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我,小孩兒!”……
“咱們明天開始不吃飯了, 只吃零食,怎么樣?”
“不行, 不吃飯會沒有力氣的。”
“那就要一邊吃飯一邊看動畫片,他們不給看,咱們就不吃飯,把碗掀到地上去,氣死他們!”
“不行,吃飯就要好好吃飯,不應該看電視, 更不應該摔碗。”
“那、那……”
路安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氣鼓鼓地看向文之遙:“你為什么一定要好好吃飯啊?”
“因為這樣才能好好長大啊。”文之遙也很頭疼地看著她:“你為什么一定要在吃飯的時候鬧啊?”
“因為我知道這個時候鬧,我一定能贏啊。”
路安安和文之遙兩個大眼瞪小眼。
正僵持不下的時候, 聽到歡歡小聲地說:“要不還是生病吧, 我生病的時候, 媽媽最擔心了, 不管什么事都會答應的。”
路安安和文之遙同時眼睛一亮:“好主意!”
三個人起身, 七手八腳地把蓋在沈繼身上的被子扒了。
“我去把窗戶打開。”
沈繼著急忙慌地把被子搶了回來:“好個屁的主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都給我安分點!”
“沈小繼!我們是在幫你誒。”
安安生氣地叉著腰:“你怎么還兇我們?”
“誰讓你幫我了?你現在安分點比什么都強。”
沈繼翻了個大白眼, 把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家伙都推進被窩, 拿被子死死把三人蓋住:“趕緊睡覺!”
但他低估了孩子們的‘義氣’。
“那咱們偷偷去問村長爺爺,明天的任務是什么, 然后讓沈小繼爸媽一直輸,一直輸,怎么樣?”
路安安還在出主意。
“那沈繼哥哥是不是也要一起受懲罰啊?”歡歡道破關鍵。
“那……”
路安安又爬了起來,壓在沈繼身上,認真地問他:“你真的不能躺在地上打滾嗎?哭大聲點。”
“滾。”
沈繼翻了個身。
“好吧, 我知道了。那沈小繼,我們離家出走吧!”
沈繼頓了頓,猛地翻回來看她,只見那雙與袁嘉寶如出一轍的大眼睛里閃爍著激動的光芒:“我有帶零花錢!”
“不是,你圖啥呢?”
他剛想說,地上的張浩斯突然站了起來:
“好主意!去哪里?我聽說這里離俄國也很近了,我們出國吧!”
沈繼:?
你丫不是睡著了嗎。
“我沒帶護照。”經常跟媽媽出國的安安想到了關鍵點:“還是往南走,咱們回家去吧。”
那你都多余離家出走。
沈繼翻了個白眼。
“也可以,什么時候走,現在嗎?”
張浩斯激動得肉乎乎的臉蛋直顫。
“好啊!”
路安安說著就要站起來——“哎呦!沈小繼,你踹疼我了!”
“睡覺!”
沈繼咬牙切齒地重復:“或者我現在去把大人叫進來,把你們都抱回自己房間去。”
看他油鹽不進,安安也懶得自討沒趣,跑到床尾跟著張浩斯開始密謀。
這事有點大,歡歡表示自己不想讓媽媽擔心,文之遙也覺得不靠譜,樂樂更是早就進了夢鄉(xiāng)。
沈延見狀,拉起被子捂住腦袋,發(fā)誓絕對不會再回應她的任何一時興起。
那家伙到底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為了火上澆油來的?
他恨恨地想。
“我想起來了,咱們明天要跟牧民叔叔們進城趕集,那明天我們還是乖乖去做任務吧。”
“對,麻痹他們。”
“等進了城,咱們瞅準一個方向就跑,嚇死他們。”
“好,到時候看我眼色行事。”
在床尾兩只小老鼠的密謀聲中,沈繼覺得一陣睡意漸漸襲來。
半夢半醒間,一批不比離家出走聰明多少的餿主意浮現。
是的,甚至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批。
——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問:你瘋了?怎么好意思的?
——當即就有另一道稚嫩童聲理直氣壯地回:那咋啦,我現在就是小孩,他們不也默認了這個事實?
——理智還在掙扎。
——童聲就問:不然還輕易地放過他們?乖乖再給他們做一輩子的兒子,你甘心?
——理智投降:不甘心。
——童聲:不甘心就對了。
……
翌日清晨。
閔靜早早地起來洗漱,換好衣服就打算出門,她想去孩子們的房間看看。
沈延早在她起身的時候就醒了,看著外頭天都不亮的樣子,有些無奈。
“你也別太擔心了,繼兒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會想不明白往事不可追的道理,我估計他這會兒心里最過不去的,還是變成小孩這一關。要我說,我們還是串好詞,不管他接下來說什么,咱們就咬死是這兩天才發(fā)現是他,千萬別說早就發(fā)現了,還把他當孩子養(yǎng)這一回事。”
興許這樣做,能挽回點那小子的顏面,讓他的自尊心恢復過來。
閔靜低頭穿鞋:“我心里有數。”
推門出去時,發(fā)現門口站了個熟悉的人。
“繼兒?”
閔靜有些驚喜:“你在這多久了?”
沈繼不答反問:“下去吃飯?”
“好啊。”閔靜有些不敢相信,但并不妨礙她心情變得美麗起來。
正要反手關門時,沈繼又說:“讓里面那個一起。”
里面聽到動靜后,正飛快套著衣服褲子,生怕母子先一步和好而被落下的‘那個’:……
清早起來手就癢,很想打孩子,怎么辦?
……
看著端上來玲瑯滿目的吃食,閔靜和沈延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個問號。
而沈繼,在拿完最后一份烤羊排后,就拿起一把椅子走到倆人中間,不客氣地拍了拍倆人:“坐開點,老這么黏糊干什么,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老倆口嗎。”
閔靜皺著眉沒動彈,沈延倒是往邊上移了移。
沈繼把那張椅子放在倆人中間。
爬上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他先是對著沈延吩咐道:“把肉割成小塊,要順著紋理割。”
隨后扭頭對閔靜說:“喂我吃飯。”
閔靜:?
沈延:?
“看什么看,我還小,不是嗎?我要自己用刀割肉吃嗎?我得自己拿勺子喝熱奶茶嗎?那大包子我兩只手抓的起來嗎?”
閔靜呆了很久,才慢慢意識到他在說什么。
瞬間一臉復雜。
她拿起大肉包,一分為二,一手拿著一半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墊在下面,送進沈繼的嘴里。
沈繼嫌棄地不張嘴:“太燙了。”
閔靜說著大口呼了兩下,繼續(xù)給他送進嘴里。
一口吃完,沈繼又說:“要奶茶。”
閔靜舀了勺奶茶,這次知道提前吹了。
“羊肉呢?”
沈延無語地感受著媳婦送來的警告眼神,轉頭認命地把羊肉片成小片。
回頭放那一小碟羊肉的時候,一張深淵巨口已經久候多時:“啊——”
沈延看了那張嘴半天,伸手投喂了一片,小小的動作,帶著大大的嫌棄。
就這樣幾乎每種食物都吃了一口,差不多飽了的沈繼站起身,用從頭到尾都沒動彈過一下,沒沾過一點油星,干干凈凈的小手拉過沈延的衣袖,飛快地抹了一下嘴巴之后,轉身就走。
“剩下的你們都吃了吧,別浪費。”
沈延看著衣袖上深色的一塊,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
他猛地站起身來。
力道之大,椅子都發(fā)出了刺耳的拖地聲。
“這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只手拉住了他,也沒用多大力氣,就讓沈延站在了原地。
“你不氣?”
閔靜也跟著站起身來,滿臉的笑意:“難得孩子變得這么鮮活又有生氣,有什么好氣的。”
她打開濕紙巾包,扯出一張來,動作優(yōu)雅地擦拭著自己的手:“不就一頓飯嗎,他說得沒錯,我們一會兒要他做個成熟的男子漢,一會兒要他做個不逞強的孩子,要求這要求那,出發(fā)點不過是為了予我們自己方便,這對他不公平。”
擦完了手,她又扯出另外一張,擦試著沈延的手:“不過,你也別表現得太心甘情愿,免得他報復的快感大打折扣,又要鬧出些新花樣來。”
沈延會意,心說也是這個道理,他們這些時日來說是珍惜一家三口重逢的時光,但其實大多時候還是沉浸在對彼此失而復得的喜悅中,至于孩子,他們心里當然在乎,但總下意識地覺得,他仍是那個書寫歷史,聰慧過人,讓他們驕傲的兒子。
當然也的確如此,像這次來參加節(jié)目的家庭里,包括樂樂和安安在內,都是午睡還要喝杯牛奶才能入眠的小家伙。
平日里也多童言童語,也會有孩子脾氣,一言不合拌嘴生悶氣也是有的,雖然可愛,但也難免讓父母有些頭疼。
文之遙跟母親在一起的時候不明顯,在爸爸身邊卻像是個嬌氣的小公主,經常撒嬌要東西。
歡歡更是黏著母親,思想如天馬行空,一時想這樣,一時要那樣。
張浩斯就更當仁不讓了,不管他現在多黏媽媽蔚念,但只要蔚念拒絕他的要求,一次,兩次,他就敢當眾撒潑,放聲大叫,直到蔚念認輸。
相比較起來,他們家的沈繼可是讓他們省心太多了。
以至于他們這對做父母偶爾會貪心不足,甚至會主動取笑和調侃重新變成五歲小孩的他。
“我知道了。”
沈延應道:“那這些……”
看著面前滿滿當當只被吃了一兩口的早飯,沈延犯了難。
這補償必須包括這一條嗎?
閔靜看了一眼,果斷拿過另一半沒被碰過的包子,沒被啃過的馕,以及干干凈凈的羊肉,都掃到一邊。
“我胃口不太好,就吃這些得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別浪費糧食,這好日子才過幾年吶。”
沈延:……
這對母子分明是吃定他了。
……
趁其他人下來吃飯的時候,沈延出去走了一大圈,才覺得撐著的肚子不那么難受了。
回來集合準備前往市集時,沈繼又走到他身邊,不客氣地扯著他的褲子,指著一處道:“我也要那樣。”
沈延抬頭望去。
只見文之遙騎在父親文青山的脖子上,笑得燦若朝陽。
沈延:……
真就字面意義上的,騎老子頭上唄。
第72章 第 72 章 #史上最可愛的工會抗議……
沈家別院。
沈雁風正用著早餐, 一個四五歲,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她身邊, 沈雁風時不時地給她夾菜,盛粥,關懷備至。
小女孩低聲道謝,用了兩口珍珠粥之后,輕輕放下勺子:“沈姨……你就答應我吧。”
沈雁風目光復雜:“迢迢,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在國外生活意味著什么?”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可是沈姨, 我也想看看我媽媽生活過的地方, 去她讀過書的學校讀書。”
她的大眼睛里落下晶瑩的淚珠,哽咽地說:“更重要的是, 我也想安靜一點長大, 我不想再看到他們了, 沈姨, 求求你了。”
沈雁風看著緊緊抓著自己手心的白嫩小手, 心里重重地嘆了口氣,這都什么事啊。
按她一貫的作風, 不贊成的事一竿子打死就是, 晾誰也不敢反抗。
可看著面前淚流滿面的小可憐, 她怎么都硬不下心腸。
有心再勸說幾句,刺耳的電話鈴聲陡然響起。
女管家一臉為難地拿來手機:“大小姐, 是家主。”
老爺子?
沈雁風下意識地皺起眉,這么大早上的打來電話,別又是出什么事了吧?
姚迢懂事地擦掉眼淚,催促她:“沈姨,你先接電話吧, 我先吃飯。”
沈雁風心中劃過一縷暖流。
這孩子雖然性子軟糯又愛哭,但真的太懂事太貼心了。
“我馬上來。”
沈雁風起身,順著大開的玻璃門走出餐廳,來到外頭的院子里。
剛接起電話,耳畔瞬間傳來老頭子一貫的命令式言語:“我不管你在哪,做什么,立刻給我回昌城來。”
沈雁風眉頭一皺剛要亮出點反骨給老頭看看,就聽到老頭子繼續(xù)說:“你哥的玉佩找到了!”
語氣急不可耐。
沈雁風頭腦一片空白,但隨即而來的便是巨大的驚喜:“真的?!怎么找到的,在誰手里?”
“一家典當行,是死當,匿名,需要點時間才能找到,所以你趕緊給我回來。”
沈雁風剛要說好,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要緊的事了。
卻聽老頭子繼續(xù)說道:“姚家的那小姑娘,你就別帶回來了,他姓姚的種憑什么養(yǎng)在我沈家。你要是年紀到了想要個孩子,要么去國外用點手段生一個自己的,要么趕緊回來把你哥給我找回來,讓他早點結婚,給咱們沈家留后,到時候我做主,把他的孩子過繼給你,這家主之位,我也留給你,讓你哥后悔去吧!”
沈雁風聽完,直接冷笑一聲:“老頭,還記恨當年姚家老頭取笑你沈家后繼無人的事呢?為這么一句酒后戲言記了十年的仇,除了你也是沒誰了。可你別忘了,迢迢身上不僅有姚家的血脈,也是咱們沈家的人,沈余當年是以咱們沈家人的身份嫁的姚家,她死了,她留下的孩子不管姓什么,都是我沈家種。”
“還有,現在只不過是找到了玉佩,又沒找到我哥本人,你就知道你能有孫子抱了?萬一我哥跟你賭氣上癮,這么多年硬是不婚不育呢?”
“你!”
