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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頭七公寓(十九)

    ◎“廢話,他把王忱帶走了!”◎

    “我都知道了。”

    肅郁站在門口, 黑著臉說。

    白落楓一怔。

    他們開門進來時,只打開了玄關的這一盞燈。

    這房間里的玄關燈似乎是出了問題,亮度很低。昏暗的燈光下, 肅郁神色晦暗地看著他。

    他劉海留得很長, 燈光打下來,那雙鳳眼被藏在了陰影里, 幾乎看不清里面的色彩。

    他緊咬著牙,白落楓能感覺到他不甘和憤怒的情緒。

    白落楓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瞞著肅郁的,只有一件事。

    “……是嗎。”白落楓訕訕地, “你知道了啊。”

    肅郁沉默幾秒, 緩緩點了點頭。

    “張孟屹告訴你的?”

    肅郁又點了點頭。

    白落楓笑了一聲。

    “我本來是想告訴你的。”白落楓說,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才剛回來,我怕這些事對你影響太大了,我就想等之后通關再說。或者活不了的話,那就一直不說了,等上黃泉路再說。”

    肅郁聽得心里發(fā)沉, 悶聲說:“你該馬上就告訴我的。”

    “想告訴你的。”白落楓說, “可我打算說的那天,你跟我說主神跟你下了戰(zhàn)書, 我就說不出來了。我怕你擔心,怕你心疼我。分出這么多注意力給我的話,就耽誤你通關了。”

    肅郁沉默了。

    他在那里沉默地站了很久,好像在和過去進行一場巨大的對峙,像一尊石像一樣僵了老半天。

    半晌,他抬起腳, 沉默地走向白落楓, 又沉默地抱住了他。

    肅郁沒有說話, 白落楓也沒有說話,但他感覺到肅郁在發(fā)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難過。

    他們一直沉默。

    墻上的時鐘指向九點半的時候,兩個人在一張床上躺了下來。

    舊事被重新提起來,白落楓也沒有和肅郁說太多。倒也不是因為不想,只是關于在精神病院里的事,他的記憶在經(jīng)受治療的時候就淡忘掉了很多。

    他只能零零碎碎地說些像胡言亂語一樣的話。

    “那醫(yī)生跟我說,很多傷害都不是靠一直回憶就能跨越過去的,人其實很脆弱,得去遺忘和淡忘才能跨過去。”

    “他勸我忘掉你,很多人都這么勸我。”白落楓望著天花板說,“有段時間我真覺得全世界都瘋了,真的。可每次這么想完,又覺得瘋了的是我。”

    “好像所有人看見的真相都跟我不一樣,我就想是不是我真的精神病了。我又想,如果我精神病了,那為什么我看不見你呢。很多病都可以看見幻覺的,為什么我連有病有幻覺都看不到你。”

    “我外婆跟我哭,說求我別惦記你這件事了,也有很多人勸我說不就是陪了我兩年不到嗎,他自己自殺的,這就是他自己選的路,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們說你就只是跟我談了幾個月而已,連手都沒牽幾次,以后還有很多更好的。我再怎么折騰,你都不會活過來了。”

    “我當然知道,可是他們甚至不愿意給你買個棺材。”白落楓說,“他們要給你土葬,連葬禮都不愿意安排,說浪費錢。”

    “我如果不鬧,誰給你鬧呢。”

    “你是陪我沒多久,但我就是喜歡你。我就是愛你,我只要肅郁一個人,以后活得再長能遇到再多人,都再也不會有一個是你了。我就是愛你啊,我見不得你莫名其妙被說成自殺,見不得你死了還被他們拉出來,一具尸體被扔在醫(yī)院門口鬧事訛錢。”

    “我怎么能不鬧。”

    “在我面前哭過那么多次求我別死的小孩兒死都不能安生。活著的時候他就不開心,死了還被當成工具拉出來訛錢,我怎么能不鬧。”

    “難道要我看著嗎。”

    “我得病的時候,你守在我跟前,你說我不能死,你說你只有我了。我以為你嚇唬我的,可是都是真的。”

    “你真的只有我,我不替你瘋誰替你瘋,我不管你,誰管你……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記得你不是自殺。”

    他還要說,肅郁卻聽不下去了。他突然翻過身來,卷著被子將白落楓抱住了。

    肅郁把臉埋在白落楓頸窩里,白落楓聽到他混亂的呼吸聲和氣息,感覺到他在發(fā)抖。

    白落楓笑了:“干什么啊,沒事的,都過去了。”

    肅郁不做聲,抱著他的力度越來越緊。

    “對不起。”他說,“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么事。”白落楓說,“說真的,你死了之后,我見到你家里人,我才知道你過的什么日子。”

    “好奇怪啊……死了之后我好像才開始了解你。”

    肅郁在白落楓懷里深吸一口氣。

    “阿楓。”肅郁叫他。

    “嗯?”

    “我們去看海。”肅郁說,“等我?guī)銖倪@兒出去,我們就去看海,看日出……你以前說你要做的事,我出去帶你做。”

    白落楓眼睛亮了:“真的嗎?”

    “真的。”肅郁說,“我向你保證。我會出去的,我能贏,我以后要待在你身邊一輩子,誰都不能再這樣動你。”

    “真的啊?”

    “真的。”

    白落楓又笑了,可笑著笑著,他聲音又發(fā)起抖來。

    他哭了。

    他笑著流了會兒眼淚,就轉身過來抱住肅郁。這些年的委屈他自己說時無波無瀾,肅郁說了這些,他卻再也忍不住了。

    他在肅郁懷里抽泣哽咽,肅郁緊抱著他,還低著頭望著懷里的人。

    外面陰風呼嘯。

    兩個小時后,十一點半。

    隔壁的403里,最后留在這個屋子里的是粱月時和施遠。

    施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個小時。好不容易進入了淺眠,但又醒了過來。

    他有點睡不著,睜開眼一看,又見到房間里飄著層淺白的光。

    那是手機的光。

    施遠偏過頭一看,躺在地上打好的地鋪上的粱月時還在玩手機。

    “你搞什么,還不睡覺。”施遠一臉困倦地催他,“小心明天出事起不來。”

    “沒關系,我不缺覺。”

    粱月時這么說著,還是放下了手機來,把它塞到了枕頭底下。

    粱月時翻了個身,仰面朝向天花板,又轉頭看施遠:“你不也還醒著嗎?”

    “剛醒。”

    還有睡意的施遠不想說太多話,說完這句他就也翻了身,背對著粱月時。

    粱月時突然樂了聲,他說:“施遠。”

    “嗯?”

    “你覺得是我嗎?”

    “什么?空殼?”

    “嗯啊。”

    “不是。”施遠說,“空殼不是傻逼。”

    粱月時無可奈何:“你這人怎么總這樣說話。”

    “看不慣弄死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粱月時說,“你不懷疑我嗎?”

    正在試圖入睡的施遠無語了,他嘖了一聲,暴躁道:“你有病吧,上趕著讓別人懷疑你!?神經(jīng)!睡覺!”

    “沒有啦,我就問問。”粱月時說,“施遠,我覺得空殼也不一定是空殼。”

    施遠頂著一腦袋被睡成鳥窩的頭發(fā)回頭:“啊?你說什么鬼話呢?”

    “字面意思啊,空殼也不一定是空殼。”粱月時說,“你想,主神從來沒說過那具空殼是他憑空制造的,對吧。那他可能是把現(xiàn)實里原本沒有生命的物體,或者是這個游戲里原本沒有生命的物體,被拉過來做成了空殼啊。”

    “比如說,無菩村里的紙人,或者學校里的死人,那些原本被程序制定要去死的NPC,莊園里的那些娃娃或者人偶,或者那些女傭,現(xiàn)實里的一具死尸、紙人……”

    “這樣一來,他們就可能會有知識儲備了,尤其是現(xiàn)實里的那些沒生命的物體。一旦有了生命和靈魂,他們很輕易地就能知道現(xiàn)實里發(fā)生過的事了,畢竟他們都經(jīng)歷過,有記憶,只是沒有靈魂去承載而已。”

    他說的這話很有意思,施遠精神了起來。

    他在床上坐了起來:“你的意思是,那具空殼并不是憑空制造的?”

    “有這個可能啊,主神也沒有說過是憑空制造的。”粱月時說,“就比如說我給我妹妹燒紙時用的紙人什么的,我順便還燒給過她一些她的遺物,床上的抱枕啥的。”

    施遠陷入沉思,沒回答這句話。

    粱月時看了他一眼,眼簾一斂,露出些許意義不明的落寞神色。

    突然,門被人咚咚敲了兩聲。

    兩人齊齊轉頭看去。

    公寓的晚上,外面陰風呼嘯。

    “誰敲門?”施遠說。

    “沒聽清。”粱月時躺在床上仰著頭說,“風吹的吧?”

    這種鬧鬼公寓的夜半三更,有人敲門是最糟糕的情況之一。

    他倆都希望是風吹的。

    然而事與愿違,敲門聲又咚咚響了起來。

    施遠情不自禁:“我操。”

    粱月時一翻身坐了起來,他下床打開燈,敲門聲又響了兩聲。

    “粱月時!”

    門口傳來人的聲音,那是詹文泉的聲音。

    正要去拿刀的粱月時愣了愣。

    施遠也愣了愣。他穿上拖鞋,跟著粱月時下地,走向門口。

    粱月時問門口:“有什么事?”

    “別在這房間里呆著了!”詹文泉說,“白裙子剛進這間房了,快出來!”

    白裙子?那個女鬼?

    粱月時和施遠交換了個狐疑的目光。

    粱月時一點兒不信這套說辭,對門口道:“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追白裙子?”

    “廢話,他把王忱帶走了!”

    “王忱?”

    “那個跟他一起回房間的。”施遠說,“他隊里那個胖乎乎的。”

    “哦。”粱月時想起來了,又轉頭問門口,“所以那個白裙子帶著王忱走了,你追了一路,發(fā)現(xiàn)她進我們房間里了?”

    “對啊!”

    “帶著王忱?”

    “是啊!”

    “那你第一反應不是讓我們救王忱,而是趕緊跑?”

    第132章   頭七公寓(二十)

    ◎【SECONDJUSTFIRST】◎

    詹文泉急了:“王忱死了!這個白裙子把他弄死在樓梯間那邊了, 然后就進了你們房間!你怎么不信我——你別在這個時候不信我啊!快出來!!”

    粱月時嗤之以鼻,施遠也嗤笑一聲。

    施遠正要開口反駁,突然身后咚地一聲響。

    兩人回過頭, 一陣陰風撲面而來。

    陽臺上的門居然開了, 白裙子低著頭,正往他們這邊飄過來。

    長發(fā)把她整個人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施遠和粱月時愣了兩秒, 臉上的表情扭曲起來。

    三秒后,403的門砰地打開,施遠和粱月時逃也似的從里面飛奔了出來。

    詹文泉站在外面, 他被突然打開的門砰地砸到鼻子。他捂著鼻子往后退了兩步, 就見施遠和粱月時已經(jīng)飛奔了出去。

    詹文泉大叫:“等會兒啊你們!”

    疲于奔命的兩個人停都沒停下來, 半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跑到樓梯間,他們看到王忱已經(jīng)趴倒在臺階上,渾身是血一動不動,看起來已經(jīng)沒了聲息。

    詹文泉說的居然是真的!

    施遠頭皮都炸了——聽起來那么假的,百分百就是為了哄他們開門而編的事情, 居然是真的!!

    在樓梯間這兒被王忱的尸體嚇得停頓住的兩三秒, 詹文泉追了上來。他喊了他們一聲,施遠轉頭看了他一眼, 就見詹文泉不知為什么也渾身都是血。

    “快下樓!”詹文泉說,“下樓之后分開跑!施遠,你往那邊的304跑!要是她不追你你就去敲阮千的房間,追你你就繼續(xù)往下跑,至少能活一路!”

    “哈!?這什么——”

    施遠張嘴就要反駁,粱月時卻搶下話頭說:“他說的沒錯, 就這么跑!”

    “……!?跑什么跑, 這個——”

    “別說了, 來不及了!”

    粱月時難得地提高了聲音,對他嚷嚷道,“往前跑,別回頭!”

    說完這話,粱月時突然揚起嘴角,對他露出了一個笑。

    施遠本還要再說話,但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粱月時這一次的笑容詭異極了,諱莫如深又意味深長。

    “就在這兒分開吧,”他說,“你往前跑,拜拜咯!”

    他朝他眨眨眼,又露出從前那樣爽朗的笑。

    他們已經(jīng)跑到了樓梯口,粱月時拉上詹文泉,往樓下奔去。

    “喂!等——”

    施遠才發(fā)出幾個音節(jié),粱月時就帶著詹文泉跑遠了。

    樓上傳來女鬼窸窸窣窣的陰切笑聲。此地不宜久留,施遠嘖了一聲,轉頭奔向304-

    凌晨三點四十分,白落楓躺在床上挨著肅郁睡著了。

    他摟著肅郁的腰,靠在他懷里,睡得毫無防備。

    肅郁手撐著腮側身躺在他身邊,低眸望著他,眼底里仍然有復雜的情緒涌動著。

    他微微側頭,瞥了眼掛在墻上的表。

    今天晚上倒是沒有鬼。

    肅郁心底思忖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突然,手機在枕頭邊上嗡嗡了兩聲。

    肅郁起身,把手機從腦袋后面拿了起來。他點亮屏幕,是微信來了一條消息。

    阮千給他發(fā)了一張圖片。

    【現(xiàn)在怎么辦?】

    阮千問他。

    肅郁臭了一整個晚上的臉終于放晴了些。他忍不住勾勾唇角笑起來,打字反問了一句話。

    【你會哭鬧嗎?】

    三點五十分。

    白落楓還在睡,一陣輕輕的搖晃將他從夢里拉了出來。

    他迷迷糊糊頂著睡意睜開眼,是肅郁在晃著他的肩膀。

    見他醒了,肅郁說:“醒一下,阿楓,要走了。”

    白落楓迷茫:“去哪兒?”

    “暫時不能說。”肅郁將他從床上扶起來,兩手搓著他的臉讓他更清醒點,說,“去找那個S1,要出事了。”

    被他這么搓了幾番臉,白落楓清醒了很多。他感覺到肅郁手心里的繭搓過了臉頰,睜著雙溜圓的眼睛問道:“出什么事?”

    “一會兒有人會叫起來,你做好心理準備。”肅郁說,“別嚇到你,你心臟不太好。”

    肅郁這么說著,收起雙手,拿起手機發(fā)了一條消息后,就把白落楓拉進自己懷里,捂住了他的耳朵。

    白落楓都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聽一道幾乎能刺破云霄的歇斯底里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即使早有預警,白落楓也嚇得哆嗦了一下。

    他從肅郁懷里爬起來,看向外面,驚道:“是誰?”

    “阮千。”肅郁說。

    話音未落,外面又響起阮千的大叫:“什么東西!什么情況!?!到底什么!什么!!……救我!救我啊啊啊!!!”

    聲音撕心裂肺,恐懼至極,扭曲得幾乎聽不出來是阮千。

    白落楓聽得心頭的肉都跟著突突。剛要開口問,肅郁就說:“演呢。別擔心,她活得挺好的。”

    “……演的嗎?”

    “演的。”

    肅郁翻身下床,對白落楓說:“走了,去看看。”

    白落楓跟著下床。

    兩人跑下樓,到了304,就見屋子門口已經(jīng)擠滿了人。他們穿過人群,來到房間門口,就見張孟屹正把阮千拉在懷里安撫著。

    她身上渾身都是血,嚇得窩在張孟屹懷里一陣陣哆嗦,跟只受驚的小貓似的。

    出《愿》之后她應該去進軍娛樂圈。

    肅郁心里暗暗嘟囔著,問道:“出什么事了?”

    張孟屹看了他一眼,往房間里面努努嘴。

    白落楓偏頭看去。304的房間大開,燈也亮著。玄關處,文娟心臟上被捅了一刀,倒在地上,身下已經(jīng)是一大片血泊了。

    文娟死了。

    白落楓和肅郁臉上無波無瀾。在這里來說,出現(xiàn)死人比他們吃飯都勤快了。

    “怎么回事?”白落楓問。

    阮千張了張嘴,話還沒出口,另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出什么事了?”

    眾人回頭望去,詹文泉一身鮮血地趕了過來。

    他神色焦急,趕過來后就穿過人群:“怎么回事?誰叫的那么……”

    在看到縮在張孟屹懷里滿身鮮血的阮千時,詹文泉突然聲音一頓,表情也微妙地扭曲了一下。

    白落楓聽到肅郁發(fā)出了一個差點沒憋住笑的短促音節(jié)。

    他抬起頭,肅郁已經(jīng)整理好了表情,臉和往常一樣兇。

    白落楓眨眨眼,心中差不多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了。

    詹文泉也不是蓋的,他也立刻整理好了表情。

    穩(wěn)了穩(wěn)神后,詹文泉就詢問道:“怎么回事?文娟不是和你一個房間的嗎?你怎么搞的這一身的血,文娟呢!?”

