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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女人不能自己付錢。……

    “你要干嘛呀?”

    袁嘉寶不解地問。

    閔靜看了眼身邊的人, 王希月目光渙散,似乎還沒從剛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里回過神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任憑是誰,一天之內就完成離婚與財產分割,明明早上還在擔心自己一個與社會脫節多年的家庭主婦,離婚后是否有能力獨自養活孩子,下午這會兒直接就成了身價近十億的大富婆,都得愣神。

    后座三個孩子,樂樂和安安都把腦袋擱在中間沈繼的身上, 睡得正熟。

    今天一天她們三個大人又是逛街又是護膚, 為了玩得盡興,沒有后顧之憂, 就把孩子們托付給了有專人看護照顧的私家游樂園, 孩子們瘋玩了一天, 這會兒精力消耗光了。

    沈繼很嫌棄, 但他此時眼皮子重若千鈞, 意識不受控制地想要陷入沉睡,索性放任了他們兩個。

    迷迷糊糊間, 他是聽到了閔靜說的話, 習慣性想要思考, 大腦卻像是被一層濃霧罩住,不僅不讓他動腦子, 還不斷地跟他重復四個字:我要睡覺。

    我要睡覺我要睡覺我要睡覺。

    沈繼:……

    算了。

    沈繼放棄掙扎。

    成為五歲孩子又不是他的錯,是那‘天道‘的安排,他不知不覺下被這具身體的本能影響控制,也是沒辦法的事。

    睡覺睡覺,天塌下來自有個高的頂著。

    閔靜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正在行駛汽車的司機身上。

    “王叔是自己人, 你放心說吧。”

    袁嘉寶打著包票說。

    “本來也不算什么機密。”閔靜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是不想臟了后面幾個小家伙的耳朵:“胡曼吟臨走前的眼神,擺明是要回頭繼續找我麻煩的,既然她的依仗是咬下羅家一塊肉,整合了兩家的實力以后再來找茬,那我偏要她咬不下。就是咬,也得給我先撕咬上一年半載的再說。”

    袁嘉寶先是一愣,不敢置信地問:“你想讓她跟羅文正狗咬狗?”

    “不行嗎?”

    “行,可太行了。”袁嘉寶一臉喜色,她早就看胡曼吟不順眼了,都是憑家世耀武揚威的大小姐,每次胡曼吟見她就跟她以前見著閔靜一樣,永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可當時閔靜是真沒出息,能跟她袁嘉寶比嗎?

    再一個,老爸雖然表面上沒說什么,可她看得出來,他心里也是擔心胡家吃完從羅家那里咬下來的一半肉后,掉轉槍頭給袁氏小鞋穿。

    這種事能免則免,不能免則避,避上一年半載也……

    “一年半載是不是太少了?要不要多爆點她的料出去?扯個三年五載?”

    俗話說最了解彼此的未必是朋友,而是仇人,這話一點兒都不假,胡曼吟的黑料,她手上可不少。

    “想什么呢?男女之間的事要么有,要么無,多少都不算多,多少都不算少,只看你想要拿來對付的人是誰。胡曼吟是能自己當家作主的女人,名聲什么的,對她來說本來也無大礙。我讓你透露這點消息,是因為她現在磨刀霍霍向羅家,羅家為了自保,一定會拼盡全力與她纏斗,但不會趕盡殺絕,說到底這婚一天不離,他們兩家就還是一天的姻親,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要是透露得多了,坐山觀虎斗的意思太濃,人家也不傻呀,肯定以為咱們想趁虛而入,干脆不打了,握手言和了怎么辦?別貪心,能絆住她一年半載就夠了,到那時候,還不一定誰忌憚誰呢。”

    一年半載。

    憑沈延跟蘇和的本事,閔氏也該更上一層樓了吧?

    她這么想著,卻發現袁嘉寶半個身子都轉了過來,直勾勾地盯著她瞧,眼睛亮得嚇人。

    “你干嘛?”

    “你是靜靜?剛才說話的人是你?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奪舍了吧?”

    “什么亂七八糟的。”閔靜被她說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這么有見地的話居然是出自你的嘴巴?”

    袁嘉寶是胸無大志,是吃喝玩樂的好手,還有些戀愛腦,可這不代表她傻。

    相反身為袁家唯一的大小姐,她能接觸到的信息遠比尋常人更多更廣,對一些大事的敏銳度也非同尋常。

    閔靜這一番話她都聽懂了,也因此更讓她震驚。

    短短一番話,先是準確拿捏了胡曼吟的性格,三言兩語便點明胡、羅兩家之間剪不斷理還亂,既是競爭對手,也是潛在盟友的真實定位,緊接著得出短期內唯一可拿出來用的應對之法。

    快、準、狠,單刀直入,卻精準地切中了所有的利害關系。

    這水準,勝過他爸重金請來的經理不知多少。

    更可怕的是,今天早上閔靜還在問她,胡、羅兩家實力怎樣,可見在此之前……

    嗯?

    “你之前了解過胡氏和羅氏嗎?”

    袁嘉寶承認,她是抱有一絲僥幸心理才這么問的。

    閔靜看了她一眼,老實搖頭:“沒有。”

    嘶。

    “那你怎么知道……”

    “胡、羅兩家的關系?”

    “嗯。”

    “不都那樣嗎?”

    閔靜漫不經心:“說是聯姻,但雙方名下的產業只合作不合并;說是夫妻,其實各有情人,各玩各的;明明相看兩厭,但在真正咬下對方一塊肉之前,死都不會放開對方。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各國王孫貴胄之中,這樣的夫妻不知有多少,她見得多,利用得也多。

    不少她主導的國策,都要多虧這些至親至疏的夫妻們成全,才得以施行,得以為楚國帶來實打實的好處。

    袁嘉寶看了又看,甚至伸出一只手來想捏一捏閔靜的臉,被閔靜不客氣地一巴掌打落,吃了疼,才相信這一切都不是夢。

    “你也太能裝了。”袁嘉寶忍不住唏噓:“扮豬吃老虎也沒有你這么扮的吧,真不懂你這些年是怎么忍下來的,還被沈家人欺負成那樣。”

    閔靜心說當然是因為她跟原身不是同一人啊。

    可她又不能說實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念頭一轉,閔靜這般回答。

    那些人欺負過的是原身,當然輪不到她來出頭出手。

    “胡曼吟可還沒犯你。”

    袁嘉寶笑著說。

    “我也沒做什么,只是讓她這輩子也沒主動犯我的本錢而已。”

    倆人旁若無人地拌著嘴,時不時說會兒笑,這時天色將晚,司機駕駛著車來到王希月下榻的酒店中。

    “我能請你們吃個飯嗎?”

    王希月鼓起勇氣,眼里滿是感激,也有對新生活即將開始的無限向往:“就當是慶祝我和樂樂重獲新生。”

    閔靜和袁嘉寶相視一眼,欣然接受。

    樂樂和安安都還在睡,袁嘉寶和王希月極其自然地抱起自己家娃,轉身走向電梯。

    沈繼雖然被吵醒,但仍睡眼惺忪,再有沒睡醒就渾身沒勁的毛病在,閔靜毫不費勁地彎腰將其抱起。

    “我自己走。”

    他不滿地咕噥。

    “聲音太小了,聽不見。”閔靜鎮定自若地回答。

    電梯很快抵達王希月房間的樓層,三人將三個孩子安置在大床上,脫掉孩子們的鞋襪和外套,又給蓋上了被子。

    三個小家伙排排睡的畫面既溫馨又美好,看得閔靜心都快化了,拿起手機就是咔嚓咔嚓幾連拍。

    “頂樓花園就有個餐廳,咱們去那吧。”

    袁嘉寶提議,雖然孩子們都有兒童手表,醒來后看見房間沒人會第一時間來電告之,但作為母親,還是不想離開孩子太遠。

    閔靜沒有異議。

    三人稍微打理了一下衣著,便有說有笑的來道頂樓。

    這里的環境確實不錯,視野開闊,精心布置的花草和燈光使這里看起來氣氛高雅又隨性,三人選擇了視野極佳但同時不容易受人打攪的位置坐下。

    點餐的工作照舊交給了袁嘉寶,后者還要了瓶香檳。

    “這瓶酒,祝咱們的王大美女脫離苦海!”

    袁嘉寶婉拒了服務生的好意,親自上手開瓶。

    她話音剛落,軟木塞砰地一聲直接飛出,像鞭炮一樣響亮,又帶著木塞獨特的沉悶。

    袁嘉寶沒搖瓶,她可不想身上的新衣服被酒水濺濕,可饒是如此,氛圍也足夠歡樂了。

    她親自給三人滿上,舉著酒杯:“王大美女,有什么感想?”

    王希月脫口而出:“像做夢一樣。”

    說著,她飲了口酒,在氣泡的刺激下,整個人一激靈,她的眼眸慢慢、慢慢地亮了起來,仿佛進駐了星辰:“因為太快樂了,快樂得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她捂住嘴巴,眼淚卻順著眼角落了下來,轉頭看著閔靜:“靜靜,我不是做夢吧,于和熙真的跟我離婚了,他本人簽的字,對不對?”

    閔靜又好笑又心疼地點頭:“是呢,不止簽了字,還答應把樂樂給你了,以后樂樂跟你姓!”

    “還有五套房,一套海邊別墅,五家上市公司的股權,還有好多好多雜七雜八的產業,以及名下大筆大筆的現金,他都給你啦!富婆,飯飯,餓餓!”

    袁嘉寶也跟著過來耍寶。

    王希月又哭又笑,在秦律師那里她全程沉默,所有好處都是閔靜和秦朗一唱一和幫她拿下來的,她只是呆呆地看著曾經在她面前說一不二的丈夫,不,是前夫!前夫于和熙乖乖地簽下一個又一個的名字,還親手戳了手印,乖得跟什么似的。

    從來都不可一世的前婆婆和前小姑子也一反常態地安靜下來,站在角落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從秦朗笑容可掬地拿著所有文件,語氣篤定地告訴她:成了!

    到這回來的一路上,她都在恍惚,成什么了?什么成了?

    直到現在,在姐妹們半打趣似的宣告中,在香檳氣泡的刺激下,她終于確認:

    她,離婚了!

    她,帶著樂樂,堂堂正正地走出了那個家!

    王希月激動得淚流不止。

    閔靜和袁嘉寶表示可以理解,靜靜地陪著她把這些情緒消化完畢。

    過了片刻,菜上來了,三人邊吃邊聊。

    袁嘉寶忽然就把話題轉到了秦朗身上:“秦律師多大了,結婚了嗎?”

    問的是閔靜。

    “不太清楚。”

    閔靜據實相告,這人是沈延找來的,沈延只跟她提過一嘴說是蘇和推薦的人才,旁的她就不清楚了。

    袁嘉寶忍不住看向王希月:“希月,他真的一見面就抱了你?這做派是不是有點中央空調了?”

    王希月臉頰微紅,連忙澄清:“他其實是故意那么做的,他知道小姑,不,是于和婉就在門口,讓我跟他演戲的。”

    “演戲?”袁嘉寶不敢相信。

    王希月點頭。

    當時她在閔靜家的院子里被于和熙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一頓,為了逃避當時的混亂也為了避免讓閔靜為難,她裝作暈厥的樣子進了醫院。

    蘇醒的時候,秦律師就找了過來,言明是受閔靜所托,來護她一回的,秦朗更是承認,自己先前在警局就因為私闖民宅一事跟于家人短暫地交過手,還鬧了點不愉快,所以他直接提出,要是一會兒于家人再來,他可不可以用律師的身份全權替她出聲,如果她覺得他表現不錯,也請原諒他將要做的一個比較越線的舉動。

    當時王希月還不明所以。

    直到于家人過真找上門鬧事的時候,秦朗遵守承諾,亮出律師身份,舌戰群儒一般將于家人趕走。

    隨后以眼神示意她開始假哭。

    緊接著就是于和婉所拍攝到的畫面。

    “于和婉走后,他就告訴我,假如我有離婚的念頭,不要找別人,要找他,因為只有他能幫我勝訴,拿到樂樂的撫養權,拿到最多的財產分割,甚至,讓于家人以后再也不敢來惹我。”

    王希月說完之后,空氣中只剩下沉默。

    半晌后,袁嘉寶忍不住對閔靜說:

    “你們家這是哪里找來的妖孽?那么早就開始布局了?”

    那些勁爆的照片他恐怕早就拿到手了吧?甚至今天于家人上門也是他算計好的,她就說呢,有人來吵架,怎么還把門窗開那么大。

    是因為他需要吃瓜群眾和目擊證人,越多人在場于家母女就越怕丟臉,怎么坐地起價她們都只能乖乖聽話。

    閔靜抿了口香檳,沒有接話,眼里卻透露出一絲了然。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讓妖孽蘇和另眼相看的,當然也是個妖孽。

    嗯……

    那一年半載肯定夠了。

    ……

    “喂?寶寶,我沒去哪里呀。”

    一到甜膩到人心里發慌的聲音響起:“我和閨蜜在云生頂樓吃飯呢,晚點回去。哎呀,一頓飯罷了,不用你來。真不用呀……好吧,拿你沒辦法,嗯,謝謝寶寶,愛你。”

    掛了電話,那道聲音繼續說:“我老公。知道我跟你們吃飯,非要過來付錢。說什么女人就是他們的臉面,出來吃飯,哪有自己付錢的。太大男子主義了,我也真是拿他沒辦法……”

    閔靜和袁嘉寶面面相覷。

    第62章 第 62 章 “如果男人真的愛你系列……

    “其實今晚的消費也不高, 憑我自己的工資,請你們吃頓飯也就是順手的事。主要他這人太大男子主義了, 不管什么事都要替我頂著,說要是不管什么都讓我自己上,還和他談這個戀愛做什么。”

    隔壁的女孩子繼續抱怨著,但任憑是誰都能聽出她隱藏在言語之下的得意。

    閔靜和袁嘉寶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袁嘉寶是想到了平時跟閔靜秀恩愛的自己,當時不覺得,現在真正以旁觀者身份聽來, 還真挺尷尬的。

    她趕緊喝酒打岔。

    閔靜也沒其他想法, 小姑娘家家的,得了情郎偏頗, 跟手帕交炫耀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甚至, 這女孩的男朋友要真是這么個做派, 她還挺欣賞的。

    “咦, 那是誰呀?”

    袁嘉寶眼前忽然一亮,拉著王希月說。

    閔靜也跟著看了過去, 頓時笑了。

    只見入口處, 秦朗信步而入, 他身上穿的還是中午那會兒的套裝,只是脫了西裝上衣, 也解了領結,看著既從容又自信。

    但他不是獨自前來的,身邊另有兩人,與他一般無二的裝束,相貌和氣質都與秦朗不相上下。

    閔靜記得, 都是今天在律所見過面的,應該都是秦朗的同事。

    “有時候緣分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袁嘉寶湊近王希月打趣:“昌城那么大,有人在這里過了一輩子都遇不上一次,但有緣人就不同了,怎么都能再相逢。”

    “你別這樣。”王希月推她,一臉正色:“都跟你說是手段了,他有他的職業操守,我也還沒走完離婚程序,你這么說,對他不好。”

    袁嘉寶眨巴了幾下眼睛,乖乖捂嘴退開:“你說得對,怪我,磕學家屬性又發作了。”

    閔靜難掩欣賞地看了眼王希月,和于家人這次交手,之所以能大獲全勝,秦朗功不可沒。他所展現出來的心機謀算,搭配他文質彬彬的外表和自身精英的定位,很難不讓女人心動。

    也難怪袁嘉寶這種只對自家老公戀愛腦的人都忍不住磕上cp。

    但沒想到作為被‘英雄救美’的當事人王希月卻能清醒至此。

    沒錯,秦朗是立下了首功,可這本來就是他的工作,事后他也能從王希月得到的大筆離婚賠償中抽取一筆非常可觀的傭金作為獎勵。畢竟這次王希月得到的實在是太多了,早已超過了訴訟中所提出的金額。

    再加上今天在秦朗的監督下,于和熙雖然簽下了全部的文件,但除了于母現場轉給王希月的一千萬補償金,其他產業都要在接下來幾天正式轉入王希月的名下。

    而明天更是要等于和熙一起前往民政局辦理離婚。

    在此之前,倆人之間絕不能出任何男女之間的傳言,哪怕是玩笑都不行。

    “他應該也是來慶祝的吧。”閔靜出言化解有些僵持的氣氛。“今天,你和他算是共贏的合作伙伴。”

    王希月點頭,略微考慮之后,招來不遠處的服務生,耳語了幾句,并指了指秦朗所在的那桌。

    服務生微笑著點頭。

    晚餐已經接近尾聲,袁嘉寶手機也響了。

    “安安醒了。”她伸了個懶腰:“要是時間能倒流,我一定多玩幾年,絕對不這么早就當媽。哎,自從有了這小祖宗,我都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滋味了。”

    袁嘉寶說著,忍不住自己給自己打氣:“再忍忍,九月份就能上幼兒園了!”

