一起。
他為了娶媽媽做了犧牲,媽媽同樣也為這段感情做出取舍,顏沐后來才知道,媽媽以前做過文藝雜志的書面模特,為了取得顏家人的認可,推掉書面模特的工作,折騰幾年,顏家人仍是看不上她,她年紀也大了,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顏沐沒把這件事告訴媽媽,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平和地面對父親,顏溫良覺得很對不起她,便加倍給她打錢,經常給她打電話噓寒問暖,顏沐不知該怎么面對他,在一節哲學選修課上,書上說,論跡不論心,父親對她和媽媽很好,這點毋庸置疑。
顏沐糾結痛苦許久,決定忘記這件事。
然而,今年年初,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剛會走路的小男孩來到顏家,遞給顏老爺子一份親子鑒定。
這是顏溫良的孩子。
-
顏沐用了很長時間才消化這件事。
父親不停懺悔,說是他有次應酬喝醉了,什么都不記得,第二天看到這個女人,給了她一筆錢,親眼看到她吃了避孕藥,并且對天發誓只有過這一次。
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信任不堪一擊,顏沐知道媽媽很痛苦,勸媽媽離婚,她馬上就研究生畢業了,她可以工作養活媽媽。
然而,方敏搖搖頭,嗓子早就哭啞了:“媽媽自己處理。”
顏沐痛恨父親對家庭的背叛,對媽媽哀其不爭,那時候她很痛苦,甚至不愿意再回家,她不想看到破壞她心中完美家庭的罪魁禍首。
那個女人本就是來要錢的,顏老爺子給了她滿意的價碼,她把孩子留在了顏家,老爺子親自教導。
顏老爺子一直都很討厭媽媽,擔心媽媽會暗中對他的小孫子下手,便讓他們從顏家老宅搬出去。
顏沐回去收拾自己的房間,顏傾靠在門口,輕飄飄地道:“你知道你媽為什么不愿意離婚嗎?”
顏沐頭也沒抬,慢條斯理地打包季枕送給她的玻璃球。
“你媽比你聰明,也比你現實,”顏傾斜睨著她,“而你被接回顏家五六年,嫁進陸家三年,還是那么幼稚啊。”
“不過說真的,你媽真的很愛你。”
顏沐這才抬眸看她一眼。
顏傾嘖了聲:“你媽不愿意離婚,就是為了保住你顏家小姐的身份,不然你覺得如果你不是顏家孫女,陸延城還會要你嗎?他那樣的身份,會愿意要一個出身平凡的妻子?在我們這個圈子里,感情什么都不是,只有利益捆綁才能長久。”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現在要你,你敢保證他以后不會像你爸爸一樣后悔?而你也會因為耽誤他而愧疚,你媽比誰都清楚門不當戶不對有多困難,不想你步她的后塵。”
她為了男友放棄嫁給陸延城,自以為真愛無敵,男友卻背著她和學妹上床,還說她脾氣大,要不上看在錢的份上早就不演了。
如果不是當時犯蠢,現在陸延城妻子的位置,該是她的。
怎么會便宜顏沐這個鄉巴佬。
這段時間,顏家出事,陸延城全程陪在顏沐身邊,處處護著她,顏傾越想越后悔當初的愚蠢,認為顏沐能有今天,全是撿了自己的漏。
顏傾走后,顏沐一個人在房間待了很久,原來媽媽是為了她好,才選擇不離婚。
為了成全她,才困在讓她痛苦的婚姻里。
她躺在床上,眼神呆滯地看向天花板。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陸延城的,等意識到的時候,她發現早已不只是喜歡。
他們婚前約好可以隨時喊停,她心里沒底,不知道他對她有沒有那個意思,擔心貿然告白會讓他遠離自己,便暗戳戳地試探幾次。
醉酒親他,打電話時故意說想他,演唱會,一起看懸日……一次次的灰心到死心,她終于承認,陸延城對她只有丈夫對妻子的責任。
是她,或者是其他女人,只要是他的陸太太,他都會如此。
不是因為愛,只是他的責任心。
愛情屬于勇者。
失憶后的顏小沐是。
二十五歲的顏沐不是。
如果沒有經歷這些事,她可以說服自己慢慢等他愛上自己,她也有信心讓他愛上她。
可現在的她,沒法給他濃烈的愛情,甚至畏懼害怕所謂的愛情,這樣的自己,沒有人會喜歡的。
就算一時喜歡,他早晚會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他會后悔。
顏沐低頭看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銀色素戒,艱難地扯了下嘴角。
幸好。
幸好他還沒有愛上她。
只是淺淺的喜歡,很快就能忘記。
不然她還要背上沉重的愧疚。
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會越陷越深,萬劫不復。
-
第二天上午,醫生又給顏沐做了一遍檢查,確定她沒事了,收拾完東西兩人回家。
陸延城親自開車,顏沐坐在副駕駛,上車后她閉上眼,靠著椅背,臉對著車窗,像是蜷縮在自己的小小龜殼里。
她今天穿著淺色長袖T恤和牛仔褲,整個人靜靜涼涼的,籠罩著一股冷色調。
陸延城握著方向盤的指骨收緊。
回到家,顏沐直奔書房,走到書柜前,找到那本毛姆的《面紗》,將離婚協議從里面抽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幸運,在她失憶的這三個月,明明在書房待了許久,卻沒有發現這份離婚協議。
離婚協議右下角,蒼勁有力的三個字,他當時沒怎么猶豫就簽了。
想來那段婚姻對他來說可有可無,輕松便能舍棄。
顏沐將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慢慢摘下來,就像幾個月前她也是在書房里,將她當初挑的婚戒摘下,連同離婚協議一起,放到陸延城面前。
陸延城在書房,看著她款款走來,與記憶中的一幕重疊,“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我認真想了想,我并不打算改變我之前的決定。”
顏沐深吸一口氣,指甲泛白,陷入掌心,忍住顫抖的聲音:“我們還是離婚吧。”
陸延城并不意外,從昨晚就有了心理準備。
昨晚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他睡不著,在黑暗中去想她今天的反應。
果然如此,連說的話都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與上次不同,明明這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的心臟卻像是被鐵網絞在一起,一絲一縷地纏繞,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五官輪廓緊繃著,菲薄的唇抿到泛白,抬眸看著她平靜美麗的臉,一如三個月前。
胸口的躁氣膨脹得像快要爆炸的氣球,但他臉上其實看不出什么波瀾起伏,只是喉結僵硬地滾動著,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說完了嗎?”
顏沐抿了抿唇,繼續道:“我知道你一開始是因為我誤會了我們的關系所以遷就我,謝謝你,我希望我們能好聚好散。”
陸延城喉嚨一緊,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顏沐,我們不可能離婚,你想都不要想。”
顏沐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她沒想到跟上次比,這次的他會這么固執。
他也覺得顏小沐更值得喜歡嗎?
只可惜現在的她給不了他想要的,時過境遷,她也沒法變回從前的顏小沐。
顏沐深吸一口氣,逼著自己直視他,將喉嚨里的酸澀和痛苦全都壓了下去,調試成嘲諷的語氣,冷冷地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有喜歡的人,當初和你結婚是因為顏家,我爸媽的事你也知道,我會說服媽媽離婚,也不打算繼續當這個顏家二小姐,自然不用為了他們綁死在沒有感情的婚姻里,我不想一輩子都將就下去。”
“將就?”陸延城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攥住她的手腕,定定地看著她,“和我在一起是將就?”
他的情緒并沒有他表現得這么冷靜,以至于手上的力道都沒有控制得當,攥得顏沐的手腕隱隱作痛。
她垂下眸,“是……”
“抬頭,看著我說!”陸延城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書房內一片死寂。
半響,顏沐抬起頭,用他看一眼便窒息的懇求眼神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道,“是,和你在一起是將就,請你放過我吧。”
第45章 第 45 章 喊停
陸延城募地松開她的手, 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顏沐強撐著身體,看著他修長的背影,他手指關節繃到泛白, 仿佛捏的是她胸口的心臟。
砰——
門被重重關上, 隔絕了視線。
顏沐雙手撐在書桌上,垂下腦袋, 慢慢平復蜷縮的神經。
陽光灑落, 耀眼的光閃到眼睛, 顏沐一怔, 循著光源看過去,是她的第一枚婚戒。
鉆石的個頭很大,顏沐記得大概花了七百多萬。
合作結束隨時喊停的規矩是陸延城提出來的,本就是聯姻,見了幾次面對彼此都滿意就開始走流程,婚禮有人操持,不用他們操心, 顏沐沒想到他會帶他去買鉆戒。
上午她去他的辦公室簽完厚厚一疊婚前協議,律師走后,他拿起西裝外套,低眸對她說, “去吃飯?”
顏沐一怔, 他們還沒有單獨吃過飯, 還沒想好要不要答應,他淡淡地解釋:“吃完飯順便把婚戒買了。”
婚戒。
結婚是要有戒指的。
哪怕僅僅是為了完成這場儀式。
只是, 顏沐沒想到他會親自帶她去買。
大約是見她面露意外,陸延城緩了緩語氣,“雖然我們是商業聯姻, 但我希望在婚姻存續期間,我們和正常夫妻沒有太多的區別,我會做一個稱職的丈夫,從開始到結束。”
顏沐垂下眼皮,幾秒后,抬頭問他:“結束?什么時候結束?”
他站在逆光的位置,深邃的眉眼隱在陰影之下,語調平靜得像是在談論一樁買賣,“等顏家和陸家的合作結束,大概兩三年的時間,到時候你如果想要離婚,隨意。”
顏沐覺得大概是她富得不夠久,還不能完全適應豪門的生存法則,聽到這話心底一震,隨后是石頭落地般的恍然:她原以為是無期限的交易呢,原來有期限,用不了幾年就能結束。
她只要在這幾年內陪他出席必要的場合就行了,任務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中午,他們在附近的餐廳吃完飯,這是兩人第一次一起吃飯,之前是在咖啡館或者茶樓,顏沐坐在他對面,看著他矜貴優雅的用餐禮儀,心想不虧是在豪門浸淫多年的貴公子,吃個飯都這么賞心悅目。
她原本也想裝矜持,但轉念想到他們之后肯定還會一起吃飯,總不能次次都裝,很累的,便放飛自我,將喜歡吃的菜混在米飯里,再用勺子送進嘴里。
吃完飯,他們去商場買鉆戒,經理親自接待,拿出鎮店之寶,全是七位數的鉆石,女店員面帶微笑地幫她試戒指,顏沐原本挑的正認真,余光瞥到陸延城在打電話,低頭看了眼手表。
一副急著走的模樣。
像是兜頭被潑了盆冰水,顏沐頓感無趣,這枚戒指她在學校和實習的時候肯定沒法戴,估計也就婚禮那一次,花這么多的心思又有什么意義呢?