    “那兒呢。”張孟屹指指房間門口。

    詹文泉立刻跑過去,看見文娟胸口中刀倒在地上,詹文泉又一次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文娟!!”

    他大聲喊,飛撲過去抱住文娟,撕心裂肺地大聲哭嚎起來。

    他哭著,眾人也沉默下來。

    詹文泉傷心欲絕,哭聲嚎啕。等過了半刻,他才直起身,回頭憤恨道:“怎么回事!這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會被刀捅死!?”

    “鬼是不用刀的……是不是你殺的!就是你殺的!!你裝什么無辜!!!”

    詹文泉指著阮千大吼,從包里掏出一把刀來,沖上去就要弄她。

    阮千正要起身,張孟屹就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阮千猝不及防地飛了出去。

    張孟屹一個側身,抓住詹文泉的手腕一擰,他手里的刀就立刻掉到了地上。詹文泉臉色一扭,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攻向張孟屹。

    這招沒用。

    一秒后,眾人眼睜睜看著詹文泉被張孟屹一個過肩摔摔到了地上。

    咚地一聲,聽著就痛。

    肅郁哼笑一聲,對張孟屹做了個壓住他的手勢,拉著白落楓走進房間。

    “好痛!”詹文泉在門口大叫,“你干什么!為什么攔我?!她殺人了!!”

    “安靜一會兒。”張孟屹壓在他身上,好整以暇道,“別耽誤人家辦事兒。”

    “啊!?你跟她一伙的嗎!你還要讓她殺人!?”

    “并不是這樣。”張孟屹說,“閉嘴看著就行了,別動。”

    兩人繞過死在門口的文娟,走進房間里。

    四處查看一圈,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肅郁又走了回來。他把文娟拉起來,看了看她身下的血。

    “接杯水來。”肅郁說。

    白落楓點點頭,去接了杯水過來。

    肅郁往文娟身下一澆,血散開來,沒留下任何文字。

    肅郁皺皺眉,放下了文娟。

    他的臉色比外面的天色都黑。

    白落楓在一旁瞧著,小聲道:“超出預想?”

    “也不算。”肅郁說,“但是這樣就不好辦了,走。”

    白落楓不知道他說的“走”是去哪兒,但跟了上去。對他來說,肅郁去哪兒,他跟著去哪兒就好了。

    肅郁出了門來,讓張孟屹站了起來。

    詹文泉也踉踉蹌蹌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盯著肅郁,說:“你們……什么意思?你們合伙殺的文娟?”

    “哪里,我只是想進去查探一下。你會礙事,所以我請你在外面躺了一會兒。”

    “……”

    詹文泉臉色不太好看,他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說:“好吧,我承認,我剛剛確實情緒失控了……但是你們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詹文泉指向阮千,怒道,“她殺了文娟,這是一定的!憑什么不讓我殺她,這就該一命抵一命的!”

    被他這么指著,阮千急了:“我沒殺她!是她——”

    “你沒殺她?難不成是她想殺你嗎!?我們可是隊友,就算隊里有一個空殼,就算你可能是懷疑她,也不能用動刀子的方式檢驗吧!”詹文泉怒道,“還是說你就是主神!?”

    “我——”

    “喂。”

    阮千話還沒說出口,一道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她。

    幾人回頭,施遠剛從304這邊的樓梯走上來。

    他臉色更難看,從那邊直直地朝著詹文泉走了過來。

    “粱月時呢。”施遠問,“粱月時不是跟你走的嗎,他人呢?”

    詹文泉一怔,表情里卻閃過一絲和那張臉極其不符合、不自然、又一瞬而過的狡黠。

    張孟屹愣了:“粱月時?又關粱月時什么事?”

    肅郁也說:“什么粱月時?怎么回事?”

    “十二點的時候,白裙子去了我們那屋子里,我們跑出來了。”施遠言簡意賅道,“他當時在門口拍門讓我們跑,說白裙子先去的他那里。我們跑出去后,他就要兵分兩路,他倆一起跑了,我跑的是這邊。”

    蘇茶環(huán)顧四周:“這么一說,粱月時不在哎。”

    一股不祥的預感立刻浮起。

    肅郁立刻問:“詹文泉,粱月時在哪?”

    “我不知道啊。”詹文泉無辜道,“我們下樓之后,白裙子一直追……我們就在一樓也分開了……粱月時往房東那邊跑了。”

    肅郁立刻抓著白落楓,跑向一樓。

    *

    肅郁還記得自己承諾的事。

    于是他跑到樓梯間后就把白落楓背了起來,帶著他奔向一樓。

    跑下了樓,他們就見房東的房間的門居然開了,里面透出溫暖的光芒,是那房間的暖光。

    肅郁沖過去,把白落楓放下,拉開了門。

    兩人當即瞳孔驟縮。

    房間里,遍地鮮血。

    房東的尸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粱月時靠在墻邊,滿身鮮血和口子,衣服破爛,瞪著雙眼,爆體而亡。

    整個房間都是飛濺的血,那大約都是粱月時的血。

    施遠和其他人追在后面趕了上來。站在他們身后看到這一幕,有一些人發(fā)出了驚叫聲。

    施遠目眥欲裂,他大喊一聲“讓開”,推開了肅郁和白落楓,沖了進去,奔到那具尸體前。

    “粱月時!粱月時!!”

    施遠扯起對方的衣領子拼命地晃,喊著他的名字,一向對他有求必應的粱月時再沒有回答一聲。

    又有幾人跟著沖了上來,大家圍在尸體旁,喊著粱月時的名字查看他的情況。

    但他沒有回答,身上的血也快流干了,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

    阮千收起去探脈搏的手,對其他人搖了搖頭,說:“沒救了。”

    施遠難以置信。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呼吸粗重,僵硬地轉過脖子來,難以置信地望著這具尸體。

    生離死別和被親友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死掉,向來都是最令人于心不忍的事情。眾人紛紛別開臉,沉默不語。

    “啊,”白落楓注意到了什么,“手機。”

    眾人望向了他。

    白落楓指著被藏在粱月時右手下面的東西:“他手機好像碎了。”

    施遠回過神來。他循著白落楓手指的方向,去挪開了粱月時的手。

    被捅了一刀的手機出現(xiàn)在眼前。這手機身上被開了個貫穿的洞口,屏幕已經(jīng)碎裂,都能看見里面的零件了,已經(jīng)完全不能用了。

    “被破壞了?”蘇茶說,“為什么?”

    白落楓也不太明白:“不知道啊。哎,肅郁!”

    肅郁抬腳往里走,白落楓跟了上去。

    兩人走進房間里,四周打量了一圈。一轉頭,看到了一旁的墻面,白落楓瞳孔一縮。

    這面墻上,血字粗重恐怖地寫著一行巨大又擁擠的英文。

    【SECOND JUST FIRST】

    似乎是早已料到會這樣了,肅郁面色如常。看到這行血字后,他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偏頭望向死了的粱月時的方向。

    肅郁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冷笑來。

    “我知道了。”他小聲說。

    他聲音很小,小的只有離他很近的白落楓才能聽到。

    白落楓偏過頭來,肅郁也回過頭來看著他。

    “我知道了,阿楓。”肅郁說,“我們可以出關了。”

    白落楓震驚:“你知道了!?”

    “對,我知道了。”

    肅郁小聲跟他說完,拿出手機看了眼自己的直播間。他的手指往屏幕上劃拉了幾下,似乎是往下拉了拉,確認了什么。

    確認完該確認的東西,肅郁便拉著他往外走去。

    施遠還在驗尸,他想從死了的粱月時身上找出蛛絲馬跡來。

    肅郁和白落楓走出來的時候,門口聚集的人還在研究死了的粱月時。

    楊勤勸施遠:“沒用的……這不是人殺的,一看就是主神……”

    “是啊,別查了。”

    詹文泉說完,又見肅郁帶著白落楓走了出來,就說,“怎么樣,里面有什么東西嗎?”

    “有。”肅郁說,“那個不著急,我先問你個問題。”

    “什么?”

    “你另一個隊友在哪里?”

    詹文泉頓了頓,才回答:“王忱?他死了。對吧,施遠?”

    “對。”施遠聲音發(fā)啞,“他死在樓梯間里了,那個白裙子殺的。”

    “是嗎。”肅郁拿起手機,向他們展示主播排行榜的界面,“這里,王忱的頭像還沒灰。”

    詹文泉神色一緊。

    其余人怔住:“啊??”

    “?不會吧?”

    “真的還是假的啊?”

    “不是……那個排行榜的界面,我記得只要死了的話頭像都會灰掉吧?”

    “對。直播間能立刻檢測到主播死亡,一旦死了,主播頭像就會灰掉。”肅郁往下劃了劃,排行榜最下面是一排灰色的頭像,“牛文箏和姚元凡,還有你的文娟,以及躺在這里的粱月時,都已經(jīng)灰掉了。”

    “也就是說,王忱還沒死。”

    詹文泉神色漸沉,原先親和平靜的面色消失,一種陰狠的顏色涌上臉去。

    “終于把你那個死裝的表情收起來了,S1。”

    肅郁笑了起來,眼睛里涌上一種不輸他的陰狠,“很好,我們都別演了,把你沒死的隊友請出來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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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頭七公寓(二十一)

    ◎“倒也不能說是殺了。”◎

    詹文泉突然朝他露出一個怔愣的表情, 好像根本沒明白他在說什么。

    他茫然又焦急地攤開手說:“你在說什么呢?我什么死裝啊,我是被嚇到了!王忱的頭像還沒灰?真的假的!?”

    詹文泉這么說著,趕緊在手機的直播間上撥拉了幾下, 也慌慌張張地查看了排行榜。

    他又立刻驚呼起來:“我的天, 是真的!他怎么頭像還沒灰!?難不成他沒死!?”

    肅郁:“……”

    白落楓:“……”

    他也應該去進軍娛樂圈。就是演技有點太拙劣了,可能要從十八級小龍?zhí)组_始做起。

    肅郁腹誹。

    “王忱沒死?”

    施遠正沉浸在跟他最親近的隊友去世的巨大悲傷之中, 腦子鈍鈍的,這會兒才把他們正說的話消化完。

    他說:“這不可能啊,我看見他死了!”

    肅郁問:“在哪兒?”

    “就……四樓的樓梯間。”施遠說, “他趴在地上, 流了很多血, 是死了啊。”

    肅郁冷笑一聲:“你沒看見他的臉,對吧。”

    施遠一怔。

    “后面還有個白裙子,你也肯定沒空去確認他的死狀。”

    話說到這兒,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王忱是在裝死?”施遠說, “那他為什么要……”

    剛把疑問說出半句, 施遠立刻就自己想通了,臉上的茫然立即被恍然大悟與震驚代替。

    他不說話了, 驚疑不定地看向詹文泉。

    詹文泉反倒疑惑地朝他們眨眨眼睛,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他裝死,當然是為了給你和粱月時一個詹文泉說的都是真的的假象。”肅郁說。

    “啊?什么假象?”詹文泉說,“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我在他們門外說的話是騙人的吧?怎么可能啊,他們是看到白裙子才跑出來的,我總不能可以控制白裙子吧?”

    肅郁盯著他的眼睛, 沒急著反駁, 沉默不語了下來。

    白落楓望著他的臉, 看出他是在暗暗思忖了——肅郁在權衡接下來該怎么行動。

    他還有顧慮的東西。

    白落楓看得出來,旁人看不出來。對其他人來說,整個場面看起來就是肅郁被噎到了。

    他回答不出來。

    施遠就說:“他說得沒錯,肅郁,他操縱不了一個女鬼的。總不能是他知道女鬼會出現(xiàn),才策劃讓王忱去死,去我們房間里演戲吧?”

    肅郁瞥了他一眼。

    “萬一呢。”肅郁說,“你能保證沒有這種可能性嗎?”

    施遠愣了:“啊?”

    噗嗤一聲,是詹文泉笑出了聲。

    他笑得前仰后合,跟親耳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眼淚都笑出來了。詹文泉擦擦眼淚,說:“你這么討厭我啊,這么扯淡的話你都說得出來?就這么想給我潑臟水啊?”

    “是不是潑臟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肅郁拉著白落楓往前走,看起來是真的打算去四樓樓梯間一探究竟。

    走到張孟屹身邊時,他不動聲色地松開白落楓,將他往張孟屹身邊一推,示意他離開一會兒。

    他走過來,詹文泉就也往外退了幾步,跟著他出了門去。

    有幾人被跟著擠了出來,好幾個人都出了門。

    詹文泉走在最前頭,準備帶肅郁去四樓樓梯間看看。

    他無所謂道:“要找就去找吧。但是話先說前頭,我也不知道王忱為什么頭像沒灰,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

    剛說完半句話,詹文泉的手突然被拉起來了。

    他愣了愣,都沒來得及看過去,突然天旋地轉,詹文泉被抓著胳膊按著上肩,砰地摔到了一旁的墻上。

    詹文泉后腦砸墻,兩眼冒金星。

    肅郁手掐著他的脖子,左手立即伸進外衣里一旋,竟然從一直都緊拉著拉鏈的沖鋒衣里面摸出一把刀來。

    他一刀捅進詹文泉的肚子上。

    楊勤一聲尖叫,嚇得趕緊往人后躲。

    蘇茶也大驚失色:“亡夫哥!你在干什么!?”

    尖叫的這會兒空隙里,亡夫哥已經(jīng)連捅了好幾刀。詹文泉一聲都沒發(fā)出來,肚子上已經(jīng)鮮血淋漓。

    他張了張嘴,鮮血從嘴巴里又嘔又咳地有氣無力地噴了出來。

    他難以置信,倒在地上,過重的傷讓他沒法大聲說話了。

    他只能瞪著肅郁,疑惑不解:“你……?”

    肅郁站了起來,夾起胳膊,用手肘擦凈刀上的血。

    剛刀了一個人,他臉上無波無瀾。

    “沒什么原因,我不想跟你繼續(xù)玩了。”他說,“我不太喜歡遵守讓對方把戲演完的

    這種規(guī)范,我沒有什么職業(yè)道德。”

    “什么……?”

    “別演了。”肅郁說,“你這種玩法我早在八百多年前就見過了,你玩的比當時的A榜都垃圾。”

    詹文泉臉上浮現(xiàn)起不安的神色。他猜到了什么,卻不能相信,于是擺著一副沒法理解他的意思的表情說:“哈……?”

    “怎么,說到這份兒上你還不明白。”肅郁白了他一眼,“玩積分奪取機制的主播,我已經(jīng)解決過三隊了。”

    詹文泉突然瞪大了眼。

    肅郁說中了。

    肅郁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目光鄙夷:“順便一提,你是玩的最爛的一隊。”

    一句話讓詹文泉氣血攻心,他上身猛地一搖晃,喉結幾動,猛地噴出來一大口血后,聲音嘶啞道:“你什么——”

    “什么時候看出來的話,是在這場游戲開始之前。”肅郁說,“玩得多了,直覺就能決定一切。”

    詹文泉的表情扭曲極了。

    “什么積分奪取機制?”

    楊勤膽戰(zhàn)心驚地問。肅郁往那邊瞥了一眼,其他人也都從房間里出來了,神色各異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將他們所有人掃了一眼,看到白落楓站在張孟屹旁邊后,肅郁才收回目光。

    “等會兒。”肅郁說。

    他又俯身下去,干脆利落地抹了詹文泉的脖子。

    詹文泉一聲低低的慘叫,倒了下去,沒了聲息。

    “OK了。”肅郁再次站起身,抹干凈刀上的血,言簡意賅道,“我不喜歡留后患,先補個刀。”

    眾人:“……”

    “積分奪取機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肅郁撩起自己的衣服,將刀收回到后腰上,淡淡道,“你們應該都看過主播玩游戲需要遵守的守則。那守則沒幾條,有一條的規(guī)矩是不可以惡意刺殺隊友,知道吧。”

    “是啊。”蘇茶怯怯應道。

    “但是他說的是惡意,并不是不能殺。”肅郁說,“事實上,雙方之間是可以奪取互相之間的積分的,只要不是自己動手來就可以。又或者,只要對方對你或者其他人展現(xiàn)了殺意,你就可以殺回去。”

    有人聽得大概懂了,有人卻還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是,玩家可以利用鬼或者激怒對方,用使對方對自己抱有殺意的方式反殺,來擦這條守則的邊,而奪取對方的積分。”

    肅郁把刀收起來,走向他們。

    他剛殺完人,身上還全是血,此刻看起來也像個殺人鬼。楊勤嚇得又叫起來,接著往里躲。

    肅郁當他不存在,對眾人說:“粱月時的手機你們都看到了吧,那就是奪取的方式。用自己的刀破壞對方的手機,再把自己的手機覆蓋上去,就可以奪取對方的積分了。那個三人組,就是用這種方式爬到S的。”

    “是這樣啊……”

    施遠明白了什么:“那也就是說,殺了粱月時的就是——”

    “對。”肅郁回頭瞥了詹文泉一眼,“就是他利用白裙子殺的。”

    施遠怔怔愣住,看起來完全消化不了這個消息。

    粱月時的死對他的打擊不小。

    說完這話,肅郁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房間里面,粱月時還保持著他的死狀。

    肅郁看向那處的目光戒備非常,低聲道:“倒也不能說是殺了。”

    這話把愣神的施遠拉了回來:“什么?什么意思?”

