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翡翠宮建立的原因
“這時候的翡翠宮還沒建立。”
達米安梳理著思緒, “這時候也沒出現異化現象,改變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這是后面的故事了,”阿婆拄著拐杖站起來, 她的身影趔趄了下,腳步虛浮, 聲音沉沉的。
達米安把面前的杯子推過去,對方笑著拒絕了。
上次的交談讓這位老人心緒不穩,甚至影響到了身體狀況,她現在十分虛弱,因而即便說出些拖延的話,達米安也并沒生氣。
“我會慢慢告訴你的,不過不是現在, 現在嘛……等我去吃個午飯好了。”
她的眼睛十分渾濁, 差點被腳下的一個板凳絆倒,達米安不得不在對方即將跌倒時扶住她:“我建議你不要吃那些食物。”
他觀察著對方的表情,阿婆站定了,卻沒抬頭看達米安, 或是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
她果然知道內情,但——
“不吃怎么辦呢?靈魂是需要能量的, 不吃東西就會餓死啊。”
“但你不要吃,這是為你好。”阿婆拍著達米安的手背囑咐。
“我當然知道。”
“那就好。”阿婆走出去, 卻在門口停住,轉身看向達米安。
“如果你想知道所有情報, 如果你愿意獲得能力, 我可以教你畫符咒和施行法術, 只要你拜我為師。”
“為了必然迎來的最后一戰,這對我們都好。”
她表情真摯, 眉目舒展,眼珠前所未有的清明,配合她松垮的東方傳統服飾和青龍手杖,純白干凈的發絲無風自動,一眼看過去竟然讓人注意不到老年斑和褶皺,只覺得仙風道骨和藹可靠。
但達米安不為所動,他反倒瞇起眼:“如果我沒記錯,東方人的師傅并不是老師的意思,他們把師傅當成一生的長輩和父親,甚至不能拜第二個人為師,否則就是背叛。”
阿婆的笑容一滯:“你學了我們的法術,還要拜別人為師?”
達米安冷笑一聲,長刀出鞘,武士刀的雪亮刀背映著他冷酷的眉眼:“你或許不知道當我老師的后果是什么,我之前的家庭教師都沒離開過我家的大門,刺客聯盟雇傭老師從來都是一次性合同……你是想試試嗎?”
阿婆:……
阿婆緩緩后退一步,思維前所未有的靈活:“但你現在在蝙蝠俠手下工作,卡珊德拉說過,蝙蝠俠不殺人。”
“是啊,”達米安冷笑:“你真好運。”
看著對面殺氣騰騰的小刺客,阿婆吞了口唾沫,默默后退幾步。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眼前這個小孩到底是英雄嗎?或者其實是偽裝成英雄的反派?
是不是搞錯了?
但前幾天和達米安的相處還是打消了她的疑慮,吃完飯之后,阿婆再也沒提拜師的事情,只是一點點把自己會的符咒教給達米安,同時制作最后一戰需要的黃紙武器,一邊慢悠悠說完了剩下的故事。
“至于翡翠宮的建立……”阿婆看了眼達米安,對方這時候正在認真擦拭著自己的武士刀,并不抬頭,但卻能在阿婆看過去的一瞬間抬頭,用沒有任何表情的面色詢問阿婆。
阿婆噎了下:“你的符篆畫完了嗎?這些可是極其關鍵的武器。”
達米安垂頭示意一邊的一沓黃紙,最上面一張的符篆干凈漂亮,還多了些阿婆并沒教授的轉折和紋。阿婆面色不大高興,拿起來試了試,卻意外畫出一道安寧如鏡的湖泊,看不見任何漣漪,即便阿婆把手杖伸過去一頭,也沒在水面上產生任何漣漪。
前所未有的穩定。
阿婆沒話說,但出于某種上世紀人的心態,她依舊對達米安傲慢的態度感到憤憤不平。
即便做的再好——她想起自己因違背禮法被趕出宗門的大師兄——即便再怎么優秀,也不能失去謙遜的態度。
她身處上位者被捧著太久了,此刻即便沒有惡意,也下意識想要挫一挫這個年輕人的銳氣。
“我剛剛教導的新符篆呢?你這么清閑,是都畫完了嗎?”