婚戒、婚紗、婚禮,難免會讓她想起青春期對婚姻的向往,再想想這段交易性質的婚姻,還是不要投入太多心思為好,反正早晚要結束。
最后,顏沐挑了一顆最大克拉的鉆戒,陸延城刷卡,她把戒指戴在手上,淡淡地想,至少她擁有一顆永久值錢的鉆石。
如她所料,這三年間,鉆戒她沒戴過幾次,和新買來時幾乎沒有什么變化,此刻靜靜地躺在桌面上。
顏沐眼眸動了下,把第二枚素戒放到它旁邊,正要離開,目光突然一頓,視線落在戒指下面的紙上。
這是……
她寫給他的保證書。
盯著那行“顏沐愛陸延城一輩子”,顏沐的手指輕微地顫了顫,連著寫下這行字時的感覺穿越時空般在她身體里重現。
原地僵硬許久,顏沐把保證書抽了出來,兩枚婚戒擺放好,離開了他的書房。
-
顏沐訂了去南城的高鐵。
將保證書和離婚協議夾在書里,她快速地收拾完行李箱,打車去了高鐵站。
路上,顏沐給媽媽發了短信,媽媽說她晚上才能回家,顏沐沒有告訴她自己恢復記憶,想來是陸延城聯合他們“騙她”。
他知道父母的事對她打擊多大,不想讓她再一次絕望,便讓他們一起騙自己,給她編織一個完美的童話世界。
顏沐偏眸看向窗外,高樓大廈飛馳而過,她扯了下嘴角,她把話說的那樣難聽,他肯定討厭死她了。
這樣能最快地讓他知道,現在的她和那個深深愛著他的單純無知的顏小沐不一樣。
顏沐拿出手機,把恢復記憶的事告訴葉清瑤。
葉清瑤:【怎么恢復的?又撞哪兒了嗎?】
顏沐:【沒有,就是洗澡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來了。】
葉清瑤:【這樣多好,不用像電視劇里得受點罪才能想起來,你是不知道你上次出車禍我都快嚇死了。】
顏沐抿了抿唇,斟酌片刻:【我要和陸延城離婚。】
葉清瑤:【什么?!!!你要離婚?!!!!】
顏沐看著滿屏的感嘆號,【嗯,失憶前就要離了,離婚協議都簽好了。】
葉清瑤凌亂了,感覺自己的推理生涯遭到重創:【怎么回事?我應該沒看錯啊,你難道不喜歡他?】
顏沐扯了下嘴角。
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喜歡陸延城,卻被葉清瑤一眼看穿,就連只見過幾次面的葉歡都能看得出她的心思。
唯獨陸延城看不出來。
自從醒來,各種各樣的事情緊繃成弦,顏沐急需一個釋放的窗口,而葉清瑤是她百分百可以信賴的人,她便把她不為人知的心思、顏家的破事,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
“寶貝,你爸爸他……”葉清瑤的世界觀受到沖擊,別說顏沐了,就連她都無法接受顏溫良出軌,她無數次羨慕顏沐有這樣好的父親。
“我打算回去說服媽媽離婚,去和老爺子談判,把屬于我們母女倆的財產要到手,”顏沐目光堅定,“他本就不喜歡我和媽媽,早就想找一個出身高貴的兒媳婦,肯定會松口,我要幫媽媽要到足夠多的財產,讓她接下來的幾十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二十五歲的顏沐成熟理智,不會干出凈身出戶的事,更何況媽媽本就是受害方。
葉清瑤嘆了口氣:“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就是這樣的話是不是對陸延城不公平啊……他對你多好啊,而且你們這段時間多甜蜜,你就忍心不要他嗎?”
顏沐垂下眸,壓下胸口的酸澀:“只有我和他離婚,徹底脫離他們這個圈子,媽媽才不會為了讓我匹配得上他的家世委曲求全。而且他需要的不是我這樣的,他需要的是能夠在他事業上有助力的合作伙伴,我只會耽誤他……而我也沒法再像恢復記憶前那樣純粹地愛他,他肯定不會喜歡現在的我,與其等他到時候后悔失望,不如早點結束。”
葉清瑤從鏡頭里看她,“沐沐,你現在的感情觀太消極了。”
顏沐知道現在的自己渾身都是負能量,換了個話題:“等我從南城回來能不能去你家住幾天?”
葉清瑤:“當然可以啊!你想住多久都沒問題!”
顏沐擠了個笑容:“謝謝你清瑤。”
“咱們倆還說什么謝不謝的,”葉清瑤看著屏幕里她那白皙脆弱的臉,語氣認真地道,“沐沐,你再好好想想,你和陸延城不一定要鬧到離婚的地步。”
掛斷電話,顏沐盯著手機,黑色屏幕倒映著渙散無光的眼神,簡直像剛從精神病院走出來的瘋子。
該畫個淡妝再出門的。
嗡嗡——
手機驟然震了下,她看到屏幕上冷戰時改掉又改回來的“親親老公”,一時沒敢接電話。
一分鐘后,電話自動掛斷。
顏沐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其他別的情緒,緊跟著,第二個電話又打來了,還是陸延城。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你人呢?”森冷、低沉的聲音順著話筒傳了過來。
顏沐握著手機,維持著平靜的音調:“我去趟南城。”
陸延城壓制著怒火,卻壓不住聲音里的冰冷:“保證書呢?”
他摔門而出,本想開車出去,最終沒走,只是在車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攜著滿身煙味,他回到家,準備告訴她,就算對她來說他是將就,她就這么將就下去,將就她也要忍著。
可家里空無一人,她的行李箱不見了,連同他剛才放在書桌上本打算讓她履行承諾的保證書。
“那張紙我失憶的時候寫的,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法律效果,”顏沐抬眸看天,“我撕了。”
“顏沐……”
沒等陸延城怒不可揭的話說完,顏沐深吸一口氣,打斷他:“陸延城我不想和你鬧得太難看,你非要像沈青硯逼許婧那樣逼我嗎?”
說完,顏沐迅速掛斷了電話。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她突然停了半拍的心跳,顏沐知道陸延城有多不恥沈青硯仗勢欺壓許婧,逼著她不準離婚,他比沈青硯理智,不會做出那樣偏執的事。
電話沒有再打來。
顏沐把手機靜音,正準備睡覺,突然日歷蹦出一條提醒信息,演唱會就在明晚。
她盯著屏幕看了半響,把演唱會從待辦事項里移除,隨后把手機裝進包里,放下座椅慢慢躺下來。
許是昨晚沒有睡好,旅途中總是睡得格外安穩,顏沐戴著眼罩,很快便陷入了睡眠。
她夢到了那場演唱會。
那時候她已經確定自己是喜歡他的了,可她不敢告白,靈機一動想到陳益的演唱會,最后的part是“如果愛的人在身邊,請給他一個擁抱”,她想就算被拒絕,她也可以說成雙成對來的人都抱了,她沒人抱的話很尷尬。
他總是縱著她,不會和她計較這些。
顏沐知道他對演唱會什么的不感興趣,問出口的那刻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擔心他會拒絕。
畢竟以他們的關系,他沒必要陪她浪費這三個小時。
他答應了!他說有空!顏沐壓抑著心中的雀躍,讓室友幫忙搶票,提前在網上搜羅一大筐告白的話,她要告訴他她喜歡他,她要讓他收回可以隨時離婚的話,她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那天下午,她參加完模擬法庭,回到她的公寓開始洗澡化妝,換上一條紅色的長裙和十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正在勾勒眼線的時候,接到了他的電話。
顏沐彎起唇,以為他已經到樓下接她了,然而他卻說公司突然出了點事,必須要趕過去。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顏沐知道孰輕孰重,不想讓他愧疚,便語氣輕松地說找到拍照的人了,他不去也沒事。
她放下手機,拿起粉撲和眼線筆,拯救被畫歪了的眼線,收拾完打車去了體育館。
相比于其他歌手在容納人數更多的體育場開演唱會,陳益選擇了密封性更好也更小的體育館,現場音效特別好,顏沐沒搶到內場,搶的是最貴的看臺票,距離舞臺不遠,就像是在電影。
她努力讓自己沉浸在歌聲里,周圍粉絲的吶喊聲中,她慢慢被帶入了進去,跟著大家一起尖叫,把所有的事都忘卻了。
演唱會的最后一個環節,陳益拿著話筒,沙啞磁性的聲音傳遍整個場館——
“我知道很多歌迷都是為了我這一首歌而來……”
“不是——是為了你這個人——!”身邊的女孩激動地反駁。
“話不多說,愛的人在身邊的話請和他擁抱,不在身邊的話請給他打個電話,把這首歌分享給他聽。”
話音落下,管弦樂伴奏聲響起,陳益唱起了舒緩的情歌。
身邊的男孩女孩們抱在一起,“寶寶我愛你。”
“我也愛你。”
獨自一人來的女孩撥打電話,“李XX你聽到了嗎?場館外也能聽到啊,哈哈,下次一定要搶到兩張票……”
暗色調的光線浮沉,掠過顏沐的眉眼,她垂下眸,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聯系人,糾結許久,一首歌快過了一半,終于任性地按了下去。
只有三分鐘,不會耽誤他的,她給自己的任性找了個合理的借口。
電話無人接通。
顏沐聽著系統自動回音,顫著手指又撥了一遍,他應該是靜音了,她再打也不會打擾到他,到時候說不小心點到就行了。她給今晚的沖動提前想好了借口。
然而,這次電話卻被接通了。
“喂?”他的聲音沙啞,疲憊。
顏沐心臟一緊,調試成輕松的語氣:“陸延城你在干嘛啊?”
“在飛機上,飛機馬上起飛,要去倫敦,”陸延城問,“你在看演唱會嗎?”
“嗯!真的很好玩!陳益唱的歌超級好聽!陸延城你知道嗎我初中的時候就想來看他的演唱會了,他唱功太好了,和CD里的沒差。陸延城我的票位置特別好,正中間的位置,離舞臺還近,第五排,剛好不會被玻璃圍欄擋住……”她每說一句話就要喊一遍他的名字,語速很快,聽起來很興奮很激動。
陸延城耐心地聽著。
“陸延城你沒來真的很可惜!”顏沐重重地嘆了口氣。
陸延城:“抱歉。”
顏沐看著大屏幕上隨機投放擁抱的幸運兒情侶,聽著話筒那邊傳來的呼吸聲,咽了咽嗓子,“沒關系啊,我們可以……”下次再一起來看。
沒說完的話被人打斷,“陸總,輿論還在發酵……”
顏沐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她聽到他對下屬沉聲說:“等等。”
然后問她:“什么?”