    “沒……”

    肅郁本想說沒什么,但嘭地一聲巨響從身后傳來。

    他回過頭。

    是遠處的樓梯間那邊掉下來了什么東西。

    突然,走廊里的燈全都開始滋滋作響,壞了一樣忽明忽暗。

    以至于他們根本看不清遠處掉下來的是什么東西。

    作者有話說:

    最近總被媽媽拉出去買年貨orz,明天我一個人在家嘞,可以給大家寫很多!

    大家過年要好好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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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頭七公寓(二十二)

    ◎【請指認主神!】◎

    “是什么?”

    “有什么東西掉下來了!”

    眾人窸窸窣窣地說著。

    肅郁在忽明忽暗的燈光里瞇起眼, 摸住別在后腰上的刀,朝著那掉下來的東西走了過去。

    “肅郁!”

    白落楓擔憂地喊了他一聲,正要跟上, 遠處突然傳來嘶啞的呻.吟聲。

    那聲音發(fā)悶, 乍一聽像是什么怪物在黑暗里的低吼,但細聽起來卻能聽出它十分痛苦, 咿咿啊啊地,像是努力地想發(fā)出完整的音節(jié),但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這動靜就是從樓梯間上掉下來的東西發(fā)出來的。

    那東西是一團不成型的玩意兒, 正努力地朝他們這邊匍匐過來。它動得很艱難, 看起來沒有四肢。

    肅郁心中了然了。

    他停下了腳步, 回身說:“沒關系了,那東西沒危險。”

    “誒?”蘇茶眨巴眨巴眼,“可是它……它……”

    “那是王忱。”肅郁說。

    眾人愣住,異口同聲地“啊?”了一聲。

    “過去看看吧。”

    肅郁又拉開拉鏈,從衣內的兜里取出一把手電筒, 領著他們走了過去。

    眾人跟著他走近過去。

    走近到那東西跟前, 手電筒的燈一照,一團血淋淋的肉團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那不能說是人了, 只是一團混著鮮血和骨頭的爛肉和肉泥而已。它還沒死,一邊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化開著,一邊努力地發(fā)出著聲音,朝著前面爬著。

    看見他們走過來,它的聲音甚至透露出了一絲欣喜,更大聲地嗚嗚著呻.吟了起來。

    眾人毛骨悚然。

    阮千說:“這……這是, 王忱?”

    “是。”肅郁說, “這是奪取積分的副作用。”

    “還有副作用??”

    “是啊。”

    肅郁將手電筒往下一壓, 退后幾步,回頭對眾人說,“積分奪取算是惡意行為了。主神雖然那個破樣子,也喜歡主動破壞一些規(guī)則來惡心人,但他本人很在意玩家游戲時的游戲平衡性。說得明白點,就是他可以惡心我們,但我們不可以破壞他的規(guī)則來惡心他。”

    蘇茶咋舌:“哇,真是玩不起。”

    “他一直這樣。”肅郁說,“所以,為了保持游戲平衡,奪取來的積分如果超過一定的分數(shù),就會出現(xiàn)反噬的副作用。”

    說到這里,肅郁抬起手電筒,光芒再次照到已經(jīng)變成一灘爛泥的王忱身上:“這就是副作用。”

    眾人不寒而栗,也對眼前人成肉泥的這震撼一幕啞口無言,有幾人發(fā)出了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有很多人知道在玩家死后可以用破壞手機的方式來拿走對方的積分,卻沒這么干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肅郁說。

    “但是,他們是怎么知道可以這樣做的?”張孟屹問道,“可以這樣做的說明或者相關的規(guī)定公告,哪里都沒有看到過啊。”

    “主神會挑人來告訴他這種做法。”肅郁說,“簡單來說,就是他看上誰就告訴誰,這是公認的沉默的秘密。知道的人,不會輕易告訴別人。”

    “還真是挺符合主神的個性的。”蘇茶嘟囔。

    “就是這樣。”肅郁說,“好了,來干正事。”

    “什么正事?”

    “當然是……”

    肅郁話剛說個開頭,突然一陣陰風灌了過來。

    眾人立刻后背發(fā)涼。

    陰風是從他們身后,肅郁前面吹過來的。

    肅郁抬頭,視線穿過人群,大家也跟著一同回頭望去,就見身后的走廊盡頭出現(xiàn)了一席白裙。

    她飄在半空中,頭發(fā)將臉擋了個嚴嚴實實。

    “出現(xiàn)了!!”

    楊勤又一聲大叫,抬腳就往人后面鉆。

    眾人無語,也不想跟他說什么了。

    “來的正好。”

    肅郁突然開口說話。

    他收起手電筒,往前走了幾步,穿過人群,又一次走到了他們最前面。

    他沒有停下,還在繼續(xù)往前走。

    白落楓見此,趕緊跟了上去,詢問道:“你要去干什么?”

    “往前走一點。在這兒說話,他估計聽不見。”肅郁說,“得哄主神開心。”

    “哎?”

    白落楓不懂他的意思,跟在他后面走了上去。

    走到房東的房間門前,肅郁停了下來。他關掉了手電筒,把它收回兜里,在仍然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對那白裙子說:“我們從哪兒開始?”

    白裙子沒有作聲,只是站在那里沉默。

    不說話的鬼肅郁見多了,他不在意對方的沉默。

    他自顧自地說:“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我必須解決你的事情。你之所以留在這里不走,把這里變成一個鬼屋,我想,是因為你還對這座公寓里的人有怨氣。”

    “我猜的沒錯的話,留下來的那兩戶人家,對你做了什么。”

    “是這樣嗎,王啟?”

    “王啟??”

    楊勤大驚失色,這時候反倒跳了出來,大聲說著,“你在說什么啊,她怎么可能是王啟!?”

    “她就是王啟。”白落楓回頭向他道,“404里除了王啟就沒有其他人的指紋,這種事基本不可能做到。要么所有人的指紋都沒有,要么就有兩個人的指紋。王啟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做到只單獨消除房間里一個人的指紋?”

    “那……那說不定是那個女孩是個鬼,所以才沒留下指紋的呀!”

    肅郁反問:“你家鬼還會跳樓甚至留一具尸體?”

    “那萬一呢!”楊勤說,“你這話說的也太扯淡了,怎么可能被害的和害人的是同一個人!?你瘋了嗎你,要我說,就是王啟殺了那個女孩,把她的尸體帶回家,結果那女的的鬼魂跟了上來,把他殺了之后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里跳樓自殺的!”

    “那他為什么要把這女孩帶回自己的房間里?”

    “我怎么知道啊!”楊勤說,“反正你的推論也太扯淡了,她怎么會是王啟!?”

    肅郁說:“白癡,如果是她殺了王啟,被裝在那個行李箱里帶進房間的是她的話,我們找到的那些線索又該怎么解釋。”

    楊勤:“啊?”

    “記好了,這里的每條線索都有存在的理由。如果她是作為鬼魂殺了王啟,她是另一個獨立的個體的話,這里的線索一定會有關于她的。”

    “身世、為什么在這里,原來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一定會有幾條的。”

    “但是一條都沒有。”

    蘇茶說:“那不是因為警察沒有找到關于她的消息嗎?”

    “就算找不到關于她的消息,也會給我們留下一些蛛絲馬跡。思路開闊一點,這里可不是真實的辦案現(xiàn)場,這是一場游戲。”肅郁說,“游戲必定會有線索。一旦某一個人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指明,要么這個人對這場游戲來說無足輕重,要么他的存在本身就有問題。”

    白落楓接下話茬,對楊勤說:“推斷之前,先想想自己的邏輯能不能把線索串聯(lián)起來吧。如果那個女孩偶然撞見了他的分尸現(xiàn)場,王啟又為什么非要把她帶回房間來解決,而不是在那個分尸現(xiàn)場殺了她?把她帶回來有什么意義?”

    楊勤唯唯諾諾了一會兒:“說不定是因為她長得像王啟的妹妹呢?不是有一條線索嗎,他總說農村總是重男輕女啥的,一定是因為他曾經(jīng)有個姐姐或者妹妹,出了什么事……”

    “我不是給你們說過有全家福了嗎。”肅郁說,“如果他有姐姐或者妹妹,那張全家福里就會有線索了。”

    楊勤被噎住了。他又很不服,支支吾吾地大聲問:“那也不可能她就是王啟啊,王啟不是個男的嗎!身份證和資料上都是男的了!”

    “當然會是男的了。”肅郁說,“因為她被當成男的了。”

    這句話相當云里霧里莫名其妙。

    楊勤愣住:“啊?”

    蘇茶也沒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不是自己本意來做男人的。她本來就是個女人,但有人不允許她是女人。”

    說話的是張孟屹。

    白落楓抓著肅郁的胳膊,回過頭,張孟屹已經(jīng)上前幾步,走了出來。

    他手插著兜,目光沉穩(wěn),那是個見過太多類似于這種事情的目光了。

    “精神不穩(wěn)定的母親和酗酒的父親,還是在農村,她又自己說了重男輕女。”張孟屹說,“這還不夠明顯嗎?”

    蘇茶立刻就懂了,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楊勤卻還不明白:“這又怎么了?”

    “她很有可能不是她母親的第一胎了。”張孟屹說,“她父親酗酒,也愛打人。我猜,她母親應該生過了很多孩子,但都是女兒,就都被她父親扔了,所以她這一胎后她母親就瘋了。生下來的孩子總是被丟掉,她接受不了吧。”

    “她人瘋了,又是因為生了女兒,這之后大概也很難再生孩子。顧及面子,她父親就不能再把她扔掉了,只能對外說她母親生了個兒子,生的時候摔到腦子才壞掉了——找些這類的借口吧。再之后,就不得不把她當成一個兒子養(yǎng)大。”

    “從那封信上來看,她父親也是很愛面子的人。恐怕她母親失足摔死的事兒,也是她父親做的。”肅郁說,“母親瘋了,她被當成男人養(yǎng)大,父親一看也是疏于養(yǎng)育的人。長大后又有這樣的家庭變故,母親死了,父親不管她了,這世上再也沒人知道她是個女人了,她也沒辦法再做女人了。”

    “一氣之下,她就殺了她爸爸。”肅郁說,“那個行李箱里,裝的一定是你父親。至于密碼,我想是你母親的生日。我記得案件資料上寫了她的生日。她雖然瘋癲,但對你應該還不錯。”

    白裙子點了點腦袋,仍然沉默,卻對他們說的話給予了肯定。

    楊勤不懂:“那那些黑袋子里是什么?”

    “是裙子。”肅郁說,“不知道是從哪里拿來的,但她被當成男人養(yǎng)大,這輩子都沒穿過女孩子的衣服吧。能穿著白裙子跳樓,應該是從哪里拿來了女人的衣服。”

    “是我媽的。”

    一道沙啞的聲音開口。

    眾人一頓,抬頭看去,說話的是白裙子。

    她微微抬頭,頭發(fā)從臉前散落,露出一只幽怨的眼睛。

    “是我媽的。”她說,“她,壓箱底的衣服。我洗干凈了,還能穿。”

    眾人無言。

    肅郁問她:“你為什么留在這里?和303還有501有關系?”

    白裙子點點頭。

    “我告訴了303,我的秘密。”白裙子聲音一頓一頓地,“她……笑話我,告訴給了我上班的,地方。老板……把我辭退了。”

    “……501呢?”

    “他從303那里,知道了……他,也……也做了,不好的事。”

    白裙子欲言又止,看起來不太想說發(fā)生過什么。

    肅郁理解地點了點頭:“不想說就不用說了。”

    楊勤說:“可是,既然這樣的話,我們怎么會沒找到東西?如果像你說的一樣,那兩間住戶有問題的話,我們能在房間里找到線索才對啊。”

    說到這里,他怯怯的目光帶著些得意和幸災樂禍地射向肅郁,“這不就說明,你剛剛的說法是錯的了嗎?”

    肅郁無語了:“不要逼我真情實意地罵你傻逼。”

    楊勤:“?”

    白落楓無可奈何地幫肅郁把他都不想說了的話說了出來:“最先去查303和501的,不就是那三個S嗎?”

    楊勤這才想起來,猛地因為尷尬而羞紅了臉。

    “懂了,他們刻意把線索藏起來了。”阮千說,“如果要玩奪取積分的話,就不能讓我們太快通關。把手里的線索藏起來,讓我們卡關,多在這里待幾個晚上,他們才有時間下手。”

    蘇茶也反應過來了:“那那天晚上,詹文泉推斷的真相……”

    “他裝的吧。”張孟屹說,“他在誤導我們,他其實也知道王啟就是跳樓的女孩子。”

    “就是這么回事。”肅郁說,“那么,女士,你希望我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白裙子說,“我只希望……你們能發(fā)現(xiàn),我是個女人而已。”

    “我覺得……這,不丟臉。”

    “我爸,一直說丟臉。”白裙子低下頭,伸手拎了拎自己的裙子,“這,不丟臉。”

    “當然不丟臉,”肅郁說,“你很漂亮。”

    白裙子從喉嚨里擠出一聲沙啞的笑來,聽起來很是苦澀。

    她說:“謝謝。”

    “不客氣。”肅郁說,“你想要自己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白裙子又苦笑了聲。

    接著,她的周圍出現(xiàn)白霧,她的身體變得透明。

    她化作了白霧,消散了。

    頭頂一直忽閃忽閃的燈光最后滋啦了兩聲,恢復了正常。

    光亮的恢復讓眾人微微松了一口氣,有的人卻還是繃緊著神經(jīng)不敢放松,緊張道:“她去哪兒了?沒事了嗎?”

    “我們通關了嗎?”

    “還沒。”白落楓說,“游戲的事情這樣就算是解決了,但還有主神吧?”

    他看著肅郁說。

    肅郁的面色如常:“是啊,還有主神。”

    他說完,轉身面向房間。

    直播間里突然蹦出公告來。

    肅郁停了下來,大家都看向自己手機里,直播間公屏上的公告。

    【王啟已經(jīng)離開了這座公寓,恭喜本輪各位主播玩家,獲得游戲勝利!】

    【歡迎各位主播進入本場游戲的終極環(huán)節(jié)——】

    霎時,所有人的直播間里都傳出登登登的音效,像什么高.潮環(huán)節(jié)到來前的預告。

    【當當!】

    直播間里傳出主神的聲音,他又親自配音著,大聲地喊,【請指認主神!】

    走廊里的燈光突然全部滅掉,接著,好幾束燈光開始來回無規(guī)則地奔走,照射在每個人身上,還伴著越來越高昂的登登音效。

    眾人嚇了一跳,紛紛驚叫,趕緊都向中央靠攏,擠作一團。

    肅郁下意識地拉住白落楓,將他護在懷里。

    他們的驚慌惹得主神開心得不行,直播間里又傳來他的大笑聲。

    “肅郁!”楊勤都哭了,大叫著,“你知道主神是誰嗎你就通關游戲了!這下我們都要完了!!”

    主神收起了笑聲,聲音詭異地溫和下來,如和煦春風一般,說道:【來,諸位,告訴我,你們要指認的空殼的名字。】

    燈光還在來回亂晃,眾人緊張得幾乎難以呼吸。

    肅郁抱緊白落楓,開口:“粱月時。”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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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頭七公寓(二十三)

    ◎“他是真正的S1。”◎

    “粱月時。”

    身旁奔走的燈束驟然停下。

    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事物都在這一刻停滯住了。

    眾人始料未及,難以置信地望向肅郁。

    主神的聲音也消失了,周圍的燈束沒有一束打在他們身上。

    肅郁站在暗處, 目光堅定極了。

    施遠震驚半晌, 聲音都嚇啞了:“你說什么呢!?”

    “是啊,怎么可能是粱月時!?”

    “粱月時都已經(jīng)死了!”

    “你嚇傻了嗎你!?”

    許多人的質疑聲里, 肅郁一動未動,目光堅毅地落在空中的某一處,就好像在和誰對視著一樣。

    大家朝他費了半天口水, 肅郁半個音兒都沒有回答。

    蘇茶受不了了, 急道:“亡夫哥, 你聽我們說話沒有呀!”

    肅郁還是不說話。

    空氣中突然傳來主神的嗤笑聲:“你確定嗎?”

    “確定。”肅郁說。

    “等等!!”