“我看你想被人養(yǎng)老送終的夢想說到底還是要寄托在我身上,而我也到一定年紀了,膝下無兒無女的,現在就多了個可愛的小迢迢,你小心我明天猝死,只等她跟你相依為命。”
“混帳東西你說的叫什么話!”
“人話。”沈雁風氣定神閑:“最后一句:世事無常,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永恒不變的定律,老頭你要是想這輩子有人給你送個好終,不如從現在起學會好好說話,做個好人開始。”
“我#?%……&*”
沈雁風無視電話那頭氣急敗壞的大罵,一臉平靜地掐斷電話。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得回昌城一趟,好容易有了一絲線索,務必要查探到底。
沈雁風回身,正要喊來手下安排私人飛機,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纖瘦身影。
距離很近,近到足以將她老爹剛才電話里的咆哮聲聽得一清二楚。
“迢迢……”
她有些歉意又難掩擔憂地看著面前的孩子。
姚迢的注意力卻全在沈雁風方才說的話上。
“沈姨……你是在找失散的親人嗎?”
沈雁風微微一愣,沒想到孩子問的是這個,難道是沒聽清楚老頭的話?
那是好事。
“是啊,我有個特別叛逆的哥哥,因為不滿意家族給他安排的聯姻就離家出走了,很多很多年都沒有回家。現在有了點線索,所以阿姨要回昌城一趟,迢迢要不要……”
“我就不去了。”姚迢帶著一絲急切說。
她復雜的目光落在院子里剛打鬧完,正趴在草地上曬太陽的兩只黑色獵犬身上。
姓沈。
祖籍昌城。
有個走散多年的長子。
難不成真是天意?
她忽然感到一陣無力。
“沈姨,您忙您的吧,有英阿姨她們陪我就夠了……另外,我能不能出去走走,我……想透透氣。”
……
大人總說小孩做事永遠三分鐘熱度。
這是不對的。
因為沈繼在如愿騎上了他老子的脖子之后,硬是從酒店大堂堅持到了酒店門口,坐著車來到縣城門口后,又頑強地爬了上去,一直到總導演宣布完大人小孩各自的分組以及任務之后,才放過他老子。
前后時長總和,怎么也有一小時了。
把直播間里的網友看得樂不可支:
【我怎么覺得,騎上爸爸脖子的沈小繼,怎么這么揚眉吐氣呢?】
【閔靜也在偷笑,好可愛啊。】
【該不會是昨天夫妻倆兇了孩子的懲罰吧?這也太可愛了。】
同時大人們也都忘了說,這三分鐘熱度的事只要不開始計時,所有的孩子都會化身犟種,記憶力變得尤其強大,不管你用什么來分散他的注意力,都只能成功片刻,片刻后,他的小腦袋瓜里就會重新被那個未曾圓滿的念頭給填滿——
直至那三分鐘開始為止。
“張浩斯,快把你手里那碗粥放下!你什么人啊,吃不了還兜著走。”
一聲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轉身的同時,一個圓滾滾的身影連滾帶爬地穿過人群,可他還沒走幾步,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衣服的后領,眾人仿佛看到一個溜溜球,duang地一聲彈了回去。
只見向來把自己收拾得體面優(yōu)雅的蔚念此時頭發(fā)紊亂,粉白色的運動服上大片大片的水漬,還隱隱散發(fā)著股奶香,一只腳光著,運動鞋被拿在手上,正狠狠地朝張浩斯屁股上招呼。
【??這是我女神?】
【怎么回事,我優(yōu)雅知性恬靜淡雅的蔚念女神呢?】
【這位被熊孩子逼瘋的媽媽,請問你誰?】
“媳婦,你別沖動啊!”
張同姍姍來遲,趕緊去救兒子。
蔚念已經快氣瘋了:“你好端端地拿粥干嘛,那么多早飯都不夠你吃的?”
之前從餐廳里出來的時候她就覺得兒子有點鬼鬼祟祟的不太對勁,只是后來分配任務再加上看沈繼那對父子的笑話,就沒顧上這小子,一直到上了車,她聞到股特別明顯的奶香味,追問之下,才在兒子一直藏在安全座椅旁邊的左手里看到一杯裝在塑料杯里的奶粥?
當時她就愣了,還有點不好意思,誰家小孩饞嘴成這樣,又不是家里沒給他吃過好吃的,至于在外頭吃著一碗新鮮的粥就上趕著打包嗎?
剛想斥責,沒成想目的的就到了,司機一個急剎車,大半杯的奶粥全倒在了她身上。
她!
蔚念!
一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
什么優(yōu)雅知性媽媽,什么淳淳教導,都一邊去!
皮癢就得皮鞋治!
【奶粥有這么好吃嗎,我記得早上浩浩已經吃了兩大碗,這還不夠要帶走?】
【已種草,求鏈接。】
【這句話本宮已經說倦了:浩浩,開吃播吧。】
“夠吃了,夠吃了,我只是在準備干糧。”
張浩斯大哭著說。
“準備干糧做什么?”蔚念又問。
張浩斯卻閉緊了嘴巴,看向沈繼這邊,一副打死我都不會說的架勢。
沈繼回頭看著同樣小肚子今天格外突出的路安安,有點頭疼。
不會吧,這倆還真預謀上離家出走了?
蔚念沒了耐心,又是一下鞋底子落在屁股肉上的巨響。
“準備干糧做什么?”
“哇——我不會出賣組織的!”
張浩斯哭得撕心裂肺,但就是寧死不說一個字。
沈繼翻了個白眼。
都說是干糧了那么多肉包子你不拿,非裝上一杯奶粥是吧?
大傻子還學人講起義氣來了。
就該打死你!
沈繼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抓起張浩斯的手就跑,頭也不回地吆喝:“走啊,愣著干什么!”
孩子們先是一愣,回過神來后連忙跟了上去:“沈小繼等等我!”
“沈繼哥哥等等我。”
“沈哥,沈哥!”
留在原地一頭霧水的大人們:……
這群孩子瘋了?
【???】
【沈小繼英雄救、救、救熊!】
【神他媽救熊,對我們浩浩尊重點,我們浩浩可是古希臘掌管食欲的神!英雄救兄弟吧!】
【+1+1】
等走遠了,沈繼才轉過身來,沖著所有大人高聲叫道:“今天咱們小孩都罷工,你們自己錄吧!”
所有小孩齊聲重復:“你們自己錄吧!”
話落高高興興地跑了。
路安安更是從懷里掏出兩個肉包子,蹦跶著說:“離家出走咯~”
【靠,童工罷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寶,我的寶寶們,太厲害了!】
【娃綜?劃掉。國內第一檔反骨養(yǎng)成記!】
【起猛了,15后都開始整頓職場了!】
【寶寶們快來ee這來,ee這里有壞人需要你們來教訓!】
總導演:?!
什么情況,怎么最后損失就都成我的了?
“愣著干嘛,快跟上啊!”
他恨鐵不成鋼地對留在原地的攝像們說。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拔腿就追。
導演看著手里今日份也即將成為廢紙的拍攝流程,氣得摘掉帽子,狠狠捋了一把頭發(fā)。
但是片刻后,他又不死心地打開熱搜。
等了將近五分鐘。
一條名為#孩子們罷工了!#的熱搜果然從天而降,并在短短幾分鐘之內迅速沖上最前排。
#拒當牛馬,從娃娃抓起#
#史上最可愛的工會抗議#
等詞條緊隨其后。
看著看著,導演黑如鍋底的臉色慢慢有所好轉,最后,甚至輕笑了一聲。
“一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比老子還能搞事。算了,流量在,話題在就行。嘖,我看以后哪個王八蛋再說我有劇本,誰能寫出這樣的劇本,我給他十八代祖宗掃墓去!”
……
“等,等等,跑不動了。”
張浩斯氣喘吁吁,甩開沈繼的手以后,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而樂樂看著身后正在接近的攝像小哥,著急地問:“他們追來了呀,沈哥,怎么辦?”
沈繼看著不遠處人頭攢動的熱鬧集市,伸手一指:“過去那里,化整為零。”
“什么意思?”
沈繼翻了個白眼:“之遙,你抓緊歡歡和安安,樂樂,你跟我一起,咱們分頭跑!”
“我,我呢?”
地上的張浩斯忙問。
“你現在起來就跟我們走,不然你就躺這吧。”
沈繼冷淡地說。
張浩斯趕緊爬了起來,費了吧唧地牽住樂樂跟沈繼的手,六人沖進了市場。
文之遙很聰明,帶著兩個小女孩找了條小巷鉆進去,幾名攝像一無所覺地從她們面前走過。
【刺激!沒想到有一天能直播跟孩子玩捉迷藏。】
【哎呀攝像小哥,你剛才鏡頭晃過的地方,我看到安安小公主的裙子了,快回頭!】
【不要告訴他,不要出賣小朋友,工賊,可恥!】
直播間里的人氣已經達到了頂峰,此時網友們的熱情被高度挑起,參與感更是達到了巔峰,密密麻麻滿屏都是彈幕,都快看不見了。
一條小小的評論也幾乎被所有人忽略:
【別再玩梗了,這集市人太多了,別讓孩子們走散吧,太危險了!】
……
“囡囡,爸爸帶你去買棉花糖。”
“你這孩子,真是被爸爸慣壞了,說一句不買你也生氣,一個瞎跑都快把爸爸給嚇壞了。”
沈繼停住腳步,回頭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視線落在他懷中女孩穿著的小皮鞋上。
眼中劃過一絲冷意。
第73章 第 73 章 【好兇殘……】
沈繼眼神一凝, 拉住身邊的樂樂在他耳邊低聲囑咐了一句,樂樂起初還瞠目結舌, 不敢相信,但很快又躍躍欲試起來,大眼睛里滿是斗志。
“沈哥,你放心吧!”
說著,拉住旁邊一頭霧水的張浩斯就離開了,一副舍身就義大義凜然之相。
沈繼:?
看著突然就上頭的倆小哥們,沈繼一臉無語。
但很快他便將這些拋諸腦后, 眼下可不是看這倆活寶耍寶的時候, 還有更重要的正事——
沈繼轉身,起跑, 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當距離目標僅有一尺半寸時, 他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撞了上去!
“哎呦!”
猝不及防之下, 男人側著倒了下去,重重的落地聲和揚起的灰塵宣告著他這次摔傷的分量, 懷里的女孩卻因為有他身體充當肉墊, 沒有受傷。
“哪個沒長眼的——”
男人張嘴就罵, 眉毛倒豎虎目圓瞪,兇相畢露。
此時, 一張精致白凈的臉蛋卻湊到他面前,帶著十分的抱歉說:
“對不起啊叔叔。”
男人一愣。
“我和爸媽走散了,著急找他們,沒注意看路。你要不要緊?”
男人的兇相瞬間收了回去,臉上重新掛上微笑, 不僅和善,甚至可以稱得上熱情:“不要緊,不要緊。你和爸媽走散了?那也太危險了,你家住哪里,叔叔把你送回去?”
“好啊。”
小孩如黑寶石一般漂亮的眼睛里馬上亮了起來,但一會兒就黯淡下來:“但是我不記得家在哪里了。”
男人聞言態(tài)度越發(fā)熱切了。
“不要緊,這片地方叔叔都熟,你跟我說你家附近大概有什么樹,什么建筑,我就知道了。走,咱們邊走邊說。”
小孩不疑有他,乖乖帶路。
“我家門口有個大牌子,每天有人進進出出,進來的時候手上都帶著銀鐲子,什么時候出去就不知道了。”
小孩絮叨著,男人隨口應:“是嗎,難道你們家開的首飾店?”
眼中卻劃過一絲妒忌,小崽子看來出身不錯,怪不得長這么好看,身上衣服也不像普通檔次的,要不是手上已經多了個小丫頭,還不如綁了敲詐一下。
但兩個一起,風險還是大了……就讓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吃點苦也行,格老子的,都是第一次投胎做人,憑什么這群小崽子就能脫身到這么好的人家。
男人注意力不集中,等回過神來要問小孩其他話的時候,就看到小孩突然矮下身去,一記又狠又兇的掃堂腿猛地將他剛抬起的腳掌掃了起來,毫無防備之下,他整個人失去平衡,仰面而倒。
咚地一聲,后腦勺著地,男人眼前一黑。
手里抱著孩子也跟著飛了出去。
“狗崽子。”
事到如今男人當然知道自己恐怕是受了暗算,這小兔崽子就是沖自己來的。
恐怕剛剛那下,也絕不是無心之失。
“老子弄死你。”
他剛掙扎著要爬起來,兩把細沙卻直接往他臉上狠狠扔下,力道不重,但是在這個姿勢下毫不費力就沖進了他的眼睛,男人大叫一聲,也不敢伸手清理:“水,給我水!”
話音剛落,咚地一聲,額頭處傳來重擊聲,男人只覺得一陣劇痛襲來,一股溫熱液體涌出,流進眼窩,流過指縫。
耳畔響起孩童大聲的尖叫:“人販子,警察叔叔,這是人販子!”
男人心中警鈴大作,顧不上所有疼痛,掙扎著就要爬起來逃跑。
卻在此時。
一輛肉彈戰(zhàn)車從天而降。
準確無誤地落在了男人的肚子上——
“嘔——”
男人弓起身,大份量的食物殘渣從他口中涌出。
“咦惹,好惡心。”
嫌棄的童聲此起彼伏。
“為什么他不吐血啊?”
身上傳來的男童聲滿是疑惑。
男人:……我要小孩死。
匆忙趕到現場的警察:……
看著地上被折磨得不像樣子的‘嫌犯’,再看看他身上坐著的小胖子,周圍一圈年紀不大,但是剛才各顯神通的小孩,覺得世界有些玄幻。
剛才他正當值,突然跑進來個小孩,說市場上有人販子,帶走了他的小伙伴,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他匆忙跟局里同事說了聲就跑了出來,剛好見證了男人被小孩用一記掃堂腿掃倒在地的畫面。
很利落,很帥,很標準的掃堂腿!