歌曲唱完,陳益坐升降臺下去換衣服,場館霎時間一片黑暗。
顏沐手指發麻,看著漆黑無光的場館,輕輕地笑了下:“沒什么。”
“他回來了,不跟你聊了,掛了。”
陸延城:“嗯,玩得開心。”
掛斷電話,顏沐聽著系統嘟嘟嘟的忙音,歌迷們已經自發地喊起“陳益”的名字,熱情地要把館頂掀翻。
她攥緊手機,長長舒了一口氣,心想,還好不是第一次,她早就習慣了。
第46章 第 46 章 煎熬
事后, 大概是覺得放了她的鴿子,他送給她一顆24克拉的斯里蘭卡藍寶石戒指作為道歉禮物,誠意滿滿, 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他本就沒有義務陪她, 也不是故意鴿她,公事更重要, 無可厚非。
他對她已經很好了, 顏沐覺得就算能遇到一個深愛自己的人, 那個人也不會比陸延城對她更好。
她從小就懂得自洽和知足, 不能既要又要,便歡歡喜喜地收下他的禮物,對這個價值近十位數的寶石戒指全方位夸贊。
深夜抵死纏綿時,水乳交融,他溫柔地親吻她的后頸,看著她的眼神深情極了,好似他全身心都是她的。
她矯情的毛病又犯了, 嘟囔了句:“要是我想要的東西都能是我的就好了。”
本就是大半夜的矯情話,他放在了心上,不久后,送給她許多寶石鉆石之類的珍貴珠寶, 每一套都要九位數, 加起來能買下一棟寫字樓。
后來想想, 她的一廂情愿真不能都怪她,她又沒談過戀愛, 遇到一個長相到身材、氣質樣樣都踩在她的審美點上,在她家里出事替她撐腰還這么財大氣粗的的男人,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大學生淪陷, 嗯,很正常。
他除了不愛她,沒什么缺點。
更何況,不愛她也不能算是他的缺點,是她不夠好,沒能讓他愛上自己。
顏沐很快說服自己不要太貪心,抱著他的脖子又親又咬,毫不吝嗇地表達她的欣喜,夸他是一百分丈夫,至少對于聯姻夫妻來說是滿分。
演唱會的事就這樣被留在塵封的記憶里,夢的最后一幕是她坐在書房一個字一個字敲下離婚協議時的畫面。
從夢里醒來,心跳不知為何跳的很快,怦怦亂跳,像是睡前灌了大一杯咖啡,心臟狂跳不止。
商務座里有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在打電話,張嘴閉嘴都是“差異化”“品牌效應”“個人IP”,顏沐把手放在胸前,待心臟平復后,她從包里拿出平板,試圖把腦子里殘留的夢境畫面趕走。
翻來覆去地找,不知道看什么,視頻平臺給她推薦“愛在”系列電影的第三部,顏沐想起前不久她和陸延城在家庭影院一起看這個系列的第一部。
她抿了下唇,點擊播放鍵。
與第一部一樣,整部電影都是由男女主的對話構成,兩人帶著孩子去度假,期間兩人爭吵,女主角歇斯底里地哭喊發泄,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就像一個精神不穩定的瘋子。
和初見時那個美麗浪漫的女孩截然不同。
——如果故事停在第一部就好了。
看到男主指責女主與初遇時變了很多,顏沐不由地想,怪不得很多經典的愛情電影總是戛然而止,彼此留下最美好的回憶便足夠了。
就像她和陸延城。
如果她沒有失憶,他們分開后,她在他心底應該會是一個率真聰明體面的形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么難聽的話都往他身上砸的壞女人。
再糾纏下去,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早晚會消磨殆盡-
電影還剩個結尾,高鐵到站,顏沐收拾好東西,打車去顏家老宅。
顏家老宅距離高鐵站很遠,出租車開了近一個小時才到,車內的汽油味讓顏沐有些想嘔吐,她落下車窗,吹著風才好受些。
已經是九月初了,梧桐大道上落葉敗了一地,整座城市都給人一種厚重的歷史感。
顏家老宅也是如此,據說是民國時期的建筑,住了好幾代人,恢弘典雅,乍一看會以為是哪個景區的園林。
出租車開不進去,顏沐從大門走到主樓,走了足足十分鐘。
觀景車看到她也不停留,一副避而不及的模樣。
長時間沒有穿高跟鞋走過這么遠的路,腳后跟磨出了血泡,顏沐蹙了下眉,一輛觀景車緩緩停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來了?”顏傾語氣厭惡地道。
顏沐淡淡道:“我有事找爺爺談。”
“什么事?”
“跟你無關。”
顏傾皺起眉頭,冷下臉:“你不知道爺爺有多討厭你們母女?還非要上趕著往他面前湊?要是氣的他心臟病發作我絕對饒不了……”
顏沐沒有搭理她,抬腿便往主樓走。
“你站住!”顏傾從車上下來,拽住她的胳膊,“你這次怎么是自己回來的?陸延城呢?你的好老公怎么沒陪你回來?怎么,他不要你了嗎?”
顏沐比她高小半個頭,再加上她穿著高跟鞋,看她的時候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顏沐把胳膊抽了出來,朝她一笑:“堂姐,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倒霉。”
似笑似嘲的語氣簡直在顏傾的雷點上蹦迪,父親去世前,她是顏家唯一的女兒,連個跟她爭的人都沒有,一家人都慣著她,想要什么一個眼神就有人送到她面前。
父親去世后,爺爺對她比之前更好,雖然顏沐一家回來,但顏沐這個鄉巴佬怎么可能跟她比,顏沐怎么敢這么和她說話!
不就是仗著陸延城撐腰,要不是她當初眼瞎,陸延城那樣的人怎么可能輪得到顏沐,顏傾越想越氣,簡直要爆炸了,當即舉起手,一個巴掌就要扇到顏沐的臉上。
顏沐早就有準備,攥住她的胳膊,用力將顏傾往旁邊推開,“讓開,我今天沒時間跟你耗。”
顏傾一連后退好幾步才站穩,顏沐居然敢對她動手!!她氣炸了,怒罵道:“都瞎了嗎,快把她給我攔住!”
站在旁邊的保鏢快速將顏沐圍住,一個保鏢伸手要去抓她,顏沐冷下臉:“誰敢動我?”
顏沐本就是咄咄逼人的濃顏長相,乍一冷下臉,周遭的氣壓仿佛都變低了,保鏢們想起之前兩位大小姐起沖突,他們自然聽顏傾的吩咐,其中一個保鏢抓住顏沐,正要把她拖到顏傾面前,手突然被用力攥住,整個人直接被一腳踹翻在地。
陸延城一襲黑衣,將顏沐摟進懷中,仔細檢查完她的身體,才施舍給那個保鏢一個眼神,語調淡得像是在談論中午吃什么,“活夠了?”
當著顏沐的面兒,他什么也沒說,溫聲安撫好她的情緒,牽著她離開,但后來那個保鏢先是離奇失蹤了一段時間,不久后就離開了南城,和所有的同事都失去了聯系。
想到這,自是沒人敢再惹顏沐。
顏大小姐再生氣,也不過是扣工資開除他們,要是因為欺負二小姐得罪陸家那位,掉層皮都是好的。
保鏢們不敢再動。
顏沐看向面前擋著自己的保鏢:“讓開。”
兩個保鏢對視一眼,往兩邊讓路。
顏沐踩著高跟鞋往主樓走。
身后傳來顏傾的怒吼:“你們這群廢物!!”-
還是借了他的勢,顏沐自嘲地扯了扯唇,途徑花園的時候,無意中瞥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目光突然一凝。
一大一小,周圍圍著幾個傭人,他在教小男孩走路,耐心得一如當年教她。
小男孩走的不太穩,上下臺階時有幾分踉蹌,他伸手接住,笑著摸摸小男孩的腦袋。
顏沐收回視線,抬腿往主樓走。
她不知道該有什么情緒,小男孩是他的兒子,他這樣做無可厚非。
在她和媽媽面前,他總是一副對小男孩很冷漠的模樣,是怕她們看著不高興么?
傭人說顏老爺子在二樓書房,顏沐踩著高跟鞋上樓,大概是剛才的動靜不小,老爺子知道她來了,眼神渾濁而銳利,“什么事?”
顏沐單刀直入道:“我可以說服我媽離婚,給我們兩套房子,另外再給我們一個億的現金。等他們離婚后,你可以給他介紹新的聯姻對象,你得到的絕對比吐出去的多得多。”
顏老爺子渾濁的眼睛一瞇。
顏沐直視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你討厭我們母女,我也不是多想做你的孫女,我媽和他結婚快三十年,這點錢不算多,對你來說九牛一毛,我會帶著我媽換個城市生活,保證不會礙你們的眼。”
顏老爺子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她。
素面朝天的一張臉,氣勢卻不小,跟平日里在他面前做小伏低的模樣截然不同,倒真有幾分要和他分庭抗禮的架勢。
他極其討厭方敏,就是因為她,讓他的小兒子和家里斷交,他一生強勢,卻管不住自己的兒子。
大兒子死后,他放下架子,把小兒子接回來,承諾把顏家的百年基業都給他,他卻為了這個女人寧愿什么都不要。
他又一次妥協,都快決定就這樣吧,結果兩人自己崩了,顏老爺子樂得看好戲,以為方敏肯定會離婚,這種人最是眼里進不得沙子,沒想到她卻選擇了原諒。
他煽了幾次風,小兒子都不松口,沒成想顏沐居然愿意幫他。
“你想怎么做?”他問。
顏沐淡聲說:“這就不關你的事了,我等會兒就回去找我媽談,希望你不要食言。”
顏老爺子因她的態度蹙起眉,“你要真能讓他們離婚,房子我給你們十套,以后別讓她出現在我面前。”
事情談完,顏沐轉身要走,顏老爺子突然想到,“那你和陸延城打算怎么辦?”
“顏家和陸家的合作結束了,我會和他離婚。”
顏老爺子若有所思。
雖說現如今兩家姻親,陸家幫了顏家不少,但看著顏沐這幅樣子,說不準以后會不會攛掇陸延城對付顏家,離了也好。
“盡快。”他淡聲吩咐。
……
“媽,我打算和陸延城離婚。”
方敏剛回來,就被顏沐拉到房間,聽到這話臉色一變,“怎么了?”
顏沐:“我恢復記憶了,都想起來了。”
方敏一怔:“沐沐,媽媽不是故意騙你……”
“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方敏上下打量她,嘆了口氣:“是延城讓我們這么做的,他說你不能受刺激,先別告訴你,我想這樣也好,至少你心里會輕松許多。”
顏沐眼睫輕顫,繼續道:“媽,你和他離婚吧,我們一起去別的城市生活,你不是說很喜歡青城嗎?我們去青城生活吧,那里環境好,適合養老。”
“我……”
顏沐握住媽媽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媽,我知道你心里難受,換個城市重新開始,好嗎?”
剛出事的時候,她曾看到媽媽大半夜一個人站在陽臺,也不開燈,一站就是大半夜。她發現的時候,媽媽的身體早就凍僵了。
相比于她,媽媽更加感性,近三十年的完美婚姻破裂,她遭受的沖擊肯定比自己還要大得多。
方敏手指顫抖,得知相愛多年的丈夫出軌,她頭一次體會到什么叫氣暈了,她只要一見到顏溫良,腦海里就自動浮現他和別的女人纏綿的畫面。
好友勸她聰明點,這把年紀的老夫老妻,各玩各的多的是,更何況顏溫良無數次向她懺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顏家少奶奶的身份可比感情那玩意值錢多了。
她也想聰明點,可是不行,只要顏溫良一靠近她,她本能地反胃,她想離婚,但她知道如果她離了婚,沐沐肯定跟她走,就和顏家沒有關系了,那她和陸延城還能有結果嗎?