    王希月笑了笑沒說話,她正在付款,倒是閔靜愣了一下:“幼兒園?”

    “對啊,不會吧靜靜,你不會還沒給小繼挑選幼兒園吧?難道你是想直接送他跳級去小學?那孩子也太辛苦了。”

    袁嘉寶自說自話著,她自己是絕對的享樂主義者,從小也是被父母嬌寵著長大的,學什么不學什么憑她自己喜歡就好。輪到自己當媽了,也舍不得拘著安安。

    她覺得孩子就該有孩子樣,玩才是人生頭等大事,玩得越瘋說明人生越有盼頭,也不是很認可大部分父母的所謂精英教育,讓孩子小小年紀就學這學那,多痛苦啊。

    閔靜的臉上浮現片刻的尷尬。

    她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可轉念一想,這也怨不得她,誰讓那臭小子一天到晚板著個臉,裝老成裝正經,生怕人不知道他身體里住了個幾十歲的靈魂。

    以至于她每次見著,滿腦子只顧著想,怎么才讓那張小臉露出與他這具身體年齡相等的表情。

    好的,壞的,生氣的,高興的,隨便什么情緒都行。

    哪里還記得幼兒園這種小事……

    等等。

    閔靜忽然眼睛一亮,猛地拍桌:“我怎么沒想到呢!”

    她對被嚇了一跳的袁嘉寶和王希月說:“哪家幼兒園好,咱們明天就去報名!”

    袁嘉寶結結巴巴:“不、不跳級了?”

    “跳什么級,他一個小家伙干嘛非得往大人堆里鉆?同齡人都在玩泥巴的年紀,我讓他一個人去背書?我忍心?我可是他親媽。”

    袁嘉寶:……

    你說這話的時候要不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我就真信了。

    “我正好要給樂樂轉學,明天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看著閔靜的反應,再聯想到袁嘉寶說的話,王希月也跟著附和。她家樂樂就是袁嘉寶口中正在接受精英教育的孩子,之前的幼兒園甚至是中英雙語國際學校,是當初于母花了很大力氣才送進去的,每年單是學費就有六位數。

    王希月本來還舍不得那里,想著反正錢財到手,不如讓樂樂繼續上學。

    可這會兒聽到閔靜的打算,她登時改變了心意。

    在她看來,她和樂樂母子倆之所以能脫離苦海,出力最大的不是秦朗,而是閔靜。

    如果沒有她的鼓勵和竭力幫助,她是絕對走不到這一步的。

    一切都是在樂樂和小繼成為朋友之后,她也隨之和靜靜成為朋友之后才開始好轉的。

    靜靜才是她的貴人。

    而且王希月深知,她家樂樂,當著她的面是陽光溫暖又體貼的好孩子,但私下里,會把他小姑的枕頭用小刀劃成稀巴爛。

    會默默在角落里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奶奶看。

    會偷偷把他爸的劇本撕成碎片。

    有時會不受控制地出現暴力傾向。

    就像在閔家,拿著刀沖向于母那回一樣。

    當時,是小繼阻止了他,這些時日,也是小繼跟他玩得最好。她能感受到孩子心底里那股糾纏他多時,讓他自己也痛苦但他舍不得丟掉的暴虐情緒在慢慢消失。

    這都是因為靜靜和小繼。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一直做靜靜的朋友,也讓樂樂一直做小繼的朋友。

    永遠都不要分開。

    閔靜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的這些,但也覺得這提議不錯,臭小子眼高于頂,卻能對樂樂和顏悅色,而且樂樂這小家伙又懂禮貌又乖,還能帶著沈繼一起玩,就像今天在游樂場一樣。

    這么合適的玩伴當然不能讓他跑了。

    三人有說有笑的起身。

    路過秦朗那桌的時候,落落大方的打了個招呼。

    秦朗有些意外,但馬上起身回了禮,幾句寒暄過后,三人離開,秦朗坐回原位,若無其事地吃飯。

    同事卻湊了上來:“果然是三個大美人,還各有千秋,冷艷霸氣,溫柔似水,妖嬈明媚,最極品的三款都集齊了。對了,哪個是今天剛恢復單身的富婆?”

    秦朗睨他一眼:“干嘛,想吃軟飯?”

    “你這話說的,我只是對姐姐一見鐘情。”

    “言不由衷。”另一邊的同事嗤笑:“明人不說暗話,我想吃,介紹一下?”

    “神金。”

    秦朗懶得理口嗨的倆人,倆貨是他的律所合伙人,都是有家室的,還都是耙耳朵,吃軟飯可以,吃外人的軟飯那是萬萬不敢的。二人之所以一唱一和,純粹是為了拿他取樂來著。

    誰讓他今天拿下了筆大單呢。

    “吃完沒有,吃完趕緊起來,然后回去加班。”

    “別啊,這才哪到哪,最貴的酒還沒點呢。我說你個葛朗臺,今天靠著富婆發了筆財,請兄弟們多喝杯酒怎么了?還想什么案子,那些雞毛蒜皮的案子來十件百件,也比不上富婆姐姐這一單啊。”

    秦朗自顧自起身。

    這種狗話誰信誰吃虧。

    其他二人見狀,嘆息一聲,也跟著起身。

    付款的時候,秦朗自覺掏出手機,卻被告知:“您這一桌的菜已經有人付過了。”

    秦朗一愣,他同事已經湊了上來:“誰啊。”

    經理笑著說是坐在角落里的三位女士之一。

    秦朗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身后的豬隊友已經開始了:

    “富婆姐姐萬歲!”

    “我終于有一天也是吃上了富婆的軟飯,這都要感謝我們的秦大律師,謝謝,太謝謝了!”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軟飯,也太好吃了吧!”

    “哎呀,最貴那瓶酒沒點,太可惜了!”

    “差不多就行了。”秦朗轉身給倆人一個警告的眼神:“丟人現眼。”

    轉身就走。

    倆損友相視一眼,更來勁了:“大腿,別走!”

    “富婆欽定的大腿啊,別走那么快,你等等我們!”

    三人快步離去,絲毫沒注意到隨后過來付款的男子面帶菜色,轉頭看了眼還在高興聚餐的女孩那桌,目送三人離去的眼神愈發復雜。

    看著手機里余款頁面,他咬咬牙:“買單。”

    ……

    給孩子們擦了臉,又喂了點酒店點的流食,約定好明天去看幼兒園的時間后,閔靜跟袁嘉寶帶著自家崽子起身告辭。

    什么園?

    吃完東西恢復了大半精神的沈繼抬起頭,可他沒聽清。

    大人們也沒有繼續多說下去的意思,王希月親自送著幾人來到電梯口,幫她們按下了電梯。

    “明天見。”

    “明天見。”

    走到大堂時,閔靜和袁嘉寶的手機同時響起,同步接聽,同步露出笑容。

    “我家的說要來接我,快到門口了。”袁嘉寶說:“送你們一程?”

    “巧了,我家的也是。”閔靜巧笑倩兮。

    倆人相視一笑。

    如今已是三月底,氣候溫和,再加上安安睡飽之后,眼下精力正是旺盛的時候,聽說爸爸要來接,根本坐不住,興奮地表示要在門口等。

    袁嘉寶無奈,只能隨她,閔靜也跟了上來。

    酒店門口有些忙碌,車來車往的,她們于是又往旁邊走了兩步,那里正好有個噴泉,安安被吸引了注意力,非得拉著沈繼去看。

    也就在這時,閔靜聽到了隔壁傳來的爭執聲:

    “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讓你來買一次單嗎,你板著張臉給誰看啊?”

    聲音還有些耳熟。

    “一頓飯?一次單?”男聲嗤笑:“正常人一頓飯吃五位數?你只讓我買過這一次單?”

    “我那么多大學同學,這么多年沒見面了,吃點好的不應該嗎?還是你想讓她們知道,我在校的時候找的男朋友又帥又高又有錢,現在進入社會了,反而找了你這樣,連頓飯都不肯請的人?”

    “我的條件你不是不知道,何必要打腫臉充胖子呢?”

    “給我花錢就是打腫臉充胖子,你自己充游戲的時候怎么不想著這句話了?說到底你還是不夠愛我!”

    “你講點道理,我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天候待你的命,你一聲令下我什么事沒幫你做到?這還叫不夠愛你?”

    “愛是給予自己的稀有和稀少。如果你有錢,卻沒時間,但是能做到二十四小時待命,你當然愛我。可是你沒有錢,但是有大把的時間,那你的差遣有什么價值?”

    “?”

    偷聽的閔靜:?

    向有錢人要時間,跟沒錢人要錢……

    這理論有點兒意思啊。

    正想著,安安突然朝這里跑了過來:“媽媽,靜靜阿姨,你們在這里干什么?”

    閔靜、袁嘉寶:……

    “媽媽在看你爸爸發的信息呢,快看,他來了!”

    袁嘉寶抄起女兒就跑。

    但男女吵架聲也不見了。

    閔靜轉身二人的背影,終于想起來女孩是誰了,這不就是坐在隔壁,炫耀說自己有男朋友疼,男朋友是大男子主義,喜歡強勢寵愛她的女孩嗎?

    那她身邊這個……

    “哎,又是個被網上道理帶偏的。”見主角們離開,袁嘉寶也不急著跑了。

    “什么道理?”閔靜問。

    “如果男人真的愛你系列。”

    閔靜心念一動,直接搜索。

    如果男人真的愛你,在你說今天去醫院的時候,他的反應就會是……

    如果男人真的愛你,他就會……

    “悠著點聽,道理是沒錯的,但實踐出來的時候得拿捏好那個度。”拿捏好了,增進夫妻感情,拿捏不好……看著離去的女孩,袁嘉寶搖頭:“要是沒拿捏好,就是這種結果。”

    沈繼看著越搜資料,眼睛越亮的閔靜,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第63章 第 63 章 “你活著的時候,從未有……

    沈延很快就到了, 他那雙大長腿一落地,就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力。

    包括袁嘉寶。

    “你家男人最近健身效果越來越好了。”袁嘉寶湊近她耳邊說:“好像比上次更壯實了?嘖, 那八塊腹肌的手感是不是很好?早知道我也趕著路宇去練了。”

    閔靜一把把她的頭推開:“等你家路宇練成你就知道了。”

    沈延不知道兩個女人之間的官司,過來打了招呼。

    安安費勁地仰著脖子,看向沈延:“沈小繼,你爸爸真的好高啊。”

    沈延聞言邊蹲下身:“你是安安?”

    “嗯!”路安安點點頭。

    沈延摸了摸她的頭:“真乖。”

    入手毛茸又軟和的觸感,真是和臭小子截然不同。

    正說著話,路宇也趕到了。兩家人本就有之前一起去游樂場的經歷,沈延和路宇也曾交換過聯系方式, 便下車寒暄了幾句。

    直到安安嚷著肚子餓, 晚風吹得又冷,大家才回過神來, 約好下次再聚后, 便匆匆結束嘮嗑, 回了自家車上。

    車子緩慢又穩定地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車內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只有輕緩悠揚的旋律在流淌。

    趁著紅燈,沈延回頭好奇地看了一眼, 就看到閔靜全神貫注地看著手機, 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在看什么?”

    他忍不住問。

    閔靜俏皮地斜眼看他:“晚上你就知道了。”

    后座閉目養神的沈繼:……你不會想知道的。

    晚上九點半, 一家人終于到家。

    家里空無一人,只有聽到動靜的小黑貓小玄直撲沈延腳踝。

    早上出門時閔靜就跟謝阿姨說了, 晚上極有可能不回來吃,不用她多跑一趟。先前決定留下跟王希月等人吃飯時,閔靜也給沈延發去了信息,讓他自己跟蘇和在外頭找點吃的。

    “喵~!”

    “餓了?”

    沈延捧起小貓,見怪不怪。

    單手換掉鞋子, 他抱著貓就往廚房走:“我去給它弄羊奶。”

    “你去泡,把小家伙給我抱會兒,這也是個沒良心的臭小子,明明是我做主讓它進的門,它倒好,睡覺找小繼,吃奶找你,跟我不存在似的。”

    閔靜說。

    “那要不你給它鏟屎?”

    沈繼突然插嘴。

    閔靜抱住小貓的動作有一剎那的僵硬,想也不想地回頭啐他:“想都別想!”

    沈繼撇嘴。

    要他說,這貓最聽她話才是,睡覺過來纏他,害他晚上睡覺連翻身都要警覺會不會壓著它,吃飯知道找他爸,堂堂八尺男兒,曾經呼風喚雨的楚王親手喂奶。偶爾能陪著玩了,父子倆還沒抱過癮,她上來就要搶貓,這臭貓也愿意乖乖被搶。

    最討人嫌的鏟屎活,還是他們父子倆輪流,她那雙手簡直跟金子做的一樣,什么粗活臟活都沾不了。

    不愧是她做主收留的貓。

    說到手。

    沈繼看了眼她今天剛做的,鑲了粉鉆的尖尖長長的指甲,皺了下眉頭:“你輕點抱它。”

    閔靜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干脆利落地把小貓塞到他懷里:“行了行了,帶著你的心肝寶貝,快走。”

    轉身去洗漱了。

    沈延泡完奶粉回來,看了眼閔靜離去的背影,干脆把手里的喂奶針管也給了沈繼。

    “沒事惹她做什么,她不安生了,能有咱們爺倆安生日子過?”

    “女人就是不能太慣著,否則只會越來越任性妄為,不知道天高地厚。”

    沈延一愣,這句話,好耳熟啊……

    沈繼諷刺一笑:“你忘了?”

    自己說的道理,自己轉頭就忘,卻一本正經地教給他這個兒子?

    真行。

    沈繼拿著羊奶,抱著小黑貓,直接上了二樓。

    本還想提醒他,他娘恐怕又覺醒了蠢蠢欲動的作妖之心,需要注意一二。

    現在看來……哼,自求多福吧!

    ……

    沈延回到房間,發現閔靜不在屋里,只聽到主臥里自帶的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他輕笑一聲,去衣帽間取了自己的一套衣物,走到外間第二浴室里洗漱。

    相比較女人往往會因為享受沐浴而耽誤時間,男人一向喜歡速戰速決。

    沈延已經做好回房后要玩會兒手機才會看到閔靜芙蓉出水的美景。

    卻不想這一回失了算。

    他回到房間時,芙蓉已然出水,正坐在梳妝臺前,尤其發梢還縈繞著諸多水汽。

    閔靜拿著吹風機,也不轉身,就從鏡子里滿臉無辜地看著他:“手酸了,幫我吹干。”

    沈延眉頭微微一動,一句話也沒說,關緊房門后,走上前去。

    給吹風機插上電,調到熱風。

    他的動作略顯僵硬與笨拙,手指在穿過她的長發時總是不自覺收緊力道,但是在遇上不可避免的發結時,又會變得輕柔無比,像是害怕弄疼她一樣。

    閔靜起初是閉著眼睛享受的,中途卻忍不住悄悄睜開眼,借助鏡子的反射,她將男人認真的神態盡收眼底。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頭發干了,沈延剛收起吹風機——

    “餓了,想吃冰激凌……我們家是不是還有盒草莓味的?”