正當他要鼓掌叫好之際,又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兩個小姑娘,一人一把沙子扔在了男人臉上。
隨后,又有另一個小女孩,氣勢洶洶地舉著一塊石頭,狠狠砸在了男人頭上,瞬間,鮮血四濺。
緊跟著便是最可怕的一擊——
從天而降的肉彈戰(zhàn)——啊呸,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整個人高高躍起,重重跳在了男人的肚子上。
全身的重量外加雙腳落地的部位……
很難說沒內出血啊。
警察叔叔一時不知該先喊同事做筆錄,還是先叫救護車的好。
愣的不只有他。
身邊眾多觀眾都愣住了,隨后趕到的攝像小哥們也愣住了,直播間里的網友更是反應熱烈——
【什么鬼,真的是人販子嗎?】
【啊啊啊啊啊文之遙好帥的一擊,不愧是我文家女俠!】
【浩浩啊,誰再讓你減肥我跟誰急,關鍵時刻,還得是咱們胖子一口一口吃出來的肥肉最靠譜,果然天道酬勤!】
【???】
【孩子們好帥的配合,啊啊啊啊出道吧我的寶寶們!】
【好兇殘……但是,酷斃了!】
……
滿滿一屏幕的喝彩聲中,一條小心翼翼的疑問默默劃過:
【我知道你們很想喝彩但是先等等,萬一不是人販子怎么辦?】
……這確實也是警察同志心里所顧慮的。
“孩子們,這個人剛才想騙你們跟他走嗎?”
他問,正好同事們也跟著走了出來,他率先走到男人身前,將人穩(wěn)穩(wěn)控制住之后,示意張浩斯起身。
“沈哥說他是,他就肯定是。”
王樂樂果斷表示。
所有孩子都點點頭。
警察同志:“……誰是沈哥。”
孩子們突然跳了一下,左右張望:“沈小繼呢?”
“沈哥呢?”
角落里傳來一道弱弱的聲音,還有一只微顫顫舉起的手:“這、這呢。”
眾人循聲望去,都嚇了一跳,只見沈繼小小的身子躺在了地上,身上還壓著個同樣年歲的小姑娘。
有眼力見的警察阿姨連忙沖了過去,先抱起那個小姑娘,結果就發(fā)現這孩子雙目緊閉,她嚇了一跳,伸手去探鼻息,發(fā)現呼吸順暢,腦袋上也沒有碰撞的痕跡,難道是被嚇暈的?
“這就是被拐的孩子,我懷疑被他下藥了。”
地上傳來男孩鎮(zhèn)定的聲音。
女同志聞言就知道不對了,趕緊抱著孩子往局里跑,沿路不忘對同事囑咐:“打120!”
此言一出,正控制著男人的警察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跟同事使了個眼色,另有兩名警察上前幫忙按住了人,其中一個更是從腰間取下銀手鐲,對準男人的雙手,拷了上去。
“別聽他胡說,警察同志,那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小女孩,犯病了,我正要抱著她來找你們求助的,你們別冤枉好人啊。”
“可我明明聽你說,她是你女兒。”
沈繼揉著被那女孩撞疼的肩膀,在樂樂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近。他高估自己的身手和力氣了,本想在掃堂腿后將那女娃娃穩(wěn)穩(wěn)接住,誰知道手上力道不夠,勉強將人抱住的同時自己也被撞了出去,落在地上的時候他又逞英雄給當了肉墊,當即就是眼前一黑,暈暈乎乎地到剛才才醒。
腳也崴了。
“而且他不只是人販子,更是一個通緝犯,不信的話你們可以把他拉進去,采集一下指紋,結果自見分曉。”
現場一片安靜。
警察同志明顯感到地上趴著的男人渾身僵硬起來。
這無疑給孩子的說法增加了可信度。
“帶進去。”
是不是人販子,他一會兒可以調監(jiān)控錄像,不過他們這里的市集并不是到處都有安裝攝像頭的。萬一沒拍到畫面,恐怕還要等到小女孩清醒才能清楚。
但要是通緝犯,確實跟這孩子說的一樣,采集一下指紋就知道了。
男人被兩個警察拉了起來,面如死灰。
“你們也進來一下。”他又對著孩子們說,看了下攝像小哥們肩上扛著的設備,還有這群衣著光鮮的小孩,警察同志更覺得這十分鐘的經歷玄幻了。怎么像是在做夢呢,沒頭沒尾又光怪陸離的。
“錄下口供。”
孩子們半點不帶怯場的,手拉著手就跟在警察叔叔和阿姨們的身后走進了公安局,張浩斯甚至興奮極了。
攝像小哥趕緊跟了上去,同時給導演那邊發(fā)去信息。
結果出來得很快。
當閔靜、沈延等家長收到消息慌里慌張趕來時,剛好碰上拿著結果出來,一臉復雜的警察:“經證實,確實是通緝犯葛某,他涉及的是一樁兇殺案,危險程度很高。”
現場,包括直播間,無數人倒抽一口冷氣。
兇殺案。
那絕對是亡命之徒了!
他忍不住問最先發(fā)現情況的沈繼:“小朋友,你的意思是,你最早就發(fā)現他是通緝犯,看著他抱著衣著打扮完全不符合他女兒身份的小女孩,才認定他是人販子?”
沈繼一臉平淡地點頭。
警察同志抿抿唇,問出了個眼下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你怎么發(fā)現的?”
沈繼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指了指門口處的公告欄:“看過那個。”
眾人轉頭看去。
《懸賞通告》
但通告欄上標出來的人沒有剛才進去的男人啊?
眾人腦海里同時浮現出這句話來。
【等等,每個公安局張貼出來的懸賞通緝是不一樣的,只有網上通緝才是共享的。沈小繼說的應該不是在這個局子里看到的懸賞通告。】
【難道是上次在昌城附近公安局里看到的?他給記到現在了?】
【不會是于慕兒那次吧?不可能吧,當時場面那么混亂,誰還會在乎懸賞通告欄上放的誰照片?】
【網上通緝也有,沈小繼是不是在網上看到的?】
【我也會記住幾個網上通緝犯的照片和信息,畢竟抓到一個真的有十萬塊獎金,還不扣稅。可惜目前為止戰(zhàn)績?yōu)榱恪!?br />
【天上掉下十萬塊?】
【兇殺案通緝犯,我估計不止十萬塊。】
【查到了,葛建國,1970年生人,昌城市安陽縣葛家村,十五年前潛入同村親戚家盜竊,被發(fā)現后怒殺房主,身上真的有人命啊!】
【昌城人?】
【那也就是說,真的是沈小繼上次在那縣城公安局里看到的懸賞通告?】
【過目不忘?!】
第74章 第 74 章 此起彼伏的巴掌聲,四重……
所有人都驚奇地看著沈繼, 仿佛第一天才認識他。
就連沈延也忍不住看了眼閔靜,眼神分明在說:他們的兒子有這么妖孽嗎?
閔靜白了他一眼。
有!
沒有也得有。
警察叔叔的眼光也帶著一絲敬佩。
其他父母看著沈繼的目光也隱隱帶了絲羨慕, 望向閔靜夫婦的時候更是有著嫉妒。
尤其是張同。
雖說沈繼先前就被網友們稱作小天才,說他腦子活絡,表現成熟,小小年紀就能識字算數,還有一肚子用不完的主意。但那些表現在這些家長們看來卻不過如此,頂多算孩子早熟,家里教育得也好, 張同就沒放在心上。甚至他不止一次想過, 但凡浩浩不那么貪玩一點,坐得住一些, 在他不計成本的投資下, 必然也能擁有類似的成就。
但這過目不忘……卻只能是天才的專屬技能了。
孩子們并不能完全明白大人們此時此刻的表情意味著什么, 但他們知道, 大人們是在夸獎沈繼, 認為他剛才表現優(yōu)異。
攀比心一下就起來了。
“爸,人是我留下的, 我!”張浩斯拍著自己的小肚子, 真材實料的單塊腹肌狠狠一顫。”
“還有我還有我, 還有歡歡,我們撒的沙子!他才沒能起來。”
路安安興奮地舉手, 她很講義氣,還不忘帶上小姐妹歡歡,更不忘給文之遙邀功:“還有遙遙姐姐,一板磚,咚!”
孩子們神色飛揚地, 手腳并用地的講述著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尤其是每個人的分工合作,說到各自的關鍵動作,還不忘來個現場重播。
于是。
他們就看到大人們的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青,看著他們的目光,越來越兇。
最會看眼色的歡歡和樂樂一個拉住了講述聲音最高的安安,一個拉住了為了重復動作跳得最高的張浩斯。
“咦,爸爸媽媽你們怎么了?是不是覺得兒子我特別勇敢,都不知道獎勵我什么好了?”
張浩斯依舊神經大條,渾然不覺現場氣氛的變化,繼續(xù)說道:“我都幫你們想好了,就給我買最新的變形金剛,嘿!再送我到少林學武——哎哎哎!”
話音未落,張同已經一把將他抓了起來,剪住雙手負在身后,跟警察同志剛才抓犯人的動作完全一致——沒錯,他現學的——同時獰笑著:“獎勵,當然值得獎勵了。”
單手將兒子按在一旁等候的椅子上,另一只手高高揚起重重在翹起的小屁股上。
張浩斯哀叫一聲:“啊!爸,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讓你個小兔崽子逞能!我讓你個小兔崽子離家出走!我讓你個小兔崽子亂跑!”
每一句都伴隨著一巴掌,十成十的力道,是小皇帝張浩斯從未有過的待遇。
疼痛和‘不公正’的對待讓他心里又憤怒又委屈,毫不猶豫地放聲大哭,然而他卻沒聽到自己的哭聲。
因為下一秒,在他身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巴掌聲和哭叫聲,仔細一聽,竟還是四重奏。
他回頭一看。
他的小伙伴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在被他們的父母按成了他現在的姿勢,受著同樣的罪。
就連安安和歡歡都沒躲過。
李扶婷眼含熱淚,每打一下歡歡,女兒每哭一聲,她的心都會狠狠痛上一次,但是沒辦法,這種時候必須狠下心來管教。
路見不平是對的,團結友愛也很好,但今天不是一般的場合!
那男人不是普通人。
他是人販子,是殺人犯,是窮兇極惡的亡命徒!一群手無寸鐵的半大孩子,怎么能這么冒險!
今天萬一哪個孩子有個好歹,他們這群做父母的可怎么活?
所有的后怕都變成了狠狠落在小屁股上的巴掌,此時此刻,平時再嬌慣孩子的父母都狠下了心腸,包括王希月。
愛之深,責之切。
唯獨一個人例外。
沈繼躲了過去,一看到沈延黑著臉過來,他心中立刻警鈴大作,一個閃身就藏到了警察同志身后。聽著身邊小伙伴們的哀嚎聲,他大概明白這些父母的心情,卻不能茍同。
“我當然是有把握才敢?guī)е麄冞@么做的!”
雖然整個身子都躲在警察同志后面只露出一個腦袋,但沈繼臉上卻不見怯意,而是理直氣壯:“他們既然認我做大哥,我能讓他們受傷嗎?”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人高馬大的沈延,冷不防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耳朵,將他整個人從警察叔叔的身后拉了出來。
“你還有理了是吧?”
閔靜冷笑一聲,手里轉了半圈,滿意地看到沈繼疼成呲牙咧嘴的模樣:“帶著幾個乳臭未干的小家伙逞英雄,他們要是傷了怎么辦。”
嗯,該說不說,這種手感真是久違了。
“不都好好的嗎!”
沈繼也沒了風度,大聲頂了回去。
閔靜正要跟他好好說道說道,大門突然被推開,兩個彪形大漢神色匆匆地趕了進來,立刻就被里頭這一群孩子又哭又叫的場面嚇了一大跳。
“警察同志!”他們穿過打得最是酣暢淋漓的張家父子,情不自禁地也跟著抬高聲音:“聽說今天在集市里抓到了個人販子,人販子手里還有個小女孩,是不是長這樣?”
警察同志眉頭緊皺,湊近了聽兩遍也沒聽清,直到看見倆人手機上的圖片,才恍悟過來:“你們是來接那孩子的?在在在,就在里面。我?guī)銈內ァ!?br />
他的態(tài)度分外熱情,帶路的腳步都透著一股急切,急切到甚至有點像是落荒而逃。
……
姚迢醒了已經有一會兒了,她正在溫柔的女警安撫下,小口地喝著溫水,慢慢恢復著力氣和意識。
其實,她醒得還要早一些。
早在沈繼接住她,充當她肉墊的剎那就醒了。
只是抬頭看到那張就算是縮小了,也還能找到記憶中幾分模樣的臉,她心中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才繼續(xù)裝暈裝睡。
幸好女警阿姨怕她吸入了過量的迷藥會對身體有害,早早將她單獨抱了進來救治,避免了她和沈繼的進一步接觸。
她還沒有想好這輩子要以什么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那人。
所以……
他剛才是看到了她的臉,還是沒看到?
看到了的話,他認出她了嗎?
姚迢拿著水杯的手慢慢握緊,指尖開始泛白,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應當是沒有的。
她從未被他用正眼瞧過,那么些年過去,恐怕連她長相都記不得了,又怎么會認出年幼時候的她?