陸延城對沐沐很好沒錯,可顏溫良當初對她也很好,她無數次因為顏溫良為了她和家里斷交愧疚,如果沐沐不是顏家的孫女,如果有一天兩人吵架,陸延城會不會后悔選擇一個無法給他帶來任何利益的妻子。
就這樣吧。
她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愛恨,能把剩余的價值花在沐沐身上也好。
“沐沐,你不喜歡延城嗎?”方敏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門外,男人的手剛好落在把手上,聽到這話,他的動作微微頓住,沒有推開門。
顏沐攥緊手指,面上露出無奈的笑:“媽,當初爺爺要我聯姻,我想如果我嫁到陸家,你在顏家也能好過一點,就答應了,我和他婚前就見過幾面,能有什么喜歡?婚后他一直在外地,兩個月才能見一面,今年年初回來,但他在工作我在學校,也不怎么見面,我很感謝他在顏家出事時幫我這么多,但也只有感激——”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嗓子里的酸澀,“失憶后是我誤會了,我以為我喜歡的人是他呢,媽你還記得我高中的時候那個轉校生嗎?”
方敏想了想,“那個姓季的小伙子?”
“嗯,”顏沐指著桌上的玻璃球,“這個就是他送我的,我高中的時候喜歡的就是他,只是他出國了,我本來以為我們倆不會再見面,陸延城長得那么帥還那么有錢,嫁就嫁吧。他最近回國了,還主動來找我,我考慮很久,我才二十五歲,要是一輩子都和不愛的人一起生活太煎熬了,我想和他試試。”
方敏看向那個玻璃球,她只見過季枕幾面,記不清他長什么樣了,只記得是個很帥的小伙子,沐沐當年確實夸過他,這個玻璃球沐沐也是一直帶著……方敏看著女兒素凈的臉,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并沒有撒謊的痕跡。
“那延城怎么辦?”方敏問。
顏沐心口一窒,心臟絞痛到難以呼吸,但她不能讓媽媽發現任何的異常,她輕笑了下:“媽你還擔心他啊,他就算沒有那么多錢,光那張臉就有無數的女人前赴后繼了,離開我他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更適合他的,一段婚姻對他來說連黑歷史都算不上,但對于我來說就不同了,也不知道季枕會不會介意我二婚。”
她長嘆一聲,似乎在發愁怎么辦,陸延城可以想象出她托著腮滿臉愁容的模樣,他不喜歡她這個表情,總是會伸手為她撫平眉間的愁緒。
男人握著把手的力道徒然松了下來,俊美的臉陰沉得仿佛能滴水,雙眸漆黑,輪廓線條緊繃。
“你和季枕,打算怎么辦?”
“我先離婚再去找他,總不能讓他當小三嘛,”她語調很輕快,興奮地勾勒新生活,“我覺得他應該喜歡我,不過暫時不喜歡的話也沒關系,我可以追他,我這么漂亮,他早晚會喜歡的!”
上車后,陸延城發動引擎,黑色跑車如離弓的箭般飛出去,他握著方向盤,雙眸看著前方,面上看不出任何失控的情緒,唯有時速表不斷飆升的數字彰顯他此刻的不冷靜。
【一輩子和不愛的人一起生活,太煎熬了。】
他瞥了眼還在上升的時速表,想到她說的這句話,他的母親也曾這么說過,銹跡斑斑的回憶里,母親的話傳了過來,只不過她用的是痛苦。
【和不愛的人過完這一生,太痛苦了。】
這個念頭一出,就如同一根長滿荊棘的藤蔓纏繞他的喉嚨,蔓延到心臟,勒得他無法正常呼吸。
陸延城攥緊方向盤,指骨捏到泛白,下頜線緊緊繃著,不得不去想那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
——強行留下她,逼迫她和他在一起,她會很痛苦嗎?
第47章 第 47 章 外套
這一晚, 顏沐和媽媽聊了許久,媽媽已經相信她喜歡的人是季枕,答應她會和顏溫良談離婚的事。
方敏的想法很簡單——沐沐和陸延城的夫妻關系是基于顏家陸家的利益關系衍生出來的, 他們倆要斷得徹底, 最好的方法便是她們母女倆脫離顏家,離開本就不屬于她們的圈子, 這樣以后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至于季枕, 方敏既欣慰沐沐還能夠勇敢追求喜歡的人, 又為沐沐和延城感到惋惜, 明明兩人是那么般配,只可惜感情是最不公平的一件事,終究是有緣無分。
也不知道季枕能不能像陸延城一樣對沐沐好。
打定主意,方敏給顏溫良打了個電話——他平時不住在這里,方敏也不想見他,只有偶爾才會來一趟。
她要么躲出去,要么在房間里不出來, 漸漸的他也不怎么來了。
方敏知道沐沐不想見他,便和他約在外面的餐廳,顏沐不放心媽媽一個人,在餐廳對面商場的星巴克里等她。
周六晚上的星巴克人很多, 位置都坐滿了, 角落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抱著電腦敲鍵盤的女生, 她對面還剩一個位置,顏沐走了過去。
女生隨意抬頭看了眼, 目光募地頓住,“小沐?”
顏沐一怔,盯著女生的臉看了一會兒, 才認出來,是李朔當年愛的要死要活的女朋友——林漾。
當年顏沐在北城念書,李朔去北城陪林漾,三人一起吃過飯,只是那件事后就不怎么有聯系了。
“漾姐。”顏沐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林漾沒想到會在這看到她,扯唇笑了下,“你還記得我啊,你大晚上來買咖啡嗎?”
顏沐:“不是,我等人,漾姐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個男人走了過來,遞給林漾一杯咖啡,“寶貝你的拿鐵。”
他將咖啡放到桌上,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對面這位美女和自己的女朋友似乎認識。
林漾笑著介紹:“小沐,這是我的男朋友。”
“這是我的學妹。”
顏沐愣了愣,男人沖她點了下頭,“你好。”
“你好。”
男人撓撓頭,尷尬地笑了笑:“我有東西忘在車里了,你們聊,我馬上回來。”說完,逃似的轉身就走。
“……”
林漾無奈地笑了下,“他社恐。”
顏沐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漾姐,你和朔哥……”
“我們兩年前就分了,”林漾抿了口咖啡,“他上個月結的婚,你不知道嗎?”
顏沐一怔,搖搖頭,“我在北城,我媽沒告訴我。”
“娶的是你們圈子里的一個女的,據說家里開銀行的,他說他爸爸看中一個地產項目,那女的家里能給他們家八十億的貸款,他爸爸承諾婚后給他公司一半的股權,如果他不愿意,就讓他弟弟結,一半的股權就給他弟弟。”
顏沐垂下眼皮,“抱歉漾姐,我不知道。”
“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這天,一直幻想自己是那個例外呢,”林漾自嘲地扯了扯唇,“我們倆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早晚會分開的,他如果為了我放棄這么多我心里也愧疚,這樣也好。”
她抬頭,羨慕地看著顏沐,嘆息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你媽媽那樣好的運氣。”
顏沐垂下眼皮,掩下眼底的自嘲,李朔以前用她父母的案例給林漾安全感和信心,林漾到現在還認為兩人感情如故呢。
她沒有接話,靜靜地聽林漾說這兩年發生的事。
分手后,林漾在朋友面前一直強撐著,好友曾多次勸她不會有好的結果,勸她別那么投入,她裝著一副“玩玩而已”的樣子,不敢和別人訴說她的心思。
顏沐不一樣,不出意外兩人不會再有交集,林漾憋了太久,一股腦地全都說了出來。
從兩人初遇,李朔追她她自卑不敢答應,到李朔用了大半年讓她敞開心扉,戀愛三年,他多次表示會說服家里娶她,再到因為家里反對,他為了她和父母爭吵,直到最后的“我們還是分開吧”。
林漾說了很久,最后被男友的一通電話喊走。等她走后,顏沐拿出手機,在聯系人里翻到李朔,打開他的朋友圈,往前翻了翻,翻到一組婚紗照照片。
拖地的長裙擺占了大半張屏幕,一個陌生的女人挽著李朔的手臂,他眸中帶著溫柔的笑意,讓人看不出是真的還是演的。
顏沐沒有往后滑,退出他的朋友圈,將手機蓋在桌面上。
-
“寶貝,你最近心情不好嗎?怎么愁眉苦臉的?”陳靜見顏沐提交完郵件又盯著屏幕發呆,忍不住問道。
顏沐回過神,“沒什么,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陳靜見她不愿多說,也就沒有多問,想要用八卦轉移她的注意力,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你猜我剛剛看到了誰?”
顏沐:“嗯?”
“我大學的一個學長,”陳靜賣了個關子,“他現在是陸總的私人律師,專打離婚官司的。”
顏沐眼睫顫了兩下,聽著陳靜在耳邊道:“群里都在猜陸總不會是要和他的小嬌妻離婚了吧,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嗎?”
“什么?”
“陸總今天連婚戒都沒戴!”陳靜說著瞥向顏沐的左手,“咦?你怎么也沒戴婚戒啊?”