    她轉過身,用略帶渴望的目光看著他。

    一半渴求,一半示弱。

    沈延挑了下眉。

    一聲不吭走出房門,五分鐘后,手里拿著一盒冰激凌走了回來。

    走廊盡頭。

    正在逗貓的沈繼聽到上下樓梯的腳步聲,搖了搖頭,說了聲:“該!”

    閔靜邊看手機邊吃,轉眼間冰激凌就空了一小半,不過兩口之后,沈延又收了回去,自己兩三口干完。

    “你干嘛!”

    “自己的重要日子自己記不住?等過些天有的你受。”

    閔靜一愣,什么日子?哦……她月事快來了。

    沈延下床把冰激凌的盒子扔到了門口,打算明天再拿去廚房。

    回身,上床,抱人——

    一只纖纖玉足落在他胸膛上,阻止了他靠近的動作,他耐住性子,抬眼看人:“又怎么了?”

    閔靜眼里有一絲感動,也有一絲遲疑,但短暫的考慮后,還是說道:“今天逛街太久,我腳酸,你給我捏捏。”

    沈延好半天都沒反應。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忽然,他嗤笑一聲,質問:“你讓我給你捏腳?”

    閔靜認真點頭。

    腳丫子還動了動,同款美甲的小鉆熠熠生輝。

    沈延閉了閉眼,又閉了閉,突然欺身而上,將閔靜壓于身下,咬牙切齒問:“我又哪里做錯了?”

    閔靜定定地凝望了他一會兒,忽然翻身拿來床頭柜的手機,面部識別解鎖后,噠噠噠幾下,很快翻出幾頁圖片。

    沈延拿來手機,同時側過身去放了她一馬。

    只見圖片上的第一行寫著醒目的大字《一個男人要是真正愛你,會做到以下幾件事》

    一、為你花錢,對你極其慷慨大方;二、幫你洗頭吹頭發;三、給你做早飯;四、給你按摩;五、記得你的生理期;六……

    沈延眉頭越皺越緊,這都什么跟什么?

    “做到這些,才是愛你?那上輩子,你不如跟永葉好。”

    也就是她的貼身女侍。

    “滾!”閔靜嗔道。

    “難道不是?像這些事花錢請個人手回來,一個月也就萬把塊錢的事,要是再加碼,多個十萬百萬,難道不是更好?說到底用點子錢財就能打發的事,還扯上真愛不愛了?”

    沈延沒好氣地吐槽:“我上輩子后宮就你一人,那么多侍從全盯著你和繼兒兩個伺候,難道沒做到這些?”

    閔靜自有話要說:“你往后看。”

    沈延只好耐著性子繼續看下去。

    有錢有勢的男人更容易做到這些,因為錢財對他們而言才是真正可以隨便揮霍的花言巧語,本錢極低。

    對這一類人,就得看他們會不會在你們身上花心思,花時間了。

    沈延又咬牙了:“我沒對你花時間,花心思?”

    “你就給我裝傻吧,這還看不懂?”閔靜絲毫不怵他:“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你要學會透過現象去看本質。”

    沈延氣笑了,干脆以手撐頭,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說說,怎么個本質?我全身上下有什么不是你的?”

    他如今都快身無分文了,就因為這個,差點沒被蘇和笑話死。

    閔靜也以同樣的姿勢與他相望。

    “我要你最看重的東西。”

    沈延與她對望片刻,神色忽地微變。

    半晌,他敗下陣來:“我把王權給了你。”

    “是啊,在你死之后。”閔靜不客氣地反駁:“你要是能活下來,要是繼兒已經長大,還能輪得到我?”

    沈延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沒有跟你扯舊賬的意思。”閔靜輕哼了一聲,做著漂亮美甲的手指撥弄著剛吹干不久的長發,心里頗有些遺憾,可惜了她今天剛做的大波浪……

    為了給這個男人一次機會,她犧牲太多了。

    “我就是覺得不夠圓滿……你活著的時候,從未有一天對我俯首稱臣。”

    她悠悠地嘆了聲,一手捂著心口,作惋惜狀。

    沈延定定地看著她矯揉造作的樣子。

    猛然起身。

    在閔靜微訝的目光中,寬大炙熱的雙手捧住她的玉足,溫柔地置于腿間。

    沈延一邊想著上輩子的手下如何給自己按摩雙足的動作,一邊依葫蘆畫瓢。

    “力道怎么樣?”

    閔靜笑得心滿意足:“正好。就是技術差了點兒,遠不如永葉。嘖,早知道上輩子我還不如跟她好。”

    沈延咬牙。

    ……

    夜漸漸深了。

    閔宅二樓的動靜卻遲遲不曾停歇。

    “要不你還是找永葉?”

    “沈延!你個王八蛋,這時候你都停得下來,你是不是男人。”

    ……一小時后。

    “還找不找永葉了?”

    “你……禽獸,有沒有完了!”

    ……

    “吾王……王上,是不是就想微臣這樣稱呼您?”

    “唔……可以。”

    “好話當賞。”

    “?!”

    第64章 第 64 章 “君無戲言。”“可你是……

    謝琳提著采買好的新鮮食材進入閔宅的時候, 已經是早上十點半,只看到客廳里抱著小貓在玩平板的沈繼。

    “小繼, 媽媽呢?”

    她隨口問。

    “樓上。”

    沈繼隨口答。

    謝琳應了一聲,脫掉外套后熟練地系上圍裙,就去廚房忙活了。

    她也沒覺得奇怪。

    打從她被辭退后又回來,她便發現這個家里出現了不小的變化。一向沉默又靜寂,活得像個影子一樣的沈繼開始說話了,雖然平時還是一副老成持重的姿態,輕易不樂意開口, 但比起之前, 已經不知道活絡了多少。

    至少身上都有人氣了。

    男主人沈延不再早出晚歸,一天到晚不著家, 而是每晚到點回來陪母子倆用飯, 看著就靠譜。

    她看著長大的閔靜, 這個家的女主人, 更是一反常態。

    以前是雷打不動的早睡早起, 大概七八點就在花園里澆花除草了,衣著端莊整齊, 妝容精致, 連鬢邊的發絲兒都服帖齊整。

    用過早飯后看會兒書, 然后就是圍著男人轉悠。

    要么研究新菜譜討先生歡心,要么想著法地給他家人買這買那。

    中午吃過飯就午睡, 傍晚醒來時又繼續研究菜譜,打電話問先生什么時候回來,幾點回來。

    通常那時候先生總是推脫公務太忙、應酬太多,回不來家。

    她也不介意,落一時半刻的淚水, 自怨自哀一會兒,就開始駐守在客廳這一片沙發區域,也不玩手機,就開著電視,也不管里頭放的是什么,反正她沒心思看,總歸就硬熬著,等先生下班歸家。

    謝琳下班得早,從不知道她最后等到了沒有。

    也不想多問。

    現在的閔靜不一樣。

    至少睡到日上三竿成了常態。

    謝琳好幾次來,會看到她睡眼惺忪,懶洋洋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的模樣。

    衣著不再整齊。要是不出門,常常只一身單薄的真絲睡裙就下來了,最多外罩一件同色睡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有時大片的雪白肩膀和精致的鎖骨都袒露在外,晃眼得很。再沒了以前那種一絲不茍,任何時候都要維持體面的堅持。

    園子里的花草也不費心打理了,徹底丟給了園丁老李,只偶爾采幾朵開得正好的花曬干了做花茶;

    在客廳沙發上的時候坐姿也不一板一眼了,躺得橫七豎八怎么舒服怎么來;

    有時還會主動來廚房跟她打招呼,問她今天準備什么拿手好菜,甚至興致來了,還要主動給她看手機里收藏的菜譜,問她能不能做。

    一副饞貓樣。

    謝琳每每回想起來,都會笑著搖頭。

    挺好的。

    她想。

    過日子就該這樣松弛有度,熱熱鬧鬧的。

    至于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變化,謝琳雖然好奇,但多年以來練就的職業操守和不愛多管閑事的本性,讓她生不出探究之心。

    只要今天的日子過得比昨天更好,那就是好事,不必非得尋根問底。

    “小繼,中午吃個鰻魚飯好不好?奶奶給你做蝦滑芝士,再來個蔬菜餅,你要是能把蔬菜餅吃完,飯后甜點就有冰激凌華夫餅。”

    沈繼的眉頭隨著謝琳的話,一會兒緊,一會兒松,半天沒吭聲,一副難以抉擇的模樣。

    謝琳看了就忍不住笑:“我保證蔬菜餅里吃不出菜味兒。”

    沈繼這才緩緩點了下頭。

    謝琳笑著轉身繼續忙活。

    臨近十二點,謝琳開始裝盤,不時抬頭往樓梯口張望,卻遲遲不見閔靜下來,心里覺得有些奇怪。

    “小繼,去看看你媽媽起來沒有。”

    沈繼頭也不抬:“不用管她。”

    “可不能這么說媽媽。”謝琳溫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腦袋,這些日子,母子倆之間的隔閡她早有所覺,心想著應該是閔靜之前不聞不問的態度傷了孩子的心,但看在閔靜如今改好了的份上,她就想替她說幾句話。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重要的是知錯就改。”她笑瞇瞇地說:“媽媽畢竟是媽媽,她永遠是世界上最疼小繼的人。”

    沈繼看著眼前和善可親的老人,心里有一股暖流劃過。

    卻仍拒絕了她的提議:“她沒事,一會兒就下來了。”

    雖然說來到這里以后受這具身體影響,他自己也覺得有時候自己真的變笨變幼稚了,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

    該懂的,不該懂的,他都懂。

    就算那是他生母,這會兒也不該他上去瞧。

    謝琳卻不明白,還要再勸時,沈延回來了。

    神色自若地跟屋里人打過招呼,視線緊跟著環視一圈,沒見到閔靜的身影,心中就有了數。

    “我上去看看她。”

    謝琳欣然同意。

    ……

    閔靜放下電話,又泡了一會兒,等到水溫又下降了一度,才戀戀不舍地起身。

    扶著腰,閔靜走出浴室,在看到迎面而來的人時,她調節了一早上才消下去的不憤瞬間涌上心頭:“禽獸!”

    沈延挑了下眉。“還有力氣罵人?看來宣太后果然精力旺盛。”

    他忽然蹲下,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

    閔靜被嚇一跳,趕緊摟住他的脖子:“你干嘛?”本想繼續驕橫,但男人昨晚越挨罵越上頭,越勇猛精進的樣子讓她心有余悸,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她連忙放柔了語氣:“謝阿姨肯定在樓下吧,繼兒也醒著呢,我再不下去,臉往哪放啊?”

    又嬌又媚,還帶了一絲楚楚可憐。

    沈延瞬間覺得后世所謂的夾子音都弱爆了。

    他低頭親了親那張既能罵人拱火,又能軟語哄人的小嘴,把趁人之危四個字落到了實處,動作輕柔地將人放在床上。

    “翻過去。”

    他大手捏住她后腰,在閔靜準備撕破臉皮發火之前,說:“我給你按按。”

    閔靜一頓,半信半疑地轉了過去,趴好。

    “你會嗎~”

    閔靜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剛才沒準備~嗯。”

    沈延暫停了動作,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好心給你按摩解乏,你好意思勾引我?”

    “姓沈的,分明是你趁人之……”

    閔靜把頭埋進抱枕里,壓緊牙關,不許自己再發出任何奇怪的聲音。

    好啊,這筆帳,她記下了!

    且等她休養好了,到時候……

    沈延嘴角一直沒落下來。

    五分鐘后,腰部確實略有緩解。

    閔靜起身的時候臉色好看多了,又開始指使沈延去給她拿衣服。

    等穿戴整齊,臨出門前,更是把一紙袋的東西交給了沈延:“出去找個垃圾桶丟掉,悄悄的,別讓謝阿姨和小繼看見。”

    說完閔靜就下了樓,留下沈延按耐不住好奇地打開紙袋。

    好眼熟的顏色……好像是,床單。

    沈延面不改色地把關緊紙袋,跟在閔靜身后下了樓。

    ……

    在看到沈延那輛酷炫的跑車離開閔宅后,武梅又繼續在角落里蹲守了大半天,終于等到了那姓謝的保姆也跟著離開。

    她試探性地上前按響了門鈴。

    當代表屋內有人接聽的燈光亮起時,武梅趕緊扯開一抹她自認為非常和善的笑容:“靜靜啊,是我……”

    燈滅了。

    武梅臉色一變,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眼里的兇光收回去。

    再一次按響門鈴。

    但這一回再無人回應。

    當她開始按第三次的時候,一道尖銳的警報聲猛然響起,聲音之大之響亮,方圓五百米之內的行人統統看了過來,武梅更是看到道路盡頭,小區警衛人員的車子飛速向她駛來。

    武梅嚇得拔腿就跑,靠著對小區綠化帶的熟悉,在穿過各種林蔭小道之后,帶著滿身的樹葉泥土和霧水,成功逃離。

    公交車站,武梅面如死灰,無力地蹲坐在地上,今天家里一幫子人的傳票送過來了,近十個人,貪了閔氏十幾萬到幾百萬不等,尤其沈書個臭小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單他一個人就吃了兩千萬。

    證據確鑿,無從抵賴。

    律師說,除非在三個月內把錢湊足了補回去,否則所有人都得進去。

    她當場就被親大哥和親大姐給扔了出來,所有人都要她去跟沈延求情,希望他能網開一面。還要挾她說,錢大家是都沒有的,早花光了,非要填窟窿,就讓她這個親媽出,畢竟管不好沈延都是她的責任,如果沈延一意孤行要跟大家決裂,她也要被逐出家族。

    她之前從閔靜那偷走的珠寶首飾還有名牌的包包,衣服,保養品,已經都被那群強盜拿光了。

    他們現在還霸占了她的家,讓她有家回不得。

    前后都沒了路。

    武梅呆坐了很久很久,她不明白自己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就算沈延不是她親生的,沈延小時候她照顧的也不周到,不盡心,但這小子不還是長大了?還考上了大學。

    就算學費都是他自己弄的貸款,后來的生活費是他勤工儉學,但飲水要思源,沒有她把他養活,養大了,他哪來的命擁有這一切?

    還有家里那群親戚,當初是他們自己跟一群見了蜜的馬蜂似的,擠上來沾光。

    她才開口讓沈延安排他們的。

    可她沒讓這群畜生貪污公款只顧自肥啊!

    一個個的,自己管不住貪欲胡亂伸手,現在出事了,全都怪起她來了?

    我呸!

    武梅的眼神漸漸堅定,她爬了起來,步履蹣跚卻一往無前地朝某處走去。

    《盛楚典當行》

    武梅從衣服的內兜里拿出小紅布包,握在手里看了半天,最終咬咬牙,走了進去。

    ……

    “你再說一遍!”

    沈延隨意地看了眼放在脖子上的美工刀,若無其事地繼續看文件,語氣平靜地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我請假,周一帶老婆孩子去玩,周五回來。我不在公司的這一周,你多費心。”

    說完他還特意在心里比對了一下,很好,一字不差。

    蘇和忍無可忍:“你是人嗎?你沒看我一天到晚都忙成狗了嗎,需要我提醒你嗎,這是你家公司,不是我家的!”

    “不都一個意思嗎,別客氣,盡管把公司當成家。對了,你賺的錢最好放家里。”

    “……我鯊了你!”