又杞人憂天,自作多情了。
“還不舒服嗎?120應該快到了。”
女警看她臉色,忍不住低聲勸慰。
姚迢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的,阿姨,我的家人應該要來接我了。”
這點女警倒是不懷疑,誰家丟了孩子不著急啊,在這周圍轉上一圈,肯定是要來這里報案的,何況還是這樣漂亮可愛的小姑娘。
女警稀罕地摸了摸姚迢的頭發(fā),驀地想起外頭那些孩子,雖然驚鴻一瞥,但似乎都是特別可愛的小家伙們,平日里一個都難見到的高顏值寶寶,沒想到今天一口氣見了這么多,真是難得。
……這么說起來,一個人販子剛好來門口自投羅網,好像也不是難接受的新聞了。
女警胡思亂想著,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她剛說一聲請進,門就被迫不及待打開。
進來的卻不是同事,而是兩個身材彪悍穿著黑衣的男人。
女警刷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手也下意識地放在了腰間,幸好下一刻她的同事探出頭來:“小姑娘的家屬來了。”
哦,家屬。
女警放下心來,就看到兩個男人果然一見到小姑娘就面露喜色:“小小姐!”
“林叔叔,方叔叔。”
姚迢也是松了口氣,露出笑容,甜甜地打了個招呼。
見姚迢沒事,倆人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連忙詢問兩位警察發(fā)生了什么事,在得知事情經過后,林業(yè)目露兇色,他們今天奉命陪小小姐出來逛街透氣,他們對外自稱保安,但實則都是經過沈家特殊訓練的人,就算保護目標只是個小女孩,還不是沈家血脈,也不會拿喬托大,放松警惕。
他們確信,今天絕非是跟小小姐因人多而走散,而是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干擾,有人刻意地放出煙霧彈干擾了他和方厭的注意力,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擄走了小姐。
那人販子背后恐怕又有人指使。
不過這些話他不會當著警察的面說,普通人遇上這些事當然應該求助于公職人員,但他們這樣的人家牽涉太大,來這里多說無益。
心里這么打算著,林業(yè)就問小小姐要不要先回家去,不管是醫(yī)生還是安保,肯定都是家里的好。
姚迢沒有異議,甚至主動要求林業(yè)背著她回去,因為她累了。
“方叔叔,你留下來幫我感謝一下今天幫助我的人家吧,等回去再讓余阿姨給他們準備謝禮。”
方厭同意了。
姚迢將臉埋在林業(yè)的背上,甚至用手擋得嚴嚴實實。
一直到離開了警局,身后也無人追趕或是出聲挽留,她才慢慢將手放下,露出的眼睛通紅,帶著說不盡的委屈。
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又振作起來。
不記得,不認得,或是沒見到都好。
往事如云煙,該散就散吧。
既然是從一開始就錯了的事,這輩子又何須一錯再錯?
……
警局大廳,在孩子們被打哭之后,媽媽們也哭了,哭得安安靜靜,但著實傷心害怕,孩子們看著便心生愧疚,鼎沸的哭嚎聲漸息,尤其是幾個女孩和樂樂,都顧不上疼得厲害的屁股,連忙捧著自家媽媽的臉又是認錯又是發(fā)誓,以后再也不讓媽媽擔心難過了。
媽媽們既感動又心疼,和孩子抱作一團,又哭成淚人。
畫面很動人。
幾個警察叔叔都看得直抹眼淚,直播間里更是一片感慨,育兒過程又累又難,但只要孩子能和媽媽同心,似乎任何難關都能跨過。
但就是在這種讓人潸然淚下的氛圍中。
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響了起來:“我都抓到了壞人,你們還打我。你們打我,是怕我干不過壞人?好啊,等我長大,看我不把所有壞人抓光給你們看!”
張浩斯一手捂著紅腫的屁股,臉上還掛著剛才大哭是沒擦干凈的淚珠和鼻涕,泛紅的眼里卻滿是決心。
他不信命地用另一只手指著天花板,發(fā)出不屈的咆哮:“我干死他們!”
警察叔叔和阿姨們:……仿佛看到一顆冉冉升起的警隊新型。
蔚念:……
張同冷笑一聲,開始挽袖子。
第75章 第 75 章 “找到賣玉的人了。”……
很久以后, 某財經記者在一次采訪中,一時興起, 問張同:“眾所周知,您的夫人在參加過某重量級娃綜節(jié)目之后,人氣暴漲,晉升為圈內一流藝人,而您也曾受邀參加過拍攝,因此被人熟知……據說那是您第一次參與綜藝拍攝,請問感受如何, 那期節(jié)目后來對您和您的家庭多了什么樣的影響呢?”
張同幾乎是脫口而出:“打孩子的快樂?”
記者:?
“當然不是家暴, 我的意思是,老祖宗說的打是親罵是愛, 是至理名言。平時能不打孩子最好, 該打的時候也不能手軟, 有時候動手打一下, 比說十句還能讓他們長記性。”
張同找補。
記者曬笑著附和。
……當然這些都是張同此時此刻的幻想。
看著手里一邊抽泣一邊道歉, 并承諾以后一定聽話,張同收了手, 帶著自己剛剛得出的育兒心得, 決定出去抽根煙, 冷靜一下。
總導演趕到的時候,大廳里的亂象已經結束, 孩子們都眼眶紅紅地被自家同樣眼眶紅紅的母親摟在懷里,畫面看起來,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劫后余生。
總導演眼前一黑,怎么又是他的節(jié)目!
難道拍綜藝也該跟拍劇拍電影一樣,搞個開機儀式, 給老祖宗上柱香保佑一下?
不然怎么解釋他這倒霉到家的運氣?
誰家拍綜藝三天兩頭拍到派出所來啊?
但不幸中的萬幸是,孩子們都安然無恙,況且他剛才也聽說了,那人都不是沖著節(jié)目里的孩子來的,而是另外綁架了個孩子,只是被沈繼帶頭的這群小孩給路見不平,救下來了。
回去的時候要跟編劇們說下了,這往后安排任務活動,可不能再往人多的地方走了。
至于這次拍攝……他心里掂量了下已經拍好的物料,高光是有,但全是幾個娃娃一身反骨的表現,放網上帶話題引流是夠了,剪正片卻是不能夠,影響不好。
……不知道有沒有可能說服幾對家長,大家在草原上多待一天,再拍點兒物料出來?安排好的親子比賽都還沒玩起來呢。
導演一邊跟警察同志們搭話了解情況,一邊在心里盤算著。
余光里卻看到堪稱是這一屆禍水頭子的沈小繼緩緩走近,仰著他那張精致到幾乎稱得上是漂亮的臉蛋,沖警察說道:“在外面的時候,我其實還看到了另外兩張臉。”
警察叔叔愣住。
兩張臉?什么樣的兩張臉?
他雖然一句話沒說,但茫然的表情卻將內心的疑問完整地表達了出來,沈繼也沒回答,漫不經心地往公告欄一指。
警察叔叔看了過去,瞳孔微縮。
又是通緝欄!
難道說?!
“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一伙的,但確實是昌城那邊的沒錯。”
那就夠了。
警察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對勁,他們這里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旅游區(qū)小地方小集市,居然窩藏了三個都是昌城來的通緝犯,能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的話……
他瞬間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神色一肅:“你跟我來。”
臨走前不忘跟導演說:“我們需要所有人的配合,在我們商量出章程前,請關閉所有通訊設備,不要往外透露任何消息。”
人,當然也暫時走不了了。
導演還能說什么。
攤上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配合專業(yè)人士來的,至于拍攝不拍攝的,那是之后他自己要頭疼的問題。
他在心里長長地嘆了口氣。
……
警察同志們最終沒能抓到另外兩名通緝犯,但根據沈繼提供的信息,在找到倆人的照片,又通過盤查沈繼給出的地點附近的攝像頭,最終排除萬難,終于在人海里找到了兩個戴著帽子,賊眉鼠眼,永遠避著監(jiān)控的身影。
放大之后,確認是他們無疑。
而且根據他們最后出現的位置,幾乎可以肯定,他們的確和被孩子們‘抓捕’進來的這名男子屬于同伙關系,因為那是最好的接應地點,甚至離警局都不遠了。
要是沒有這幫孩子出現阻攔,男人帶著小女孩再往前走大概兩百米,三人就能匯合。
可惜也因為這個緣故,在孩子們把動靜鬧大之后,倆人很快就離開了集市,目前不知所蹤。
警察同志再三保證接下來幾天他們會全力搜捕這倆人,也會向上級報告請求人手支援,但同時也委婉跟導演透露了一個信息——
這些人身后極有可能存在一個勢力團伙,為了避免被這些人惡意報復,他們建議節(jié)目組中止拍攝,各回各家。
正想著說服各位嘉賓多留一天再拍點物料的總導演:……
還能說什么?
收拾東西,直接包機,連夜跑吧!
一路上,總導演又愛又恨的目光幾乎時時刻刻黏在沈繼身上。
這孩子簡直是個行走的麻煩制造機,走哪都能惹事,讓他頭疼。
可偏偏也是因為沈繼,給節(jié)目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話題度和高關注度。
時至今日,只播出了一集正片的節(jié)目直接霸榜所有視頻平臺,討論度每天輕輕松松破億,熱到哪怕資方聽說這一期拍攝又泡湯了,也沒半點脾氣,反而加大了贊助的力度,讓他接下來放心大膽地籌劃另外一期。
“錢不是問題。”
當然不是問題了,總導演暗襯,就這熱度,投入多少都能十倍百倍,甚至千倍萬倍地賺回來。
哎。
頭疼啊。
……
摸著手中色澤上佳的扳指,看著內圈里刻著上古大篆寫成的沈字,沈雁風又是激動,又是酸楚。
三十年了,她終于是又見到了這只祖?zhèn)鞯陌庵浮?br />
“到底是什么人來當的,還沒找出來嗎?”
她冷聲問道。
祥叔恭敬回答:“已經有了幾個人選,正在調查詳細信息。”
“多久,還要多久?”沈雁風急不可耐地問,聲音微微顫抖。
祥叔眼中劃過一絲感慨:“一天。”
沈雁風無力地軟下脊梁,往后一靠。“你也有種不詳的預感,對不對?”
房內一陣寂靜,誰也不敢接茬。
沈雁風苦笑一聲,摸著手上的扳指:“這些年,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結果,就是從這些典當行里找到扳指。這是沈家血脈的標志,別看我那哥哥一身反骨,恨不得跟老爺子斷絕關系,可他是沈家人,有沈家人的血性和傲骨。再怎么窮途末路,也不會拿家傳的東西出來典當。”
她越說越艱難:“除非……”
這才是老爺子雷厲風行地要自己回來的原因。
只是調查戒指出現的源頭,何須她千里迢迢回來一趟,親自出馬……
“大小姐。”祥叔打斷了她的悲傷:“凡事要往好處想,有沒有可能是大少爺的不孝兒孫瞞著他偷出來的典當的呢?也或許是家里遭了竊賊……一切皆有可能。”
沈雁風聽到這話果然臉色好看了許多:“你說得對,瞧我,怎么還矯情起來了呢。”
她可不能學那嘴硬心軟的老頭子,嘴上說什么‘孽子敢出去就不要想著回來’、‘日子過得再難也是他活該’,實則才有些風吹草動,大事不好的兆頭,他就先躲起來不敢面對了。
一路趕來心事重重,又多思多慮,她這會兒已經累得夠嗆的,當下讓人準備飯菜,放了熱水洗澡,正準備休息一下的時候,私人電話又響了起來。
“什么?有人要綁走迢迢?”
她沒有怒斥下屬是干什么吃的,有些手段向來只能防一防普通惡人,若有那些居心叵測的,根本防不勝防。
“誰干的?”
話是這么問,但其實她心里已經有了答案,誰會沒事跟個五歲大的孩子過不去?
“應該是,吳家那位。”
果不其然。
沈雁風眼中掠過一絲怒色,忍不住咬牙。
林業(yè)又把人是被沈繼帶著一幫小孩攔下的事匯報了一遍:“我們已經掌握了那小團伙的位置和動向,是咱們自己解決,還是交給警方?”
沈雁風沉吟片刻:“有大魚嗎?”
“有一條,但不算大。”
“交給警方吧,當是謝謝他們出力保護迢迢。至于吳家……”沈雁風笑了一聲,眼神泠冽:“我沈雁風要對付人,需要證據或是理由嗎。”
“明白。”
掛了和林業(yè)的電話,沈雁風立即又撥響了姚迢的兒童手表。
“姨~”
軟軟糯糯的聲音一出來,沈雁風的眼神瞬間軟了下來:“迢迢,沒被嚇到吧?”
姚迢心中微暖,兩世為人,沈姨是僅有的,全心全意為她打算,不求回報之人。
“沒有。”
也因此,她更不該自私,眼睜睜看著她與久尋不到的親人繼續(xù)擦肩而過,耽誤蹉跎。
“沈姨,今天多虧了一個叫沈繼的小哥哥救了我。”
她裝作不經意地說:“聽說他家也住在昌城,你可以幫我送給他一個禮物嗎?我還看到他的爸爸了,長得跟爺爺年輕時候好像啊,眼神也像,有點兇。”
沈雁風笑著答應,卻沒把這些童言童語往深了想。
只覺得她定意要養(yǎng)的孩子果然是個好孩子,這么小年紀就懂知恩圖報的道理,另外,沈繼……
那孩子也確實合她眼緣,如今又救了迢迢,于情于理,她都該準備份厚禮上門。
閔氏這公司終究是小了,多年來只在昌城顯赫,實在不算什么,不如讓她送上一份助力。
對孩子來說,禮物只是禮物,但對大人來說,有什么禮物比得上日進斗金更稱心?