    施遠趕緊攔到肅郁跟前,朝著空氣大喊,“不確定,我們不確定!等一——”

    話還沒說完,肅郁抬起一腳踹到他后腰上。施遠活活“嘎”了一聲, 撲到了地上, 當場撲街。

    主神笑意吟吟:“你們好像有分歧啊,沒有達成一致意見嗎?”

    肅郁并不回答這句話, 反而話鋒一轉,道:“你留下來的三條指向性線索,我已經(jīng)都找到了。”

    “哎?”

    “你找到第三條了?”

    “是啊。”肅郁說,“你的三條線索,分別是【NS】、【Before Christmas One】,還有【SECOND JUST FIRST】。”

    眾人各自茫然, 不理解最后一個是什么意思。

    “第三條的線索如果就那么直譯過來, 就是第二只有第一。這樣看起來當然莫名其妙, 但是如果把它看成是對其他線索解讀的提示,就一目了然了。”

    “那它的意思,就變成了第二位只有第一位,可以解釋成,第二位單詞或者漢字,只看首字母。”

    “NS已經(jīng)只有兩個字母了,當然不會是它。”

    “圣誕節(jié)那一個就不一樣了。如果把第二個單詞Christmas只留下C一個字母,整個句子就變成了Before C one。而把這個C當成英文字母的排行來看,在C前的一個,就是B。”

    話到這里,眾人懂了。

    大家震驚地互看,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扭向房間里已經(jīng)死了的粱月時。

    “我們這里的B牌主播,只有一個人。”

    肅郁舉著手電筒,朝向房間里,照亮了那渾身都是血的尸體。

    “粱月時,”肅郁對他的尸體說,“你就是空殼。”

    楊勤說:“可是他都死了啊,直播間里的頭像也已經(jīng)灰了!”

    “那太容易了,那可是主神的殼子。”阮千說,“一定是主神這樣安排的。先把自己弄死摘出去,這簡直是最好的讓自己擺脫嫌疑的方式。畢竟誰會懷疑一個死人?這樣一來,他就能開開心心作壁上觀,看我們一群‘人’在這里內斗了。”

    楊勤還是不同意:“可——等等等等!無論怎么樣這也都太那個了!還是再……”

    “不,我覺得這是最說得通的。”張孟屹說,“不然要怎么解釋這個第二只有第一?”

    “第一說不定指的就是這句話的目標,我們的目標,就是‘空殼’啊!”楊勤語無倫次地說,“所以……所以整個句子,整個句子的意思,意思……對了!意思就是,我們這里排名第二的就是主神的空殼!”

    “現(xiàn)在還活著的人的話,第一是阮千,粱月時不算的話,那就是肅郁吧。”張孟屹說,“你看他現(xiàn)在像空殼?他在外面有老婆,我也查過他的資料,他是個實打實的人。”

    “誒?”

    阮千摸摸自己的下巴:“如果把已經(jīng)死了的那些也算進來的話,那就是文娟。但你覺得我能殺一個主神?你覺得文娟那個攪渾水的樣子,像空殼或者主神做得出來的事?”

    楊勤無言以對。

    蘇茶睨他:“話說你真的很奇怪誒,為什么一直都在打斷亡夫哥啊,還一直跟他對著干?他做了什么讓你很討厭的事情嗎?”

    “不用管他。”肅郁說。

    主神又在直播間里咯咯地笑了起來,問:“確定答案了嗎?”

    “確定了。”張孟屹說,“我信他。”

    蘇茶緊隨其后:“我也信!”

    阮千也說:“我也信他。”

    幾人說完,都將目光投向施遠。

    施遠明顯有些遲疑。他的目光在粱月時的尸體上和隊友們的臉上來回流轉了一會兒。

    糾結和猶豫已經(jīng)在他臉上實體化。他望著黑暗里粱月時的尸體,腦海里如走馬燈一樣一幀幀閃過過去粱月時和他相處時的模樣,和對他說的話。

    粱月時爽朗的笑在回憶里占了大半,他好像從來就沒有什么憂煩的事。

    “施遠。”

    阮千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她望著他的眼睛,沉靜道:“我覺得他這個推理很有道理,是最符合邏輯的。我也知道你和粱月時呆的時間最長,但是如果他是空殼,平常就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你細想想,你應該是最能察覺出來他是不是不對勁的人。”

    聽完這番話,施遠低下眼簾。

    他思索著,眼底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他在遲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施遠遲疑了很久,終于是抬眸看向肅郁。

    “我也信你,”施遠說,“就他吧。”

    肅郁瞇了瞇眼,一眼就將他看穿了:“所以,他以前就有不對的地方。”

    “是有。”施遠承認。

    肅郁笑了笑,沒說什么。

    眾人又將目光投向楊勤。楊勤撇撇嘴,不情不愿道:“反正都這么多票了,隨便你們。”

    大家懶得理他,又將目光投向肅郁身邊的白落楓。

    白落楓眨巴眨巴眼,指了指自己:“我還用說嗎?”

    張孟屹聞到了空氣里可惡的戀愛味兒,無語了:“這肯定是全世界最信他的人了,跳過吧。”

    眾人難得地輕笑起來,都揮了揮手。

    肅郁低頭對他露出了一瞬無可奈何的寵溺笑容,抬手揉了揉白落楓的后腦勺,抬頭就又是一張臭臉。

    “確定答案了。”他說。

    主神的聲音從直播間里傳出來:“你確定?”

    “我確定。”

    直播間里突然響起急促的音樂,周圍的光束再次開始流轉,速度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響,音樂越來越急,震得眾人胸腔和心臟都一同跟著這陣音效砰砰作響,不由自主地跟著越來越緊張。

    最終,所有的燈束砰地集中到一點,齊刷刷地全都照到了眾人身上。

    音樂突然炸開,變成歡快的慶祝音樂,還伴著歡呼和鼓掌的音效。

    突如其來的鼓掌和歡呼讓眾人愣住。

    蘇茶說:“哎?什么?”

    阮千說:“是答對了?”

    張孟屹不太確定:“好像是吧……!”

    話音未落,一旁房東的房間里傳來砰地一聲。

    眾人嚇了一跳,肅郁攬著白落楓連連后退,舉起手電筒一照,粱月時倒到了地上。

    他用鮮血淋漓的手撐住地板,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了。

    蘇茶大叫:“活了!!”

    “真的是他!?”

    眾人趕緊都一起后退幾大步。

    粱月時甩甩腦袋,晃晃悠悠地出了門來。

    他抬頭,臉上又是那副燦爛的笑,和從前別無二致。

    “這都可以猜出來,”他笑著說,“雖然早聽主神說過了,但我還真是得佩服你一下啊。”

    “那就不必了。”肅郁說,“這就算我們勝利了,對吧。”

    “是啊,你們可以進最后一關了。”粱月時說。

    “等一下!”

    施遠打斷了他們。

    眾人看過去。施遠一臉難以置信,站在人群最前面,臉色都青白了:“什么意思……等等,什么意思,真的是你!?”

    粱月時無奈道:“你剛剛不是都想起來我不對勁了嗎?”

    這一句話塞得施遠啞口無言。他的嘴唇哆嗦幾下,嘟嘟囔囔道:“那個是那個……不對!怎么會是你的!?”

    “為什么不能是我?”粱月時說,“我也很無奈的,寶貝。”

    這話激得施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咬咬牙,硬著頭皮無視了這一聲“寶貝”,繼續(xù)問:“你……到底是,因為什么?”

    【因為他是在我手里醒過來的啊。】

    主神發(fā)話了,這次的聲音卻不是從手機里,而是實打實地從周身傳過來的。

    眾人立刻警戒,看向周圍。

    主神的聲音有好幾道回聲,聽起來就是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分辨不出具體的來源。

    肅郁將白落楓往身邊拉了拉。

    【恭喜你,肅郁,這次是你贏了。】主神說,【但是最終會怎么樣,就不一定了。】

    肅郁一如既往地冷靜:“你想要我怎么樣?繼續(xù)被困在這里?”

    【我當然是這樣希望著的了,親愛的。】主神說,【如果要下一盤棋,吃掉棋子當然是我最喜歡的環(huán)節(jié)。……這么一說的話,這局讓你贏了也不錯,在最終環(huán)節(jié)吃掉你這個帥,聽起來更有吸引力一些。】

    楊勤懵了:“帥?象棋嗎?帥為什么會是他?”

    “當然是他了。”粱月時說,“除了他還有誰能當?”

    “他……他就是個A牌啊。”楊勤嘟囔著說,“雖然……他剛剛確實很厲害,但那也是趁詹哥沒準備啊,他不就是個喜歡玩陰的的A牌嘛!要吃帥,那也是詹哥啊!”

    粱月時噗嗤了一聲。

    主神也笑了,他很夸張地爆笑起來,前仰后合的大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聽起來刺耳無比,嘲諷值拉滿。

    肅郁無語地睨著四周。

    【A牌!】主神笑得不能自已,聲音顫抖,【你們還真以為他是A牌啊?】

    楊勤蒙了:“他、他不是嗎……?他自己說的啊……”

    “我沒說。”肅郁說,“是你們自作主張說我是A牌的。”

    張孟屹說:“開什么玩笑,那是你自己說的,在列車里。”

    “我不記得。”

    “但列車長確實是你。”

    “不記得,不認識。”

    張孟屹無語了。

    主神笑得累了,他最后擠出兩聲嘲諷的哈哈笑聲后,往后一倒,懶洋洋道:【你們還真是天真啊。一個能看透S組的積分奪取隊的計劃,設計讓A牌反殺,還能唬住現(xiàn)任S1,一晚上秒殺三個人,甚至看出我什么計劃,沒有任何猶豫就能認定死人就是空殼的人,會是一個區(qū)區(qū)的A牌?】

    楊勤更蒙了:“設計……反殺?計劃?你在說什么……?”

    知情者阮千主動出面道:“文娟被殺是他設計的。”

    眾人:“?”

    楊勤:“??”

    “在403吃晚飯的時候,他就用張孟屹的手機給我發(fā)消息了。”阮千望向肅郁,“他跟我說了積分奪取機制的事情,要我在對方準備殺人的時候反殺。畢竟我們的守則是,只要對方展現(xiàn)出殺意,又或者他有積分奪取的意圖,出于正當防衛(wèi)就可以殺人。”

    “所以我演了場戲,殺了文娟,他猜到文娟的方法一定是激怒別人的殺意了。再之后,他讓我演一場戲,就把詹文泉引了出來。”

    “也就是說,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大概都在他的計劃里。”阮千說。

    施遠聽得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過了半刻他才回頭:“那你也知道詹文泉會來殺粱月時?”

    “知道,我猜第二個肯定是粱月時,他們很著急的,一定要快刀斬亂麻,把我們全部殺光才行。”肅郁說,“但我也知道你暫時不會死,那兩個是用鬼殺人的,為求穩(wěn)妥,肯定要先搞死粱月時再說,你的事會放到之后再解決。”

    張孟屹說:“你就不怕粱月時被殺?你那時候還不確定他就是空殼吧。”

    “我是不確定,但那也沒關系。”肅郁說,“主神的線索,都是在死了人的地方出現(xiàn)的。如果文娟死后沒有出現(xiàn),就證明線索不是死人之后自動出現(xiàn)的,是主神去自己搗騰出來的。”

    “那這樣一來,選擇用鬼殺人的那兩個人殺死的人房間里就會只留下尸體一個人。對主神來說,就好布置線索多了,我是給他一個留線索的機會。”

    “如果那里也沒有,那就是主神得自己殺人來留線索,就得又折掉一個人了。”

    肅郁的話冰冰涼涼的,仿佛每個人只是為他留下主神線索的白紙。

    施遠有些不寒而栗。

    肅郁看了他一眼,說:“別誤會,我是打算事成之后我?guī)退麄儚突畹摹!?br />
    施遠愣了愣:“誒?”

    “每個人有兩個愿望啊,我跟阿楓說好了,我們只需要兩個。有人犧牲的話,我們剩下的兩個愿望可以給他用。這個做法,張孟屹也同意了,他也愿意拿愿望出來。他說他只要他老婆回來就行。”

    肅郁指向張孟屹,張孟屹也點了點頭。

    張孟屹說:“前提是那人值得才行,詹文泉這種害人為生的,我是不會給他的。”

    肅郁說:“粱月時當時畢竟有嫌疑,我不能告訴他積分奪取的事情,我也想靠今晚的事情試探一下他。再說我們是在和主神玩游戲,怎么可能大家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爻鲫P?肯定會有風險,只能把折損盡量最小化。”

    施遠看向他的目光登時佩服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愿望也可以拿出來!”蘇茶說,“我只要我男朋友復活就可以了,剩下的那一個可以給你們用!”

    阮千附和:“我也在微信聊天的時候答應過你。我沒問題,只要錢就行,另一個拿去給誰都行。”

    肅郁偏頭比了個OK,對她們說:“好隊友,出去給你倆寄特產(chǎn)。”

    蘇茶對他樂起來。

    “所以說,就算折掉兩個人,算上我、阿楓、張孟屹還有阮千多出來的愿望,也足夠今晚的人復活,并且過上正常生活。”

    施遠頓時感覺他的形象在自己心中偉岸起來。

    他情不自禁道:“肅郁,你……你真是個,英雄啊。”

    “謝謝你啊。”

    白落楓拉拉他,提醒道:“全說出來沒關系嗎?主神在聽。”

    “沒關系,都通關了。”肅郁說。

    主神也哼笑一聲,聽起來挺無所謂的。

    楊勤忍不住說:“所以你到底是誰啊,不是A牌的話……難道是個S牌?那又怎么了,詹哥他們也是S牌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粱月時說:“他和那些名不副實的S牌不一樣。”

    “啊?”

    “他是真正的S1。”粱月時眼睛笑得彎起來,“五年前,這個游戲里真正的S1。”

    “!?!??”

    粱月時一句話,眾人都傻了眼。

    “不會吧,他是S1!?”

    “他也是S1嗎!?!”

    “這怎么可能!?他不是輸?shù)粲螒蛄藛幔1怎么會輸?shù)粲螒虻模。俊?br />
    “我操亡夫哥你深藏不露啊!!”

    “那他怎么會說自己只是A牌的!?”

    眾人一擁而上,你一言我一語地圍著肅郁說著,嘰嘰喳喳地興奮個沒完。

    楊勤站在人群外圍,表情復雜而扭曲,面對著眼前的盛況,再也說不出一句質疑的話。

    肅郁在眾人的簇擁下無所適從,兩手推著,很困擾似的對付著將他圍得水泄不通的人。

    白落楓被擠了出去。但他沒惱,他看著被眾人簇擁著的肅郁,呆了片刻,露出一個衷心的笑。

    肅郁已經(jīng)是會被人簇擁的人了。

    白落楓想,不論如何,他都已經(jīng)自由了。他有自己的天地,不是那個被困在家里的小孩。

    他為肅郁高興。

    粱月時偏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變成爛泥的王忱氣喘吁吁地躺在遠處的地上。

    粱月時抬起腳,往那邊走去。他身上已經(jīng)鮮血淋漓,到處都是口子,但行動起來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適。

    “本來呢,這種事在看不起你的S組三個人面前來說是最有意思的,可是你真是快刀斬亂麻,死都不讓人家死個明白。”

    粱月時這么說著,在路上張開雙臂,跟個小孩兒似的蹦跶了幾下,跳著來到了王忱面前。

    他收起手,把手插進兜里,蹲下去,臉上的笑和主神簡直一模一樣。

    “到最后就只剩下這一個了。”

    粱月時說著,聲線漸漸出現(xiàn)了重合,主神的聲音從他喉嚨里擠了出來。

    “到最后,就只剩下了這一灘子肉泥。”粱月時說,“算啦,你還有口氣——你可真是幸運啊,比起那兩個死的太快的來說,你現(xiàn)在多少是可以死個明白。”

    巨大的壓迫感讓王忱不敢吭聲,嘴里的呻.吟聲都安靜了。

    肉泥里的眼球恐懼地盯著眼前的粱月時,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粱月時站了起來,回頭。

    那剛剛圍著肅郁興奮的眾人都停了下來,望著他。

    粱月時伸出手。他把手捏成手槍的形狀,對準了王忱。

    地上的王忱感覺到了什么,他眼球里的瞳孔驟縮,嘴里發(fā)出恐懼的嗚嗚啊啊聲,眼球邊上流淌出血淚來,整灘肉泥扭曲又滑稽得挪動著,拼了命地想逃離粱月時身邊。

    粱月時臉上的笑意漸濃,他嘴里發(fā)出短暫的“嘭”的單音音節(jié),手上輕輕一彈。

    那灘肉泥立刻鮮血淋漓地炸了滿地。

    有人驚叫起來。

    粱月時睜開眼,甩了甩手。

    他開口,是主神的聲音:“這種垃圾,留著也沒用了,對吧?”