    “下周收益全給你。等短期計劃完成,也給你放個長假,你想放多久就多久。”

    美工刀收回了一瞬。

    “真的?”

    “君無戲言。”

    “可你是條狗啊。”

    “……”

    蘇和無視掉沈延難看的要死的臉色,自顧自提議:“你要帶老婆孩子去哪玩?要不,我幫你再招兩個專業管理層,我也跟你們出去浪一陣?”

    “不方便。”沈延直接拒絕,然后才解釋:“北邊大草原,跟節目組一起去的。”

    今天飯后靜靜新給他的消息,說是按照流程下期就該父母一起出場了。

    節不節目的還在其次,跟妻兒一起出去旅游卻是沈延很期待的新事。

    何況大草原啊。

    他很久很久沒有騎馬了,有點懷念那種追風逐電的感覺。

    “拍綜藝啊?那算了。”

    蘇和瞬間興致缺缺,電燈泡他還有興趣做做,綜藝明星就算了吧。

    “不過招人可以有。”沈延又說:“你看著辦。”

    說到正事,蘇和也跟著恢復了正常:“胡氏又派人來接洽我們了,目標還是云安縣的地,價格又高了點。不過我打聽到點內幕,說應該是從首都來了個大人物,這大人物祖籍就在云安縣周邊,胡氏想要投其所好,借這大人物的東風更上層樓,所以才想拿下這塊地,當投名狀用的,對我們沒什么威脅,你怎么說?”

    “不答應。”

    沈延言簡意駭。

    大家族又怎樣,族地又怎樣,誰家還沒點族地了?

    第65章 第 65 章 就愛搞事情的節目組。……

    “小姐。”

    胡曼吟轉過頭, 只一眼便從助手臉上的神色猜出了結果:“閔氏又拒絕了?”

    助手點頭。

    “小姐,閔家這是什么意思, 咱們提的價格已經是市場價的雙倍了,他們穩賺不賠啊。”

    助手不解地問。

    “能是什么意思?羅家那邊露餡了唄。”胡曼吟不疾不徐地回答,相比較助理們的慌亂,她顯得尤為平靜,似乎一切仍在她的掌握之中。

    “誰能想到當初我隨口透露給羅文正的消息居然是真的,小小的云安縣地界還真有座價值非凡的王宮遺跡。”

    想到這件事情的經過,胡曼吟就覺得好笑。

    她與羅文正打從一開始就是商業聯姻, 是為了利益才走到一起的。羅文正在防備她, 算計她,對她家的胡氏集團虎視眈眈, 她又何嘗不對羅家產業垂涎三尺?

    大概一兩年前, 因緣際會之下她意外入了首都一個大家族掌權人的眼, 得知了許多外界難以接觸的消息, 借著消息差讓胡氏狠狠賺了一筆, 出了大大的風頭。

    羅家也跟著眼紅不已。

    一向不著家的男人那段日子里變得特別粘人又聽話,一天到晚圍著她轉, 要星星不給月亮, 絞盡腦汁地討她歡心。

    她享受夠了, 才干脆利落地給了個消息:“云安縣附近有座千年遺跡正待挖掘,等出土后造了博物館, 或者成了景點,那片土地的價格肯定會大漲。”

    這話七分真,三分假。

    羅文正好色貪婪,心胸狹窄,但又不是傻子, 不可能聽完她一面之詞,連求證都不求證一下就砸錢囤地。

    她說話不能張口就來。

    遺跡是真的,考古隊也已集結完畢,但臨出發前一周,領頭的教授卻病危了,考古隊的隊員也隨后被派往其他地點,因此挖掘工作暫且擱置。

    她另外用了點手段,讓羅文正的人前往首都驗證時得出一個結論:挖掘工作具體什么時候重啟不知道,但應該是在兩年以內。

    她想讓羅文正出手買地。

    因為這件事最完整的真相是:那位來自首都大家族的掌權人正在尋找家族祖地,經過多年比對分析,猜測那塊地極有可能是在云安縣度假村附近。

    她之所以能入這位掌權人的眼,甚至得了人家手指縫里落下來的好處,就是因為她心甘情愿地做了對方的馬前卒,替對方在昌城地界幫忙尋找那塊所謂的祖地。

    按理說,她最好是自己把度假村買了。

    但買地總歸是項大投資,要是首都那位真的對此事上心,她投入的資金很快就能看到回報還好一些,偏偏那位是匆匆忙忙趕回的首都,也沒告訴她,什么時候會再回昌城,正經尋找這塊所謂的‘族地’,她當然就不能以身犯險了。

    思來想去,不如讓羅文正替她買了。

    一來,可以削弱羅氏集團的資金鏈;二來,同時給羅氏和首都的大人物賣個人情;三來,日后羅文正要敢跟她翻臉,她就借大人物的手,給這小子一點顏色看看。

    可謂一石三鳥。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羅文正在確認過消息之后,竟然也學她一樣心懷鬼胎地釣魚了。

    釣的還是閔氏的小白臉贅婿。

    呵,男人。

    而且好死不死的,那考古隊的教授近來又身體痊愈,據她重金打探來的可靠消息,那塊遺址范圍越挖越大,早已超出了古墓的范疇,怕不是真正的古時村落、城鎮,乃至大戶人家住宅的遺址。

    恐怕她隨口告訴羅文正的博物館最終真能建成。

    那處度假村的地皮價值也會持續上升。

    閔家,怎么都賠不了。

    “那小姐,我們該怎么辦?”

    “繼續接洽,能談就談,不能談也無所謂,讓沈家的人自己找他們談好了。”

    胡曼吟光棍地說。

    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她站起身。

    “走吧,沈小姐差不多該到了。”

    助理見狀給她披上了外套,又拿來手機。

    恰好此時一條消息通知彈了出來。

    胡曼吟覷了一眼,居然是她準前夫發的。

    【賞臉吃頓飯?今晚八點,瀟湘會館。】

    胡曼吟挑了下眉頭,正要回沒空,今晚天塌下來也沒有人能阻止她陪大腿吃飯。

    對方卻直接發送來一張照片。

    夜光溫泉池中,一對男女笑著相擁。

    男的光著膀子,女的僅著一條布料極少的泳衣,豐滿的好身材一覽無余。

    胡曼吟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照片,忽地一笑:【好。】

    ……

    高級的黑色商務車駛出胡家。

    胖胖的助理大氣不敢喘一聲,一路上都在假裝忙碌,一眼都不敢看自家老板。

    胡曼吟墨鏡之下的俏臉滿是寒霜,眼里的冷光更是嚇人。

    大概二十分鐘后,她們來到目的地,臨下車前,胡曼吟說了一句:“好好查查,誰拍的照片。我不想在昌城再看到這個人。”

    “是。”

    助理微顫顫地回。

    下車之后,胡曼吟摘掉墨鏡,已然又是一臉笑意。

    昌城西山山頂。

    這里是昌城有名的觀星臺,因為占地廣,視野好,而深受昌城人的喜愛。

    此時觀星臺的一邊已經站了許多人,大概十名體格健壯的保鏢,十名西裝革履,訓練有素的‘管家’,甚至還有幾名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胡曼吟還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私人用的救護車。

    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年紀較大,灰白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梳了起來,筆直的黑色西裝褲,白色襯衫熨得平平滑滑,背脊挺立,儀態很好。

    胡曼吟笑著上前打招呼:“榮伯,好久不見。”

    榮伯微微躬身回禮:“胡小姐,好久不見。您有心了。”

    “應該的。雁姑姑可是幫了我不少的忙,我這是禮尚往來。”胡曼吟笑著回答。

    榮伯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胡曼吟也不覺得被冷落,怡然自得地跟在一旁。

    少頃,天空中傳來異動。

    眾人同時抬頭,看向天邊出現的黑點。

    黑點越來越近,轟鳴聲也隨之變得更加響亮。

    風也變得越來越大,胡曼吟不得不戴上助手遞過來的貝雷帽。

    白色的私人飛機緩緩降落在了另一邊的草坪之上。

    等到徹底停穩,隨著榮伯踏出第一步,所有人也緊隨其后。

    艙門緩緩打開,率先下來了個和榮伯一摸一樣打扮的人,緊接著一架輪椅出現在了艙門的部分,通過升降臺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面。

    “先生。”

    榮伯畢恭畢敬地喊人。

    和榮伯作一樣打扮的人推著輪椅慢慢走了過來,胡曼吟才看清了輪椅上的人。

    約摸六七十歲的樣子,頭發花白,一張國字臉威嚴滿滿,即使坐在輪椅上,也無法讓人將他與弱者二字聯系起來。

    胡曼吟見他目光望了過來,本能地露出微笑,本想上去打個招呼,不料老爺子直接移開了視線,中氣十足地咆哮起來:“來這么多人,是巴不得我在飛機上發病猝死,來給我收尸來了?”

    胡曼吟當即不敢再說話。

    榮伯等人也跟著低下頭。

    唯獨推著輪椅的人笑著開口:“先生,您不能每次跟大小姐吵輸了架,就拿自己的命來賭咒,拿我們來撒氣啊。”

    “誰說我吵輸了?我那是懶得跟她一般見識!”

    “是是是。”

    他伸手招來兩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幫著推起了輪椅。

    “告訴那死丫頭,有本事永遠不要回來,更不要來給老子送終,老子不稀罕!”

    輪椅上的人還在怒罵不休。

    這時飛機艙門關上,準備再度起飛,安保人員請大家趕緊撤離現場。

    胡曼吟跟在榮伯身后,后知后覺地發現少了個人:“雁姑姑呢?”

    榮伯身邊的人,胡曼吟聽到其他人稱呼他為‘祥叔’的,聞言哭笑不得地說:“和老爺子臨上飛機前吵了一架,賭氣跑到藏北散心去了。”

    胡曼吟:?

    ……

    4月8日早八點。

    直播間準時開播。

    緊接著李潔就看到xxx進入直播間一類的彈幕瘋狂刷新,只一眨眼功夫,直播間的人數就破了四位數、五位數、甚至開頭的數字也幾乎是以秒為單位在瘋狂更新著。

    很快就來到百萬數。

    李潔心跳的很快,即興奮,又不敢置信,還帶著濃濃的困惑。

    今天可是周末!

    有那么多早起的鳥兒嗎?

    很快她就得到了解答:

    【我大概是瘋了,為了看靜靜,為了看小繼,我給自己定了個鬧鐘!07:59的鬧鐘,我上班都不訂鬧鐘,大周末為了追個直播倒是定了。】

    【已經一星期沒看到我的繼寶了,靠每天那一點點路人分享的偶遇照片,解不了饞。】

    【好可惜,節目組這次去接人的時候居然沒開直播,差點以為又能吃到瓜了。】

    【王希月居然真的離婚了,姐姐干得漂亮!】

    【我靜姐姐的軟飯男在哪,快出來與我一戰!】

    【所以兩個自愿來當實習爸爸和老公的流量小生?在哪個直播間?】

    【笑死了,兩個為了流量來提前適應人夫身份的居然是陳華和張毅。】

    李潔暗道了一聲果然。

    鳥兒早起是為了吃蟲,而這一屆網友滿腦子只有吃瓜。

    王希月恢復單身的消息已經被放出來三天了,網友們集結陣營進退有序地炮轟于家人所有平臺賬號的攻勢也足足持續了兩天。

    一直到王希月親自站出來說明離婚是雙方對彼此的感情已經走到盡頭,經過友好協商好共同作出的決定,甚至連孩子的撫養權和近八成身家的產業都在自己手上之類的事情也都告訴了網友,才讓大家偃旗息鼓。

    不過接下來問題也給到了節目組這邊。

    因為誰也沒想到,這一屆的寶媽里頭不但有單親媽媽,還有倆。

    節目錄到第三期就讓父親也陪同出游是早就定好的流程,不然會有很多人家根本不同意老婆帶著孩子來上綜藝。

    比如王希月就是個例子。

    本來只有一個李扶婷,又是個素人,節目組本打算讓母女倆借口缺席一期,他們可以另外找一家明星夫妻補上。

    但現在又多了個王希月,就比較難辦了。

    最后不知是誰靈機一動,想到了最開始的于慕兒,說,既然能有實習媽媽,為什么不能有實習爸爸?

    這是個好主意。

    至少導演當時眼睛一亮。

    不過他們還得解決一個問題,就是誰會愿意來跟單親媽媽組一次家庭,提前體會一下繼婚的狀態?

    “就憑咱們節目的熱度,有的是人來。”

    “我們知道是為流量來的,他們的粉絲呢?那些男明星的老婆粉多嚇人你心里沒點數啊?”

    總導演聽他們爭論了一會兒,低頭想了想,拍板道:“那就明明白白告訴粉絲,他們是自愿來的!”

    “啥?”

    “有啥好藏著掖著的,上節目不為了流量難道還真是為了跟單親媽媽相親嗎?你們幾個,趕緊擬定一些人選,挑十個出來,給他們發去邀請函,頭兩個答應來的收下就行。這個過程拍下來,到時候剪成小預告片發網上。”

    于是。

    熱搜又爆了。

    第三期節目又一次經歷了未拍先熱,眼下各直播間里火爆的人氣就是最直觀的體現。

    當然,閔靜的直播間尤其熱鬧,也有另一大原因。

    李潔帶著兩位攝像師來到房號為731的房門前,輕輕叩響了房門。

    大概半分鐘后,房門打開。

    一張硬朗的俊臉出現在眼前。

    直播間里瞬間掀起一股熱潮:

    【沈延!!我的一生之敵!!】

    【這張臉無論看多少次都會覺得,活該他吃軟飯!】

    【王希月都離婚了,退一萬步講,靜姐姐就不能為了我也離一次婚嗎?】

    【沈小繼真的好像他,尤其是眼睛,不過臉型和其他五官部位還是更像靜靜,精致一些。】

    “沈先生,您好。”李潔打著招呼,姿態有些卑微,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到沈延她都會有種面對上位者的忐忑。“請問靜靜醒了嗎?”

    沈延點了下頭,側身讓開道路:“進來吧。”

    “那個,在正式開拍之前,我們也想對您做個小小的采訪,可以嗎?”

    沈延回過身,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點了下頭。

    節目組給一家人訂的是酒店套房,有三間臥室,一間客廳,一廚兩衛。

    李潔一進屋就看到正在客廳自己看書的沈繼,打了聲招呼后,專門負責跟拍沈繼的攝像就走了過去,開始一天的工作。

    閔靜也從主臥里走出,今天的她穿了一身鵝黃色的毛衣,下搭同色系百褶裙,越發顯得人高挑纖細,長發挽成低低的發髻,盤在腦后,看起來溫柔又明媚。

    “來了?”

    她熟稔地和李潔打招呼:“吃了沒?”

    “吃了。”

    “哦,我們還沒。”

    李潔:……

    她揚起一個知趣的笑容:“我想跟沈先生做點采訪,要不,您和小繼先下去吃?”

    “行啊,我們下去等你們。”

    說著拿上外套就走,沈繼果斷起身跟隨,母子倆非常默契地沒多看沈延。

    絲毫不在乎所謂的采訪。

    兩個攝像也跟著走了,房間里登時只剩下沈延、李潔與另一位攝像小哥。

    李潔看了眼面前的沈延,下意識地往攝像小哥身邊湊了湊。

    “第一個問題……”她努力做著心理建設,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職業需求,做這行必須臉皮厚,必須!

    “沈先生您好,知道您時間寶貴,我也就開門見山了。至今為止還有很多人認為您和靜姐的婚姻,是純粹的受益者,說更難聽點,您是單純為了吃軟飯才選擇結婚。所以對靜姐這位妻子,還有小繼這個兒子都沒有所謂的真感情。那么,您又是為什么同意來參加節目呢?在錄制節目的過程中,會不會演戲來欺騙觀眾呢?”