和姚迢說了近半小時的話,確認孩子沒被嚇到,沈雁風也就掛了電話。
不過勉強合了一小時的眼,房門就被敲響,祥叔沉穩(wěn)的聲音傳來:“大小姐,找到賣玉的人了。”
第76章 第 76 章 先來點非常手段。
雖說扳指是死當, 據當時負責收玉的掌事說,來人不但匿名, 更是連面都沒露全,戴著帽子裹著圍巾,只露出過一雙眼睛。
一副生怕被人看到的模樣。
不過掌事沒有起疑,干他們這行的,偶爾收到一些來路不干凈的貨色也實屬正常,他甚至貼心地問了句,要不要用點特殊的支付方式?
玉扳指作價一百五十萬, 女人要是不想被人知道這筆錢, 他可以給一部分現金,余下的錢用各種手段幫她輾轉幾個戶頭, 保證后續(xù)不會留下一點痕跡。
這一切手續(xù), 只要十萬。
結果那看著謹慎又膽小的女人果斷表示不用。
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自己的銀行賬戶, 表示就一百五十萬, 少一分錢都不行。
還以為能再發(fā)展點生意的掌事:……
也多虧了這個小插曲, 通過當日的銀行轉賬,女人的身份也被順藤摸瓜找了出來。
甚至沒費多大力氣, 這個人的所有資料, 出生年月, 家庭成分,生長環(huán)境, 親屬關系就被匯集成長達十五頁的報告,送到了沈雁風面前。
……編撰文本的時間都比調查用得多。
祥叔一邊在心里吐槽,一邊小心覷著沈雁風的神色。
資料是他親手所送,過來的路上他也瞅過幾眼,這叫武梅的女人既普通, 又平凡,唯一有別于常人的,大概就是養(yǎng)出了個吃軟飯的兒子,差點吃人絕戶,武梅作為親媽,不但不幫對自家恩同再造的兒媳婦的,反而親近兒子找的情人這一點了。
……拋開這些八卦不談,就從武梅的生平而言,她實在是不像是能夠接觸到大少爺這種人物的人。
那這玉扳指,又是怎么落到她手上的呢?
沈雁風也在想這個問題。
她也沒想到,這個武梅,不是別人,正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讓她印象深刻的沈繼的親祖母。
世界真小。
資料上說打從沈延迷途知返,與那裝成是秘書實則情人的女人分手以后,就全心回歸了家庭,甚至將閔氏里屬于武梅娘家或是從前父系沈家的蛀蟲都趕了出去,這些人不敢找沈延麻煩,就一直在給武梅添亂,誰讓當初,是武梅為炫耀自己有個攀上高枝的兒子,也有個長在豪門但能任她拿捏的兒媳婦,放話所有的親戚好友,誰想去閔氏上班的,盡管找她?
沈延大張旗鼓地趕人,甚至還用雷霆手段送了好些人進去以后,剩下的人不敢輕捋虎須,就都去找了武梅麻煩,不但霸占了她的房子,拿走了她的所有積蓄,還轉移她的財產。
所以武梅賣掉玉扳指后,沒有回家,直接揣著百萬的‘巨款’往港城去了。
“去把人找回來吧,至少要知道她是怎么拿到的扳指。”
沈雁風吩咐。
祥叔點頭應是。
沈雁風獨自留在房中,將那份資料耐心看完。
文件袋里還有幾張照片,都是沈家在今天之內搜集到的武梅直系親屬的所有照片。
武梅的父母,兩個兄弟、一個姐妹和他們各自的全家福,甚至還有一張武梅那死了很多年的丈夫老照片。
沈雁風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都平平無奇得很。
直到最后幾張照片。
武梅的兒子兒媳,還有孫子。
相對應的照片是一個面容英俊但氣質非常一般的年輕人,西裝革履,頭發(fā)也梳得一絲不茍,斜靠在一輛名車旁,似乎春風得意。
但沈雁風卻一眼就從那做作的姿態(tài)里看出他深入骨髓的自卑。
她毫不意外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鳳凰男’沈延,這等氣質和給人的觀感的確很符合這三個字自帶的刻板印象。
但她還是看得一怔。
因為這個沈延,長得也太像她家老爺子了。
——沈繼的爸爸,長得跟爺爺年輕時候好像啊。
她腦海中突然浮現迢迢先前的童言童語。
沈雁風心中一震。
——兇了點。
可不是嗎,這個沈延氣質但凡再好一些,體格壯碩一些,眼神兇一些,氣勢強一些。
活脫脫就是她家老爺子的翻版吶!
沈雁風驀地又回頭去找沈繼的照片,看得更加仔細了。
先前還不覺得,此時帶著這個想法再去看,心中越看越奇。
她就說為什么第一次見到沈繼就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小子像爹,他爹又像她爹,二一添作五,這小子不茍言笑的時候,不就是她爹濃縮版嗎?
就是眉眼更精致,一看就是隨了他媽的好基因。
……等等,靠,差輩兒了。
呸!
差點讓臭小子占了便宜。
沈雁風趕緊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
墻上精美的壁紙式時針已經指向凌晨兩點,但沈雁風此時心情激蕩,半點兒睡意都沒有。
世界上不可能有人無緣無故長得相似,除非……
血緣!
武梅是拿出扳指的人,這父子倆又是武梅的血親。
他們三人多年來一直在昌城生活。
而她哥哥失蹤前最后出沒的地方也是昌城附近——
沈雁風的呼吸開始急促,她有預感,自己離真相已經越來越近。
這其中還有很多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細節(jié),但是沒有關系,線索很多,就一一去驗證,排除,總有觸其根本的一天。
武梅要找,沈家這對父子,也得接觸。
沈雁風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
……
跟著節(jié)目組的包機抵達首都之后,閔靜一家三口并沒有即刻返回昌城。
一是因為抵達首都的時候正值第二天上午五點,雖說他們這些父母和孩子都在頭等艙,能躺著休息,但這些倒霉催的孩子,雖然鬧騰了整整一天,還連累所有人都在警局待到晚上近十點才離開,他們卻也因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在旅途中又被放在了一起,哪有不熱鬧的道理。
光是張浩斯,就不知道被張同警告了多少次,最后不得不在那飽受摧殘的小屁股上再度留下了一批印記,才成功讓頭等艙的大家熄燈入睡。
但早上五點。
大家還是集體打著哈欠走下飛機的。
幸喆和蔚念兩家人就住在首都,前者門口就叫了計程車,后者也有家里的司機等候多時,但剩下的四家人卻全是昌城的。
最近一班飛回昌城的航班要等到早上七點。
沈延看著站在一旁,小腦袋一點一點,卻堅決不肯讓他背起來睡的兒子,還有懷里早就靠著自己,抓緊時間打瞌睡的妻子,心中劃過一絲不忍:“我們就先不回去了,找家酒店,好好休息一天。”
這話立即得了袁嘉寶的支持,因為她也困得要死。
王希月如今荷包豐滿,不在乎這一星半點的消費,唯一惦記的是家里需要人照顧的父母。不過今天本就是專門給錄節(jié)目留的時間,就算她這會兒多留一點,也不會讓父母擔心,因此也答應了。
李扶婷有些猶豫,但王希月已經拉著她說:“我們一起吧,有你陪著,我也安心一些。”
有些路只有自己走過才知道艱難,如果說王希月從前只是單純地覺得李扶婷堅強,在她徹底成為單親媽媽之后,尤其是決定離婚,但還不知道能否搶到孩子撫養(yǎng)權的那幾天里,她越發(fā)明白了單親家庭的不易。
因此對李扶婷就更加欣賞了。
她現在有的,是多虧了靜靜和嘉寶的幫助,僥幸得來的身家與底氣。
扶婷沒有這些,過去多年全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天,一個人當爹又當媽,卻把歡歡教養(yǎng)得這么懂事出色。
她真的很佩服她。
李扶婷感受到她的真誠,可她真的不想欠人太多。
正要拒絕的時候,懷里的歡歡此時睡得腦袋一歪,身子也跟著歪倒,她顧不得另一只手抓著行李箱,連忙去抱女兒。
但另一只手比她更快。
標志性的黑色指甲油,骷髏頭戒指。
陳華不但幫她扶住了歡歡的小身子,更是順手將孩子抱了過去,在她懷里漸漸變得沉重的女兒似乎又變回了小貓,而且絲毫沒覺得自己離開了熟悉的懷抱有什么不對勁,只是抬頭用小手抹了把小嘴,就又睡了過去。
“不用麻煩的。”
李扶婷心里一慌,連忙伸手想把孩子抱回來。
陳華卻側身避開:“那你是想讓我?guī)湍隳眯欣?”
他皺著眉,似乎有點嫌棄。
李扶婷趕緊說:“不用。”
“我也覺得抱孩子比較輕松。”陳華說:“那你們要去哪家酒店,不知道的話,不如去我朋友家?我能拿折扣,你們也順便幫我照顧一下我兄弟的生意唄。”
沈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問路宇:“你說呢?”
路宇笑說:“我無所謂。”
沈延于是點頭,跟陳華說:“那麻煩你帶路了。”
陳華送去只有男人才能意會的感激眼神:“好說。”
李扶婷看著被他抱著,跟‘人質’一樣的女兒,只有無奈跟上。
幸好嘉寶要的衣服又完成了一件,可支配的資金又上漲了,之前的債務也靠錄節(jié)目的酬金還清,短期之內,她的財務危機并不嚴重,只一晚上的酒店,應該也住的起……
……
只可惜早早來到閔宅外的沈雁風白跑了一趟。
看到屬下匯報說一家人落地首都后,直接去了她名下的酒店,沈雁風簡直哭笑不得。
這算怎么個事兒啊。
難不成她還得飛一趟首都?
那肯定得驚動老爺子。
偏偏老頭現在身體不好,在把一些事情徹底弄明白之前,不好讓他知道,免得跟著患得患失。
要不,先走點非常手段?
這時閔宅門口恰好有個年輕人走近,按了門鈴后,沖著對講機說了會兒話,片刻后便有一位中年阿姨走了出來,身上還系著圍裙。
二人交談了一會兒,年輕人便離開了。
沈雁風果斷下車,從容上前,揚起標志性的微笑:“靜靜回來了嗎?”
……
半個小時后。
沈雁風看著手上被封在塑料袋里的兒童牙刷,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第77章 第 77 章 “男人追女人,可不就靠……
很快睡飽覺又吃飽飯的閔靜就收到了來自謝阿姨消息。
看著信息, 她興致滿滿地挑了下眉。
僅僅是一個上午,就有倆人先后上門拜訪, 還都有名有姓,找她家兒子。
前一個是國內有名的考古學家,孫武孫教授的學生,對她兒子上回在楚王宮里找到的玉佩很感興趣,想專門約個時間上門拜訪,親眼看一看,上手把玩一番, 因為這對他近來的研究大有裨益。
閔靜有些意外, 就讓謝阿姨存好聯系方式,等自己回去, 再決定要不要跟人聯系。
她很喜歡這些才華橫溢的人, 無論哪個時代, 有真才實學之輩都值得被慎重對待, 要是一般的玉佩, 她現在就可以告訴謝阿姨,讓對方上門取走。
但這塊玉佩對自己一家卻是意義非凡, 尤其它還在沈繼手中……
這輩子, 她不會再代他做任何決定。
至于后一個, 據謝阿姨說,是個看著有四十來歲的女人, 進門時落落大方,自稱是昨天被沈繼從人販子手里救下的那個女孩的養(yǎng)母,特地代養(yǎng)女上門致謝來的。
沒料到閔靜等人都沒在家,她進門喝了杯茶就走了。
臨走前還借用了一下衛(wèi)生間。
這聽起來有些奇怪。
登門感謝沒見到人,在情理之中, 但第一次登門就借用衛(wèi)生間的,還真不多見,不覺得有些冒昧嗎?
但閔靜轉念一想,又覺得世上什么人都有,興許這人就是大大咧咧,直來直往了些,也沒什么不好的。
又或是來之前吃壞了肚子,多喝了水,情非得已?
管他呢。
閔靜打算把這件事也全權丟給兒子處理,看他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隨后就將這兩件事都拋諸腦后。
錄節(jié)目的計劃泡了湯,但男人們特地空出來的假期時間還有富余,尤其是沈延,他本來就有結束拍攝后,帶著妻兒在藏北多逗留幾日,玩?zhèn)盡興的打算。如今計劃有變,但看著今時今日之首都的繁榮,又聽說最后兩代王朝的都城都在此處,他便動了留下來走走看看的心思。
……在哪兒玩不是玩呢。
反正公司那邊有蘇和,翹班的代價他也出了,總要把這些假期都用掉才算回本。
張同也是這么想的。
路宇本身是作曲家,時間自由,基本是按袁嘉寶的意思走。
文青山和幸喆都是運動員出身,待人真誠但不會過于熱情,他們沒有什么留下來結交人脈的意思,可架不住女兒之遙已經跟小伙伴們混得特別熟,三句不離她的小姐妹小兄弟,夫妻倆都很疼閨女,舍不得限制她的交友自由,只好駕著車過來了。
于是就出現《媽寶2》原班人馬集結,六個孩子六個媽媽,五個爸爸,在首都城各大旅游景點,逛吃逛吃的畫面。
但沒有攝像頭。
以至于總導演當晚看了幾人的朋友圈,徹底破防,一口干完整碗老白干后,悲痛捶胸,大罵幾人不夠意思,這么好的物料素材居然不知道便宜他。
至于,為什么是五個爸爸?