    肅郁黑著臉色看著他。

    “我就喜歡你這種眼神。”

    主神擼起袖子,拆開上面的繃帶,露出不知為何腐爛了一大片,血肉模糊又鮮血淋漓的胳膊。

    他將另一只手猛地插進傷口里,手指在其中攪動翻找。這看得眾人眉頭皺起齜牙咧嘴,替粱月時胳膊發(fā)痛。

    片刻,主神從里面抽出一把血淋淋的鑰匙來。

    他抬手,扔了過去。

    離得很遠,但鑰匙以一個極其漂亮的弧線飛了過來。

    肅郁伸出手,那鑰匙正正好好地落進了他的手中。

    “這一次,就沒有休息空間了。”主神說,“打開公寓的門,就是我的空間。在這里整頓休息好之后,就去找我。”

    “S1,想結束這一切的話,就來到我的面前。”

    “殺了我,我就替你實現(xiàn)愿望。”

    “不然,你們都會永遠被困在這里。”主神笑起來,“不用擔心,我會為你們找到適合你們的地方。”

    說完這話,主神打了個響指。

    粱月時的身體立刻開始數(shù)據(jù)化,他的身體化作粒子消逝而去,看起來要回到主神的空間去了。

    “等一等!”

    施遠開口叫他,喊著,“那粱月時到底怎么回事,他說的全是謊話嗎!?”

    主神嗤笑一聲。

    “不,”主神說,“他沒有說謊。”

    “或者說,他迫不得已說了一半的謊,就是關于你們問他的他妹妹的車禍地點那一類的信息。他的確有妹妹,只是他妹妹不叫梁星星;他也的確被卷進了車禍里,但他并沒有被送去醫(yī)院。”

    “S1,你還沒有把問題全部解開。”主神說,“但你們馬上就會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話說:

    大聲告訴我!今天這么肥的更新!你們!幸福嗎!

    感謝在2024-02-04 17:40:50~2024-02-04 22:58: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不卷很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36章   頭七公寓(二十四)

    ◎最終關卡:“主神的空間”已開啟。◎

    粱月時化作了粒子, 消失了。

    主神剛剛給出的信息量太大,眾人對著眼前的一片空蕩蕩愣了會兒神,都在消化剛剛聽到的信息。

    肅郁抬起手, 看了眼手里的鑰匙。

    眾人跟著他看向鑰匙。那是一把生了些銹跡的鑰匙, 還沾滿了鮮血——那都是粱月時的血。

    這就是打開公寓大門的鑰匙。

    眾人目光凝重起來。

    阮千低聲說:“我們接下來……就是去殺主神了。”

    “是啊。”肅郁說。

    “我們能做到嗎……”

    “不管做得到做不到,這個時候都只能做了。”張孟屹說, “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眾人沉默,壓力此刻如排山倒海般向他們涌來。

    一時間, 誰都沒有動。

    “我說。”

    施遠打破了沉默, 眾人抬頭去看他。

    施遠面色凝重地看著肅郁:“他剛剛說的話, 是什么意思?”

    肅郁:“誰?主神?”

    “嗯。”施遠說,“他剛剛說你還沒有把問題全部解開。他……是給過你什么別的問題,或者提示?”

    “確實有一句,但我也確實完全沒想明白。”

    “是什么?”

    “他告訴我這次的指認游戲的游戲規(guī)則的時候,最后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肅郁復述道, “‘我很期待你們找到那具空殼,因為人類始終認為那是空殼’。”

    一句話, 在場的人都蒙了。

    “什么東西?”

    “什么叫做人類始終認為那是空殼啊?”

    幾人疑惑不解。

    肅郁也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太理解。

    他說:“我也不太懂,但從字面意思上來看,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說我們這些‘人類’在空殼的事情上存在著一定的固向思維。說明白一點,粱月時真正的身份和我們想的有出入。”

    蘇茶說:“可是,他的真正身份不就是空殼嗎?還會有什么出入?”

    “不, 從這句話來看, 是空殼本身的身份就和我們想的有出入。他可能并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空殼, 我們一直認為空殼是主神做出來的‘架空’的產(chǎn)物,是在現(xiàn)實里不存在的。”

    “但是,他剛剛是這么說粱月時的。”肅郁說,“‘他是在我手里醒過來的’。”

    眾人一怔,都多多少少明白過來了一些。

    “原來如此,他說的是‘醒來’,而不是他做出來了。那‘空殼’就并不是我們認為的‘他憑空做出來的沒有意識的產(chǎn)物’,而是‘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里并且沒有生命的物體’,是經(jīng)他的手得到了靈魂,有了自己的意識,所以才是‘人類認為是空殼’的空殼。”

    白落楓也說:“而且他說的是醒過來的,是不是就說明以前是醒過的……是死掉之后的尸體?”

    “不,是一個沒有意識和生命的物體的話,也可以說‘醒過來’。”肅郁說,“但這個范圍就太大……你怎么了?”

    肅郁邊說邊把鑰匙塞進兜里,一抬頭才看到施遠神色難明,十分復雜。

    他動了動唇,欲言又止了下,說:“粱月時說過跟這個差不多的話。”

    眾人愕然。

    肅郁問他:“什么時候?”

    “就今晚。”施遠說,“在403,他說主神從來沒說過空殼是自己做的,很可能是把現(xiàn)實里的東西拉進游戲里,給他做了靈魂……這類的話。”

    肅郁一皺眉。

    他垂下眼簾,思忖起來。

    阮千從兜里拿出濕巾來,擦了擦臉上被濺上的血。

    擦完后,她把濕巾折了幾下,抬手扔進一旁的房間里,回頭對施遠說:“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反應這么大。”

    “啊?”

    “我一直以為你對粱月時很無所謂,你平常就一副煩他煩得要死的樣子。”

    “真煩的話,怎么會每次都心甘情愿地跟他一個房間,又天天跟他一起走?”張孟屹說,“他天生臉臭而已。”

    施遠抽了抽嘴角。

    他沒回答這句話,又低下了頭。有一瞬間,他臉上的神色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白落楓看到了他這一瞬間復雜的神色,問道:“他平時沒有跟你說過什么嗎?”

    施遠抬頭看他:“說什么?”

    白落楓說:“就是有沒有跟你透露過一些信息什么的。主神剛剛不像騙人,如果粱月時沒有說謊,也在今晚跟你說了這些的話,就證明他是希望你知道自己是誰的。”

    “白落楓說得對。”阮千也說,“怎么樣,你對他有沒有記憶?”

    “他不是跟你是鄰居嗎?雖然就幾個月,你之前說過的。”蘇茶說,“是他早就去世了,但你不記得嗎?尸體也算是‘空殼’吧。”

    施遠蹙緊眉:“這我不清楚,我好幾年都沒去那地方去過了。跟那個鄰居家也不是很親近,畢竟住對門也就才幾個月而已……”

    “估計不是尸體,他那個身份大概是頂替的。”阮千說。

    肅郁從深思里抬起頭:“什么鄰居?”

    “粱月時啊,他說他是施遠小時候的鄰居,就住在對門。”張孟屹說,“但他那個時候叫余董宇,據(jù)他說是之后他媽帶著他改嫁,他就改了名字。”

    肅郁一挑眉,轉頭問施遠:“那他跟你說過他媽的事兒嗎?”

    “沒。”

    “之前住的那個小區(qū)和周圍的人的事兒呢?”

    “也沒。”

    “他平常就只說當時你怎么怎么樣,自己當時又是什么什么樣子,連你妹妹的事都很少說,是不是?”

    施遠的表情頓時驚悚起來:“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他根本不是你當時那個鄰居。”肅郁說,“他是頂替了那個人的身份。”

    蘇茶奇怪:“為什么能這么斷言啊?”

    張孟屹說:“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余董宇,在那個小區(qū)里住過,就一定會說當時上學和自己媽媽的樣子,因為這是他們共有的記憶。既然是老熟人,不翻些這種舊賬就太奇怪了。”

    “這些往事一能拉近乎,二能增加信任度,三在這種動不動就死死傷傷的游戲里,說這些也能開心點。”

    阮千道:“既然不說,就證明根本不知道。”

    肅郁說:“但他當時肯定也在,但是記憶不多,更多的是看施遠離開去和那個余董宇接觸,所以才不能多說,他害怕自己多說會露馬腳。”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會選擇余董宇去頂替。你本身就有關于余董宇的記憶,他說錯一句話就會全部完蛋,這樣太冒險了。”

    張孟屹說:“不過頂替了是肯定的事情,他可是‘空殼’,怎么可能是你那個鄰居,你那鄰居可是活人。”

    “但他知道余董宇。”白落楓說,“就說明……他是那附近的物件?或者是別的什么……空殼能是什么?”

    “說不定主神認為‘尸體’在人類眼里也是空殼,粱月時就是當時他周圍的人,但是后來去世了。”阮千說。

    張孟屹沉吟片刻,問:“怎么樣,施遠,你記得當時還有誰跟你年齡差不多嗎?說不定是別的鄰居,他肯定是認識你的。”

    施遠的眉頭越皺越深了。

    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不出來了,肅郁嘆了口氣,擺擺手說:“算了,那么在乎他的身份干什么,反正過不了一會兒就知道了。”

    白落楓問:“為什么?”

    “按他的性格,一定會讓粱月時出來為難人。”肅郁說,“知道他的身份就有利于戰(zhàn)況,可以拿這個來刺激他,但實在想不出來也沒關系,只是會難打一點兒而已。反正我會負責撕了他,費一點事罷了。”

    眾人:“……”

    阮千嘟囔著:“S1說話就是狂誒。”

    張孟屹說:“說起來,如果你是五年前的S1的話,那那些論壇里的‘圣經(jīng)’……”

    肅郁茫然:“啥圣經(jīng)?什么圣經(jīng)?”

    “寫圣經(jīng)的人在寫的時候怎么可能知道那東西后來會被奉為圣經(jīng)。”阮千說,“你是不是在論壇里寫過一些教新人和造福眾生的帖子?一共三篇,《全類型游戲總結與注意點須知》,《過關的禁忌十條》,還有《勸各位必買的主播道具》。”

    “啊,”肅郁想起來了,目光鄙夷道,“你說那三篇啊。那會兒是我隊友說我腦子不太好了,我干脆就在論壇里自己手打了兩篇至今為止的經(jīng)驗總結留給我自己看,寫的前言不搭后語的。”

    “我又怕違反什么規(guī)定給我刪掉,第三篇就在標題加了個各位,疊了個厚甲,之后就有很多人去帖子下面問我,我閑著沒事干回過幾條。但是寫那三篇的時候我頭痛得很,寫的一點兒邏輯沒有……怎么,現(xiàn)在還在論壇里面?”

    阮千說:“掛著呢啊,金光閃閃,全部置頂。”

    “……你們也真是不挑。”肅郁說。

    “還好,沒那么語無倫次,我們這隊也是靠那三篇從萌新熬過來的。”張孟屹說,“你別拽了,你再拽就拽到白落楓頭上了。”

    肅郁:“?”

    他回頭看白落楓。

    白落楓拉著他的手,老老實實地站在他身邊。肅郁一看過來,白落楓就紅了紅耳朵,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我……進來之前的準備期里,把那三篇全看了。”

    肅郁呆了幾秒,突然整張臉都騰地炸紅了。

    “是、是嗎?”他磕磕巴巴地,“那那那……那還挺好的。有……有用嗎?”

    “很有用。”白落楓說,“你寫得挺好的。”

    “真、真真真真的嗎?”

    肅郁的臉更紅了,他像個被老師點名起來大力夸贊的小學生似的,撓著后腦勺很不好意思地哈哈著笑了起來,抓著白落楓莫名其妙地扭捏起來,嘴里支支吾吾地說著“也沒有吧”“你覺得有用就好”。

    那笑容跟剛剛面對其他人時嗤之以鼻又不屑的模樣簡直是兩個人。

    阮千忍不住了:“他他媽的精神分裂吧。”

    “習慣點,他在白落楓跟前就是會換個人格。”張孟屹說,“他就是個戀愛腦。”

    “不是戀愛腦怎么會在這個地方。”施遠說。

    蘇茶是唯一一個看這一幕看得嘴角揚起的,她跟著姨母笑起來:“真好——”

    其余人一同無語地睨向她。

    “真是的,說出去誰能信這個b人是寫圣經(jīng)的S1。”

    阮千吐槽著,又抬高聲音說:“肅郁,我們怎么辦?”

    肅郁回過神,他轉身看向他們,立刻又換上那一張臭臉。

    “打開那道公寓的門,就是主神的空間了。照他剛剛說的,我們必須去找到他,殺了他,才算勝利。不然的話,我們都會被永遠困在游戲里。”阮千說,“按照這個說法,主神的空間一定不僅僅是一個單獨的空間,不會讓我們那么容易地找到他的。”

    “我想也是。”

    肅郁贏了這么一句,正還要再說,手機里的直播間突然嗡了一聲響。

    眾人循聲去看自己的手機,直播間里出現(xiàn)了新的公告。

    【恭喜各位,指認主神成功,獲得本場勝利!】

    【最終關卡:“主神的空間”已開啟。】

    【請在本關內休整完成,前往最終關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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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神的空間

    第137章   主神的空間(一)

    ◎“十八歲生日快樂,肅郁。”◎

    公告上出現(xiàn)了十二個小時的倒計時, 那是留給他們的休息時間。

    “他還有點良心,給了我們十二小時休息。”

    肅郁說著,張大嘴打了個哈欠。他抹抹眼睛, 哈欠打得他眼角泛淚。

    “都是大半夜起來的, 覺也沒睡好,先回去把覺睡好吧。”肅郁說, “等睡好了,再去開門找主神。”

    “誰睡得著啊,都要找主神了。”蘇茶說。

    “睡不著也躺會兒吧。”肅郁說, “閉上眼睛, 數(shù)會兒羊, 不行就聽點兒白噪音,總能瞇一會兒。都要打主神了,都休息好再說。”

    蘇茶無奈:“好吧。”

    “這里也沒有鬼了,隨便睡。”肅郁說,“那就這樣, 都先休息去。別想太多主神的事, 越想著要殺他要殺他壓力就越大,就越容易出事。”

    眾人點頭說好, 伸著懶腰各自回房去睡。

    楊勤從頭到尾沒吭聲,到最后眾人散去,他表情復雜地看了肅郁幾眼,也轉身離開了。

    肅郁目送他離開,對著他的背影一挑眉。

    他也帶著白落楓離開了。

    兩人回到屋子里,剛關上門, 白落楓就說:“對不起啊。”

    “哎?”

    剛把門下意識鎖上的肅郁回過頭, 表情茫然, “什么?”

    “我說,對不起。”白落楓說,“感覺這一次全都在靠你,我也沒幫上你什么。”

    “啊,你說這個。”肅郁拉著他走進屋里,說,“沒關系,你靠我就行,這一次也沒有什么難度。”

    白落楓無奈道:“可我這也太沒用了……”

    “這不是沒用。”

    肅郁拉著他,讓他在床邊坐下。他上手給白落楓解下圍巾,“是因為我在這里。”

    白落楓一怔。

    “阿楓。”

    肅郁將圍巾從他脖子上解下來,望著他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但……我知道這些年你也不太好過。”

    “進了這里,你也很辛苦。我知道這里很危險,說是刀山火海也不過分。所以我想讓你早點出去,我想讓你對我動手。盡管這對你很殘酷,但我想,總比讓你走更多更危險的路好。”

    “我不知道怎么說,但我聽他說完之后,我覺得我是混賬,我大錯特錯。”肅郁說,“我不該再這么做了,不能連我都這么傷害你。不論如何,我都不能再讓你受委屈。”

    “你不是沒有用,是我要保護你。你只要跟著我就好,你跟著我,也算保護我了。”

    白落楓被他一連串的話說得臉紅,聽到這兒后,他問:“為什么?”

    “那……當然是因為,看著你,就特別想出去,畢竟跟你說好了。”肅郁支支吾吾起來,也紅了臉,又很堅定,“只要看你一眼,神仙我都能去殺。”

    白落楓愣了愣,臉更紅了,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肅郁有些羞惱:“別笑啊,我說的話很好笑嗎!”

    他的臉也更紅了。

    白落楓笑著搖搖頭。

    “沒有,你很好。”白落楓說,“肅郁,手拿出來。”

    “手?”肅郁愣愣道,“為什么?要哪只手?”