    【哇哦,一如既往的犀利問題,不愧是媽寶,就是愛搞事。】

    【節目組真的很懂制造話題。】

    【所以為什么呢沈延,為什么呢為什么呢,快回答。】

    【他要敢在鏡頭面前說不演戲,就是在立人設,將來一旦翻車,必遭反噬。】

    “你要是先入為主這么問話,無論我回答什么都會像是在辯駁,在掩飾。”沈延輕輕一笑,鎮定自若地說:“可是日久見人心。不用管我為什么來,反正我來了,又二十四小時在你們的鏡頭下,你們大家自行辨認就是了。”

    李潔一愣,意識到這人的狡猾絲毫不在閔靜之下。

    【好圓滑的回答。】

    【既點出了節目組想搞事的不良居心,又提前一步堵死了觀眾們對他回答的評判,好賴話都讓他說了,但用行動來證明的說辭聽起來又很真誠。】

    李潔也明白到了這一點,心情登時有點復雜。

    就這點來說,沈延和閔靜這對夫妻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行吧,那第二個問題,在你心目中,靜靜是什么樣的人?”

    沈延聽完,目露追憶之色。

    ——

    “你便是齊國送來的美人?瞧著也無甚稀奇。”

    “你們瞧,她身上穿的衣裳真難看,我的女侍都不屑穿。”

    “哪有人這樣行禮的,你真是齊國王室女?怕不是哪個山野林子里生出來的罷?”

    躲在樹上睡大覺的沈延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雖說開口說話的這些都是他同姓叔伯家的女兒,與他也算親戚,可這些話實在刻薄難聽,他雖對齊女無感,但畢竟是齊國送來求和的禮物,也不能如此慢待。

    要傳出去,楚國顏面何在,他這楚王又當如何自處?

    他正要出聲呵止,卻聽另一道輕靈歡脫的聲音道:“真的嗎?姐姐們要是這么說,那妹妹可放心了,我原先也不明白,齊國為何放著那么多貴女不選,偏選我這個家道中落的,沒成想,竟是因了我這張臉。哎,規矩儀態和窮酸相倒是不急,這楚王宮富麗堂皇,還能短了我的衣食?時日長了,這些都能養出來,就像諸位姐姐們一樣。倒是……這副相貌,若無老天爺厚賞,又無父母饋贈,可是哪里也尋不到的。這人要是生下來就丑啊,便是抹上最金貴的胭脂,也是那涂了料的老樹皮,便是穿著時下最新制的華服,也是老母雞穿人衣,長得丑,還愛作怪,除了招人嫌,什么用處都沒有。”

    話落,楚國王室女們都愣住了。

    沈延也愣住了。

    這一大段,連說帶笑,連損帶罵的,她居然還能笑吟吟的,連口氣都不帶喘。

    “你!來人,給我撕了她的嘴!”

    閔靜轉身就跑。

    邊跑邊回頭笑:“老樹皮,你抓我一個試試。”

    沈延至今還記得,她跑遠時,那飛揚起來的裙角。

    齊人尚紅,那日閔靜也穿著一身紅裙,鮮亮的紅色硬生生地給威嚴卻沉悶的楚王宮,注入了一絲活力。

    ——

    沈延嘴角輕揚:“初見時,一朵嬌花。”

    美麗,卻只是眾多嬌花中的一朵。

    “后來才知道帶刺。再后來,還能瞧見根須底下帶著點潮濕的泥土。難養得很,又好養得很。”

    李潔眨巴著眼睛,突然很想當場對線直播間里的姐妹,問問誰聽懂了。

    【什么意思?這人說話怎么文皺皺的,好裝啊。】

    【他剛才明顯是在回憶,是不是在倆人初見時的場面?】

    【嬌花的意思很好懂,漂亮,嬌弱唄。】

    【帶刺也好懂,脾氣暴,不好惹,咱們靜姐也確實有點脾氣暴。】

    【泥土的意思不會是說靜靜表面無害其實心黑手狠吧?】

    【難道是說靜靜土鱉?聽說他是高材生,是不是嫌棄靜姐沒文化啊?】

    【還說什么難養好養,誰要他養了,不一直是靜姐在養他嗎?】

    直播間里大家開始情緒激烈地批斗,但諸多猜想和吐槽中,一名網友在評論區悄然留下自己的解讀:

    【花朵帶著根,深入土中,就有蓬勃的朝氣,根本不用在溫室里嬌養,精心伺候。相反,任憑風吹雨打,哪怕花敗了也能再開,甚至開得比從前更艷更美,更是能開不止一季。我猜,他是在夸靜姐身上,有著極其旺盛的生命力。】

    很快,這則評論得到了極多的贊賞,李潔在采訪結束后看到,當場悔得抓心撓肝,恨不得抓著手機去找當事人求證。

    奈何她沒文化,當時只能硬著頭皮問:“沈先生,可以說得明白一點嗎?”

    沈延想了下說:“是最適合我的人。”

    第66章 第 66 章 至少,攝她心魂。

    閔靜和沈繼來到酒店一樓的餐廳時, 其他人已經都在了。

    上周五,媽寶2的正片開始播送, 收視率和討論度一騎絕塵,節目組掙得盆滿缽滿,背后的贊助商也非常滿意,打錢打得更爽快了。

    本就財大氣粗的節目組出手越發豪爽,干脆將這家距離草原最近的五星級酒店整個包了下來。

    畢竟這次來的人尤其多,大家都拖家帶口的,餐廳里原來的小方桌都不見了蹤影, 只剩一張極其寬敞的大圓桌, 足夠十八個人坐下的那種。

    不過男人們都沒來,現場還是六位媽媽和六個小孩, 看來采訪的流程并不只屬于沈延一個。

    “靜靜, 快來。”

    袁嘉寶毫不掩飾自己和閔靜的親近。

    閔靜走了過去, 在其身邊落座, 沈繼卻讓王樂樂逮了過去, 不由分說拉進小孩中央。

    “沈哥,他們給我找了個臨時爸爸。”

    王樂樂張口便是大料。

    “還有我還有我。”歡歡湊了過來, 她如今越來越不怕幾個小哥哥了:“沈哥哥, 他們給我找的臨時爸爸長得很好看, 還送我禮物了。”

    說著還搖晃了下腦袋,今天李扶婷給她扎了兩個小啾啾, 戴了兩個紅色流蘇的蝴蝶發圈,蝴蝶翅膀隨著她的動作輕顫著,栩栩如生,又耀眼精致。

    沈繼看了一眼:“那他人還挺好。”

    其他的不予置評。

    “好漂亮呀。”安安忍不住伸手去碰歡歡頭上的蝴蝶,眼里帶著艷羨:“我也要讓爸爸給我買。”

    歡歡眨巴著眼睛, 安安小姐姐在羨慕她嗎?哇,她也能被公主一樣的安安姐姐羨慕嗎?

    她更高興地搖晃起腦袋,和安安開心地玩了起來。

    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回響在餐廳中,讓人看著都覺得美好。

    “長得好看有什么用啊。”張浩斯又一次不請自來:“我爸說了,男人的魅力主要在賺錢能力,能賺錢,肯給女人花錢的才是好男人。”

    看著歡歡頭上的發飾,小胖子一臉不屑:“這么點見面禮虧他拿得出手,安安,要換成是我,少說給你打一對純金的——唔!”

    蔚念笑得一臉和善:“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

    張浩斯本來還想多說幾句,但很快就被嘴里羊肉包子的美妙滋味吸引了注意力。

    哇,太好吃了。

    蔚念暗自松了口氣,心里又忍不住埋怨起丈夫,好好地,跟兒子說這些做什么。

    只希望直播間里聽到這番話的網友能高抬貴手。

    但她想多了,網友們其實對這一屆的小家伙們特別憐愛,就算浩浩是其中最皮最熊的,幾乎將爭強好勝四個字刻在了腦門上,但因為他從不曾真正欺負過其他小朋友,還總是被打臉吃癟,讓網友們開懷大笑,大家就很喜歡這個小家伙。

    再者說了。

    【浩浩說得也沒錯,男人有賺錢的能力,又有給女人花錢的魄力,怎么不算有魅力呢?】

    【總比除了老實啥也沒有的強吧。】

    網友們如是說。

    緊跟著大家就被張浩斯吃包子的樣子給徹底吸引住。

    【這孩子是天選吃播博主。】

    【羊肉包子有這么好吃嗎?我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要說張浩斯有什么除了莽、口無遮攔鬧大笑話之外的優點,獨一無二的飯張力當得頭籌。

    就連沈繼,只往他那瞅了一眼,登時口舌生津。他咽了口口水,若無其事地拿起面前的另一個羊肉包子,開始干飯。

    樂樂也緊隨其后。

    文之遙剛才就在認真干飯。

    玩夠了的歡歡和安安小姐妹感覺四周靜了下來,看了小伙伴一眼,好家伙,一籃二十來個的大包子空了小半。

    不由分說加入大部隊。

    閔靜笑著收回視線,幾個孩子除了最開始磨合期的不愉快,后來就再沒有吵過架,甚至通過上一期真心話大冒險之后,幾個人的感情更是肉眼可見地變好了。

    也許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孩子們的性格截然不同,也各有千秋。之遙好勝卻爽利,安安嬌氣但知分寸,浩浩霸道但從不真正欺負人,還很聽勸;

    樂樂知禮,歡歡早慧,雖然時不時有些小心思,但難掩其善良的本性。

    他們都愛吃愛玩愛鬧愛笑,卻也懂善良,講義氣。

    真的很適合做她家這小孩身大人魂,自以為狂拽酷霸炫其實難掩稚氣的兒子的玩伴。

    早餐用完,男人們下來了,還都是坐同一班電梯下來的,到地方一看,發現圓桌被分成了三個區域,女人們親密無間地坐在了一堆,孩子們也坐在了一堆,他們只能自覺地坐滿空閑的一排椅子。

    孩子們胃口很小,不一會兒就飽了,看到爸爸們過來當即高興地迎了上去,親熱地給介紹那道早餐最好吃。

    “這個包子,還有那個馕,都好吃,爸爸我給你夾。”

    這是小棉襖安安。

    “媽媽說這里的牛奶特別有營養,特別好吃,爸爸你先吃著,我給你剝雞蛋。”

    這是更厚一層的棉襖文之遙。

    “這個這個這個,都特別好吃……”

    “臭小子,你不是來給我夾菜的嗎?怎么都自己吃了?”

    “額,太好吃了,我忍不住……爸,你自己夾吧!”

    這是試圖當棉襖但一個轉身就漏風的張浩斯。

    哄堂大笑。

    張同和兒子張浩斯如出一轍的圓臉上登時掛不住了,罵了一句:“臭小子。”

    等他眼神掃過仍停留在座位上,根本無動于衷的沈繼時,又笑了起來,難掩得意地沖沈延看了一眼,又說:“算你還有孝心。”

    沈延只當看不見。

    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導演適時地出來發布任務,今天也有任務,六個家庭根據方才幾個爸爸走出樓梯的先后順序來決定抽簽順序。

    第一個是沈延。

    張同有些不服氣,這大兄弟不僅人長得高又帥,氣場還這么強大,剛才走進電梯的時候更是習慣性地竊取了c位,害他一個堂堂國內前五百強的老總被迫站角落。

    走出來的時候也是第二個。

    哦他想起來了,這兄弟雖說是個上門女婿,也好歹做了幾年集團老總,有點氣勢也很正常。

    不過也就那樣吧,男人要是真有本事,做什么上門女婿啊?估計還是草包一個,等后面有機會,他隨便展現一點內涵就夠碾壓他了。

    哼。

    這時人們的座位也以家庭為中心被分開了。

    沈延抽完簽就極其自然地回到閔靜身邊,將手里的紙條遞了過去。

    閔靜拆開一看,居然是牧羊一天?

    “便宜你了。”閔靜對沈延說道。

    沈延眉頭一挑,拉了拉她的耳垂,警告:“這不是便宜我們嗎?”

    這不該是夫妻同心的時候嗎?難道她還想他抽中苦力活?到時候輸了怎么辦。

    恰好此時張同抽中的任務是擠羊奶。

    沈延立刻示意,一家三口擠羊棚里給羊擠奶,可一點都不輕松。

    有對比才有高下。

    閔靜輕哼一聲,她說的便宜,才不是這個。

    沈繼安靜地坐在一旁玩著自己的手表,根本不參與倆人的話題。

    文之遙的爸爸文青山抽中了給羊剪毛。

    路宇是幫牧民們做飯。

    新來的兩大流量小生,陳華刷馬,張毅跑馬。

    分工完畢,眾人出發。

    “你一會兒下車跟我安排好的人走。”

    張毅借口沒拿手機,折返回來,卻與拿著他手機的經紀人撞個正著,經紀人趁機壓低聲音說:“記得挑我給你安排好的馬。”

    張毅拿了手機就走,他很鎮定,在路上還能找借口與樂樂互動,問他騎過馬沒。

    樂樂老實地說沒有。

    “那叔叔一會兒教你。”

    說著,為表親近,特意去揉亂了孩子的頭發。

    樂樂說好,刻意放慢步調等人超過了自己往前走了,才默默伸出手將頭發復原,并毫不猶豫往自家沈哥處走去。

    草原很遼闊。

    一般生活在遼闊土地上的人民,心胸也是寬廣的。

    眾人一到就被熱情似火的牧民老鄉拉去了自己的帳篷,受到了隆重的歡迎。

    閔靜一臉欣喜地看著面前色彩鮮艷的長袍:“我可以隨便選?”

    當家女主人笑著點頭。

    在她的幫助下,閔靜很快穿戴整齊,頭發也梳成了辮子,戴上瑪瑙額飾。

    這民族的袍子有些寬大,顯現不出她的好身材,但穿在身上,卻好像自帶了風的不羈,和云的瀟灑。

    她站在立地鏡前,看著鏡中容貌明媚,舉止英氣的女子,心情更好了。

    道完謝,閔靜迫不及待出門。

    ……嗯,她才不是要給某人看呢。

    可她才出帳篷,就看到眼前幾乎有一人高大的黑色駿馬,正在原地踢踏噴氣。

    她的視線漸漸上移,瞳孔微微一縮。

    ……

    沈延死后,

    長達很多年的時間,在很多輾轉難眠的夜里,閔靜總是會想和沈延有關的事。

    一開始,總縈繞心頭的是他們的最后一面。

    那時沈延已然一反常態,疏遠他們母子很久了,前朝后宮有無數流言蜚語,都在說她失寵了,說沈延厭了她的矯揉造作,更是厭了繼兒的頑劣與不堪教誨。

    因為她的母國齊國,又在聯合他國給楚國使絆子,甚至害得邊關將士損失慘重。

    沈延對她恨屋及烏。

    甚至有人在議事堂當眾提出,要將她遣回齊國,跟齊國徹底斷了姻親,以明立場。

    起初,她都沒放在心上。

    還將亂嚼舌根的侍從狠狠打了一頓,丟出宮去了。

    直到那晚沈延走到她宮門口。

    也沒進來,就站在門口,與她隔了扇門,淡淡宣告:楚國危在旦夕,概因齊國而起,她這樣的王妃他要不起,繼兒他也不要了,即日起便要將娘兒倆送到魏國為質。

    因為他要娶魏國長公主。

    楚國要和魏國結盟,他許諾了王后之位,以及未來的楚國王位。

    所以她和她的繼兒,都得給魏國長公主和將來長公主所出的公子騰地方。

    她記得自己的心如死灰,記得自己的歇斯底里,記得自己隔著門與他對罵,什么難聽罵什么,甚至咒他早死,咒楚國被滅,咒楚國上上下下死無全尸的話都罵出聲了。

    沈延也不遑多讓,罵她故作清高,罵她恃寵而驕,罵她多年來不知進取不懂上進,破落門戶出身,還總擱他這拿腔拿調,總要他個當王的低聲下氣,這對嗎?