顏沐:“送去保養了。”
八卦的本能讓陳靜腦海里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狐疑地盯著顏沐的臉,突地發現好像每次陸總心情不好和顏沐都同步,就連兩人激烈的性生活也那么同步……
該不會……
應該不會。
顏沐要是老板娘的話,至于累死累活的上班嗎?一個月的牛馬費估計都不夠她買雙高跟鞋的。
反正如果她是豪門貴婦,才不會苦哈哈地上班呢,每天就買買買逛逛逛玩玩玩,誰愿意一大早被鬧鐘吵醒啊。
陳靜將這個念頭拋之腦后,接著跟顏沐講八卦:“根據群里資深人士的分析,估計就是這周末吵的架,上周五陸總心情可好了,我跟他打招呼他還笑了一下呢,周一陸總開會的時候大發雷霆,一連訓了三個部門經理,這幾天氣壓持續低迷,今早居然叫了私人律師。”
“我這個學長可厲害了,專給富豪打官司,據說勝訴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看來老板娘是分不到什么財產了,”陳靜憤憤道,“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分手見人品,涉及到利益感情都是狗屁。”
周日下午,從南城回來,顏沐回到悅璟華府收拾東西。
陸延城在家,他穿著一身家居服,坐在沙發上看平板,聽到動靜抬眸朝她看了一眼,眸底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像是在看陌生人。
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他這個眼神,顏沐心底仍是一窒,她對他說了那樣難聽的話,他討厭她也是應該的。
她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拎著行李箱走進書房,將她的證件連同夾在書里的離婚協議和保證書帶走。
然后又去臥室把拆封過的日用品和日常穿的衣服裝起來,盥洗臺上兩個擺在一起的漱口杯是情侶款,是她沒失憶前買的,用“第二件半價”的借口讓他和她用情侶款。
除了牙杯,他們的很多東西其實都是情侶款,黑白,粉藍,她暗戳戳地讓自己在他的生活中留下痕跡。
顏沐把自己的那份裝了起來。
關上臥室門的那刻,“砰”的一聲,好似什么東西也被關上了。
他一直坐在沙發上,她推著行李箱出去的時候,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繼續和電話那頭的人談話。
顏沐只好把那句“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去把證領了”給咽下去,推著行李箱走了。
他把私人律師喊來,想來是想通了,他們婚前簽過了財產協議,沒什么好分的,他這三年給她花了很多錢,那些珠寶她原本是打算帶走的,現在想想,還是還給他吧。
如果像她失憶前那樣兩人好聚好散,她可以心安理得留下他的禮物,現在鬧成這樣,還是分的清清楚楚最好。
【寶貝,下班了嗎?我馬上到你公司樓下,已經看到你們公司寫字樓的樓頂了。】顏沐正準備關電腦,收到了葉清瑤發來的短信。
她這幾天在葉清瑤家里住的,葉清瑤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在北城地價最貴的地方租的近百平的兩居室,光房租一個月就近兩萬塊,顏沐打算先在她這住一段時間,等媽媽離婚后,陪她搬到她想去的城市。
顏沐:【嗯,我這就下來。】
今天是葉清瑤的生日,幾人約好聚一聚,顏沐收拾好,拎著包往電梯里走。
葉清瑤:【不急哈,其實沒有看到樓頂,你們公司這邊有點堵車,還要十分鐘TvT】
顏沐:“……”
她摁滅手機,看著電梯顯示屏下降的數字,“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顏沐抬頭,腳步募地頓住。
里面站著一男一女,陸延城和宋璇。
陸延城淡淡地掃她一眼,收回視線。
宋璇見她不動,“不進來嗎?”
顏沐攥緊手指,擠出一個笑容,“宋總監你們先下去吧,我坐另一個電梯就好。”
宋璇皺了下眉,不過也能理解員工不想和老板在同一個空間出現的心思,沒說什么,應了一聲“嗯”,伸手去按電梯鍵。
“進來。”低沉、冷淡的男聲打斷她的動作,宋璇一怔,下意識看向陸延城。
“陸總?”宋璇疑惑地看向他。
陸延城沒看她,目光落在顏沐的臉上,壓著聲音重復:“進來。”
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顏沐忍住喉嚨里的酸澀,沒有出息地抬腿走進電梯。
他們去負一樓,顏沐按了一樓,電梯門緩緩合上,她垂著頭,一言不發地站著。
不知道是不是她進來的緣故,兩人不再談論,也都沉默著。
宋璇看向陸延城。
卻發現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顏沐身上。
轎廂內的氣壓降至冰點,每一個空氣因子都寫著壓抑二字。
好不容易挨到一樓,電梯門一打開,顏沐逃似的快步出來,連和老板說“再見”的職場禮儀都忘了。
陸延城看著她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樣,目光一寸寸冷了下來。
-
“你少喝點吧,”葉清瑤奪過她的杯子,“你酒量多少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等會兒喝醉了發酒瘋我可不管你啊。”
吃完飯,四人這次沒去打麻將,而是來了夜店,范文斌說這個酒吧的DJ是他未來的小舅子,讓他們來這捧場。
顏沐以前和葉清瑤來過幾次夜店,一進門仿佛踏入了另一個神秘黑暗世界,卡座的消費高昂,DJ打碟的聲音仿佛能把屋頂掀翻。
極有節奏的鼓點震著耳膜,顏沐突然有種把自己灌醉的沖動,喝醉就能睡著了,不會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一連灌了三杯紅酒,正在倒第四杯,葉清瑤連忙阻止她,“別喝了,我知道你心里難受,要不你試試戀愛轉移法?”
顏沐抬眸看她,“什么?”
葉清瑤:“俗話說的好,從一段感情中走出來的最好方式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等離了婚,我給你介紹對象……算了算了,有陸延城作為參照物,你肯定看不上別的男人了。”
“離婚?”
頭頂響起季枕的聲音,他意外地看向顏沐。
葉清瑤歉意地撓撓頭,這里音樂聲太大,說話全靠大聲喊,沒想到被季枕聽見了。
季枕剛打完電話,回來就聽到葉清瑤說顏沐要離婚,他壓住心中的激動,穩了穩心神,“你和你丈夫不是感情很好嗎?怎么要離婚?”
顏沐無意多說,葉清瑤連忙道:“鬧了點矛盾,開玩笑的,你打完電話了啊?”
季枕的眼神暗了暗,順著葉清瑤岔開的話題說:“嗯,工作上的事,下班了還不省心。”
“自由職業都這樣,”葉清瑤遞給他一杯酒,“習慣了就好。”
“我去趟洗手間。”顏沐拿著手機離開卡座。
震耳的音樂吵得腦袋疼,顏沐到外面透了會兒氣,晚風徐徐,已經入秋了,熱情似火的夏天被荒蕪悲涼的秋天取代。
天臺的風吹得很舒服,昏沉的頭腦清醒許多,可她出來的時候沒拿外套,裸露在外的胳膊被夜晚吹得有些涼。
顏沐轉身,準備回去,突然肩膀一暖,她怔了下,看到披在她肩膀上的白色西裝外套。
“看你半天還沒回來,我猜你會在天臺,”季枕收回手,“你高中就喜歡往天臺上跑。”
顏沐看著肩膀上的衣服,“不用,我不冷——”
“穿著吧,”季枕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無奈地笑了下,“胳膊上都起雞皮疙瘩了還說不冷。”
顏沐皺了下眉,不好為著一件外套推搡來推搡去,“回去吧。”
“陪我在這站會兒吧,”季枕走到她旁邊,雙手搭在欄桿上,“我可能很快就要回美國了。”
顏沐想起那個女人說的話,心里猜了個七七八八,無意打聽別人的隱私,她應了一聲。
季枕的聲音很低落,“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以為能靠自己闖出點什么,這一年錢花了不少,但什么成績也沒做出來。”
“也許我就該做個事事被人安排好的木偶。”
顏沐不怎么會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說:“你已經很優秀了,慢慢來吧。”
季枕盯著她靈動美麗的眼睛,突地笑了:“這么多年過去,你安慰人的功力一點兒也沒長進啊。”
“……”
“回去吧,”季枕說,“你就當什么也沒聽見,剛剛只是深夜emo.”
顏沐:“嗯。”
夜色濃稠,天臺沒有燈,已經黑透了,顏沐打開手機手電筒,白色光線照亮腳下的路。
季枕斂下眸,狀似好奇地問了句:“你們鬧了什么矛盾啊?”
“沒什么。”
“我說不定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顏沐站定腳步,抬眸看他,“我不想說。”
季枕的笑容僵了下,隨即聳了聳肩,“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
季枕語氣溫和:“如果有時候需要幫助的,你可以隨時來找……”
他的話還沒說完,感覺身側的人突然停住腳步,他頓了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寬闊的天臺上,陸延城手中拎著黑色外套,僅有手電筒和附近樓頂散發的燈照著,昏暗的光線掠過他的眉眼,他眸色沉沉,如同濃霧中走來的陰間使者。
三個人同時停下腳步。
陸延城和顏沐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磕碰了一下,顏沐便立刻錯開了視線,抬腿想要繞過他。
肩上突然一涼,隨后被攜著檀香味的昂貴布料裹住,陸延城將白色的西裝外套扯下來,遞給季枕,“季先生,你的衣服。”
季枕皺起眉,沒有伸手接,陸延城冷笑了下,將衣服直接扔到他的懷里,“晚上冷,季先生還是穿著吧。”
說完,他把顏沐帶到懷里,聞到她身上濃濃的酒味,蹙起眉,“又喝酒了?”
顏沐想從他懷里退出來,他卻加重了力道,她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神警告他別亂來。
陸延城眸中笑意稀薄,看向季枕,“季先生可以先回避一下嗎?我有事要和我太太說。”
他用的是詢問的語氣,但話中上位者的威嚴毫不掩飾,季枕甚至要以為他如果不走,陸延城會讓保鏢把他拖走。
可他仍是沒動,對上陸延城的眼睛,“你看不出來她不愿意嗎?”
陸延城的目光因為他的這句“她不愿意”徹底沉了下去,怒極反笑,聲音森冷得讓人如墜冰窖。
“季先生是覺得最近的生活過得太順利了嗎?”
第48章 第 48 章 軟禁
顏沐的身體震了震, 難以置信地看向抱著她的男人。
在外人面前,他始終是溫和冷漠的,極少動怒, 或者說極少有事值得他浪費情緒, 就算真的動怒也是輕描淡寫的,這樣不符合他身份的明晃晃的威脅, 不像他會做出的事。
可顏沐心底竟不覺得違和, 好似他原本就該這樣, 自從上次冷戰時他強吻她, 顏沐就隱隱覺得褪去那層溫體貼的表皮,實際上的他讓她捉摸不透。
陸延城一襲黑衣,如同暗夜使者,強勢地箍住她的腰,居高臨下地淡睨著季枕,“季先生如果實在空閑,有閑工夫來插手我的家事, 我不介意讓你忙起來。”
夜色濃稠,晚風微涼,明明暗暗的光線并不清晰,卻把強與弱的對比明顯得照出來。
季枕臉色蒼白, 看著眼前的男人, 孑然一身, 卻仿佛身后張揚著千軍萬馬般凌冽的氣場。
前不久,在美國遇見陸延城, 顏沐不在,他不用隱藏卑劣的心思,試探地問他兩人離婚的事是不是真的——
回國的原因很多, 如果真要算,得知顏沐和陸延城要離婚,算是其中的導火索。
那時他還在糾結追求夢想還是按照母親的意愿留在美國,回國考察的時候,借住在好友家,看到好友隨手放在茶幾上的文件。
本是隨意一瞥,目光突地一頓,這是顏沐和陸延城的離婚協議。
他知道好友是陸氏集團總裁的私人律師,也知道這位陸氏集團的總裁是她的丈夫,他并沒有想破壞她的家庭,可陸延城要和她離婚,這是不是說明他們的關系并不好?
季枕跟隨母親回季家后,知道上流社會的婚姻大多數是利益結合,和感情深厚沒有多少關系,她和陸延城會不會也是這樣?
季枕的目光落在“離婚協議書”這五個字上,手指微微顫抖,前段時間他回了趟臨西,想去找她,可她早就搬家了。
他動用所有的關系網,查出她居然是南城顏家的孫女,嫁給了北城陸家的下一任掌權人。
他早就猜測兩人只是沒有感情只有利益的聯姻,這份離婚協議幾乎做實了他的猜測,她那樣靈動美麗的女子,不該埋葬在一段死水般的婚姻里。
他會將她從地獄中拯救出來!