    “哪只手都可以,你喜歡就好。”

    肅郁“唔”了聲,將右手抬給了他。

    白落楓伸手到自己的后頸處,把吊墜的繩子解開來了。他把吊墜上掛著的東西卸下來,倒進自己的手心里。

    那是一枚戒指。

    白落楓捏著肅郁的手,把他拉過來,將戒指戴在他的無名指上。

    “這個,是我新給你定的戒指。”白落楓說,“你死以后,你帶走的戒指也銹了。我覺得不能就這樣讓你帶著這種銹的戒指走,又去定了一對,想去放進你的棺材里面。但是到最后,我也沒鬧過你舅舅,它沒能進你的棺材里。”

    “沒辦法,我就把它做成吊墜了。也好,現(xiàn)在物歸原主。”

    白落楓說著,眼神又貪戀而滿足地望著他手上的戒指,突然又笑了聲。

    “我總算把它交給你了。”白落楓說,“十八歲生日快樂,肅郁。”

    這一句話如同一把突然從槍中射出的子彈,砰地射中肅郁的眉心。

    他望著白落楓,眼中涌起洶涌的情緒,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徹底死而復生地沸騰起來。

    一瞬間,他又看到住院樓下的樹木開花枯萎,又落葉歸根。春來冬去,他看著白落楓的臉,仿佛又看到他坐在輪椅上望著那些搖搖欲墜的葉子。

    一切回到了起點,一切又好像即將迎來新生。

    臉上的溫度漸漸升高,肅郁動了動唇。他忽然慌亂失措起來,支支吾吾半晌,一時間找不到話來說。

    最終,他說:“我們出去過生日。”

    “我……我會帶你出去的。我們,我……我答應你,我一定能帶你出去。”

    “我很強的,我是這里……最厲害的主播。”肅郁吭吭哧哧地紅著臉說,“你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帶你走。”

    “好。”白落楓說,“我相信你。但你不要勉強,需要的時候,就向我求救。我也想幫你,肅郁。”

    肅郁臉上紅的像要炸了,他極其用力地點了點頭。

    八個小時后,微信群里傳來消息,眾人也都醒了,大家一起下了樓。

    蘇茶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

    她的壁紙是她的男朋友江旭。他們這會兒還在念高中,已經(jīng)是個發(fā)達家庭的少爺?shù)慕癜朦c兒架子都沒有。照片里,他坐在蘇茶對面狼吞虎咽地吸著螺螄粉,抬頭看鏡頭的時候嘴里還正吸溜著碗里的粉。

    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蘇茶微不可察地輕笑一聲,查看了時間后就鎖上手機,走下樓梯。

    轉頭一看,她嚇得“嗚哇”了一聲,猛地后退大半步。

    公寓門前,肅郁陰沉著臉,兩腿叉開大站在門口,雙手抱在胸前,整個人就像一座門神,兇神惡煞又殺氣騰騰。

    比主神都嚇人。

    蘇茶懵了,眨了兩下眼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向站在他后面一臉無可奈何的白落楓問:“他怎么了?”

    白落楓苦笑了下:“不小心給他加了個buff,過頭了。”

    蘇茶又朝肅郁眨巴眨巴眼。走近了一看,就能看到肅郁臉上的殺氣更明顯了,瞳孔都縮小了,一雙鳳眼瞪得跟三白眼一樣。

    蘇茶縮了縮脖子。

    沒一會兒,其他人也來了。看到肅郁這幅樣子,大家反應各異,但都接受了。

    人齊之后,肅郁就說:“那我開門了。”

    阮千說:“不先提前制定一下計劃嗎?我們怎么對付他?”

    “不必,不用制定。”肅郁說,“這次是他的主場,我們制定計劃也不一定能順利實施,我個人傾向于到時候我們個人看個人的造化。”

    施遠不太認可:“你怎么這樣,這也太莽撞了吧?”

    “因為對面就是個莽撞的人,”肅郁說,“主神可不是我們事先把所有可能的展開都預想到或者計劃都制定完美就能對付的人,他會有各種你想不到的招數(shù)。既然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不制定,自由地去做,把自己跟他放在同一個位置和做法上,反倒贏面還大點。”

    白落楓問:“為什么?制定計劃的話不是更穩(wěn)妥點嗎?不論主神是什么樣的人,這邊有作戰(zhàn)計劃總歸是好的吧。”

    “不,他很擅長套話和看穿人心,你們沒對付過他。”肅郁說,“假設你們事先知道計劃,主神就能看出來,并且會在我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為自己所用,所有的戰(zhàn)術都會反過來變成對付我們的陷阱。”

    “他最擅長擊潰人的心理防線和看穿戰(zhàn)術。倒不如空手上戰(zhàn)場,兩邊腦子里面都沒東西,反倒更好打點。”

    白落楓懂了:“喔,意思就是他雖然兩手空空,但能把這邊手上的牌變成自己的牌。那還不如我們也空手上去,這樣他什么都套不到,拼的就是肉搏了。”

    “聰明。”肅郁回頭揉揉他的腦袋,自豪道,“不愧是我家阿楓。”

    白落楓笑笑。

    眾人已經(jīng)懶得理他倆了,只說:“行,知道了。”

    “那拼的就是我們每個人自己的造化了。”

    “就是這樣。”肅郁說,“你們也都多少打過幾關了,基本的素質應該都有——你也是。”

    肅郁看向楊勤。

    楊勤也下來了,他神色一緊,瞪向肅郁。

    “別用這個眼神看我。我知道,肯定是詹文泉跟你說了什么,那種人最會pua別人了。”肅郁說,“討厭我也沒關系,畢竟不差你這一個。但是別因為討厭我就意氣用事,大局為重。”

    楊勤表情扭曲,不情不愿地應了幾聲。

    “粱月時肯定也會出手,但他應該會用來對付你,施遠。”

    肅郁看向施遠,施遠神色一緊。

    “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怎么殺死主神,可能也需要各自去尋找方法。”肅郁說,“那就這樣,還有什么問題嗎。”

    眾人搖頭。

    “那我開門了。”

    阮千說:“開吧。”

    其余人也點頭。

    肅郁也朝他們點點頭,從兜里拿出鑰匙,回頭朝向公寓大門。他將鑰匙塞進門里,轉動兩圈,就聽鎖孔里傳來一聲輕響。

    “門開了。”肅郁說。

    眾人屏住呼吸,緊張起來。

    肅郁一手拉住白落楓,一手握住門把,將門拉開。

    門后沖出刺眼的白光,好幾人抬起手來,擋住光芒。

    白光涌進房間,眨眼吞噬了整個走廊。

    肅郁手中突然一空,門把消失了。

    白光的刺眼程度也驟然上升。肅郁撐不住了,他將白落楓按在懷里,閉上眼睛。

    白光將他們所有人吞噬,周身升起陰涼的冷意。即使閉上眼,也能透過眼皮看到外層的劇烈光芒。

    過了小半分鐘,白光漸漸散去。

    周圍的冷意也散去了好些,一些奇怪的聲音遙遠地傳到耳朵里。滴滴嘟嘟的,聽起來像許多儀器一同運作著。

    白落楓睜開眼。

    面前是一道高大的鐵門,鐵門兩邊是蔓延向遠方、同樣是鐵制的高墻。

    腳下是一片泛著白霧的大地。白落楓回頭望去,身后也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沒有路,也沒有盡頭。

    而且空空蕩蕩。

    除了他緊抓著的肅郁,周圍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了。

    “肅郁,”白落楓說,“他們都不見了……”

    “是啊。”肅郁說。

    話音一落,突然嗡的一聲,鐵門上方傳來了聲音。

    兩人抬頭望去,就見那門的上方居然有個攝像頭。它微微抬起來,然后忽的一亮,伴著四四方方的一束光,一片投影照向半空中。

    肅郁立刻明白了,他拉著白落楓前進,往門那邊去了些,回頭一看,一塊四四方方的巨大投影出現(xiàn)在剛剛背后的天空中。

    投影上一片雪花的故障畫面,兩人等了幾秒,影像斷斷續(xù)續(xù)地出現(xiàn)了一會兒。

    那斷斷續(xù)續(xù)了幾下的影像中,白落楓看到了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白毛。

    他說:“那是……主神?”

    “對。”肅郁說。

    “還挺漂亮的……”

    “也就這一個優(yōu)點了。”

    白落楓干笑一聲。

    說話間,投影的雪花消失,完整的影像出現(xiàn)了。

    主神坐在屏幕面前。

    攝像頭離他很近,影像里只能看到他的大臉和肩膀。

    他笑瞇瞇的,兩眼瞇成一條縫,耳朵上掛著十字的耳釘,白色的長發(fā)散落在肩上,皮膚冷白得近乎沒有血色。

    是一個很漂亮的人。

    也是一個面目表情和長相就透露出了一股危險之意的人。

    “你好,S1。”主神開口道,“以及你這一次的小伙伴們。”

    肅郁抓緊了白落楓。

    打完招呼,主神突然哈哈地笑了起來,說:“不好意思啊,沒想到你們這次真的能指認成功,我壓根就沒做最終游戲的準備。我狂趕了二十分鐘,才趕出來這些投影。”

    主神很夸張地往后一仰,伸開雙臂手舞足蹈地說著,瞧著非常興奮。

    “時間太有限了,質量只能做到這樣啊!原諒我吧,剩下的時間我都在很用心地給你們安排這場最終游戲呢——我真是太興奮了!S1,你是第一個闖到這里來的!”

    主神一拍掌,仰頭更夸張地大笑起來。

    “他好瘋啊。”白落楓說。

    “是啊。”肅郁說。

    主神笑了半天,終于直起身:“好了,邁入正題了!——你們都長了眼睛,應該都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你們被分成了兩個兩人一組,以及一個三人一組。”

    主神說,“正如我在八個小時前說過的,你們要在這個空間里找到我,并殺死我。”

    “只要能殺了我,我就實現(xiàn)你們所有人的愿望。”

    “但是,殺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主神微睜開瞇起的眼睛,戲謔的得意在其中清晰可見。

    他在屏幕中往前伸出手去,按鍵被按下的清脆聲音傳來。

    投影又變成一片雪花,轉而又滋啦幾聲,新的影像出現(xiàn)了。

    原本漆黑的屏幕上,突然咚地冒出來用血紅立體字體寫就的標題,還伴著劣質的咚咚音效——

    【最終游戲:殺死主神!】

    白落楓第一次看見這個。

    如此緊張的氣氛里冒出這種幼稚的動畫,他只覺得詭異又緊張。他抓著肅郁的胳膊,貼到他身上。

    肅郁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又來。

    這個沙比怎么總愛做這種沙比動畫。

    作者有話說:

    今天忙了點事情,有點不夠,我明天跟媽媽去辦年貨,看看能不能日個萬哦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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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主神的空間(二)

    ◎【楊勤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動畫伴著主神最喜歡的咚咚的音效往下進行著。

    【歡迎來到最終關卡:主神的空間!】

    【諸位的游戲目標為:找到真正的主神空間, 并殺死主神!】

    真正的主神空間?

    白落楓迅速抓住重點,思忖著——這意思是,這里還有很多假的空間?

    未等細想, 動畫的聲音繼續(xù)解說了下去。

    【現(xiàn)在, 在每一組面前都有一道門。每一道門后,都是一個獨立的空間。】

    【這里一共有二十五個獨立空間。其中, 只有一個空間為真正的“主神的空間”,其余二十四個皆為“虛假的空間”。】

    動畫上出現(xiàn)了房間的3D展示圖。它旋轉一圈后平鋪開來,變成平面的紙張上又拔地而起許多高低不同的長方體, 那是一個又一個的虛假空間。

    【每一個“虛假的空間”的內部構造都不同, 每一空間都有一處“潘多拉的魔盒”, 請小心接觸。“道具”存放在四個“虛假的空間”內——主神無法被尋常手段殺死,玩家必須從“虛假的空間”里找到道具,才能在“真正的空間”內殺死主神。】

    【每一個“虛假的空間”內,都有兩扇通往下一空間的門。門后的空間隨機出現(xiàn),“真正的空間”與“虛假的空間”都有出現(xiàn)的可能。當每一個“虛假的空間”內通往下一個空間的任意一扇門打開后, 該空間則進行封鎖, 不會再進入隨機池。】

    【以上為本輪最終游戲的規(guī)則說明。】

    刺啦一聲,屏幕再次變成滿片的雪花。

    動畫結束, 幾秒的故障畫面后,主神再次出現(xiàn)在屏幕中。

    【這就是這次的規(guī)則了。】他說,【那么,我們就趕緊開始游戲咯。我現(xiàn)在就把門打開了哦,你們沒有問題吧?】

    說到這里,主神頓住了。

    片刻后, 他笑了一聲。

    【其余人現(xiàn)在聽不到你的聲音, 但這個問題, 我可以回答。】主神說,【你們之中,有一位小伙伴問我,粱月時去了哪里。】

    【他在其中一個空間里等著你們,帶著你們想知道的答案。】

    【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的話,可以試著殺了他。】主神說,【相信我,這樣沒壞處的。】

    【那就這樣,我開門咯。】

    主神拿起一個車鑰匙一樣的物件,摁下了上面的開關。

    身后傳來轟隆隆的笨重響聲。肅郁拉著白落楓往反方向退去,回頭一看,鐵門正隆隆地向后開去,門框里的陣陣塵土跟著被震下來。

    這道門似乎已經(jīng)有許多年都沒有被開啟過了。

    門后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鐵門突然咚地一聲停住,聽聲音是撞到了墻面上而停了下來。

    門內的燈光閃了兩下,開了。

    這是一個破舊的實驗室。

    【門已開啟,各位。】

    主神的聲音突然柔和了下來。白落楓回過頭,主神兩手叉在一起,擱在臉前,又換上了那張瞇起眼的笑臉。

    【我在真正的空間里等著你們——游戲開始。】

    投影啪地關閉了。

    白霧之中,四野安靜了。

    肅郁沒有猶豫,拉上白落楓說:“走。”

    “好。”

    兩人走進了實驗室。

    實驗室不大,四處都銹跡斑斑,墻面和桌子上已經(jīng)發(fā)黃。正對著門口的那面墻里,有兩扇同樣銹跡斑斑的鐵門,看起來那就是通往另一個房間的入口。

    正打量著,突然嘭地一聲震耳巨響響起。兩人嚇了一跳,肅郁下意識地將白落楓往懷里一護,回頭一看,是鐵門又關上了。

    “搞這么大聲。”肅郁嘟囔著罵,低頭詢問,“沒事吧?”

    “沒事。”白落楓說。

    肅郁說著沒事就好,松開懷抱,拉著他在房間里尋找起來。

    這實驗室里的桌柜很多,他們要先尋找道具。

    “直播間這次沒有開啟,看來是主神跟我們之間單打獨斗的游戲,沒有觀眾。”白落楓說,“而且故意把我們分開,不讓我們在一起……他是想逐個解決嗎?”

    “我猜是。”

    他這個回答讓白落楓有些意外。

    肅郁彎下身去打開柜子看了眼,聞到里面的味道,又皺著眉捏著鼻子直起身。

    里面沒有東西,卻莫名有一股惡臭。

    肅郁關上柜子,拉著白落楓走向下一個。

    白落楓問他:“怎么聽起來不太確定?”

    “不是他的風格。”肅郁一手拉著他一手找東西,“主神這種實力,沒必要把我們分開解決。他完全可以讓我們所有人聚在一起團滅……他或許是有別的想法。”

    他這個S1是了解主神的,他說的對。

    憑主神的能力,其實根本沒必要將他們全部分開。

    白落楓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盡管還不知道主神究竟是想干什么。

    肅郁連著開了一排桌子都沒有東西。他關上最后一個柜子,直起身來。

    他沒有急著去找第二排,而是站在原地沉默了會兒。

    白落楓看向他:“在想什么?”

    “他剛剛說的規(guī)則。”肅郁說,“總結一下的話,就是一共有二十五個空間,每個空間被探索完之后就會上鎖。每個空間里都有一個盒子,但道具并不是每個空間都有,二十四個虛假空間里只有四個空間存著道具。”

    “是啊。”白落楓說,“也就是說,每間都只有六分之一的可能找到道具。”

    肅郁沉下聲音:“而且每個房間都找的太深的話,說不定就會啟動那個潘多拉魔盒的開關……”

    “也不知道那個潘多拉魔盒究竟是什么。”白落楓說,“潘多拉魔盒,我記得是那個希臘的神話。”

    “是,里面裝的不是好東西,是一定不能打開的魔盒。”肅郁說,“我們又不是傻的,找到盒子也不會輕易打開。當然,主神也不傻,所以他估計不會把盒子做成盒子的樣子。”

    “我想也是。”白落楓說,“這關很難辦啊。找太深的話,說不定會打開盒子。可是如果不找太深,又可能找不到道具……”

    “是啊。”

    肅郁的臉色陰沉,他覺得事情很難辦。

    破舊的實驗室里生銹的地方太多,空氣里都蕩起一股像是血味兒的鐵銹味道。

    白落楓再次詢問:“我說,他說尋常的東西沒辦法殺死他,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知道。”肅郁說。

    肅郁抬手把桌子上的一個小破盒子拿了過來,掀開蓋子。幾只蟑螂立刻從里面爬了出來,速度極快地四散爬去。

    肅郁表情一皺,極其嫌棄。他把蓋子蓋回去,盒子扔到一邊,轉頭一看,白落楓在看著他。

    “怎么了?”肅郁問。

    “我之前就想問你了。”白落楓說,“你究竟跟主神打過多少交道?”

    肅郁怔了怔。

    他反問道:“怎么這么問?”