因為陳華厚著臉皮留了下來。
張毅知道后,看他的眼神特別復雜,這貨這么做,可不就把他襯得特別沒有人情味了嗎?好像跟小孩子的感情只存在于節(jié)目中,是面子工程一樣。
雖然這也是事實吧。
但沒陳華做比較,他這種不也算人之常情嘛?
就算他以后想再用這一天的節(jié)目緣分去和人富婆媽媽深入交流一下,也沒那資格跟臉面了。
同時他也有點看陳華好戲的意思。
最了解男人的永遠是男人,何況在場眾人里誰不是過來人?陳華說得再大義凜然,什么沒有行程安排,什么和幾位大哥相見恨晚,什么太喜歡歡歡,都掩蓋不了,他那一雙眼睛就跟黏在人家歡歡媽身上的事實。
說到這他就很不理解。
就算喜歡成熟款的,也不介意人家是未婚媽媽,可李扶婷這種長相最多中上,本身還是個素人,家世學歷都是墊底的女人,真的有那么大魅力嗎?
他和陳華都算圈內二流明星,都沒大紅大紫過,微博粉絲數量也都還沒破千萬,屬于再大眾面前有點辨識度,但提起名字都得想半天的那種。
不過他是走的演員路線,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雖然是憑著一副好相貌從古偶里殺出來的,但粉絲對他角色的粘性比對他本人還高,未來他也想闖一闖正劇路線,做個真正的實力派,私下里偷偷談個戀愛甚至以談戀愛的名義傍個富婆,他自認為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陳華不同。
選秀節(jié)目出身,雖說后來走了rapper路線,自己搞創(chuàng)作,而且行事特立獨行,紋身、嘴釘,寸頭,一身黑暗系打扮,讓人很難不覺得他私底下是不是煙酒都亂來的那種。
可偏偏,這樣的陳華很受一批女粉歡迎,而且都是死忠粉,戰(zhàn)斗力跟購買力都非同一般。明明微博粉絲少他近三百萬,出的專輯卻很暢銷,一擲千金送他的音樂霸榜的富婆據說占比很大。
歌曲本身的含金量高不高他不知道,但含‘金’量絕對十足。
這樣的陳華,能公開談戀愛?
張毅一點兒也不看好這位兄弟,搖著頭繼續(xù)打自己的游戲。
……也不止他一個這樣想。
“扶婷,你真的不打算再找一個嗎?”
袁嘉寶按著臉上的面膜,說:“我可沒有替陳華說話的意思,娛樂圈里的水可深了,尤其那些粉絲,瘋狂起來比誰都危險。雖然說,他對歡歡挺好吧,但我一點兒都不看好他。”
她和閔靜、王希月還有李扶婷四人在首都一家特別著名的美容院里。
他們用兩天時間把首都逛了個大概。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張同和蔚念已于昨晚分別時就明確說過,今天有其他事情要忙,不會再過來陪同。
他是公司老總,也不像沈延還有個蘇和可以壓榨,總共就空出了這么幾天的時間參加綜藝,多一點兒也沒有了。
嗯,是真的沒有時間了
絕不是因為這兩天不管是品酒、賽車還是打高爾夫,他都被沈延碾壓成了渣渣,自尊心和信心都大受打擊的緣故。
文青山與幸喆見狀便緊隨其后,夫妻倆都屬于極度自律的人,日子過得也相對簡單,并不是很習慣張同那樣的豪門做派,能陪著玩兩天,已經是他們的極限。
于是團隊里又只剩下她們這四人。
經過這些天高強度的旅游項目,袁嘉寶已經累得不行,更覺皮膚干燥,似乎是被這北方的天氣所影響的,便提議來做個全身美容,順便休息一下。
至于孩子們,都被她丟給了沈延和老公路宇,帶去隔壁甜品店吃東西去了。
她才不承認,她是因為按耐不住這些天因為目睹了陳華種種做派,而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迫不及待想找個只有女人們在的地方,跟李扶婷問個明白。
作為當事人,李扶婷正在給她們畫設計圖。
上次袁嘉寶找她私人定制的衣服已經完工了,成品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連閔靜也為之驚艷。
袁嘉寶馬不停蹄找她設計了另外的衣服,但這次閔靜和王希月也踴躍參加了。
看出大家是真的因為喜歡她的作品,而不是單純在扶貧她,李扶婷也樂得為大家效勞,掙誰的錢不是掙呢。
聽了這話,李扶婷臉上的微笑略頓:“我不打算再找,這輩子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帶大歡歡,別的什么都不想。至于他……”
她的眼底劃過一絲尷尬:“我是想跟他講清楚的,才起了個話頭,就被他堵死了,說我自作多情,說他只是覺得跟歡歡投緣,很樂意做歡歡的爸爸,但并沒有打我主意的意思,希望我不要再把他想歪。”
“啊?”
房間里三個女人瞪大眼睛。
閔靜嘴角一抽。
王希月都忍不住開口了:“他說的這叫人話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段時間的殷勤好嗎,這么一說,倒像是扶婷自命不凡,自戀過度了一樣。
袁嘉寶卻笑了起來,笑得面膜都快掉了。
“救命,他這是打定主意要對你死纏爛打了。”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向她。
袁嘉寶的大眼睛在所有人臉上掃過一圈:“難道你們沒懂他的意思?”
閔靜不想接茬,王希月和李扶婷是真的不懂。
見狀,袁嘉寶干脆摘掉面膜:“既然你們誠心誠意發(fā)問了,本情感大師袁嘉寶就給你們指點一下迷津。他這招叫先下手為強,也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或還使了一招挾天子以令諸侯。”
王希月聽得云里霧里:“你說什么呢,這么高深。”
閔靜一臉復雜地看著袁嘉寶,這貨的確是個人才,可惜學的知識全用來點亮戀愛這項技能了。
主角李扶婷若有所思。
王希月看了一圈,愣了,怎么好像都明白了?就她一個人還沒聽明白啊?
“所以到底什么意思。”她忍不住再問。
“意思是,他就是要追咱們扶婷,而且不允許咱們扶婷說不。”閔靜接茬。
“不錯!”袁嘉寶給了她一個贊:“人他追定了,扶婷不想他在自己身上浪費時光,想與他開門見山,將話說清楚,他看出扶婷要拒絕的意思,干脆先下手為強,說自己是為了歡歡,反手給扶婷蓋一個自作多情的印。扶婷臉皮薄,從此再不好意思拒絕。這以后不就方便他繼續(xù)死纏爛打了嘛。”
雖然離過一次婚,但仍是戀愛小白的王希月都聽懵了。
男人追求女人,可以這么不要臉嗎?
“男人追求女人,可不就靠不要臉嗎。”
袁嘉寶笑著回答,王希月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把話問出口了。
“不過話說回來,追人追人,圖的不就是一方壓根不喜歡另一方,但經過另一方契而不舍的追求,百煉鋼化為繞指柔,高嶺之花被捏在手中,渾身上下都沾滿下位者身上的煙火氣的過程嗎?這雙方要是本來就彼此喜歡,那就叫捅破窗戶紙,不叫追人了。”
袁嘉寶頭頭是道地說。
最后,她看向李扶婷:“可男人吶,追求的時候再怎么熱烈,也不能當真的,就算他追你很多年,也算不上什么,真想知道他是什么人,也別靠自己去了解,直接找人,查他祖宗十八代!”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臉興奮地自告奮勇:“比如說我,我就很樂意為你效勞!”
第78章 第 78 章 “我們是一家。”
她在耍寶, 李扶婷用力扯了扯嘴角,卻只露出個十分勉強的微笑。
看起來心事重重。
“怎么了?”
袁嘉寶很有分寸地止住玩笑, 閔靜和王希月也靜靜地看著她。
目光好奇卻沒有半分壓迫,仿佛說與不說的選擇權都在她。
一向嘴嚴,習慣了什么心思都往肚子里吞,一個人消化的李扶婷沒能扛住這樣的眼神,好像不管她接下來說什么,她們都只會做個上好的聽眾,不會將她的任何故事當作無聊時消遣用的談資, 或是玩笑的素材。
這種尊重感讓她不由自主地卸下心防。
“其實, 我和他認識的。”
李扶婷輕聲地開始講述,她不像袁嘉寶, 是天生適合講故事的人, 無論生活里遇到什么樣的小插曲, 都能聲情并茂地說給旁人聽, 將她所感受到的一切情緒, 完美地分享給聽眾。
李扶婷從頭到尾都是淡淡的,平淡地像是在講述他人的故事。
原來她和陳華是高中同班同學, 陳華家世很好, 是學校里著名的富二代, 長得又高又帥,成績也很好, 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
要不是同班,他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有什么交集。
大概高二的時候,陳華成績下滑,他家里想給他找個家教,陳華想起她來, 因為她的成績很好,尤其英語和語文,這倆還偏偏就是陳華的短板,就問她愿不愿意做一學期家教。陳家有錢,給的時薪很高,孤兒院出身的李扶婷根本拒絕不了。
后來的那一學期,陳華對她就特別友善,午餐帶飯,晚上結束補習還會親自送她回家,甚至連生理期遇上體育課,都會替她請假。
往來過于親密,難免惹得人說起了閑話。
有人說她在跟陳華早戀,有人說她在利用陳華,更過分的謠言也有,就是她被陳華給包/養(yǎng)了。
她意識到不對勁,想跟陳華說清楚,最好以后斷絕往來,免得事情越鬧越大,恐怕大家都會遭受無妄之災。
結果陳華的反應與這次一模一樣。
“他說清者自清,別人說得天花亂墜,沒有的事就是沒有,然后反問我,難道我真的對他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想法嗎。我說沒有,他就走了,再沒來過學校,我后來聽說他家把他送出國了,因為事實不像他說的,清者自清就夠了,流言蜚語實在太難聽,陳家算是市里有頭有臉的人家,因此受到了影響,把他送出國后,我也被轉學到另一家高中。”
也是在那里,她與同樣出身孤兒院的連嘉志重逢,一起學習進步,一起努力考上大學。
并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李扶婷的故事說到這里就戛然而止。
她抿了抿嘴唇,沒有再說話。
從頭到尾,她只是在平鋪直敘地在說所有經過,而沒有任何感受。
與陳華有所交集的時候她是什么感覺,被傳謠言的時候是什么感覺,陳華出國她被迫轉校的時候是什么感覺……
統(tǒng)統(tǒng)沒有。
閔靜看著她,心生一絲憐憫。
破天荒地搶在袁嘉寶前頭開了口:“女人再嫁不是什么丟人的事,不管是因為想找個依靠幫忙撫養(yǎng)孩子,還是因為自己喜歡。”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閔靜卻只看著李扶婷,眼帶笑意,開口卻不是很客氣:“你要只想和歡歡相依為命,可以,但你只能做好十年內的打算。孩子畢竟有孩子自己的人生,不管我們做父母的為他們付出多少,都不該妄想他們用一輩子留在我們身邊的方式來回報我們。歡歡將來結婚也好,不結婚自己拼事業(yè)也好,她總歸該有自己的選擇要做,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她要是一輩子碌碌無為要靠你養(yǎng),你就當我沒說過這些話,可她要是志在高遠,像鷹一樣翱翔天際呢?”
李扶婷臉色微變。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最好的選擇是放手,然后照顧好自己,讓她將來不管飛到哪里,都沒有后顧之憂。”
“不是說非要再嫁,找個男人才能把自己照顧好。”
閔靜肯定地說:“但要想照顧好自己,第一件事,是認清自己的內心。”
“你要總是瞻前顧后,甚至一再拿孩子當借口去逃避,最后傷的只是你自己,和真正關心你的人,包括孩子。”
李扶婷眼神略有閃爍,細細思索閔靜的話,心中竟生出一絲愧疚。
閔靜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助她趕跑那些情緒,善良的人就是太容易心生愧疚,但這不是她要她明白的重點。
“不要因為害怕失去而不敢伸手去抓緊什么,就算失去是命里注定的事,但一些美好來到身邊的時候,有效期也不算短暫。把握好這段有效期,擁有過,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強,不是嗎?”
李扶婷深受觸動,眼框紅了一圈。
……
私房話時間結束,美容流程也走到了最后,情緒波動較大的李扶婷率先離去,其他三人則慢悠悠起身收拾東西。
袁嘉寶有些驚奇地看著閔靜:“你先前不是說,陳華攻勢太兇,怕扶婷吃虧,所以絕不會勸她接受陳華嗎?”
其實三人拉著李扶婷在此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就是陳華昨晚特意請所有人吃飯,以歡歡長輩的身份。
義父、繼父?都好。
他反正說自己跟歡歡投緣,也跟大家相逢恨晚。
總之人情世故特別老道,情商也很高,跟網絡上冷酷叛逆的黑暗教主判若兩人。
他一句明話沒有,但言行舉止無一不透著一股希望大家能幫他追到李扶婷的意思。
因為他看出,對所有陌生人都抱有警惕之心的李扶婷與閔靜三人的關系特別好,那人死活不肯開竅,他光是死纏爛打也沒用。
必須找點外援。
袁嘉寶看著有趣也喜歡湊熱鬧,本來是想一口應下的,卻被閔靜攔住,因為閔靜說,陳華這種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攻勢太兇太猛,一副不追到李扶婷死不罷休的態(tài)度有好有壞,好處是這種毫無保留,熾熱洶涌的愛意像烈酒一樣讓人迷醉,壞處也很明顯,即跟這種心性的男人在一起過日子,冷暖恐怕得自知。
扶婷人很好,善良有底線,堅韌又努力,這樣的女孩子,有資格自己來選擇想要什么樣的日子。
所以倆人只決定幫她看清自己的內心。
要是扶婷確實不喜歡陳華,她們就幫她擺脫這人的糾纏。
卻沒想到閔靜率先‘叛變。’
對此,閔靜心安理得:“我以為她對陳華無意,但看來并不是這樣,我當然不能棒打鴛鴦。”
袁嘉寶來了興趣:“你的意思是扶婷喜歡他?我怎么沒看出來?”