    倆人吵得天翻地覆不可開交。

    一副反正今后永不再見,再不把這些平日里積攢在心里的話罵出來,就來不及了的做派。

    那場架,確實是閔靜一輩子吵過最兇,說過最多狠話的架,哪怕過去十幾年,依然記憶猶新。

    很多很多年后,繼兒都獨挑大梁快十年了,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沈延罵她的一堆話里的一句:

    “孤都不知道你對孤是真心或假意,孤這些年卻只你一個,這筆帳怎么算,都是孤虧了!”

    也許是時間長了。

    記憶伴隨著這話出現的,竟不是他的刻薄模樣和惡毒話語。

    而是帶了些委屈。

    帶了委屈?

    可能嗎。

    她嗤笑了一聲沒深想。

    可養老的日子太悶太閑了,她的思緒就總是不受控制地去追憶年輕時候的事。

    想得最多的還是沈延。

    想他的壞,想他的好,想他的負心薄幸,想他的呵護備至,想他那句,不知她真心還是假意。

    哎。

    當然是假的。

    她可是齊國送來和親的禮物,一件賠禮道歉的禮物,想在楚王宮里活下去,還活得好,她能不與他逢場作戲嗎?

    潑辣也好,語出驚人也好,榻上風情萬種也好,不過都是在他心里烙下自己影子的手段。

    她得活命啊。

    在楚王宮里,不抓緊他這個楚王的心,她怎么活?憑真心?

    她要真心,第一次面對那些貴女時,要不是早知道他在,她老早就避著她們走了,誰會上趕著找不痛快,自找羞辱和麻煩?

    她要真心,第一次侍寢的時候,能邊嚶嚶哭著喊疼求憐惜,邊勾得他食髓知味又來了好幾次?

    就憑那莽夫的粗糙技術,她老早一腳把他踹下床了!

    她要真心,他能有資格看到她偷偷對著銅鏡練習許久才做出來的矯揉造作的嬌模樣?

    狗男人,眼睛亮得比誰都兇,被她拉著衣袖輕聲撒嬌的時候半個身子都酥了,

    回頭敢問她要真心。

    當時吃的時候怎么不說?

    這會兒吃干抹凈了怪她沒有真心了!

    要不是有楚王的身份,就他這么個東西,也配享受她這些精雕玉琢的美人心計?

    呸!

    ……

    可是再后來。

    她精力愈發不濟的那些時日。

    所有的記憶似乎都慢慢、慢慢消散。

    只剩下最特別的一些片段。

    其中就有,她最開始對沈延動心的時刻。

    繼兒滿月時,恰逢邊軍大勝,楚國上下一片歡騰,沈延為犒賞邊軍,決定親率群臣前往城外迎接,那時她獲封王妃,也被要求隨同。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沈延身穿戎裝的樣子。

    他挺拔的身姿在訓練有素的將士中毫不遜色,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豪邁。

    平日里身穿王服的沈延就算不說話,身上也自帶一股想要壓人一頭的氣勢,逼人以他馬首是瞻的氣勢。

    是為王者久居高位,自然而然形成的一股勢。

    可她不喜歡那種氣勢,總讓她忍不住擔心自個兒的小命,在他面前說話做事之前,總要在腦子里過上兩遍。

    費勁。

    一身戎裝的沈延,身上氣勢依舊很盛,因為他盡管身在殺氣騰騰的將士之中,依舊鶴立雞群,就算是主將,也要低他一頭。

    卻另有一股味道,是平時看不到,卻攝人心魂的。

    至少,攝她心魂。

    那種專屬于男性的力量與野性。

    第67章 第 67 章 她要做一件,上輩子就想……

    閔靜心臟砰砰直跳。

    她怔怔地看著那抹身影, 目光專注而認真,仿佛天地間, 只剩下他一人。

    沈延似有所覺地望了過來,見到她這副模樣先是一愣,緊接著嘴角便止不住地上揚。

    一只手落在了閔靜肩膀處,將她的意識喚回。

    閔靜回頭,居然是袁嘉寶。

    這貨眼也不眨一下地看著沈延,甚至咬了咬下唇,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靜靜, 我們是不是姐妹?”

    閔靜瞬間心生警惕:“干嘛?”

    “我真的不能摸一下你老公的腹肌嗎?”

    閔靜一把將她推開兩米遠, 義正言辭:“我們不認識。”

    袁嘉寶只好讓一步:“那讓你老公騎馬帶我溜一圈。”

    “你老公來了。”

    啊?

    袁嘉寶回頭,一臉黑線的路宇就站在她身后。

    她剛剛說的話想當然是被聽到了。

    “老公你來得正好, 你看靜靜, 真是不經逗。”她訕笑著去挽他的胳膊。

    “是嗎, 要不我幫你勸勸她?”路宇皮笑肉不笑。

    袁嘉寶:……

    她后退兩步, 突然拔腿就跑:“一個兩個, 都沒幽默感,不跟你們說了。安安, 安安!”

    快來救救你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被袁嘉寶笑死】

    【袁嘉寶演我, 誰不饞這樣的沈延吶。】

    【本靜靜毒唯有點毒不下去了, 這樣看來,靜靜吃得真不錯。】

    【蒙古袍本來就適合沈延這種脫衣有肉型, 那發帶又是哪位神仙的神來之筆啊!】

    【靜靜吃醋的樣子也好可愛啊,不行我不能讓她得逞,我要去沈延的直播間一趟了。】

    【靜姐放心,姐妹幾個是去幫你看好他的!】

    【沒錯沒錯。】

    沈延原來略顯冷清的直播間瞬間迎來大批的人氣。

    相比較之下,另一邊穿戴整齊, 早已立于馬上凹了無數姿勢,只等直播間人氣鼎盛,結果左等右等都沒見來人,甚至僅剩不多的顏狗都在往外跑的張毅幾乎咬碎了標志□□牙。

    撞型不可怕,誰肌肉小誰尷尬。

    【毅崽不怕,媽媽只是去刺探一下軍情,媽媽心志堅定,絕不會落入敵方美男計——】

    【毅哥不怕,我就去看一下隔壁的馬有多帥,很快回來。】

    【我這顆心只會為了毅哥跳動,我此去主要是為了討伐一下男狐貍精——】

    張毅呵呵:我信你們個鬼。

    果不其然——

    【姐妹們,那男狐貍好深的道行,頂不住啦!】

    【什么?大膽狐妖,姐妹別怕,我這就來助你!】

    【姐妹同心,看我千里御劍,瞬息便至!】

    張毅一把摘下千挑萬選來的發帶:不玩了!

    “你這后生不錯。”

    一道爽朗的笑聲隨之響起。

    是本地的牧民大叔,沈延穿的是他家的衣裳,騎的也正是他家最烈的馬。

    “我家大黑脾氣可倔,可不是誰都能騎的。”

    大叔一臉贊賞地看著沈延,他家牛羊馬群很多,不少節目組來草原錄制,都是優先選擇跟他家合作的,以往也有很多藝人借馬借衣,都是拍過古裝劇,上過馬術課的,自以為有點經驗,正好來耍耍帥,出出風頭。

    外行人看熱鬧,以為能上馬背,挺直了背脊跑上一圈不掉下來,就算是會騎馬了。

    殊不知真正的精通,是松弛。

    “是嗎?我覺得它挺乖的。”沈延也沒有大出風頭的意思,摸著座下駿馬,目露追憶。

    古往今來幾個男人不愛馬?

    寶馬、神劍、美人、權柄,自古就是每個男人的心之所向。

    他也不例外。

    身為楚王,他沒上過戰場,但生在亂世,只懂舞文弄墨的君王與亡國之君無異。

    他年少便學騎射劍術,也曾入過軍營,也有自己的坐騎。

    那也是匹黑馬,生的神駿異常,很配他王者的身份,可惜他身居高位,每日有處理不完的公務,很少有放縱自己去郊外跑馬的時候。

    于是那匹寶馬就被他賜給了對他忠心耿耿的武將王義,寶馬當配勇將,才不會如明珠蒙塵。

    催著馬走動了一會兒,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微風,望著不遠處寬廣的草原,他心中又生出一股沖動來:“大叔,我能帶它出去跑一圈嗎?”

    “去吧。”大叔很爽快:“是該帶大黑出去跑一圈了。”

    沈延正要出發,就看到同一家馬廄里,與他差不多裝扮的沈繼同樣騎著一匹馬緩緩地走出。

    那時一匹深棕色的馬,是比他的大黑矮點兒,但絕非馬駒。

    沈延皺眉:“你一個孩子,逞什么強?”

    沈繼不以為意:“你又不是我,怎知我逞強?”

    說著徑自驅馬繞過沈延,往另一邊去。

    沈延想跟上,在聽到閔靜的聲音后,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去。

    一家三口抽中的是牧羊的任務,這草原遼闊無邊,羊群的數量他方才問過牧民大叔,足有二百來只,想要完美完成任務,最好騎馬。

    可閔靜……

    閔靜看著面前的馬,咬了咬唇。

    她還真沒學過,畢竟上輩子出行都是馬車代步。

    看了眼一旁正在學馬的新手,也就是王希月和李扶婷兩位,畢竟來參加節目的嘉賓里,幸喆是擊劍冠軍,力量控制極強,不多時就掌握了騎馬的要點;蔚念是金牌配角,也曾拍過古裝戲,甚至還是戰爭戲,騎馬對她而言也不是問題。

    至于袁嘉寶,這貨不拍戲,但有錢呀,馬術課也是去玩過的。

    只剩下出身普通的王希月和李扶婷了。

    沒有瞧不起任何人的意思,但閔靜就是不想現學,萬一鬧出笑話來——

    干脆咬咬牙,向沈延走去。

    沈延本就在看她,見狀,視線更是毫不避諱地落在她身上,眼中帶了一抹期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閔靜的表情漸漸變得堅定,她要做一件,上輩子就想做的事。

    她來到沈延面前,輕輕仰起白皙的脖子,在萬眾矚目下,坦然自若地伸出雙手。

    “抱我!”

    眾人傻眼。

    閔靜卻一臉坦然,甚至理直氣壯。

    短短兩個字,更是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不像個求助者,也沒有情侶之間女生撒嬌求抱抱的曖昧,倒更像是她在居高臨下地命令沈延。

    ……姐,咱們是不是有點過于強勢了?

    但出乎意料的,沈延莞爾一笑,如她所愿地彎下身來,有力的臂膀挽住她纖細的腰身,輕輕一提,閔靜就被提上了馬背。

    眾人:???

    【少俠好臂力。】

    【提上去了?這就提上去了?我還以為他至少要先下馬。】

    【……牛,靜姐吃得真好。】

    【扛不住了,好好好,不就是成為富婆嗎,等著瞧!】

    另一邊正和老婆各乘一騎,手牽著手漫步秀恩愛,幻想著網友們此時是不是在羨慕自己這對神仙眷侶的張同看到這一幕,手上猛地用了勁。

    “嘖!”

    蔚念趕緊收回手,忍不住打了他一下:“疼死了!”

    看到不遠處的場景,她也有些羨慕,忍不住對自己老公說:“健身房,安排上?”

    張同下意識就想回一句,男人外表不重要之類的話,可這回不知怎的,真說不出口。

    最終答案在嗓子眼百轉千回,成了一句:“行,我上!”

    不就是腹肌嗎,不就是臂力嗎,他上他也行!

    ……

    袁嘉寶收回羨慕的表情,可憐巴巴地看向自家老公。

    路宇受不住,再加上男人的好勝心確實也被激起來了:“知道了,回去就辦健身卡。”

    袁嘉寶興奮地跳起來:“我老早給你辦好了,最頂級的鉆石卡,一年!”

    路宇眼前一黑,好家伙,他掉坑了!

    ……

    只有同為奧運冠軍的文青山,他撓了撓頭,臂力他是有的,但這馬術……“老婆,我覺得騎馬很有趣,回頭我能報個馬術課嗎?”

    幸喆笑得一臉幸福,本想說不用那么麻煩,她不在乎,可她忽然想起上回深夜聊天,閔靜說過一句,男人想對女人做些付出的時候,千萬不能拒絕。

    她心中一動,點了點頭:“好!期待你的表現。”

    ……

    歡歡有些害怕地看著面前比她高太多的大馬,盡管節目組安排的牧民努力操著一口不甚標準的普通話,再三跟她擔保說這是最溫順的小母馬,絕對絕對不會摔傷她,更不會吃掉她,她也很難說服自己往前一步。

    因為她的腿已經開始發軟了。

    “媽、媽媽……”

    她顫抖著想讓媽媽趕緊來救她,卻在此時,兩只粗壯有力的大手穿過她的肋下,輕而易舉地將她提了起來,歡歡只覺得眼前視線驟然開朗,那只高大的馬駒也不再是她面前難以逾越的怪獸大山,而是腳下……

    她居高臨下看著,奇了怪了,剛才仰著頭被這匹馬駒的一雙大眼睛盯著看,仿佛她是它的食物一樣,嚇都要被嚇死了。

    可這會兒一看,哪有什么要吃人的怪獸。

    矮矮的,小小的,分明很可愛啊。

    “伸手摸摸,讓它認識一下你的氣味,如果它愿意讓你摸它的頭,就說明你們是朋友了。”

    一道溫柔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歡歡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枚嵌在嘴角的黑色釘子,她一下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節目組給她找的臨時爸爸。

    不等歡歡反應過來,大手抓著她的小手緩緩往馬兒鼻尖探去,馬兒若有所覺地湊了過來,鼻子動了動,呼出的氣息熱熱的,濕濕的,歡歡嚇得猛地把手抽回來,陳華笑了聲又安慰她:“沒事的,你看,它很乖。”

    說著還示范了遍。

    歡歡親眼看著小馬駒嗅完他的手后毫無反應,任由大手繼續貼向它的臉頰,頭頂。

    見狀,歡歡就不那么害怕了,甚至有點躍躍欲試。

    陳華也適時地拉著她的小手又試了一次,這回,歡歡熬到了親手摸到馬兒頭頂鬃毛的階段。

    有點硬硬的,有點扎手,但是,它真的不咬人!

    歡歡轉憂為喜,摸得越發起勁,小小身子也不自覺地越來越靠近馬駒。

    陳華干脆將她放上馬背,他人高一米八八,這幾個月大的小馬駒不過到他腰際,單手護著孩子單手拉著馬兒韁繩,簡直不要太簡單。

    糾正完歡歡的坐姿之后,領著小馬慢慢地開始走動。

    歡歡起初小臉泛白,一手死死抓著前鞍橋,可是當小馬走出去近八米,依舊溫順安靜,沒有生氣咬她或者摔她,歡歡的膽子就慢慢大了起來,臉色逐漸恢復,眼里也緩緩多出一份雀躍。

    “很簡單的,對吧。”

    耳畔響起臨時爸爸帶笑的詢問,歡歡笑著抬頭,重重點頭:“嗯嗯!”

    咔嚓。

    畫面定格。

    李扶婷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打了一下。

    ……

    “手放在這里,它動的時候,你的腿要——樂樂,去哪里?”

    王樂樂頭也不回:“張叔叔,我覺得你說的對,走捷徑又不可恥。”

    張毅一臉恍惚地眨了眨眼,他什么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等等。

    他一臉慘白。

    捷徑!

    “你放心我會好好表現的,嘖,她都結過婚了,還有個那么大的兒子,我不至于那么饑不擇食。不過說回來,這種級別的富婆要是愿意,我也不是不能放低點底線,能走好多年彎路……走捷徑怎么了,走捷徑又不可恥。”

    這小子偷聽了他跟經紀人的電話!

    ……

    王樂樂才不在乎身后的人被他的炸彈炸得如何體無完膚,他徑自走到沈繼面前,學著閔靜的樣子伸出手。

    “沈哥,抱我!”

    沈繼瞬間黑了臉:“滾!”