    “感覺你對他的了解有點過頭。”白落楓說,“如果只是在你死的時候做過交易的話,跟他的接觸和記憶應該不多,不會了解到這個地步。”

    肅郁苦笑了聲:“確實。你猜的對,并不只是那么點接觸。”

    白落楓問:“發(fā)生過什么?”

    “也沒有很多。”肅郁說,“過去五年,我算是他圈養(yǎng)的一個寵物。”

    “他有神力,能實現(xiàn)所有人的愿望,卻偏偏是一個熱衷于‘數(shù)據(jù)’和‘計算’的人。他喜歡創(chuàng)造世界、創(chuàng)造新事物,而這一切他都是用數(shù)據(jù)建造起來的。”肅郁說,“他對這些的熱衷程度近乎是癲狂了。而且,那些數(shù)據(jù)并不是單純的數(shù)據(jù)。”

    “什么意思?”

    “他是個神。”肅郁說,“他研究數(shù)據(jù),但那些也不僅僅是數(shù)據(jù)。他是有神的能力的,畢竟只有數(shù)據(jù)的話,怎么能做出這些跟現(xiàn)實世界幾乎沒有區(qū)別的空間?”

    “他的數(shù)據(jù)里有他的神力,它們是一體的。他的數(shù)據(jù)是活的,是能創(chuàng)造世界和五感,甚至能制作血肉和靈魂——他能將活體轉化成數(shù)據(jù),做成程序加入游戲里,也能將程序變成活體。”

    “人的感情、思考、感覺,他能把所有非實物的東西都轉化成數(shù)據(jù),并且固定程序,由他操控。所有在這里的人,在選擇進入這里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變成他的數(shù)據(jù)了。那些游戲里的NPC,哪怕就是個路人,也都是這里死掉的主播。”

    “死掉的玩家回歸現(xiàn)實后,會在這里留下一具類似于半個靈魂的數(shù)據(jù)體。他能用數(shù)據(jù)制造靈魂和軀殼,將它們補充完整,再次變成一個‘人’——他是做得到的。不論我們在這里活著還是死了,都是他的傀儡。”

    “話雖如此,他也不是完全能夠用數(shù)據(jù)控制玩家。不知道為什么,雖然他能控制人的思想和五感,可感情方面他一直無法完美地操控住。就像我之前那樣,一旦涉及到個人感情,NPC會有失控情況。”

    肅郁說,“像我這樣的人,從前也有過不少。除了涉及到個人感情以外,主神都能夠很好地控制他們,畢竟他也會用提取數(shù)據(jù)的方式進行洗腦。只要他想,所有人都會對他忠誠。”

    “但他并不滿足于這樣。”

    “他對于控制‘感情’這件事很執(zhí)著。我不清楚原因,但他就是瘋狂地想要用數(shù)據(jù)控制所有人的‘感情’,他不信世界上還有無法數(shù)據(jù)化的存在。他有洗腦的能力,但他偏偏不用,就是非要執(zhí)著地把人類的‘感情’變成數(shù)據(jù)。”

    “但他一直沒有成功。”

    “不過,他也沒有放棄。他讓很多人留在這里,來做他的實驗臺。”

    肅郁按住自己的胸口,指著自己說,“我就是其中一個。”

    白落楓聽得毛骨悚然:“他……真的拿你做實驗了?”

    “是啊。”肅郁說。

    白落楓一下子紅了眼睛,呼吸都在這一瞬斷了。

    他感覺自己突然犯病了,心臟上像被人突然活挖了一塊肉,心跳都跟著驟停了幾瞬。

    他望著肅郁,腦子里一時混沌無比。

    肅郁是實驗臺。

    他在這兒給主神做了五年的實驗臺。

    腦海里閃過許多可能的畫面,白落楓逐漸呼吸不暢。

    肅郁見他這樣,趕忙擺擺手說:“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被做過多少實驗!”

    白落楓一愣:“誒?”

    “五年前,還有其他實驗臺。”肅郁說,“他的研究也有了很大成效,所以我對他來說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你……”

    “我是試用品。他把他做好的程序用在我身上,看能不能完全控制人的感情而已。還有,我是S1,他有時候無聊,就把我放進游戲里,逼我玩游戲給他看。”

    白落楓聽得愕然:“逼你玩?”

    “是啊。”肅郁光想想都覺得無語,翻著白眼說,“他會偷看現(xiàn)實世界的。看到什么貪吃蛇推箱子這類的游戲,都會自己做個現(xiàn)實版的出來,然后放我進去玩給他看。就是那種小孩斗蛐蛐的心理,我就是他養(yǎng)的蛐蛐。”

    白落楓嘴角抽搐:“神經(jīng)病。”

    肅郁笑了。他伸手捏捏白落楓的臉,說:“我沒什么大事,他找的實驗臺很多,用不著我做那么多的。畢竟我是S1,不好操控,他想研究的話,當然要找好弄的來。”

    白落楓眼睛還是有點紅,他將信將疑地看著肅郁:“真的嗎?”

    “真的啊。”肅郁說,“我從來不騙你,阿楓,相信我。不用心疼我,我可是S1,這游戲里沒人比我厲害,主神也不敢多動我的。”

    肅郁俯身下去,抵住他的額頭,笑吟吟地用鼻尖碰了碰鼻尖。

    “沒有那么辛苦的,不用太擔心我。沒有什么開膛破肚的事情,我除了被他拿去玩游戲,就是去做NPC。做NPC的時候我沒有意識,這五年就跟睡了一覺差不多。”

    兩人沒有距離。白落楓抬著眼睛,他看著肅郁的眼睛里,小聲地又問道:“你……沒騙我?”

    他還是不敢相信,他甚至不敢大聲地問。

    “真的,阿楓,我沒騙你。”肅郁輕撫他的臉頰說,“阿楓,不用太擔心我,你就是總替我想太多,沒個定數(shù)的事兒你都要替我委屈委屈。沒必要,別這樣。”

    白落楓吸了吸鼻子。有了肅郁這些話,他多少放下了心來。

    他正要回答些什么,突然刺啦一聲,像是電流接通大喇叭一樣的動靜響了起來。

    兩人嚇了一跳。

    動靜不小,他們都捂住了耳朵。

    肅郁捂著耳朵,抬頭尋找:“什么動靜!?”

    白落楓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目標物體:“肅郁!那兒!”

    白落楓舉起手指向那個地方。肅郁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到實驗室破舊的角落里居然真有個喇叭。

    那喇叭前面結了厚厚的蛛網(wǎng),蛛網(wǎng)上面還落了層灰。要不是有意去找,估計這輩子都發(fā)現(xiàn)不了。

    電流聲滋滋啦啦了一會兒,正常了。

    它用機械聲毫無感情地念道——

    【楊勤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悲傷’已被釋放。】

    作者有話說:

    表姐突然回家,秋野爆改德華……

    我明天看看能不能多寫點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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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主神的空間(三)

    ◎“哥,你把月亮拿回去了嗎……”◎

    【‘悲傷’已被釋放。】

    “什么?”

    白落楓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意思。

    突然間, 肅郁抓著他的手一松。

    白落楓轉頭。肅郁的身形突然變得虛無縹緲,漸漸透明,手上冒起白煙, 好似將要消失。

    白落楓怔住, 又大驚:“肅郁!?”

    “別慌!”

    肅郁比他反應快。他迅速看向四周,一邊迅速掌握著目前的情況一邊說, “是幻象!主神要放幻象出來了,他要讓所有人都分開,大家都會陷入幻境!”

    “只是分開而已, 不是死!”

    “你去找個地方藏好, 不論看到什么, 都不要湊上去!”肅郁說,“不管聽到什么都不要回答!主神跟你說話你也不要聽進去,他會把你套進去,讓你——”

    他有太多想囑咐的了,但沒有那么多的時間。最后的話說到一半, 肅郁就徹底消失了。

    他的聲音像突然被關了的收音機, 戛然而止。

    周遭寂靜下來,了無人聲, 只有心臟在砰砰地跳著。

    白落楓臉邊淌下冷汗來,突如其來的安靜讓他后背發(fā)涼,僵著不敢動。

    不知何時,四周漸漸起了白霧。

    實驗室破舊的景象在霧中虛無起來,四周的能見度肉眼可見地降低下來。

    “阿楓。”

    肅郁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白落楓渾身一麻。他回過頭,五年前穿著校服的肅郁滿身是血地站在他身后。

    他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刀口, 雙眼失神, 嘴角都淌著血, 麻木地看著他。

    白落楓如墜冰窖。

    “阿楓,阿楓。”

    肅郁又叫他了幾聲。

    白落楓不敢回應,腦門上又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

    施遠一腳撞上了鐵制桌子。

    他的膝蓋骨好死不死和鐵的邊角正面接觸,發(fā)出了咚的一聲痛響。

    “我操!”

    施遠這會兒正在找人,走路速度很快,四周的白霧也讓他根本沒看清東西。

    這一下子也當然沒收斂力度,便痛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抱著自己的腿罵罵咧咧了幾句,望向四周白霧,“我真他媽服了……楊勤!你人呢!”

    沒人回答他。

    楊勤在幾分鐘前打開了那個盒子之后,就消失了。

    施遠在白霧里邊找邊吆喝了好幾分鐘,都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撇撇嘴,又喊他們這組的另外一個:“阮千!”

    阮千也沒動靜。

    “到底怎么搞的……”

    施遠低了低身,揉著撞痛的膝蓋,繼續(xù)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他心里又犯起嘀咕來。

    這次的最終關卡,施遠是和楊勤以及阮千一組的,他們是三個人的那一組。

    進入這個空間之后他們就到處翻找。楊勤剛一打開一面玻璃柜子,剛剛的廣播就出來了。

    潘多拉的魔盒到底是什么?

    施遠原本以為那就是個比喻,主神的意思只是如果他們打開了這個東西就會有危險,比如會有鬼出來——但好像并不是。

    那廣播里說“悲傷”被釋放了,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粱月時又到底怎么回事?

    施遠揉著膝蓋,心想,如果他不是余董宇的話,那會是誰?

    施遠想不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那段住在余董宇家對面,和粱月時可能有關的記憶格外模糊。

    腦海中又閃過粱月時在“愿”里和他的接觸,他那張稱得上是閃閃發(fā)光的笑臉實在刺眼,施遠臉色又難看了許多。

    他又想起主神把手伸進他胳膊上的傷口里攪動的畫面,于是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

    主神好像對他并不好。

    施遠腦子里亂七八糟的。

    他又想起主神的話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說粱月時沒有騙他。他說粱月時確實有妹妹,又說他妹妹不叫梁星星;他說粱月時的確出了車禍,但是并沒有送去醫(yī)院。

    那粱月時是死了?

    他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了,他原是一具尸體,是主神給他重新做了靈魂,讓他復活?

    那他妹妹……

    “哥!”

    一聲呼喚打斷了施遠的思考。

    聲音很熟悉,是個女孩子,聽著很有活力,光是聽就能想象到她蹦蹦跳跳的樣子了。

    施遠聽出來了是誰。

    但他不敢相信。

    他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倒流,他手腳都冰涼了。那聲音離他很近,就在他身后,但他卻沒有回頭去看的勇氣。

    “哥!哥——我回來啦!”

    聲音離他愈來愈近,不等他回頭,便有一道身影跟著聲音穿過了他,挎著書包跑到了他前面。

    看清她的一瞬,施遠腦子都白了。

    施晴。

    他親妹妹。

    他那死在車禍里的親妹妹。

    施晴背著書包走在白霧里,背對著他。她還在大大咧咧地往里走著喊著哥,問他晚上吃什么。

    施遠半個字兒都答不出來。

    他大腦宕機了。望著他那早已死了的妹妹生龍活虎地活蹦亂跳,施遠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過了會兒,他突然發(fā)現(xiàn)施晴有些透明,他能透過她看到后面的白霧。

    還沒等他明白怎么回事,施晴突然轉過頭來。

    他和她四目相對。

    施晴還是施遠記憶里的樣子。和他長得七八分像,白白凈凈漂漂亮亮也完完整整的,身上和臉上還沒有那些血肉模糊觸目驚心讓人分辨不出她的模樣的傷。

    施晴眼睛一亮,笑著喊他:“哥!”

    她朝他跑過來,剛向他這邊來兩步,突然就被撞飛了出去。

    撞她的東西沒有形狀和身影,施遠卻感受到了一股強風襲來。

    他看著施晴像塊被扔出去的垃圾一樣狼狽地飛出去,落進白霧里,再無聲息。

    施遠愣住了。

    他歇斯底里地喊了聲施晴,追了上去,卻什么都找不到了。

    被撞飛出去的施晴就這樣在白霧里消失了。

    施遠站在原地愣神,良久都沒反應過來。

    “哥。”

    施遠連忙回過頭,站在他身后的卻是那天被他在醫(yī)院里認領的施晴的尸體。

    她半邊身子都被撞爛了,臉上也有一大半的血肉模糊,身上滿是泥污,校服染透了血。

    她看著他,死去的雙眼直勾勾的。

    “哥。”她問,“你去哪兒了?”

    施遠猛地一噎。

    他說不出話。

    他也明白了。

    這就是被放出來的“悲傷”。

    死去的親人和來到這里的理由,就是潘多拉魔盒的“悲傷”。

    這是主神做出來的幻境。

    他看著眼前的妹妹,看著她望向自己的無神雙眼,感覺像有條蛇攀上了脖子,鎖住了他的喉嚨,越鎖越緊。

    他感到自己身上越來越?jīng)觥?br />
    施遠立馬轉回過身去,背對著施晴,不再去看她。

    都是假的。

    施遠對自己說著。

    他努力平復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這樣不行,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到處都是霧,連通往下個門的路都看不見,能見度這么低……

    而且這幻境一直持續(xù)的話,也沒辦法正常尋找道具。

    必須要想辦法結束幻境。

    有什么辦法能結束幻境?

    主神可沒說有什么方法能制裁魔盒,他當然也不會說。

    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這游戲就玩不成了,他們只能等著主神來把他們一個一個殺死。

    這就是主神所希望的?

    不,他應該不會。

    按照肅郁的說法和主神至今為止的做派,主神就是一個玩心很大的神經(jīng)病,他會給玩家很多掙扎和選擇的機會,因為他最討厭無聊。

    這場最終游戲,他不會把它就這樣變成毫無懸念的單方面屠殺。

    一定有能結束幻境的方法。

    是什么?

    施遠思忖起來。

    “哥。”

    “哥,哥。”

    “哥,你為什么不回頭看看我?”

    施晴在他身后幽幽地說著話,聲音幽怨極了。

    施遠強壓住心里的快瘋了的愧疚和自責,伸手捂住了耳朵。

    “哥,你看到我的……”

    施晴又跟他念叨,但施遠沒有再聽。

    怎么才能結束幻境。

    到底怎么做才能結束幻境……

    施遠閉上眼思索。

    這樣沉寂了片刻,施遠突然睜開眼。

    他知道了!

    施遠轉身向剛剛楊勤去的地方跑去。

    四周的能見度太低,施遠猛地撞上桌角。

    他慘叫一聲,捂著自己二次受創(chuàng)的大腿,一瘸一拐地摸索著走了過去。

    “哥。”施晴在后面一遍遍地問,“哥,你把月亮拿回去了嗎……”

    “哥,他不見了……”

    “哥……他好像回去找你了。”

    她哥沒理她。

    施遠腦子里只有這關游戲,他無視了施晴的聲音,朝著楊勤剛剛的方向奔過去。

    施晴爛了半邊的嘴角抽搐了一陣-

    五年前死掉的肅郁站在白落楓面前不說話。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著白落楓。

    白落楓頭皮發(fā)麻。

    肅郁剛剛對他說的話還歷歷在目。白落楓對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復著默念著那些話,好讓自己保持著冷靜。

    都是假的。

    他閉了閉眼,對自己說,都是主神做的幻象,就為了讓他們心神動搖。

    但是做這些有什么用……是為了折磨他們?

    按照那個主神的作風,大概就是想看他們再次看到這些過去殺人誅心的畫面時露出的表情。

    畢竟他最喜歡折磨人。

    “惡趣味的混賬。”

    白落楓低低罵了聲,把手插進兜里,別開眼睛不看了。

    身后突然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

    周身的白霧散去了一些。白落楓有些意外,看向發(fā)出聲音的地方。

    回頭這兩秒的空,又有滴滴嘟嘟的聲音響起來,像是有人在電子面板上用手指點擊了什么。

    原本破舊的實驗室此刻居然煥然一新,中央破舊的一排堆滿雜物的大桌子變成了一張潔白的實驗床,靠著墻的那排桌柜上擺了電腦,實驗床的兩邊擺了一些瞧著很高級的電子儀器。

    一個人被五花大綁在實驗床上,頭上和臉上都被貼了許多金屬片,那些金屬片都各自連接了幾條電線。

    他一言不發(fā)地躺在那里。穿著歐式長袖白襯衫和西裝褲的白發(fā)男人在他頭上的電子儀器的面板上點了一會兒,又回頭去床后幾米的電腦前握住鼠標,操縱了一些東西。

    是主神。

    白落楓望著這一幕,明白了什么——他早已看出躺在那里的就是肅郁了。

    主神哼著歌,白落楓聽出了那是三年前的流行曲。

    “怎么樣?”主神問道,“害怕嗎?”