“她要是不喜歡,何必把那些往事搬出來說呢?”閔靜搖了搖頭,李扶婷是非常含蓄的人,是那種心里有十分情緒,也只會露一分,甚至嘴上半分都不說的人。
或許是跟她的出身有關,也或許是她的經歷有關,在李扶婷身上,閔靜總能看到一股淡淡的死感。
似乎她這輩子就這樣了,她不該奢望任何,比她現在所有的,再好一點點的東西。
錢也好,東西也好,前程也好,感情也好。
也有話把這種感覺稱為,不配得感。
唯一讓她想爭的,想為之努力的,只有女兒歡歡。
這種人其實閔靜很熟悉,上輩子見過很多很多,無一例外都是出身底層,曾僥幸嘗過一絲半點兒的幸福,后又全部失去,重新跌入最低谷的人。
她自己也差點成為這樣的人。
今天李扶婷沒有說過一句她對陳華是否有情。
但既然這番過往能被她敘述出來,就說明在她記憶里,本就份量不輕。
所以閔靜開了口。
她無所謂陳華對李扶婷到底深情與否,但她見不得,李扶婷這明明喜歡而又因為害怕重新失去,而根本不敢伸手回應的模樣。
如果命運喜歡捉弄人,先給人點甜頭再拿走,只為看人得而復失的丑態(tài)。
那她閔靜便要嘗夠甜頭,再反問一句:“你就這點本事嗎?”
……
在首都玩了又五天四夜,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嘗試了個遍,一家人才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
到家的時候正值下午四點,收到消息的謝阿姨已經在廚房忙碌,長大一圈的黑貓小玄毫不見外地順著褲腿爬上沈繼的懷抱,一雙雪白的爪子張張合合,喉嚨里發(fā)出持續(xù)性的震動馬達聲。
沈繼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卻故作嫌棄:“怎么胖了這么多,謝奶奶不會偷偷在你的貓糧里加豬飼料了吧?”
看得本就眼紅的閔靜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都走上半層樓梯了,又回頭對沈延說:“再養(yǎng)一只!要全白的,就爪子是黑的。我讓它姓閔,跟著這所房子姓!”
既然某只貓這么不識好歹,那就做外貓好了。
她再養(yǎng)一只,給最好的待遇,讓這只貓看看,自己到底錯過了一條怎樣的大腿!
沈延哭笑不得,廚房里的謝琳也跟著笑出了聲。
玩歸玩,鬧歸鬧,過了半個小時,洗過澡換完衣服的閔靜走下樓,從謝阿姨手里接過來一張名片,遞給了沙發(fā)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抱著貓,愜意的沈繼。
“什么東西?”
沈繼懶洋洋地接過。
“一個考古學家,想看看你在奉陽殿里找到的玉佩,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聯系。”
說著一個眼疾手快將小貓奪走,轉身就跑,看得沈繼一臉無語。
沈延恰好走過,看到那張名片,有些意外。
……
“什么叫孫武在挖的是你姑姑的行宮舊址?”
晚上。
好容易回了家,再沒有任何顧慮的夫妻倆好好親香了一番之后,閔靜本來昏昏欲睡,沈延卻突然投下了顆炸彈。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回一點清明。
孫武就是那個想看臭小子手里玉佩的考古學家。
“你姑姑……是南寧山那塊領土?”
閔靜很快在記憶里找出了相關信息,這位赫赫有名的長公主早在她嫁來楚國之前就去世了,說是因為早年征戰(zhàn),留下暗傷太多,稍微上了點年紀身子骨就不行了。
生前也不曾留下血脈。
不過沈延一直很尊敬這位姑母,下過明令將南寧山方圓百里都賜給了這位長公主作為安息之處。
她生前所住的行宮,也是一直派人修繕著的。
可惜她當政不久,南寧山發(fā)生地動,山體崩塌,大地四分五裂,那座行宮一部分落入地底,一部分被山體掩埋。
那時楚國還受群狼環(huán)伺,家底也不厚,她只來得及將山民救出,百姓遷走,開了糧倉安撫人心,沒有余力去挖掘行宮,就干脆放任不管了。
后來更是再沒想起過這回事。
閔靜對此倒是沒什么愧疚之心,活人當然是要勝過死人的,她當時救下的楚國百姓足有萬戶,對得起他沈家列祖列宗。
看著沈延頗有些復雜的神色,閔靜側過身,枕著他的肩膀問:“你不想你姑姑被打擾?”
沈延搖頭:“比起這個,我想她更愿意史書上有她更詳細的生平。”
“那為什么悶悶不樂?”
沈延沉默片刻,說:“武梅不是我的生母。”
肯定的語氣。
閔靜眨了會兒眼睛,敏銳地捕捉到沈延一絲情緒:“你是不是想找你的親生父母?”
沈延又沉默了一會兒:“想,也不想,或者說,不敢。”
“為什么?”
“我從沒見過我娘,但我知道按我爹的性格,再怎么樣也不會讓我這個親生骨肉淪落在外,或者看著我被武梅養(yǎng)成那樣。我猜他們……”
多半是沒了。
上輩子就沒得到過的雙親,這輩子似乎也不該存在?
同樣父母雙亡的閔靜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靠在他身上沒再說話。
兩個人靜靜地呆了會兒,閔靜開口:“你沒有家,我也沒有家,可咱們到底是得回了繼兒,你和我,再加上繼兒,就是一個家了。”
沈延失笑,心里又被溫情所填滿。
“對,我們是一家。”
閔靜滿足地在他懷里拱了拱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入睡。
第79章 第 79 章 血脈相連的感覺。
閔靜是真打算知足的。
雖然一直到現在, 她都沒想明白,為什么自己一家三口能有如此奇妙的際遇, 不但多活了一回,而且是一家三口整整齊齊,沒有什么天各一方,四處奔波尋親的戲碼。
但既來之則安之,只要身邊的人都是真實存在的就夠了,不用非得找個答案出來。
至于生活層面,她現在擁有的閔氏集團算不上這世界頂尖財團……好吧, 國內一檔都算不上。甚至一開始還有被小人算計, 差點破產,但好在有驚無險, 現在走上正軌, 每個月的盈利都在拔高。
雖達不到王族唯我獨尊的檔次, 但至少能讓一家人衣食無憂, 甚至, 足夠她偶爾揮霍,享受人生了。
家在, 錢在, 她還尋到了三五好友, 每天都有找不完的樂子。
日子過得,簡直比當年在王宮里做寵妃還要舒服。
寵妃是要一天到晚呆在王宮里的, 能看到的景色就那么些。身邊也只有些愚笨的侍女,沒資格也不應該聽她的心里話,否則升米恩斗米仇,把人心養(yǎng)大了,還不知道將來怎么‘回報’她呢。
閑暇時候雖有漂亮衣裳和首飾, 可打扮起來處處都要以王上的喜好為主,沈延要是明確不喜歡某個妝容的味道或樣式,她就不能碰。
畢竟她是寵妃,以色侍人就是她最重要的差事。
哪像現在。
他敢說一個不好看試試。
老娘出門走一圈,有的是人想看。
……用現在的話來說,閔靜覺得自己來到后世,精神和物質層面才真正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這種情況下,她還真沒功夫去遺憾,這輩子也沒能承歡于父母膝下,與他們共享天倫之樂一類的事。
再說了。
想要天倫之樂,她直接逗逗變回小孩子的親兒子不好嗎?
第二天送走沈延去上班,她正要回去睡個美美的回籠覺,再來跟袁嘉寶研究這幾天可以去哪里玩的行程時,三名不速之客登了門。
……
女人的年紀起碼有四十歲往上了,肌膚雖然仍算緊致,但還是有著歲月的痕跡。
不過她仍是閔靜前世今生加起來,見過氣勢最盛的人。
也許只在當年巔峰狀態(tài)的她之下。
閔靜一邊打量著面前的人,一邊在心里說道。
至于女人身邊被捆住手腳,膠布粘住嘴巴,不斷朝她拋來求救信號的武梅,閔靜倒不急著追究。
“那我讓沈延回來?”
“麻煩你了。”女人嘴角輕揚,笑得很親切:“我虛長你幾歲,厚臉皮叫你一聲靜靜,不為過吧?對了,我叫沈雁風,你要是信得過我,可以喊我姑姑,要是信不過,可以叫我姨,或者姐,我不挑。”
閔靜嘴角一抽,這時候才想起來?剛才干嘛去了。
想到女人拉著被五花大綁的武梅進門,張口就是一句:“靜靜,你們終于回來了,沈延那小子呢?快讓他出來,我有要緊事跟你們說。”
自來熟得不得了。
“姑姑好。”
她隨口叫著,做了個手勢,讓躲在廚房正捏著電話打算報警的謝阿姨泡壺茶來。
沈雁風的笑容更深了:“真懂事。”
一時又忍不住看向樓上:“小繼還沒醒嗎?”
“可能是昨晚又熬夜看動畫片了。”閔靜也很隨意,一邊回答,一邊當著沈雁風的面拿出手機,給沈延發(fā)消息。
【你姑姑來了。】
剛到公司,因為在朋友圈發(fā)了太多旅游照以及全家福而暴露了自己行程,正在被蘇和追著蛐蛐的沈延:【?】
閔靜沒有多做解釋,立起手機對準沈雁風拍了張照片。
沈雁風適時地抬頭微笑。
收到照片的沈延整個人呆立了半天。
“老大,這么的吧,今天的活都你一個人干了,我立刻下班回家休息三天行不行?老大,老大?”
沈延直接將他推開,沖到門外,一臉急切地連電梯的按鍵都被按了十幾下。
蘇和:?
三天的活而已,至于怕成這樣嗎?
不對!
“才回來你就翹班,靠啊,有你這么當老板的嗎,信不信你明天破產?”
可他再如何怒吼沈延都聽不到了。
此刻的他腦海里只留下那張很多很多年不見的臉龐。
他本想自己飆車回家,但上車之后,無法集中的注意力和顫抖的手告訴他,他最好是冷靜下來,或者出門左轉打車,否則這樣上路,恐怕他這輩子也別想再見到姑姑了。
突然,玻璃被敲響。
沈延抬頭,蘇和眼里滿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他降下車窗。
“去哪,我送你。”
口氣卻硬梆梆的。
沈延回過神來,露出微笑,毫不猶豫地下車坐上副駕駛,把駕駛位讓給蘇和。
“回家。”沈延的口氣滿是雀躍:“我姑姑來了。”
蘇和:……
你不如告訴我你老婆又生了呢?
沈延沒有再說話,一路上腦子就跟漿糊一樣,一直到抵達閔宅,他甚至等不及蘇和停好車,就飛快地下了車,沖進房子。
“明明是你老婆生了吧!”
蘇和忍不住吐槽。
……
“這么看來,小繼的嘴巴和眼睛都更像你,像你好啊,眼睛大大的跟葡萄一樣,可愛多了。我們老沈家這小眼睛傳了好幾代了,我還好些,他們那些爺們的簡直跟葡萄干一樣,又小又難看,偏偏他們起范兒的時候還喜歡瞇著眼,我都不止一次問過,他們真覺得瞇成一條縫的眼神有氣勢嗎?”
“你們家這只小貓不錯,不過貓還是不如大狗威風,小繼還記得我那兩條大狗嗎,就是大威小武,對,怪不得它們都對你這么特別,那可是咱們老沈家最愛的獵犬品種,可惜外頭都不讓養(yǎng)了,咱們也只能在自己家里偷著養(yǎng)上幾只。這黑山獵犬可是打獵的能手,進山打獵帶上一只,包你滿載而歸,帶上兩只,野豬掉頭就跑,帶上五只,狼群都得避著你走。”
一進門,自信又張揚的言語伴隨著輕快的聲調傳來,沈延忍不住放輕了腳步。
腦海中浮現小時候的一幕幕。
他自幼沒了娘。
父親是屬于楚國的,幾乎沒有什么空閑時候陪伴他。
祖父母也是早早去世。
唯有姑姑雁風,會對他噓寒問暖,會教他練武騎射,帶他出門狩獵散心,給他講奇聞逸事。
他后來獨自騎乘的第一匹馬是她送的,擁有的第一只獵犬也是她教著馴服的。
“男子漢流血不流淚,被馬摔一下就摔一下,沒死就爬起來繼續(xù)學。”
“獵犬不用你喂養(yǎng),打到的獵物內臟給它們吃。”
“當然要吃生肉,不留著它們的野性,怎么幫著打獵?你當養(yǎng)家犬呢?”
字字句句,與現在的言語重合。
沈延眼中慢慢盈滿了笑意。
面對著門口坐著的閔靜母子倆看到了走近的沈延,神色微微一變。
沈雁風何等人物,說話聲戛然而止,身后傳來的呼吸聲與腳步聲清晰可聞,她心中一動,仿佛受到什么呼喚,緩緩回過了頭。
饒是沈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在看到那張與記憶里一模一樣的臉龐時,還是忍不住呆愣了一瞬。
沈雁風也是如此。
她緩緩站起身,看著沈延的眼神很是復雜。
其實她早該來親眼見一見沈延的。
沈雁風心道,什么親緣鑒定都沒必要做。因為太像了,不止五官,一身的氣勢更像。如果這樣的孩子都不能是沈家血脈,誰還配是呢?