打定主意,季枕回到美國,不顧母親的強烈反對,來到北城,重頭開始。
等他把事情安排好,制造一個沒有破綻的偶遇和她見面,暗戳戳地打探她的婚姻狀況,葉清瑤卻說她和她的丈夫很相愛。
怎么可能!相愛的話怎么可能會要離婚!
他套過好友的話,好友閑聊般道:“我看我老板不想離,是老板娘的意思,有錢人的婚姻啊,誰知道呢。”
是她要離婚,是她不想再待在那潭死水里,季枕以為是葉清瑤誤會了他們的關系,他利用工作室的事想要和她多點交集,她卻一次次地表明她有多愛她的丈夫!
季枕想不通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陸延城到底有什么值得她愛!他無數次幻想被她深愛的人如果是自己,那該多好,可是看著面前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認,一股名為自卑的情緒油然而生。
跟在生意場上廝殺多年的陸延城相比,他顯得那么幼稚、弱小。
他怎么會聽不出他話里的威脅,他心底清楚得很,他如果想,就連父親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整個季家都會陷入萬劫不復。
喉嚨涌上一股腥味,季枕的面色越來越白,他強撐著嘲諷道:“陸先生也就只會仗勢欺人了。”
“有權有勢才能欺負人,”陸延城嗤了聲,“離有夫之婦遠一點,不然整個季家都要為你的愚蠢買單。”
“陸延城你別說了!”顏沐看著季枕煞白的臉色,沖他怒吼,他今晚是瘋了嗎!不是剛找過私人律師商量離婚的事,現在又纏著她做什么?
黑眸里壓抑著翻滾的怒火,陸延城低眸看著懷中的女人,她為了維護季枕朝他發火?
顏沐咬著唇,“有什么話我們去車上說!”
-
“顏沐你可算回來……陸、陸總?”
范文斌震驚地看著陸延城摟著顏沐朝卡座走來,差點懷疑是夜店里的燈光太暗,他出現了幻覺。
這他媽……
誰能告訴他發生了什么?
顏沐怎么會和老板在一起???
她不是有老公的嗎!
陸延城撈起顏沐放在沙發上的外套,對著葉清瑤道:“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葉清瑤:“……不麻煩不麻煩。”
顏沐不愿葉清瑤擔心,“我去跟他把話說清楚。”
葉清瑤:“……啊,嗯好。”
陸延城的眉眼一沉,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
已經是深夜了,走出夜店的大門,聒噪的聲音遠去,顏沐被他拉到車上,車子很快啟動,行駛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
擋板升起。
顏沐甩開他的手,冷聲質問:“陸延城,我話說的很清楚了,你今晚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欺負我的朋友?!”
欺負?
陸延城剛壓下去的火被她這副維護的姿態激了起來,他抿了下唇,克制著憤意,心平氣和道:“季枕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簡單,他不是好人。”
“不關你的事!”
陸延城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黑眸格外炙熱,強壓著想要欺負她的沖動,“他配不上你的喜歡,你知道他的家庭有多復雜嗎?你如果和他在一起,你會承受很多你本不需要承受的麻煩。”
他又找到了留下她的理由,那天聽到她和她母親的對話,他抽了一晚上的煙,告誡自己不能像沈青硯一樣禽獸不如,利用權勢強迫她留在他身邊。
他知道許婧那段時間有多痛苦,簡直像行尸走肉一樣,他怎么能讓她也變成那樣。
那雙靈動美麗的眼睛就該是笑著的,不該有任何的傷心痛苦。
所以他說服自己放過她,她搬家那天,他在客廳的沙發上,克制著把她鎖起來的沖動,他盯著聊天背景圖上他們的合照,她彎著眼睛笑得很開心,乖巧地窩在他懷里,仿佛全身心都屬于他。
像沈青硯強行留下許婧一樣對她,她早晚有一天會變得像許婧一樣心灰意冷,冷硬無比,她會痛苦、難過。
他想,既然如此就放過她吧,她給他過生日那天,他吹蠟燭許的愿不就是希望她永遠快樂,如果季枕……如果他真能讓她幸福,他放手就是了。
他今天把私人律師喊來,本是想修改離婚協議,多給她一些財產,她要和顏家斷掉關系,遇事沒人給她撐腰,那他來做她的后盾,如果季枕敢欺負她,他一定會把他弄死,再把她搶回來。
律師按照他的意思把離婚協議改好,他盯著“離婚”兩個字,久久未能落筆,章文淵走了進來,把調查的資料遞給他。
握著鋼筆的手指微微顫抖,“啪”的一聲,鋼筆被扔到桌面上,滾到了地上。
季枕的家世復雜,他只是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們就有幾十個,他父親曾被傳出猥褻兒媳的丑聞,他母親的名聲也很差,她最不喜歡處理這種瑣事,如果和季枕在一起,肯定會很煩。
更何況,季枕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前幾天還陪相親對象一起逛街。
季枕根本配不上她。
他們是夫妻,他們做了三年的夫妻,他要對她負責,如果她喜歡的是一個連他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男人,他會說服自己放過她。
嗯,他會忍住。
可季枕不是良配。
想到這,陸延城的語氣緩了緩,溫聲勸道:“季枕他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是我說了算,”她冷聲打斷他的好心勸告,那雙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只要我喜歡,他不用跟任何人比!”
顏沐簡直要被陸延城氣炸了,他不僅當面威脅季枕,背后還調查季枕的家世,還擺出這副好聲好氣的模樣,仿佛她是不懂事胡亂發脾氣的小孩子,氣的她想把高跟鞋脫下砸到他身上。
怒氣上頭,說的話就口不擇言:“我們馬上就要離婚了,你又不是我的誰,不要再用這副為我好的語氣跟我說話!停車!放我下車……唔。”
后腦募地被一雙大手扣住,男人的唇壓了下來,堵住她的唇,把所有不愛聽的話都堵了下去。
“唔唔……”
陸延城原本只是想讓她不要再說不好聽的話,然而唇齒交纏的那一刻就像觸動身體的某種本能,他按著她的后腦,重重吻了下去。
時隔多日的吻,兇猛得顏沐快要招架不住,他汲取她口中的氧氣,纏繞著她的舌頭,舌尖頂到喉嚨里,簡直要讓她窒息。
陸延城沒喝酒,她卻喝了不少,香醇的紅酒味在唇齒間蔓延,他的氣息,她的氣息,纏繞在一起,不分彼此。
“唔唔。”顏沐拼命掙扎,去捶他的胸口,他任由她捶,她氣的去咬他的舌頭,他像是提前預料到,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更深地肆虐她的嘴巴。
漫長的深吻,吻到顏沐大腦缺氧,沒有力氣掙扎,他終于松開她,啞聲吩咐司機:“去西郊。”
顏沐身體癱軟,喘著粗氣問他:“什么西郊?”
“我們的新家。”
一小時后,庫里南在遠郊緩緩停下。
透過繁復古典的黑色大門,一座占地極廣的莊園映入眼簾,顏沐怔怔地看著這座比學校占地面積還要大的莊園,整個人都愣住了。
也許是沒人在這住,莊園里并沒有開燈,從外面看過去,就像是一座躲藏無數吸血鬼的神秘古堡。
陸延城的唇貼在她耳邊,聲音像是從古堡里傳來的,明明是平靜的語調,卻讓人毛骨悚然,“你這段時間待在這里,等想通再出去。”
顏沐頭皮一陣發麻,荒唐到難以置信,“你要軟禁我?”
第49章 第 49 章 鉆石腳鏈
軟禁?
陸延城不覺得自己主觀上有囚禁她的意思, 是她需要冷靜下來認真想想和他離婚選擇季枕這個決定到底有多胡鬧。
她剛恢復記憶,大腦一下子受到太多錯誤信息的干擾,導致判斷失誤情有可原, 再加上她涉世未深, 太天真單純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她走彎路, 要幫她做出最理智的選擇。
他總歸要對她負責。
“我怎么會軟禁你?”陸延城語氣放柔, 耐心地勸解她, “這地方比較安靜, 也不會有人找過來,我陪你待著這里,等你想通后我們就回去。”
明明是溫柔體貼的語氣,顏沐卻有一瞬間的不寒而栗。
她恍然意識到,她似乎從不認識他。
真實的他遠比她以為的更獨斷專橫。
他眸光溫柔地看著她,高大的身影幾乎要將她覆蓋。
她琥珀色的瞳眸里倒映著他的臉,他的五官真是每一個都踩在她的審美點上, 劍眉星目,深邃的眉眼會讓人感到壓迫感很強。顏沐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其實一直是這樣的,外人眼里的他不就是強勢冷漠么, 她失憶后在病房里見他, 也覺得他很兇很可怕。
只是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 他事事依著她,讓她差點以為他是一個溫柔無害的紳士。
上次冷戰, 她就隱隱窺探到他這層紳士皮下的偏執陰暗。
這次更甚。
偏執得讓她心悸。
周身被他身上極有壓迫感的檀香氣籠罩,顏沐閉了閉眼,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什么叫想通?”
陸延城眉心淺淺一皺,盯著她,沒有接話。
“是不是如果我不跟季枕在一起,你就能同意離婚?”顏沐直視著他的眼睛,咄咄逼問,“我知道男人會對自己曾經的女人有很大的占有欲,連她下一任丈夫是誰都要管,如果你暫時無法接受我和別人在一起,我可以等。”
陸延城目光沉沉:“等什么?”
“等你喜歡上別人,這樣就不會有時間和精力管我了,”她抿了抿唇,壓下喉嚨里的酸澀,“至于我和季枕,你說他家庭復雜,我可以等他把家里的事處理好,和誰在一起都要承擔麻煩,既然我喜歡他,多承受一點也沒什么。”
陸延城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下。
也許是早就知道她喜歡的人是季枕,他對她的后半段話早已免疫,又或者是前一句話給他的沖擊太大,她后面說的他一個字也沒聽清。
他盯著她的臉,沉默半響,低聲問:“你希望我喜歡上別的女人?”