    “沒有。”

    是肅郁的聲音。

    主神嗤笑:“你怎么從來都不怕?你之前的實驗臺每次到了這個時候都大呼小叫地哭著求我。你不是也很疼嗎,每次都叫得跟殺豬一樣,這都不害怕?”

    “不怕。”肅郁聲音悶悶的,“都是早就說好的事。”

    主神又笑了。

    他松開鼠標,走回到實驗床床頭來。

    肅郁在床上努力揚了揚頭,抬頭看他。

    主神站到床頭去,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主神笑意濃濃:“你真是每次都會讓我感嘆一下,感嘆‘世界上怎么還會有這么蠢的人’。”

    “你在這里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被你用這種代價復活的人說不定在外面花天酒地,談著別的男人,和別的男人牽著手呢,沒準兒這會兒連你是誰都忘了。”

    “你真的覺得這樣很值得嗎?”

    大約是這種話聽得太多了,實驗床上的人毫不猶豫地回答:“值得。”

    主神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他問:“你從來沒后悔過嗎。”

    “沒有。”

    “半點兒都沒有過嗎。”

    “沒有。”

    “命都沒了,也沒□□回,一直被我關在這兒。就算這樣也不后悔?沒有懷疑過一點這樣做值不值?你是不是在這里呆的時間太長,已經(jīng)傻了?我提醒提醒你,你可是本來可以好好去上大學的,不用受這種罪。”

    “我知道。”肅郁說,“我要的就是他能出去花天酒地。我就是為了這個才躺在這兒,別問廢話。”

    主神這次沉默了很久,臉上的笑意都難得地消失了。他的眼神涼薄地落在肅郁臉上,而肅郁也冷漠地回望著他。

    片刻,主神又重新展露笑顏:“是嗎?那就太好了。”

    他把電子面板拉過來,“我也不跟你廢話了,我開始咯,我看看這次能從你腦子里抽取多少出來。”

    他點擊了面板上的一個按鈕。

    肅郁立刻僵直了身子。那些抽取數(shù)據(jù)的電流來勢洶洶,金屬片上都出現(xiàn)了肉眼可見的電流。

    肅郁猛地揚起頭,渾身立即繃緊。他摳住手邊的東西,在一陣陣控制不住的痙攣里,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

    “肅郁!!”

    白落楓大聲叫他。

    他本能地想要跑過去救他,但還沒邁出腳步,那站在床頭欣賞他痛苦掙扎的主神突然轉過頭來。

    那雙血紅的眼睛看向了白落楓。

    白落楓愣住,頓在了原地。

    主神向他瞇起眼,嘴角的笑幾乎要咧到耳根。

    白落楓心臟猛地一跳,不祥的預感立即升騰而起。

    那雙眼睛里的猩紅十分詭異,在周遭的光里紅得極其異常。

    主神朝他轉過身,竟然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

    白落楓想逃,但一動都動不了了。仿佛半夜時被鬼壓床,一股力氣將他按在原地,絲毫動彈不得。

    他只能看著主神一步一步向他走過來。

    肅郁在那張床上掙扎著。他嘔血了,一邊慘叫一邊咳嗽,喉嚨里噴出了鮮血。他慘叫得破了音,卻無濟于事。

    他掙扎不開。

    沒人救他。

    主神也在一步步接近,他眼中的笑意越來越甚。

    突然間,主神的身影驟然消失,連帶著那張實驗床和肅郁也都消失了。

    連白霧都在一瞬間被抽了幀一樣消除,實驗室再次變得破舊。

    白落楓站在原地呆愣著,還沒反應過來,大喇叭就又響了起來。

    【施遠已關閉潘多拉的魔盒。】

    【‘希望’已被釋放,‘悲傷’已經(jīng)消散。】

    另一空間里,施遠按著剛關上的玻璃柜子,長長松了一口氣。

    他直起身,回頭一看,阮千和楊勤都出現(xiàn)了。

    阮千還好,楊勤是真嚇得不輕,正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喇叭里的公告一連響了三遍,把施遠的光輝事跡播的人眾皆知。

    阮千正把背貼著墻,瞧著是剛在白霧里一寸寸在墻面上摸索著下一空間的入口。

    她給施遠比了個大拇指,說:“牛逼啊,怎么關的?”

    “關上魔盒。”施遠說,“潘多拉魔盒的傳說里,雖然潘多拉把魔盒里的災厄都放了出來,但因為及時地關上了盒子,把最后的希望保留在了里面。”

    阮千懂了:“原來如此。‘希望’可以抵消災厄,所以遵循那個傳說的話,幻象的解決方法就是及時關上魔盒。”

    作者有話說:

    施晴:把飯喂到我哥臉上他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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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主神的空間(四)

    ◎“不是一向都不怕死嗎?”◎

    “是啊, 只要及時關上盒子就可以。但問題是,盒子并不在原地。”施遠說。

    “啊?”阮千愣了愣,“盒子不在原地嗎?”

    “不在啊, 我剛剛去楊勤開盒子的地方找過, 結果根本不在那里。”施遠指了指自己正對面的一張桌子,“我碰到的是那個。盒子是我之后摸著找到的, 費了一點時間。”

    阮千驟然懂了。

    “原來如此,是空間扭曲了。”阮千說,“剛剛的幻象里, 我們也沒看到其他人。也就是說, 主神創(chuàng)造的幻象都是扭曲的空間, 我們接觸到的物體都被空間扭曲了位置,就算想要關上盒子,盒子也不會在原來的位置上。”

    “是這樣的。”施遠說,“而且,傳說中的潘多拉是立刻就關上了盒子的。盒子里的災厄都是立刻飛出, 希望也是在魔盒里最后留下來的。所以沒猜錯的話, 關上盒子就能收回負面影響的這招,還有時效。”

    “一旦超過時間, 就算關上盒子也沒用了嗎……”

    阮千嘆了口氣,轉頭看向他處,憂心道,“其他人也能注意到就好了。”

    “沒問題的吧,那邊有個S1。”施遠說,“張孟屹也不是傻子, 白落楓也靠得住。”

    “但愿吧。”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阮千回頭, 楊勤扶著旁邊的柜子, 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喂,你還好吧?”阮千說,“堅強一點兒啊,這才剛開始。”

    楊勤哈哈干笑兩聲,應了兩聲說他沒事。

    嘴上這么說,手上他卻扶著柜子,兩腿抖得跟篩糠似的。

    施遠說:“剛開始就是幻象這么強的東西,之后恐怕只會越來越難搞。”

    “正常,這可是主神。”阮千說,“但我們已經(jīng)知道怎么反制魔盒了,也算是個收獲。而且,我們這個空間的魔盒位置已經(jīng)被破解了。”

    楊勤站直身子,說:“那我們就不怕會開出魔盒來了,可以放心大膽地找道具了?”

    “你也不傻。”施遠說,“那快找吧,把這個空間盡早搜完。”

    阮千回過身,回答也不回答,干脆利落地行動起來,打開柜子就找道具去了。

    施遠見此,也不和楊勤多說話了,轉頭去另一邊搜尋。

    “可是,找得到嗎?”楊勤遲疑地動身,開了旁邊的柜子說,“剛剛主神不是說了嗎,二十四個空間里只有四個是有東西的。我們這才是第一個空間,可能性也太……”

    突然閌閬一聲。

    那聽起來像是什么金屬掉到了地上的聲音。

    楊勤停住話語,施遠也站起身來。兩人齊齊向著發(fā)出聲音的阮千那頭看去,就見她手中捏著柜門,低頭彎著腰,看起來是有什么東西從那柜子里掉了下去。

    正好,從他倆的視線看過去,阮千腳下的那塊地方都被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兩人看不到那是什么。

    施遠站起來,走了過去。

    楊勤關上剛開的柜子,走了過去。

    隨著往前行進,那處地方慢慢進入了他們的視野里。

    掉在地上的是一塊白布。那塊布里,躺著一塊黑漆漆的東西。

    白布是用來包住它的。

    “是什么?”施遠問。

    “是找到了嗎?”楊勤問。

    阮千把東西從地上拿起來。她揭開白布,一把黑漆漆的手槍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兩人呼吸一滯。

    阮千同樣震驚無比。她倒吸一口涼氣,在他們瞪得溜圓的眼睛里,她又摸到白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

    她展開白布。

    她從白布里抻出了一張紙條。

    她念出上面的字:“恭喜你,找到了殺死主神的手槍。”

    三人齊刷刷倒吸一口涼氣-

    幻象消失,白落楓四周看了一圈,卻沒看到肅郁的身影。

    他直起身。

    實驗室就這么大一點,一眼就望得到頭,他不可能漏看。

    “肅郁?”

    白落楓叫了一聲,無人應答。他轉過頭,心中正納悶,就見到那邊通往下一空間的一扇門竟然開了一條縫。

    白落楓一怔。

    該不會……!

    他趕忙跑上去。

    果不其然,其中一道門已經(jīng)開了一條縫。里面隱隱流轉著風,傳出呼喚一樣的風聲。

    像在叫他跟著進去。

    白落楓瞳孔微顫-

    【施遠已關閉潘多拉的魔盒。】

    【‘希望’已被釋放,‘悲傷’已經(jīng)消散。】

    這條公告一連響了三遍。

    周身的白霧消失了。

    肅郁抬起頭,他面前是一道門。

    門是雪白的,電子的粒子漂浮在門上,無數(shù)的數(shù)字和公式時不時半透明地浮出來一下,又很快消散成同樣的粒子光芒。

    這是一扇看起來很高科技的門。

    肅郁又望向四周,周圍是黑漆漆的一片。

    仿佛置身于什么夢境之中,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黑得像無邊無際的深淵。

    唯一的色彩,就是他面前這扇門。

    肅郁穩(wěn)了穩(wěn)神,回過頭。

    剛剛打開的上一個空間的門已經(jīng)消失,這也是當然的。

    別無他法,肅郁只好走上前,將手掌覆蓋在這扇高科技門旁的鎖上。這鎖上面只有一個手印,想必這就是密碼。

    【掌紋識別中。】

    和剛剛廣播里一樣的機械聲音響起,手掌下方閃起來回閃爍的白光。

    【識別成功。】

    門開了。

    門后是一段往上的臺階。幾層臺階之上,是一個巨大的實驗室。

    半透明的電子面板之間,一個白色長發(fā)的男人翹腿坐在電腦面前。

    肅郁一瞬渾身冰涼。

    他認得這里。

    這里是主神的實驗室!

    肅郁站在門前,僵住不動了很久,終于是咬了咬牙,走上了臺階。

    坐在電腦前的白發(fā)男人也轉過頭來,一雙血色的眼睛向他瞇起。

    是主神。

    “呀,”主神笑著說,“歡迎,你是第一個來到真正空間的主播噢。”

    肅郁眉目陰沉。

    “你故意的。”他說。

    “怎么這么說?”

    “門后的空間雖說是隨機性的,但你是‘開發(fā)者’,肯定能暗中操控哪道門后會隨機到真正的空間。”肅郁說,“我被投放進去的虛假空間,和我開的那扇門,你都能做暗箱操作,很輕易地就能把我第一個帶到這個真正的空間里。”

    “道具只有四個,并且分布在二十四個虛假空間里,其他人再怎么運氣好也不可能這么快就找到道具,并且?guī)е谰哧J進這個真正的空間。所以,如果我的第二個空間就遇到你的話,你就能最快速度地殺了我。”

    “這就是你想要的。”肅郁說,“你想最快地消除掉這場最終游戲最大的威脅。”

    主神一直都瞇著笑眼聽著,臉上的表情從始至終都含著笑。

    他說:“怎么就不能是你這個人運氣太差呢?”

    “我運氣確實很差,所以絕對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抽中這種一發(fā)入魂的牌。”肅郁說,“還剩下二十四個空間,能進入這個空間的概率是1/24,怎么可能輪得到我頭上。”

    主神笑出了聲,點著頭說:“你這人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啊——你說的沒錯。畢竟你的水平完全沒有退步的跡象,太嚇人了。”

    “本來那三個積分奪取的人可以玩很久的。只要粱月時死了,你們就也不會懷疑我,我能作壁上觀地看完一場你們內訌的好戲。可是你這個人啊,真是非常不解風情。你一下子就把事情全都解決了,搞得那些讓我期待很久的戲碼全都沒了。”

    主神露出遺憾和無可奈何的神情,“你怎么總是這樣?所以這次我就學你了,把會威脅我的因素先鏟除,怎么樣?我很聰明吧?”

    肅郁不吭聲,臉色卻有些發(fā)白了。

    他手上只有自己從道具超市買來的東西,這輪的關鍵道具一個都沒有。

    主神能用來收拾他的東西卻很多。

    “噢喲,這表情倒是很難能在你臉上見到啊。”主神說,“除了五年前你快死的時候,我還真沒見過你露出這樣的表情。”

    “怎么了,S1。”

    “不是一向都不怕死嗎?”

    “是因為這次會決定你和白落楓最終會怎么樣,所以終于害怕出局了?”

    “害怕他會因為你徹底死了而崩潰嗎?”

    “因為坦白過了,已經(jīng)有更深的感情了,所以不敢再在他面前死了嗎?”

    “還是害怕你死了后,我會對他出手?”

    “你害怕他會絕望?會死?會因為你而和你一樣痛苦?還是怕我會告訴他你在我這里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

    肅郁臉色逐漸鐵青。

    主神又笑出了聲:“都有啊?”

    “沒有。”

    “你聲音都抖了。”主神笑著,收起翹著的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好了,別擔心,你知道的,我很喜歡玩。”

    “你要干什么?”

    “放松一點。”

    主神手指一挑,一面電子面板立即受了召喚,向他飄了過去。

    主神的食指摁住面板。

    面板停在他手上。

    主神笑瞇瞇地道:“我呢,把你先叫過來,確實是想先弄死你的。”

    “但是就這么弄死你,也未免太沒意思了。”主神說,“反正他們也不可能趕得上,來玩?zhèn)游戲吧。”

    主神手指飛快地點著面板,熟練地輸入了一長串代碼。

    “規(guī)則很簡單,別被殺死就行。你可以用手上的所有東西進行反擊,當然,前提是……”

    主神按下回車,那一長串代碼立刻在面板上散發(fā)出光芒。

    地板上,有一個什么東西竟然爬了出來。

    那是個漆黑骯臟的焦尸。他嗚嗚地叫著,兩眼空洞,脊背已經(jīng)直不起來,就那么佝僂著身子,朝向肅郁。

    以他為首,又有很多具死狀各異的尸體從地底里爬了出來。他們嗚嗚地朝他低聲叫著,手里都各自拿著一些刀和其他器具。

    “前提是,你能不能反擊了。”

    主神這話意味深長,肅郁卻聽得心不在焉。

    肅郁總覺得那最開始冒出來的焦尸眼熟。

    盯著看了一會兒,他的臉色驟然慘白:“孫睿!?”

    “你還記得啊,真是個長情的人。”主神笑著說,“明明他被炸死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肅郁臉邊淌下冷汗來。

    那具焦尸顯然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叫孫睿了。他揚起臉微微抬起頭,張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發(fā)出呃呃的聲音。

    那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人形了,完全是個焦黑的怪物。

    肅郁心中不是滋味兒。

    孫睿是他的隊友。

    五年前,他們一群人在彼岸列車里,孫睿用自己做導火索,炸了列車。

    肅郁還記得,他是為了救自己病重的母親進來的。

    但最后他放棄了。

    “他怎么會在這兒。”肅郁問。

    “誰知道呢,他怎么會在這兒。”主神說,“也沒關系啊,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孫睿要殺你了。”

    肅郁向下看,見到孫睿手里拎著一把鈍了的斧頭。

    肅郁明白主神的意思了。

    站在那里所有的尸體,都會來追殺肅郁。

    他可以反擊,但是這些里的一大半都是他曾經(jīng)的隊友。

    狠得下心的話,他就可以殺。

    主神這是要讓他在這里玩一場跟昔日隊友的大逃殺。

    主神不知從哪兒摸出來個喇叭。他拍拍喇叭,打開開關,聲音立馬提高了兩倍:“好了,各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看到那個小孩了沒?”

    “殺了他,我就放你們走——那么,游戲開始!”

    所有尸體發(fā)出一陣干吼聲,速度極快地朝他沖了過去。

    一個個瞧著跟要散架似的,動起來卻那么快。肅郁嚇了一跳,趕緊向一旁竄逃出去。

    他的動作太狼狽太滑稽,主神被逗得立刻開懷大笑起來。

    笑聲落進耳里,肅郁咬牙切齒,只覺得主神的聲音刺耳極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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