    第68章 第 68 章 “巧了,我也姓沈。”……

    人們此時在想什么, 說什么,閔靜統統不在乎。

    背靠著沈延寬闊而溫暖的胸膛, 她側身抬眸,右手溫柔地撫上他硬朗的下顎,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給你一次機會,帶我私奔。”

    沈延瞳孔微微一縮,低頭看著懷中似化作繞指柔的嬌嬌人,似乎懂了什么。

    他不再多說,雙腿一夾馬肚, 大黑馬嘶鳴一聲, 如箭離弦。

    “哎?”

    倆人的攝像師同時愣住,跑這么快, 他們怎么跟?

    “開車, 開車去追!”

    總導演急著說。

    笨重的設備剛扛上車, 再抬頭, 倆人已經成了遠處極為渺小的黑點。

    攝像師:……

    總導演:……

    直播間:

    【好家伙, 這倆口子要干嘛去,鏡頭都不要了?】

    【談戀愛不帶我, 差評!】

    【靜靜, 我的靜靜!我的白菜讓豬整個打包走了!嗚嗚嗚。】

    【有什么是小情侶之間的事不能讓我知道的?我難道是外人嗎?】

    【此時此刻最應該覺得被拋下的難道不該是沈繼嗎?】

    一句評論慢悠悠地劃過, 直播間登時安靜了下來。

    對哦,沈小繼!

    【丸辣!沈小繼有樣學樣, 也跑啦!】

    眾人后知后覺地抬頭,完蛋,這是閔靜倆口子的直播間,此時攝像師還在后頭奮起直追,除了兩口子的背影啥也看不到。

    立即有人切換直播間, 也有人打開第二設備,只有一早就在用折疊屏同時追兩個直播間的真愛土豪粉哭著吐槽:【上行下效,什么樣的父母養什么樣的兒,古人誠不欺我!】

    在她視角里,沈繼跟父母們一樣,騎著馬早就跑遠了,急得攝像和跟隨導演趕緊上了第二輛吉普車去追,偏偏這輛車還出了點毛病,半天沒打著火。

    “給我上航拍器!”

    導演咬牙切齒,要不是為了那該死的贊助費,他死也不會選擇用這種性能差的要死的贊助商產品!

    找航拍器,開機、調整,再到送上高空,一系列動作下來,別說那對不靠譜的父母了,沈繼都沒了蹤影。

    “先找小孩!”

    導演果斷做出決定。

    ……

    閔靜可不知道身后出現了什么事,她此時此刻坐在狂奔的馬背上,仗著沈延高超的馬術,肆意地迎著清風展開雙臂,表情是說不出地愜意。

    天地蒼茫遼闊,綠草如茵,不遠處牛羊如云。

    沈延不再加速沖刺,而是任由馬兒慢下腳步,帶著他們在草原上隨意走動。

    閔靜懶懶地往后靠了靠,清楚地感受到背后,屬于沈延的心臟在有力地跳動著。

    與她的貼得極近。

    “我曾不止一次想過。”她輕輕開口:“你要不是楚王,咱們一家只是普通百姓,你耕地放牧,狩獵養家,我織布做飯,給你生兒育女,咱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用大富大貴,只三餐溫飽,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是不是也挺好?”

    她低聲輕喃,仿佛情人之間的蜜語。

    沈延聽得心里癢癢的,回答得卻很清醒:“我要不是楚王,你可看不上我。”

    閔靜一愣,直接笑出聲來,甚至越笑越大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言之有理。”她一邊擦眼淚,一邊肯定。

    淡淡的愁緒和感慨來得快,去得也快,閔靜回身的時候看到了身后追上來的攝像,心中一動,果斷拉下沈延的衣襟,送上一個深深的香吻。

    “往事不可追,幸好咱們來日方長,對么,王上?”

    微微上揚的尾音,嘴角嫵媚的笑容。

    無一處不勾人。

    沈延不語,結實的手臂微微用力,纖腰被不費吹灰之力地提起,那抹紅唇便好似再一次主動送上一般,被他笑納。

    攝像小哥姍姍來遲,直播間迎來的第一個畫面,是沈延若無其事地給懷中閔靜整理被風吹亂的長發。

    畫面依舊美好,男帥女美,就是倆人表情很正經。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博覽群書養出來的直覺告訴我,越正經越不對。】

    【不要以為我瞎,靜靜臉分明是紅的,別跟我扯高原反應,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我要鬧了,你們倆口子真的把我當外人是吧,我真鬧了哦!】

    【剛才發生了什么,你們不給我重播小心我腦補,我腦補起來就不是人了我跟你們說,那分寸我可把握不住了我跟你說。】

    【那個啥,這邊爹媽找到了,那邊孩子還沒找到呢,我的沈小繼還有人關心嗎!】

    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震碎了所有蠢蠢欲動的顏色心,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到了沈繼的直播間。

    航拍器的速度自然是比馬快,不多時畫面里就出現了目標,但在鏡頭拉近的剎那,所有人的心不但沒被放下,反而高高提起——

    【靠,狼!】

    兩頭肩高接近一米的黑色四爪動物不知從哪里出現,一前一后地堵住了沈繼的去路,隨著鏡頭的推進,眾人才得以看清那不是狼,狼沒有那么纖細的身材和粗短的毛發,而更像是狗。

    可問題是狗哪來的那么尖銳,那么兇悍的表現?

    兩只黑色大狗前肢著地半趴在地上,對著馬上的沈繼呲牙咧嘴,作勢進攻。

    沈繼座下的棕馬被嚇得半死,四只馬蹄不安地跳動著,突然,一只大狗猛地撲了上來,棕馬下意識立腿去踹。

    沈繼暗道不好,他緊緊抓著馬兒的脖子,但終究人小力微,落下馬來。

    兩只大狗立即興奮地嚎叫著朝沈繼沖去——

    所有人的心跳都幾乎停止——

    比較膽小的粉絲已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在屏幕前尖叫出聲——

    “大威小武!”

    一道氣急敗壞的女聲急不可耐地傳來,但看來為時已晚。

    兩只大狗已然落到了沈繼的身上,爭前恐后地,

    舔他的臉。

    沈繼趕緊抬手遮擋。

    但兩只大狗似乎都很霸道,也很聰明,知道用前肢去撥開他的手,繼續狂舔。

    “大威小武,趕緊給我回來!”

    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落下,兩只大狗的動作同時一頓,隨后不甘不愿地往回走去。

    終于從那滿滿愛意中脫身的沈繼長長地吐出口氣。

    視線里突然出現一張臉。

    是個女人。

    正關切地看著他:“你沒事吧?還能動嗎?”

    沈繼點點頭,他先是在地上嘗試著動了一下四肢,發現都能活動自如,大概是五歲小孩的特有屬性發揮了作用,體格嬌小且肢體柔軟,而且這里是草原,有青草覆蓋,自帶緩沖,雖然從馬背上高高落下,卻也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他慢慢爬了起來。

    女人見狀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氣:“沒事就好,真抱歉,畜牲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它們。”

    雖然大威小武平時從來不這樣,但是女人不想解釋什么,這件事上,錯了就是錯了,剛才這孩子要真出了什么事,她得愧疚一輩子。

    沈繼看了眼女人身后的兩只大狗,心里大概知道一些緣故,但也沒開口求情,要不是他年紀小,要不是這里有草地……

    自己的命,怎么都要比兩條狗重吧?

    “也不用太重,我運氣不錯,也給它們沾沾喜氣好了。”

    他于是說。

    女人愣了一下。

    身后兩只大狗突然又開始躁動,它們仿佛聽懂了沈繼在為它們求情,也原諒了它們的莽撞的話,興奮地雙雙往前沖了一米,幸好女人及時回頭,瞪了一眼,兩只才不情不愿地作罷。

    可盡管留在原地,兩只還是忍不住沖著沈繼哼哼唧唧,親近的意思溢于言表。

    女人更覺驚奇。

    本來這倆好端端地在給她開道,中途不知聞到了什么,忽然就興奮起來,拔腿就往這里跑,起初她還以為是聞到了野兔野鼠的味道,每當一回事,直到遠遠地看著這倆將一匹馬圍在中間,才察覺到不對勁跟了過來。

    難道說,這倆貨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這小孩?

    但不是當獵物,而是……

    轉過頭來,認真地打量起沈繼,這一打量,又是一愣。

    右手更是不自覺地捂住心口。

    好奇怪的感覺。

    她暗襯。

    眼前的小豆丁最多四五歲大,長得粉雕玉琢很是可愛,雖然一身牧民打扮,但那白嫩細膩的皮膚根本不像是本地小孩。不過,這孩子最奇特的,要屬神色。

    他模樣有多俊俏,神色就有多成熟。

    是的,成熟。

    在此之前女人從未想過自己真的能在一個四五歲的小孩身上看到所謂的成熟氣質。

    但她真的看到了。

    憑她的閱歷與識人的能力,她可以保證自己沒有看錯。

    不過,這不是讓她愣住,或是心生怪異的緣由。

    她也無法解釋,怎么一看到這孩子的臉,竟會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甚至還有一股親切感。

    “沒想到它們這么喜歡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忍不住問。

    殊不知她剛才在打量沈繼的時候,沈繼也在打量她。

    女人雖然身形很纖細,也很有力,但看得出來已經不年輕了。用現在的專業術語,某人越來越常掛在嘴邊的語言說,就是眼角的皺紋和法令紋都很明顯,可她身上卻有種磅礴的生命力,更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就算是站在那不開口,也讓人難以忽視。

    最關鍵的是,沈繼覺得,她這張臉很眼熟。

    仿佛在哪里見過。

    “我叫沈繼,你呢?”

    女人的眉毛高高挑起,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哪個沈?”

    沈繼想也不想:“周文王第十子晡季食采于沈的沈。”

    女人笑了一聲,說不出的滿意:

    “巧了,我也是這個沈,我叫沈雁風。”

    第69章 第 69 章 “不把膿擠出來,傷好不……

    “你小小年紀, 竟然也知道周文王?”

    沈雁風對眼前小孩的好奇心幾乎到達了巔峰,這世上姓沈的數以萬計, 一般人都會回答沈城的沈,或者只會說偏旁是哪個的字。

    畢竟,不是誰家都有流傳千古的族譜,知道自己血脈起源的。

    沈繼眨了下眼:“讀書就知道了。”

    自家老祖宗,他當然知道。一統天下那會兒,若非有這一層血脈淵源可考,也沒那么容易堵住那批老學究的嘴。

    說著他緩緩走到兩只翹首以盼許久的大狗面前, 輕撫狗頭。

    兩只大狗激動地爭寵。

    沈雁風看在眼里, 忍不住說:“喜歡狗?要不要送你一只?”

    “喜歡。”沈繼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兩只大狗的喜愛,在毛茸茸、小短腿、圓圓腦袋圓屁股等為審美標準, 憑美貌血統論高低的寵物狗大行其道的后世, 這種四肢格外細長, 模樣難看, 牙齒尖銳兇性外露的大型獵犬已經很難見到了。

    可他偏對這種犬情有獨鐘。

    因為這是最勇最猛的獵犬。

    但對于沈雁風的好意, 他卻說:“但不必了,我不養狗。”

    “哦?為什么?”沈雁風問, 看著他矮矮的個頭, 她自覺找到了答案:“你爸媽不允許?”

    “他們還沒資格幫我做決定。”沈繼輕哼:“它們這樣的, 不該養在封閉的院子里看家護院,還是在這種遼闊天地間肆意奔跑更好。”

    才怪。

    沈繼義正嚴詞地說完, 回頭就翻了個白眼,他也想養這么威風凜凜的大狗,可他如今不是西帝了,沒有動輒十來個奴仆幫著照顧,伺候這些崽子的吃喝拉撒了。這要自己養, 洗澡梳毛帶著出去遛彎還算小事,狗萬一……

    養貓鏟屎他認了,鼻子一捏反正在自己家也沒人看見。

    出門遛狗撿屎絕無可能!

    沈雁風不知其所以然,只是覺得這孩子越看越討人喜歡,正要多說一些,節目組攝像的車子終于來到,李潔瘋了一樣下車跑過來,卻在看到兩只有她胸口高的狗時緊急剎車。

    她害怕地不自覺結巴:“小、小繼,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

    沈雁風見狀,往后招了招手,兩名戴著墨鏡的保鏢走了過來,給大威小武帶上了鏈子。

    見著那足有小孩手臂粗的鏈子,李潔終于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走過來,一把抓住沈繼的手拔腿就跑到十米開外,離兩只大狗足夠遠了,才開始檢查他的身體。

    “傷到哪里了沒有,都還好吧?被咬著沒?”

    沈繼搖頭:“它們只是想跟我玩,熱情了點,沒想咬我。”

    “那就好,那就好。”

    李潔捂著心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天知道剛才她魂都快被嚇沒了。

    要是這小祖宗除了差池……

    李潔打了個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沈雁風倒是沒覺得被李潔一驚一乍的樣子冒犯到,只是看著越走越近的攝像頭,略有些不喜地皺了下眉頭,給自家保鏢遞去了個眼神,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不好意思,剛才是我們的疏忽。”

    等李潔冷靜下來之后,保鏢上前,雙手遞上一張名片:“等回去還是建議把孩子送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關于補償和后續責任,我們愿意全權負責,這是我的名片,請到時候務必聯系我。”

    說完,矜持地一頷首,大步離開。

    沈繼轉身,才發現沈雁風早已離開,連帶著兩只大狗也不見了蹤影。

    李潔看了眼名片,發現只是寫了那男保鏢的姓名和電話,其他信息都是空白,忍不住說:“口氣不小,可都什么年代了,還用這么簡陋的名片,該不會是騙子吧?小繼,你真的沒事嗎?”

    “我沒事,PD姐,我們回去吧。”

    李潔剛要點頭,忽然攝像小哥苦著臉跑了過來,手上還拿著航拍器:“完了啊姐,機器壞了。”

    “什么?怎么壞的?”

    李潔震驚,怪不得看到小繼被兩條大狗逼得落下馬來就沒畫面了。

    “你看。”

    攝像小哥把機器遞了過來,看著上面黑色冒煙的洞口,李潔陷入了沉思。

    ……這玩意,該不會是,槍吧?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攝像,攝像也是一臉沉重地看著她。

    李潔的目光最終落回了手中那張簡樸的名片上。

    能在國內搞到槍的勢力……她有資格跟人要賠償嗎?

    沈繼不知道李潔心里的糾結,他正搖晃著胳膊往回走,方才的經歷雖然有些驚險,但也算有趣。

    沈雁風。

    忘了問是哪兩個雁風了。

    急促的馬蹄聲將他從思緒里拉了回來,抬頭看到騎著馬飛速接近的人,沈繼又恢復了原來的面無表情。

    不等黑馬完全停駐,沈延便心急火燎地下馬,快步跑到沈繼面前,急切地問:“你沒事吧?”

    沈繼見他神色,略有所動地搖搖頭。

    沈延松了口氣,擔憂過后,又忍不住火大:“我有沒有與你說過,讓你不要逞強?”

    厲聲的斥責,帶著止不住的后怕。

    沈繼卻沒聽出來,前一秒的感動在這聲斥責中灰飛煙滅,他目光無喜無悲地看著面前的沈延,冷冷道:“不用你管。”

    話落,用力甩開他的雙手,徑自往前走去。

    沈延都被氣笑了,起身叫道:“我是你老子,我不管你誰管你?”

    沈繼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越走越遠,小小的背影透著大大的倔強。

    沈延咬牙:“臭小子。”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不能再無止境地讓步下去了。

    沈延翻身上了黑馬,加速追上了沈繼,彎腰將那小家伙整個提了起來,橫著放在了馬背上。

    反手對著那高高撅起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沈繼愣了足足十幾秒。

    一道尖銳叫聲響徹云霄:“沈延!”

    啪!

    “叫爸爸!”

    “你敢!”