沙啞的聲音里,纏繞著難以言喻的自嘲。
顏沐的眼皮一下子就酸了,心口窒息到絞痛,她偏眸看向車窗外,咽了咽嗓子,“嗯,這樣你就不會來煩我了。”
陸延城看著她冷漠的側臉,瞳眸縮起,連帶著下頜線都緊繃起來。
黑色鐵門緩緩打開,車子開到主樓前停下。
別墅內的燈光陡然亮起,仿佛照亮了整片天空。
“你喝多了。”半響,他啞聲開口,將她的胡話歸咎于醉酒,“下車吧,今晚先在這休息。”
顏沐抿緊唇,把淚水強逼回去。
-
【沐沐,媽媽已經和他談過了,他不愿意離婚。我打算起訴離婚,如果法院不判離,就先分居,兩年后再上訴。】
顏沐看著手機屏幕,吸了吸鼻子,回復:【媽你別跟他發生沖突,我回去幫你。】
方敏:【媽媽自己可以,你不用來回跑這一趟。你和延城商量的怎么樣了?需要我打電話和他談一談嗎?】
顏沐眼睫輕顫兩下,回道:【不用,媽我自己也能處理好,你有什么事隨時聯系我。】
方敏:【嗯,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
顏沐:【嗯嗯!】
雖然常年沒人在這住,但每天都有人打掃,別墅內整潔干凈,只是過于空闊冷清,沒人一絲人氣。
顏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廚房里那道高大背影,忍了好半天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涌入眼眶,滾燙的淚水一滴滴砸到手機屏幕上,黑色屏幕很快模糊起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把眼淚擦掉。
她本以為他這段時間沒有聯系她,是在認真考慮離婚的事,今天喊私人律師去辦公室,是已經決定要和她離婚了,可他今晚卻用行動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不可能離婚。
哪怕她說了那么多難聽的話,他只當是她酒后胡言,偏執固執得讓她心痛又心悸。
顏沐迷茫了,不知道該怎么辦。
淺淺的喜歡值得他這樣嗎?她并不是適合他的人,而且她過段時間就要陪媽媽去青城生活,和他的生活不會再有交集,她給不了他任何的價值,只會為他帶來麻煩。
“你希望我喜歡上別的女人?”
他自嘲的聲音又一次在她耳邊響起,他不該是這樣的,他是人人艷羨的天之驕子,完全可以選擇一個更適合他或者更愛他的妻子。
而現在的她……哪一點都做不到。
嗡嗡——
手機震動兩下。
顏沐拿起手機,是葉清瑤發來的短信。
葉清瑤:【怎么樣了寶貝?你們談完了嗎?你現在在哪兒?什么時候回家?要我去接你嗎?】
顏沐:【我今晚回不去了。】
葉清瑤:【?】
葉清瑤:【什么叫回不去?你們又滾到床上了???】
“……”
顏沐滿頭黑線:【他把我弄到了一座很大的莊園里,附近都是山,我跑都跑都跑不出去!】
葉清瑤:【OMG!這么刺激的嗎?!我剛剛看他就有點不大對勁,他是不是偷偷跟著短劇男主學的什么霸總強制愛啊,還把你關起來!!要我報警救你嗎?】
顏沐:【算了,我晚點再和他好好談一談,他現在精神不正常。】
葉清瑤:【寶貝你有事隨時聯系我,記得一定要聯系我啊!我真的很期待后續!!】
顏沐:【……】
她現在腦子很亂,他的精神狀態也不太正常,暫時冷靜冷靜也好。
索性他還有幾分理智,沒有把她的手機收走,讓她和外界隔離。
葉清瑤:【對了,我把你們是夫妻的事告訴范文斌了,不過我告訴他要保密。】
那種情況下,除了說實話別無選擇。
顏沐:【嗯。】
葉清瑤:【還有啊,季枕差點又暈倒了,臉特別白,我們本來打算帶他去醫院,他不愿意去,就把他送回家了,范文斌在那陪著他呢。】
顏沐垂下眼睫,因為她的一己之欲,單方面地利用季枕,害得他今晚被陸延城威脅……她瞥了眼廚房里還在忙碌的背影,抿了下唇,拿起手機往陽臺走。
郊區的夜晚比市區要涼,風吹在身上有些冷,顏沐攏緊外套,撥通季枕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季枕焦急的聲音傳來:“顏沐,你沒事吧?你現在在哪兒?他有沒有欺負你?”
顏沐望著眼前的漆黑,歉意道:“抱歉,因為我們倆的事把你給牽扯進來,他今天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會讓他對你們家做什么的。”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季枕溫聲開口:“沒關系,今晚……我只是看不慣他那么對你,你不要多想。”
“嗯,我沒有誤會,”顏沐說,“謝謝你,我聽清瑤說你差點暈倒了,現在怎么樣了?”
“我沒事,已經好多了。”話音剛落,他劇烈地咳了起來。
顏沐聽他快把肺都要咳出來了,心底更加愧疚,“對不起我……”
“不用再說對不起了,”顏沐聽著他勉強地笑著安慰她,“我無意插手你們的事,只是顏沐,他太強勢了,也不尊重你的意愿,他不適合你……多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好好想想吧。”
顏沐垂下眼皮,嗯了聲:“你休息吧,再見。”
掛斷電話,顏沐在原地站了半分鐘,轉過身,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睛。
他站在門框邊,周身籠罩著一股寒氣,不知道在這站了多久。
四目相對,無聲的僵持。
顏沐看著他越來越暗的黑眸,手指不自覺攥得越來越緊,指甲陷入了掌心。
“進來吧,醒酒茶該涼了。”許久后,他淡聲開口。
顏沐喉嚨一哽,“嗯。”
-
醒酒茶的味道跟她第一次喝的時候一樣。
溫熱酸甜的熱茶讓她的胃好受很多,他接過碗,低眸看她,“你先去洗澡,衣服等會兒有人送過來。”
顏沐垂下眼皮,應了聲:“嗯。”
一時半會他不會放她走,顏沐索性放棄掙扎,大概是今晚喝了很多的酒的緣故,等她睡一覺,明天再好好和他談。
他今晚……估計是看到她和季枕在一起,刺激到他的自尊心,才會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
黑暗本就容易滋生瘋魔,睡一覺天亮了再說吧。
晚上他們睡在一張床上,床大的能再躺下兩個人,她沒說話,他亦如此。
也許是酒精助眠,又或者是折騰一天太累了,聞著淺淡的檀木香,顏沐漸漸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顏沐艱難地睜開眼皮,看到陌生的房間,先是愣了一瞬,才慢慢反應過來。
身側早已沒人,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已經涼的透透的了。
顏沐坐了起來,撈起手機,現在已經十一點了。
這是恢復記憶以來,她第一次睡好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
好餓。
顏沐摸摸平坦的小腹,這幾天她有些厭食,吃不下去飯,只能喝得下去加滿冰塊的飲料,很久沒有這么餓了。
顏沐下床,去洗手間洗漱,收拾好自己,擰開房門。
這棟樓很大,比顏家老宅的主樓至少大五倍,房間多得顏沐繞了半天才找到樓梯,S型的樓梯很有設計感,顏沐剛踏上階梯,就看到正要上樓的陸延城。
他對她能找到路有些詫異,“正要喊你吃飯,下來吧。”
顏沐抿了下唇,跟著他下樓。
飯菜是簡單的四菜一湯,是他親手做的,全是她愛吃的菜。
顏沐無意上演一場鬧絕食的戲碼,她拿起筷子,邊吃邊在腦海里想著談判時的措辭。
陸延城看著她沉默地扒飯,眉心淺淺一皺,給她夾了幾塊小排骨,她盯著看了幾秒,夾起送入口中。
看著她白皙綺麗的容顏,心口的郁氣散了些,他微微勾了下嘴角。
吃完飯,陸延城去打了個電話,顏沐坐在沙發上等他,接著想該說的話,突然看到他捧著一大束玫瑰花走了過來。
顏沐一怔,真的是好大一束玫瑰花,得有幾百朵吧。
“這里太冷清了,你不是喜歡插花?花瓶等會兒會送來,你無聊的時候可以插花。”陸延城把花束放到茶幾上。
一起生活了這么久,他知道她有買花的習慣,有時候她在家待著,玫瑰花枯萎了,她會讓他下班的時候帶幾支回去。
悅璟華府不算大,買個幾十支就夠了,這里太空闊,需要更多的玫瑰花點綴。
顏沐看著鮮艷欲滴的玫瑰花,腦子里的一根弦猛地崩了,“陸延城你真的想軟禁我嗎?”
插花?他真的打算讓她長久在這個地方住下去嗎???
陸延城在她旁邊坐下,皺了皺眉:“我說過,等你想通就能走,沒想通之前在這里有什么不好嗎?”
頓了下,他嘆了口氣,“你不想插花的話,我叫傭人來做,我會在這陪著你,直到你想清楚。”
顏沐眼眶發熱,再也控制不住鼻腔里涌上來的酸澀,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陸延城,你不要欺負我。”
他這也算欺負她?
他已經很克制了,陸延城清楚自己心底的想法有多陰暗,如果不是怕她哭,他會給她定制一條鉆石腳鏈,把她鎖在床頭,讓她哪也去不了。
每天只能見到他。
她一副很委屈的模樣,可憐兮兮的,陸延城看著她泛紅的眼眶,輕輕地將她摟在懷里,柔聲哄著:“你不喜歡這里的話,我們回悅璟華府,好不好?”
顏沐聽著他溫柔的聲音,眼睛一閉,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她不想哭,但根本克制不住。
緊繃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崩潰了,她抬手用力地擦掉眼淚,卻怎么都擦不完,“陸延城我說過一萬次我不喜歡你!我有喜歡的人!你聽不懂嗎!!”
他輕輕拭去她眼角滾燙的淚水,“我知道,但他配不上你,你剛大學畢業,涉世未深,很多事看不清楚,他只會給你帶來傷害,我不想你受傷。”
顏沐哭的更厲害了,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忍著哭腔,“陸延城你跟我離婚吧,我不喜歡你,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她看起來嬌嬌軟軟的,卻不是愛哭的性子,明亮光線下,陸延城看著她洶涌的淚水,心臟像是被鐵網狠狠絞住,替她擦眼淚的手指僵住。他喉嚨一緊,緩過胸口的窒息,低聲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是我喜歡你。”
“陸延城我說我有喜歡的人,我說我不喜歡你,我要和你離婚,你不能逼我!你也不能打著為我好的旗號限制我的自由!你這是犯法的,我要報警抓你!”
“為什么不能?”陸延城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
顏沐的睫毛早已被淚水打濕,淚眼朦朧地望著他,聽他沉聲說:“是你不要逼我,沐沐。”
他只在媽媽面前叫過她的小名,明明是親近的稱呼,“沐沐”兩個字,卻有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顏沐怔怔地看著他:“為什么?你對我只是淺淺的喜歡,很快就能忘掉,你又不愛我,你……”
他募地沉聲打斷她的話,像是在本能地否認某個錯誤的論點:“你怎么知道我不愛?”