“沈延。”
沈雁風開口時才驚覺自己的喉嚨有些干澀,明明她只要像剛才對閔靜和小繼一樣,直截了當地以姑姑和姑奶奶的身份自居就好了,有什么問題大不了之后再解釋好了。
可她卻發(fā)現自己做不到。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認真組織了下語言:“但我做了一下親緣鑒定,你家小繼和我的同胞哥哥,是親生的爺孫。按照這個標準,我算是你的嫡親姑母,你應該喊我……”
“姑姑。”
沈雁風瞪大眼睛,掏了掏耳朵:“你剛才喊我了?”
沈延笑了起來,這個表情和他記憶里的姑姑一模一樣:“嗯,姑姑。”
“你就這么接受了?”
輪到沈雁風有點不敢相信地反問,不覺得她不正常嗎?還是說……
她忍不住指著一臉平靜的閔靜和沈繼說:“難道你們都早就知道這回事了?”
“我只知道我不是她親生的。”沈延臉上的笑意不改,看著一邊狀態(tài)凄慘的武梅說:“但到底世上還有沒有我的家人,有的話他們又都在何處,我是不清楚的。”
“那你不怕我是騙子?”沈雁風又問。
她這人就是這樣,凡事都喜歡不按套路走,一般人認親肯定是局促又緊張的,她偏不,上來就直接讓閔靜叫姑姑,跟小繼套近乎。
表面上是自來熟,其實心里一直在等著看母子倆不知所措的反應。
結果沈繼就罷了,年紀小確實有點懵,不住地看他媽媽,用眼神詢問這是怎么回事,大大地滿足了沈雁風的惡趣味。
閔靜卻是很冷靜的,仿佛自己的一切反應都在她意料之中,這讓沈雁風有一點點尷尬。
結果更尷尬的居然還在后頭。
沈延毫不猶豫敵認下了自己這個姑姑,一點兒懷疑都沒有,甚至臉上似乎都明寫著‘你可算來了’這句話。
什么意思?
她沈雁風怎么認個親,還認出了自投羅網的調調?
“不怕。”
沈延氣定神閑地走到她身邊,拉著她坐下:“我相信我的直覺,這種血脈相連的感覺,錯不了。”
一句話。
成功讓沈雁風破防。
“臭小子!”
沈雁風憑感覺揮出一拳,落在沈延的左肩。
力道落實的剎那,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同時浮現于倆人心頭:“是這樣沒錯,和這人相處,我就該是這幅態(tài)度。”
二人相視,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樣的明悟。
“唔……唔!”
嗚嗚掙扎聲傳來,驚醒了倆人。
眾人看向角落里的武梅。
沈雁風眼中的喜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嫌棄,還有一絲殺意。
“早知道你小子接受得這么痛快,我就早點把她處理了,省得把她帶到這來,還臟了我們小繼的眼。”
第80章 第 80 章 沈家人不需要公道。……
被點到名字的沈繼倒是沒什么特別表現, 他掃向地上武梅的眼神甚至平靜得可怕。
他的注意力其實從始至終都在沈雁風身上。
比起曾經虐待原身,給原身帶來無數恥辱與傷害的名義上的‘奶奶’武梅。
他顯然更在意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姑奶奶。
上輩子他是沒見過這位的, 卻聽過不少與她有關的事跡,比如以女子之身投軍,在軍中摸爬滾打近十年,曾創(chuàng)下過獨自帶領三千將士殺得一萬戎族膽寒的神話。又比如先曾祖父去世,宗室鬧將起來,拿這位姑奶奶的戰(zhàn)功當借口,欲阻止祖父登位, 改立姑奶奶為女君侯, 妄圖讓兄妹倆自相殘殺。
結果沈雁風二話不說帶了人,于靈堂前, 親自動手, 斬殺了說話聲音最大, 同時也是輩分最高的族叔。
手起刀落, 鮮血四濺。
笑著告訴他們:“我若為君侯, 可受不了誰人越俎代庖,替我行事。爾等若要效忠, 當以我馬首是瞻, 奉我軍命行事。誰人不聽話, 我便殺誰。”
于是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再不敢說支持她一類的話, 這才保得祖父安然繼位。
當時他就忍不住想,這位姑奶奶實在特別,雖長在王族,卻是位難得的至情至性之人,敢做敢當, 報仇從不隔夜,過得實在瀟灑。
可惜無緣得見。
上次在草原上匆匆一面,他其實也對她印象深刻。
優(yōu)秀且高人一等的女子他不是沒見過。
譬如自己的親娘,別看私下里不著調,臭毛病滿身。可在朝堂上,大權在握時,也是自帶一種說一不二的氣場,只要她開口定奪,根本沒人敢反駁的那種。
這是手握重權,指點江山的高貴。
沈雁風身上也有,但要更灑脫不羈。因為不管他娘私下里再如何不著調,手握權柄的時候,總是靠譜的。甚至掌權越久,私下里不著調的日子也越少,少到后來他幾乎都快忘了,最初的時候,他娘多么愛笑愛鬧。
……畢竟是他三歲時就洗腦他說娘親時天底下最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哄他發(fā)誓要一輩子保護娘親的女人。
但沈雁風。
她仿佛是自由的化身,別人或多或少都會感受到的束縛與規(guī)則,到了她身上,就宛若無物的那種。可這也不意味著她會濫用權柄,不顧大局。
總之,很特別。
讓沈繼好奇,又不由自主地生出親近之意的特別。
沈雁風當然不知道這唯一的侄孫竟對自己有這么高的評價,而且她那句臟了沈繼的眼,也就是那么一說,進門到現在武梅一直是這個姿勢,沈繼下來后最多好奇的看了兩眼,隨后就乖乖坐在母親身邊,認真地聽自己說話。
要能被嚇,早就被嚇到了。
她對沈繼的反應特別滿意。
她沈雁風的侄孫,沈家之后,這點膽色怎么都是該有的。
她走近武梅,用力扯掉后者嘴上的膠布,強力膠扯動嘴上皮肉的力道讓武梅哀叫出聲,下意識想罵人,但被綁至今,經歷過的種種讓她明白眼前女人不是她可以招惹的對象后,她果斷換了個方式。
痛哭求饒。
“姑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沈延確實不是我生的,他,他是我在路邊撿來的,大冬天的我看到他小小的一個在路邊,不忍心孩子遭罪才撿回家的呀,他小時候我是對他不好,可我一個寡婦,我沒了男人,我那時候腦袋里大概生了病,我才對他不好。姑奶奶不要跟我一般見識。而且說一千道一萬,我要不撿他,他早死在冰天雪地里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沈雁風一腳踢在她心窩處,眼神冷得嚇人:“是嗎,那為什么資料顯示,二十七年前你對外宣稱有孕,因為和婆婆不睦,所以回了娘家養(yǎng)胎沈延是你在娘家時候生下的?”
武梅眼中閃過慌亂之色,連忙說:“我,我不孕,怕被我婆婆趕回娘家,所以假裝自己懷孕,本來是想把我親戚家一個沒結婚就被人搞大肚子的丫頭生下來的孩子帶回去的,這不是,這不是湊巧撞上了沈延嗎,他是個男孩,我要是能帶回去個男娃,我婆婆肯定不敢再為難我的。”
“湊巧撞上的?當時沈延多大?”
“不、不到一個月。”
“孤身一人?”
“對、對對。”
沈雁風忍無可忍,“到現在你還在撒謊,你當我是誰,手里沒查出點東西,就把你綁了?”
她轉身將帶來的文件袋打開,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個濃眉大眼的男人。
武梅眼神剛剛一閃,那張照片就被扔在她身上,照片的邊緣掠過她的臉頰,武梅感到了一絲疼痛。
“武梅,武家莊人,1968年5月23號出生,嫁給沈家村的沈大山,后者老實本分,是上世紀九零年代本地有名的卡車司機,薪資待遇優(yōu)渥,不過因為工作緣故常年不在家。你等在家的時候沒耐住寂寞,跟這個田英有了私情,被你婆婆發(fā)現,要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你撒謊說自己有了身孕,而當時沈大山確實離開家不到倆月,你婆婆不確定真假,只能讓你先回家待產,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沈雁風將查到的資料當眾說出。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武梅:“還要我繼續(xù)說下去嗎?你男人沈大山是怎么沒的,你抱回去的沈延長得跟你倆口子沒有半點相似,你那一向強勢的婆婆為什么一句話不說就認下,并且死在沈大山遺體歸家前夕?”
她每多問一句,武梅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沈雁風沒有繼續(xù)逼迫,話鋒一轉:“我對你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實在不感興趣,你到底做過什么,我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你坦白告訴我,你究竟是從哪里找到的沈延,從哪里得到的玉佩。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見過我哥沈峻,他現在是死是活,人在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武梅身上。
后者渾身哆嗦,在腦子里掂量了一下沈雁風那番話的輕重,微微顫顫地開口:“我沒撒謊,我回了娘家假裝懷孕,就是在等三姑家小不要臉的生下孽種,抱回來養(yǎng),她沒出閣的黃花閨女有了孩子,月份大了又打不掉,正愁著呢,我又因為沒孩子被我婆婆三天兩頭地敲打,起初我以為是他沈大山不行,大著膽子想借個種……”
沈雁風這時候才想起沈繼的存在,殺人放火之類的事她不介意孩子提前接觸,但這種狗屁倒灶的事……
結果看過去發(fā)現孩子眼睛亮亮的,聽得很專注。
她皺了皺眉正要吩咐侄媳婦把孩子帶走,結果發(fā)現當媽的眼睛更亮,聽得更專注。
沈雁風:……
“說重點!”
她咬著牙說。
武梅委屈地低下頭,重新組織語言。
本來說好等那閨女瓜熟蒂落的時候,不管男女,武梅都會抱回來養(yǎng)的。可誰知道在她在娘家‘養(yǎng)胎’的那段時間,竟被她遇上了沈峻。
當然,她不知道那生平見過最好看的男人叫什么,只知道他穿著一身大城市里的人才會穿的衣裳,臉上還戴著一副一看就很貴的金絲眼鏡,懷里抱著個小孩,就這么倒在路邊。
她承認自己不是個心善之人,第一個反應不是救人,而是去掏這城里人的口袋,看有沒有錢財。
沒成想男人居然沒死,她一湊近人就清醒了過來,親自把玉佩和孩子交到她手上,讓她好好照顧,玉佩是謝禮。
說完話男人才斷氣。
她嚇壞了,生怕惹到麻煩,正好田英路過,就幫著把人給葬了。
孩子抱回家去,反正滿月大,又是個男嬰,她回去后就假裝自己摔跤早產,是自己生下來的,有娘家人,還請了年紀大的穩(wěn)婆,穩(wěn)婆進屋她就讓孩子發(fā)出了哭聲,成功瞞過了所有人。
沈雁風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冷,這女人撒謊成性,已然無藥可救。
“葬在哪里。”
“就一起葬在……我男人的墓里。我,我這也是好心,我拿了他的錢,不忍心讓他曝尸荒野被野獸吃了,想著把他和我男人葬在一起,至少還能受點沈家人的香火呢,也不算孤魂野鬼了……”
沈雁風深吸口氣,勉強穩(wěn)住了呼吸,人按住了自己的殺心。
她轉過身,對沈延說:“我要找人挖墳。”
沈延毫不猶豫:“我也一起去。”
此時此刻,他眼里也盈滿了怒氣,前世今生的家人都長著同一副臉孔,即使從未見過一面,在沈延心中,那也是無可替代的家人。
如今……
他回頭瞪了武梅一眼,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閔靜和沈繼也表示要隨同。
“我也去。”
玄關處傳來一道男聲,眾人回頭看去,是不知在那聽了多久的蘇和。
“我給你們當司機。”
閔靜和沈繼是初次見到后世的蘇和,雙雙一怔。
……
沈家村的西山山腰處。
一群人手拿各種工具奮力挖著。
沒多時便露出一口棺材的模樣。
“大小姐,找到了。”
沈雁風站在眾人之前,死死盯著那口棺材,咬牙下令:“開!”
眾人應是。
眾人協(xié)力之下,棺材蓋緩緩打開,兩具被疊放在一起的尸骨暴露在天日之下,一具矮小瘦弱在下,一具高大的在上面。
沈雁風雙腿一軟。
沈延見狀連忙將人扶起:“姑姑。”
“我沒事。”沈雁風直立起身,鑒定地將他的手推開,目光始終鎖住那具高大尸骨不放:“祥叔,你帶人化驗,看是不是我哥。”
祥叔早已眼眶通紅,聞言背過身用手擦掉眼睛里的淚花,才慎重應下:“是,大小姐。”
沈雁風又看向比剛才還像死狗的武梅,這回,她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意:“別讓她死了。”
“是!”
“大小姐,你不能這樣,我,我怎么說也養(yǎng)大了沈延,你哥哥也是我?guī)椭諗肯略岬陌?”
武梅高聲為自己辯駁。
沈雁風怒極反笑,此人臉皮之厚,是她生平所見之最。
“我哥哥要是自然死亡,你能好好地幫他收斂下葬?還是葬在這種見不得人的地方!”
“我、不是我,是田英,是田英他看上了你哥哥口袋里的錢,是他把你哥打死的。”
“你放心,他逃不了,你也逃不了。”
沈雁風毫不意外地回答。
武梅瞪大眼睛,還想再說些什么為自己辯駁的時候,已經被緊緊捂住嘴巴,帶了下去,等待她的不會是法律的裁決,因為沈家人不需要任何人給的公道。
血債,自當血償。
沈雁風最后看了眼那具連身上衣物都被扒掉,僅剩一層遮羞破布,毫無尊嚴可言的尸體,再也收不住洶涌而來的悲痛與憤怒,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