    “我是你爸,我有什么不敢?”

    教訓完了,沈延才把他翻過來,單手箍在胸前,另一只手控著馬匹,向營地趕去。

    沈繼使盡渾身力氣也移動不了那只鐵掌半分,最終力竭,但他又不甘心,看著近在咫尺的手臂,看著看著,忽然惡向膽邊生,嗷嗚一口,直接咬了上去。

    沈延震了震,始終巍然不動。

    馬速漸漸慢了下來,耳邊的風不再嗚咽,沈繼聽到了父親低沉的聲音:

    “咬吧,咬狠點,把你心里受的委屈都發泄出來。別再鬧脾氣了,也別再讓你母親擔心。對不起你的是我,有什么怨恨,盡管沖著我來。”

    沈繼瞳孔一震,嘴上的力道不自覺卸去了一分。

    這話的意思是……他被認出來了。

    奇怪么?

    他心里一個聲音在反問。

    他們總共教出過幾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兒子?

    呵。

    像是要回應似的,沈繼再一次,惡狠狠地,咬了下去。

    比剛才還加了三分的力道!

    ……

    營地里,看著跑近的黑馬,閔靜目露期冀之色,情不自禁地往前迎去,正在安慰她的王希月和袁嘉寶也緊緊跟在她身邊。

    直到看輕馬背上的沈延,完好無損的沈延,閔靜那顆懸在心頭的大石才終于是落了下來。

    她眼前一黑。

    左右傳來的力道和緊張的問候讓她意識到自己真是被嚇壞了,腿都軟得站不直了。

    她連忙調整呼吸,好幾秒后,強迫自己站了起來。

    “我沒事。”

    她一步步走近黑馬,一臉關切地迎上了沈繼:“沒事吧——”

    沈繼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地與她擦肩而過。

    閔靜只覺一股氣血直沖天靈蓋:“你給我站住!”

    沈繼腳步不停,置若罔聞。

    閔靜猛地沖了上去,將他轉了過來:“我讓你站住你聽到沒有?為什么要一個人騎著馬跑那么遠,為什么要逞強騎大馬,為什么要以身犯險,你才五歲,就算你這腦子是金子做的,你也才五歲,隨便一個人想把你抱走就抱走,隨便什么野狼野狗,一口就能要掉你的小命,你懂不懂?”

    天知道她剛才看到航拍器傳回來的最后一幅畫面時,整個人差點魂飛魄散。

    等待的這十幾分鐘里,她都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

    沈繼感受著她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但就是這種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讓他腦子里名為理智的最后一根線徹底繃斷。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

    他冷冷地問:“為什么有的事你們能做,我就不能?憑什么你們做就是情有可原,我做就是罪大惡極?誰給你們管教我的權利,替我決定我要怎么做的權利?就憑你們父母的身份?就憑你們生下了我?養大了我?那為什么不問問我愿不愿意被你們生下來,愿不愿意被你們這般教養!”

    閔靜愣住。

    看著沈繼冰冷卻隱含痛苦的眼神,她心口一窒。

    “繼兒……”

    沈繼猛地甩開她的手,轉身跑走。

    閔靜想追,但想著他方才的眼神,心里一陣刺痛。

    “哎呀,孩子安全回來就好了。”袁嘉寶見狀趕緊說:“你呀就是關心則亂,小繼安全回來就好了,孩子嘛,慢慢說就好了。”

    “對,我讓樂樂去陪他,你也不要著急,不要生氣,等孩子冷靜下來了再慢慢說,現在安撫為上。”

    閔靜擺擺手,示意她們沒事。

    手心忽然被一人捉住,滾燙的熱度傳來,仿佛給她的心注入了一絲力氣。

    她抬頭,果然是沈延。

    “他知道了?”

    她沒頭沒尾的一句,他卻瞬間意會。

    “叫他知道也好。”

    沈延說:“不把膿擠出來,再好的藥也不能讓傷好徹底。”

    閔靜默然。

    ……

    漆黑的房間里。

    看著直播畫面里,平安歸來的沈繼。

    小小的身影才松一口氣,就又目睹了沈繼與生母大吵一架的畫面。

    她陷入沉思。

    這時,彈幕又都在說,沈繼反應這般強烈,是因為自尊心受傷所致。

    也有在說沈繼太驕傲自滿,恐怕將來過剛易折云云。

    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敲下一條彈幕解釋:

    【他不是驕傲太過,自尊心旺盛,是有過類似情況下的傷痛,你們不了解不要亂說。】

    但這條彈幕如泥牛入海,沒有回應。

    她泄了氣,忍不住環住自己小小的身軀。

    少頃,屋里響起低低的啜泣聲。

    第70章 第 70 章 “我們是孩子啊!”……

    “綜藝節目?”

    沈雁風摘掉手套帽子, 在女助手的幫助下,脫掉身上的騎馬服, 聽著管家匯報的消息,她眼里露出一絲困惑。

    “娛樂性的節目,也叫真人秀,主要拍一些有錢人家的太太或者女藝人單獨帶著自家孩子到處去旅行。”

    管家解釋:“這檔節目曾是去年最火爆的節目,小姐還記得于家人嗎?前陣子于家老太太托人帶話,求您出手,幫他們家打壓前兒媳的節目, 就是這一檔了。”

    聞言, 沈雁風眼里掠過一絲嫌惡:“她呀。”

    想到那蛇蝎心腸的老太婆她就來氣。

    沈家家大業大,屹立京都多年, 為沈家做過事的人不知凡幾。

    那老太婆自己沒什么本事, 卻有個好爹, 十余年前算是用命為沈家效過忠, 沈家人重情, 就答應照拂他的后人一二。

    前不久那老太婆拿著信物上門,哭哭啼啼地說兒子所遇非人, 前兒媳婦不但不孝, 而且偷人成性, 還騙她一家養了外人的孽種好幾年,如今東窗事發, 不僅不思悔改,還聯合外人給自家下套,騙走了近九成的家業。

    她一個老寡婦如今帶著一雙兒女都快活不下去了,懇請沈家出手相助。

    沈雁風乍一聽還對她心生同情,不過縱橫商城這么些年, 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只憑意氣做事的人了。

    答應之前,差人去查了事情來龍去脈。

    結果這一查,直接把她整笑了。

    天下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這死老太婆,顛倒黑白都顛到她沈雁風面前來了,什么偷情成性,東窗事發還不思悔改,分明都是她那兒子的罪狀。居然被她移花接木到了那可憐的前兒媳婦身上。

    還有那可憐的孩子,只是因為懂事向著生母,就被她不由分說定義成了孽種。

    竟還妄想拿她沈雁風當刀使。

    想必是剩下的一成家產還是太多了。

    都給出去就清凈了。

    首都的空氣也還是不夠清新,不適合她這樣的人帶著一雙廢物兒女養老。

    那就順便滾回老家好了。

    “這么說,她那前兒媳這次也在?那這個叫沈繼的孩子,又是誰家的?”

    管家準備的資料很充分,三兩句話就把閔靜、沈延的背景交代了個干凈。

    “上門女婿?那孩子怎么不是跟媽姓?”

    “……”管家也拿自家小姐某些時刻突然急轉彎的腦回路沒有辦法:“也許是,當媽的性子不夠強硬吧。”

    沈雁風聽完,想到沈繼那張神色肅穆的小臉,不自覺地笑了。

    那就是像爸爸了?

    當上門女婿還能讓兒子跟自己姓的人……

    她秀眉忽又一擰。

    不會是個內里藏奸試圖吃絕戶的壞種吧?

    “你說那孩子的爸媽這期都來參加了?”沈雁風問。

    “是,直播畫面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

    管家說著還遞過平板來:“咱們大威小武也被拍到了,都上熱搜引起關注了。”

    沈雁風動作一頓:“餓它們一天,再給點小教訓,至少要它們學會,下次看到外人,尤其是孩子,絕對不能再這么魯莽。”

    “是。”

    “當時攝像還沒來,誰拍的大威小武?”

    一直在旁沉默到現在的保鏢走了出來:“大小姐,是航拍器,不過我后來擊落了,保證沒讓大小姐的臉暴露于人前。”

    沈雁風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接過平板,就想去找些沈繼那小孩的片段來看。

    也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那小子極其順眼,特別討人喜歡。

    “等會兒,你擊落了人家的航拍器?拿什么擊落的?”

    沈雁風忽又回過神來。

    保鏢神色訥訥地摸著腰間武器,不語。

    沈雁風一臉無語:“趕緊聯絡人家,賠錢!”

    “是!”

    恰在此時,另一名年紀較輕的女孩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大小姐,不好了,迢迢又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中午送到門口的飯菜到現在都沒動過,我擔心,就趴門上聽了會兒動靜,就聽到她在哭。”

    沈雁風撫額,這一天天的,都不帶消停的。

    她把平板一摔,抬腳往樓上走去,邊走邊問:“怎么回事?是不是姚家那群王八蛋,又來惹我家迢迢哭了?”

    “沒接到消息呀。”年輕女孩回答說:“我按照您的吩咐,把迢迢用的所有電子產品都設置成了家長看護模式,姚家人的所有平臺賬戶我都給拉了黑名單,甚至只要帶著姚家人ip地址的信息都通過不了,她不該看到啊。”

    沈雁風聞言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沒當過媽,也沒嫁過人,哪懂一個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何況還是迢迢這種命運多舛,性子嬌弱的小姑娘。

    迢迢是她下屬兼表妹的女兒,嫁給了首都與沈家并駕齊驅的姚家。

    可惜父親姚維是個十成十的混球,吃喝嫖賭五毒俱全,在外私生子女無數,她那表妹,曾經也算是職場上的女強人,嫁過去不到五年,就香消玉殞,留下迢迢一個小姑娘在諾大的豪門里,險些被那些私生子女生吞活剝。

    她實在看不過眼,親自帶了人,上門把孩子搶了出來,放話要留在自己身邊養育。

    也是因為這件事,她才被一腦子封建思想的老頭子臭罵了一頓,說她一個大齡未婚女,有什么資格養別人家的孩子。還說什么,她這種離經叛道的不孝子孫,不配回鄉祭祖。

    呵,說得跟誰稀罕似的。

    要她說,得虧她當年沒妥協,答應什么商業聯姻。

    京都放眼望去,那么多對聯姻的怨侶,誰過得有她滋潤。

    還有孩子,誰敢信,她沈雁風,單槍匹馬挑北邊黑熊都不懼的沈雁風,還得哄孩子。

    太他媽愁人了。

    沈雁風來到門前,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自己的情緒調整好,帶著根本不屬于她的溫柔,緩緩開口:“迢迢……”

    身后跟著的眾人都是一臉的難受。

    耳朵好像染上了什么臟東西。

    沈雁風自己心里也忍不住想,怎么是香香軟軟,說話都得注意音量的小姑娘呢。

    這要換做是耐摔的小子多好。

    拉出去操練一通,看他還有沒有力氣哭。

    ……

    沈延現在是真想把這臭小子拉出去操練一番,來一場男子漢和男子漢之間的對話。

    尤其是晚飯后,閔靜主動過去,本想跟那小子說句軟話,卻被臭小子再一次當眾漠視的時候。

    “我去跟他說。”

    “你別火上澆油了。”閔靜一把拉住他,嘆了口氣:“給他點時間。”

    ……

    “沈哥,你真的很討厭你的爸爸媽媽嗎?”

    昏暗的燈光中,王樂樂探出一個腦袋,悄聲問著身邊的沈繼。

    晚飯后,向來表現得不喜歡和人有過于親密接觸的沈繼一反常態,主動要求跟他睡一間房。

    王樂樂本來很開心的,但是想到臨睡前,媽媽低聲交給自己的任務,又覺得自己確實應該盡朋友的本分。

    “可是,我覺得叔叔阿姨人不壞,對你也很好啊。”

    沈繼的眼睛睜開一條縫隙:“你不懂。”

    “我懂。”

    王樂樂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固執:“你解釋給我聽,我能懂。沈哥,你別把我當笨蛋。”

    認真說起來,他比沈哥還大六個月呢,事實上要不是沈哥堅持,他才應該是哥哥。

    沈繼:……

    他翻了個白眼,本不想理會這孩子,誰知道王樂樂的倔脾氣也跟著上來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問他,契而不舍的。

    沈繼被煩得不行,猛地掀開一截被子,語速飛快地問:“好,那我問你,如果你媽媽非要打著為你好的名義把你留在你爸身邊,為你安排好所有的人生走向,一次又一次,用最殘酷的方式讓您明白,他們說的話就是至理名言。終于,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變得比你媽勇敢,比你爸更狡猾,比你奶奶更厚顏無恥,比你小姑還自私自利,你把全天下的壞事都做盡了,最后所有人都在咬牙切齒地罵你,說你完美繼承了你家的基因,活該孤家寡人,不得好死。總之你做了一輩子的惡人,你總以為這是你爸媽言傳身教的結果,他們到死都在彼此憎惡,你憑什么有一個比他們還好的結局。可誰知道到了最后,你爸媽又當著你的面復婚和好了,一天到晚在你面前黏黏糊糊的,你怎么想?不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嗎?”

    他等著樂樂蒙圈和茫然的表情,決定了,一旦這小子多求他解釋一句,他就一拳把人砸暈。

    不然這一晚上休想安生了。

    在他的注視下,樂樂果然開口詢問,問的卻是:“你的爸爸也和我爸爸一樣壞嗎?”

    沈繼準備揮出去的拳頭瞬間失了力氣,他猛地別過頭:“比你家好一點。”

    “他打過你,打過阿姨嗎?”

    “沒有。”

    樂樂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什么也沒看到,他抿著唇想了好半天,開口說:“沈哥,前兩天我媽媽把外公外婆接到我們家來住了,我外公生病了,很多人都不記得了,但他還記得我,來的時候手里還拿著一盒餅干,我外婆說那是過年時外公的朋友送給他的年禮,他說那是我最喜歡吃的餅干,所以就一直藏著,誰也不舍得給,就等著送給我吃。可是我打開的時候,餅干已經發霉,不能吃了。”

    沈繼懶懶地抬眼看他,靜侯下文。

    樂樂繼續說:“那塊餅干看著就很惡心,我碰都不想碰,媽媽卻拿起來,讓我假裝吃一口。”

    “我不明白大人為什么要這樣。”

    “后來我媽媽跟我說,其實喜歡吃那塊餅干的不是我,是我外公。媽媽說,外公這么做,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喜歡的就是最好的,外公想把他眼里最好的東西留給我,這是外公愛我的體現。”

    “每個人對愛的理解不同,表達愛的方式也不一樣,我外公這么愛我不會讓我覺得舒服,可他這份愛本身沒有錯,所以我應該禮貌對待。”

    沈繼怔怔地看著他。

    樂樂嘆了口氣,小大人似的說:“沈哥,如果你的爸爸媽媽根本不愛你,就像我爸爸一樣,那么丟了也不可惜。可要是他們真的很愛你,只是表達的方式讓你不舒服,那你就忍忍吧。”

    沈繼心中微動。

    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另外一頭的被子突然被掀開,又一個小腦袋鉆了出來。

    路安安一臉認真地說:“你要實在忍不了,就做點壞事來報復一下,讓他們傷腦筋,讓他們想辦法賠償你。沈小繼,我們還是孩子啊,該哭的時候要大聲哭,該鬧的時候大聲鬧,鬧到他們大人面子掛不住,就什么都有了。你聽我的,別傻乎乎的自己生悶氣,氣壞了身體怎么辦。”

    第二個小腦袋也鉆了出來,歡歡點頭如搗蒜:“對,對!”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文之遙也坐了起來。

    沈繼一臉黑線,這就是你們非要擠過來一起睡的目的?

    半夜三更不睡覺,光明正大地集體聽墻角?!

    沈繼忍不住看床腳真正睡著的張浩斯,果然還是這心寬體胖的小子最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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