第50章 第 50 章 他確實愛上她了
空曠冷清的客廳陡然安靜下來, 仿佛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顏沐呆呆地看著他,心臟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她清晰地感覺到胸腔里的某個地方軟的塌陷下去。
她一直為自己的食言退縮找借口——他不愛她, 只是很淺的喜歡, 就像她高中時期對季枕那樣,分開后幾個月就能忘掉她。
或者更久一點, 半年或者一年, 反正早晚是能忘記她的。
時間是沖淡一切的最有效的工具。
她沒想過這輩子還有機會能從他口中聽到“愛”。
顏沐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后傾, 眼神躲閃:“不, 陸延城你這不是愛,你對我只是占有欲作祟而已,你只是一時沒法接受離婚……”
“我知道我在說什么!”緩過最初的愣怔,陸延城打斷她的話,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
“你不喜歡在這待著,我們回悅璟華府, 你不喜歡我限制你的自由,我放你走,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他的指腹無意識地摩挲她的下巴, 嗓音低低沉沉的, “除了離婚, 你對我有什么不滿意的,都可以提。”
他們靠的很近, 她幾乎貼在了他的懷里,嗅覺被他的氣息灌滿了,他抬起她的下巴, 讓她只能看著他。
目光所及都是他。
明明睡醒了,可大腦比昨晚喝過酒還亂,顏沐想要后退,遠離他的蠱惑,不受他的干擾。
他在她眼前,那樣深情溫柔地看她,她還怎么保持理智。
可她身前是他,身后是沙發,毫無退路,顏沐只好抵著他的胸膛,拉開一點距離,聲音還帶著點剛哭過的沙啞:“你……你什么意思?”
陸延城松開扣著她下巴的手,拿出濕紙巾替她擦拭淚痕,“我愛你,自然不會和你離婚,也無法接受你和別的男人待在一起,所以我們不離婚,也不會離婚,這是我的條件,同樣的,你可以提出你的條件。”
比起剛剛脫口而出的“愛”,他現在似乎能更流暢的說“我愛你”,就像是最簡單的敘述,不需要什么鋪墊。
顏沐怔怔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因為導師臨時的任務耽擱十幾分鐘,趕到的時候他已經在座位上了,正在打電話。聽到動靜,抬頭朝她看了眼,用眼神示意她先坐,他和對話那頭的人匆匆說了句就把電話掛了。
那是他也是這幅談判的姿態,態度溫和卻冷漠地將他對聯姻妻子的要求說完,禮尚往來地問她:“顏小姐,你的條件呢?”
他的氣場太強了,顏沐那時候二十二歲,大半個人生都是在學校里度過的,對上他溫淡卻強勢的目光,強撐著才沒有躲閃,把她想到的幾個條件說了出來。
耐心地聽完,他表示沒有意見,等下次見面再談結婚的細節。
事情清晰得就像是昨日發生的,顏沐至今還能記得起他走后自己一個人坐在茶樓里的心情——
那天下著小雨,她從二樓的窗戶往下看,他撐著黑色雨傘,掌面青筋微浮,修長的手指骨骼分明,性感又禁欲。
寬闊的肩膀將襯衫完美地撐起來,寬肩窄腰,雙腿又長又直,如果被人拍到放在網上,光是一個背影不知道能引得多少女孩的熱議。
帥得過于超出預期了。
是她的第一想法。
畢竟是她未來的丈夫,哪怕只是名義上,她也不希望是個大腹便便或者骨瘦如柴的男人。
隨之而來的想法是——
她還是富的不夠久,沒法迅速做到像他一樣談生意般談婚論嫁,好在她后面表現得還可以,至少沒有落下風。
好似回到了那時候,他也在問她的條件,只是當初他的條件是“顏小姐,我希望婚后我們能尊重彼此的生活方式,不要過度介入對方的生活與工作”,到現在的“我們不離婚”。
“陸延城,我……”
“你不用急著給我答案。”陸延城直接打斷她,因為他判斷這句話大概率是拒絕。他進一步妥協,“你搬回悅璟華府,我搬出去,我給你時間慢慢想。”
顏沐剛剛確實要拒絕,但他后退一步,沒有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那句“我愛你”終究是起了作用,她垂下眼皮,悶聲應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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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延城的辦事效率很高,說完就帶她回臥室收拾東西,一手拎著她的包,一手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往停車坪走。
顏沐像個木偶人一樣跟著他,她現在整個人都很混亂,像被絲線纏繞著,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理智上告訴自己,她不該貪戀沉淪,她該拒絕他,應該像這幾天她做的一樣,自毀般地把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性撕碎,這樣就不會再有幻想了。
在她說出那些難聽的話的時候,她沒想到他居然不生氣,更準確地說是他生氣卻壓制著怒火,還在哄她。
她像是一只渾身是刺的刺猬,對他釋放最大的惡意,他好似根本不會痛一樣,緊緊地抱住她,不讓她離開。
顏沐看著不斷倒退的山景,腦海里全是他的那句“我愛你”。
沉默貫穿整個車程。
顏沐的東西不多,一個行李箱就能裝完,她沒讓陸延城下車,淡著聲音說:“我自己去就行,就一個箱子,我能拎得動。”
陸延城沒有堅持:“嗯,我在車里等你。”
顏沐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往小區里走,很快便消失在視線盡頭。
秋日暖陽,下午兩點的陽光正毒,刺眼的光線仿佛能將一切藏在暗處的東西照亮。
陸延城拿出煙盒和打火機,看著已經消失的背影,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根煙,沉沉地吸了一口,悠悠吐出。
他想到他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你怎么知道我不愛?
低眸看著指尖猩紅,他回想當時腦子里的想法,再一次確定了那句脫口而出的話不是被她氣的一時情急。
而是他心底深處,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最真實的想法。
他確實是愛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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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顏沐一進門,就看到葉清瑤坐在地毯上,眼睛紅腫,地上全是用過的紙團。
顯然剛哭過一場。
葉清瑤看到她進來,用力吸了吸鼻子,“嗚嗚嗚寶貝這本小說太虐了嗚嗚嗚我快哭死了。”
顏沐:“……”
“真的很好哭,我本來打算干活的,摸魚的時候刷到這本書的書評,評論都在說看完能哭的瘦三斤,我就打開看了,”葉清瑤抽噎,“一看就是一天,哭的我眼睛都腫了。”
顏沐配合地問了句:“講的什么?”
葉清瑤坐了起來,“就是男女主在大學的時候相愛,但男主父母嫌棄女主的家庭,私下給女主施壓,女主家里那時候也發生了一系列復雜的事情,女主扛不住了,就和男主說之前都是騙他的,是為了騙他的錢,對男主說了好多難聽的話,男主受傷她也不去看他,男主最后失望透頂就分手了。”
顏沐眼睫輕顫,扯了個笑:“這劇情很常見啊。”
“前面是很老套,但重點是——”葉清瑤憤憤道,“這本是現實向的,男主后來為了家族利益娶妻生子,多年后兩人重逢,男主發現了當年女主離開他的真相,原來女主這些年一直都愛他。可他已經有了妻子和女兒,他糾結了很久,最后和女主把話說清楚,他不能對不起妻子和女兒,這是他的責任,最后一幕是女主看著他和嬌妻愛女的背影,嗚嗚嗚可傷感了。”
“我知道這有點三觀不正,但是前期他們真的很愛彼此,要是女主當時把話說開,和男主一起面對就好了,說不定他們就不會BE了。”
顏沐沉默良久,淡笑了下:“如果女主當年把真相告訴男主,男主年輕氣盛為了她和父母鬧掰,沒有娶門當戶對的妻子,成為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在為家庭瑣事煩惱的時候,會不會在心底怪罪女主呢?”
葉清瑤愣了愣,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顏沐自我代入了,“沐沐,你不要這么悲觀,雖然現實中大多數的情侶都是悲劇收場,但總有那么幾對幸運的人能白頭偕老,你和陸延城怎么就不會是其中之一呢?”
“你不要因為叔叔阿姨的事太傷心,就對愛情徹底死心了,樂觀一點,不然你要是就這么放棄了,多年后想起來該有多后悔啊。”
后悔。
也許吧。
顏沐抿了下唇,扯開話題,“我要搬回去了。”
“怎么了?”
顏沐坐在她旁邊,“他讓我搬回悅璟華府,他搬走,他不同意離婚,暫時也不會逼我,讓我慢慢想。”
葉清瑤沉默片刻:“那你怎么想的?”
顏沐眼神迷茫:“我不知道。”
這段時間顏沐的消沉,葉清瑤是看在眼里的。
還不如不恢復記憶呢,至少這樣,她一直都是輕松快樂的。
葉清瑤知道她的顧慮,勸道:“既然你不知道該怎么辦的話那就順其自然吧,離婚不是小事,你暫時沒法完全敞開心扉的話也別去逼自己,等你媽媽離掉婚再說吧。”
順其自然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
兩人沒有聊太久,顏沐快速收拾完行李箱,回到車上,陸延城發動引擎,車子開往悅璟華府。
車內仍是沉默。
叮叮——
顏沐的手機震動兩下。
她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眼底流露出明顯的厭惡。
電話自動掛斷,很快又震了起來,顏沐皺起眉,將手機調到靜音,扔回包里。
陸延城扶著方向盤,瞥著她沉悶安靜的側臉,抿了抿薄唇。
車子一路平穩地行駛,最后停在悅璟華府樓下。
陸延城解開安全帶下車,從車頭繞了過去,顏沐剛解好安全帶準備下來,他先一步將副駕駛的車門打開。
顏沐沒覺得意外,車上只有他們倆的時候,他總是會為她開車門。
刻在骨子里的紳士作風。
她剛從車上下來,他抬手將車門關上,順勢將她抵在了車上,將她鎖在懷里。
顏沐蹙起眉,還沒來得及開口,陸延城突然出聲:“我幫你。”
顏沐一怔,抬頭看他:“什么?”
“你不是想要你爸媽離婚?你父親應該不同意吧。”陸延城低眸看著她素凈的臉蛋,嗓音低低沉沉的,有種莫名的蠱惑,“我可以說服你父親同意離婚,不過你要答應留在我身邊。”
剛才的電話是顏溫良打來的。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來指責她為什么要讓媽媽和他離婚。
那女人領著孩子進顏家的時候,顏沐就勸過方敏離婚,顏溫良堅持不同意,這點陸延城是知道的,再加上剛剛顏溫良打電話過來,簡單推理一下,就能得知事情的原委。
只是——
兩個小時前他還說給她時間慢慢想,威逼不行開始利誘她,什么尊重她的選擇,才一會兒就暴露他霸道專橫的本性。
“哪怕我喜歡別人?”顏沐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問出了這句話。
陸延城已經對“她喜歡別的男人”這件事免疫了,定定地看著她,面無表情地道:“是,不論你喜歡的是誰,是季枕還是季假,對我來說都沒有差別,只要你留在我身邊。”
顏沐眼睫顫了顫。
他語調很淡地“推銷”自己,“我可以給你最好的物質條件,你媽媽很滿意我,你不用擔心我和她之間會有矛盾,顏家的事我也可以幫你解決,只要你想要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為你做。你暫時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我們一開始不也是陌生人,我不是照樣愛上你了,我給你時間忘掉他。”
顏沐怔怔地看著他,他微微俯身,與她平視,輕聲喊她的名字,“顏沐。”
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
她能聞到他身上很淡的煙草味,混著檀香味無孔不入地侵占她的呼吸。
他的眉眼低垂,黑眸閃著細碎的光,有種說不出的蠱惑:“試著喜歡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