她示范者畫完一個符篆也不過幾分鐘,這段時間里達米安始終在擦拭他的長刀,顯然不可能有時間完成。
但還是那句話,她身處高位久了,有時候會忘記一件事。
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她的教導,也不是每個人都耐煩她拐彎抹角的指摘。
達米安的回答是銀光锃亮的刀背,橫陳在兩人中間,并沒完全拔出刀鞘,但僅僅是抽刀,抬眸,冷沉的綠色眼睛看向阿婆,意思就足夠明確。
阿婆緩緩坐了回去,僵著臉裝作什么都沒看到:“我剛剛說到哪里了?翡翠宮的建立,那就繼續從這里開始……”
“一邊將其他的故事一邊寫給土地和蒼天的祈禱文,難怪你的符篆成形率這么低。”
達米安并沒打算讓這件事輕輕揭過,即便他并不在意這個,但他也不會允許有人追究在他頭上。
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蹤跡不明的沈先生,以及至今沒有消息的夢娜靈魂,他才不會任由這個老頑固不斷說些試探他底線的尖酸話。
達米安明白對方雖然毛病一堆,但做事還算磊落,因而捏著鼻子愿意忍受這個老謎語人。而阿婆也正如他所預料的,即便因為達米安的不近人情而臉色鐵青,但深吸一口氣,卻并沒因此改變自己要做的事。
她語氣冷硬,但還是講完了翡翠宮建立的根本。
“我猜你已經猜到一些了,我對你在照照家的調查有些了解。”
“我和那八個孩子的分歧爆發,結點在于翡翠宮的建立,那之前雖然已經有死魂,但少得可憐,大多都長著人形,對普通靈魂來說,那些瘦長死魂只是一些靈異世界的靈異傳說。”
“變化因為贊茜的到來而產生。”
達米安繼續安靜擦拭著刀身,并不意外,在查到十五年前變化和周贊茜有關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這些。
但這其中依舊有許多問題,周贊茜一個活人是怎么住在靈界的?她的到來怎么影響了這個世界的發展。
“贊茜是意外來到這里的,意外落進沒蓋好井蓋的下水道,本該死去,靈魂已經來到了靈界,但她的護身符卻吊著她的命,導致她成為靈界里的唯一生魂。”
“那八個孩子率先發現贊茜,他們從沒見過正常長大的小孩,因而把贊茜當成玩具,想要留下她住在這里,而贊茜正和家里人吵了架,對離家出走也充滿向往,也愿意留下來。但這怎么能行呢?他們都還是孩子,孩子怎么能照顧孩子呢?”
阿婆回憶過去時眼珠偏左,現在說到這些,眼珠轉移到正中看向達米安,企圖獲得達米安的認可,同時也是對自己想法的深信不疑。
她是真覺得事情是這樣的。
大概翡翠宮其他人對此產生過質疑和反抗,因此又覺得自己委屈,想說出來獲得外人的認同,希望一個聽她敘事的旁觀者能作出她想要的評價和回答——站在她這一邊,指責她口口聲聲視作孩子的翡翠宮八宮主。
達米安只接受信息,大腦中整合分解捋清邏輯,分析形成自己的判斷,卻不對阿婆所說的報任何評價。
企圖從達米安這里獲得認可,就像是給一個石頭講故事。
阿婆悻悻收回目光,鼻孔發出響亮的噴氣聲,但依舊沒人搭理她。
“出現變故是某次贊茜受了傷,她在尋找鈷侍郎的路上劃傷了手,而這其中蘊含的能量吸引了無數靈魂,即便身處幾條街之外,也依舊有大把靈魂被吸引化為惡獸,為了得到贊茜的血液失去理智。”
“這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沒預料到,即便鈷侍郎立刻趕到,卻依舊被一個人得了手。”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那個本身忽明忽滅逐漸幻滅的靈魂驟然暴漲,尖嘯著長出絨毛和利爪,耳朵游離向腦袋上,尾椎部分長出九條尾巴,他驚慌之下一把將趕到的鈷侍郎掀翻在地,他無法控制驟然暴漲的力量,那天幾乎摧毀了大半個靈界。”
“——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吃過活人血液的靈魂,也是第一個從其他靈體身上撕咬下能量穩定自身的靈魂,在他之后,所有靈魂都明白該怎么獲得力量,即便那些沒有幻滅危機的靈魂,有的也試圖撕扯其他人的魂體獲得力量。”
“場面一度失控,靈界的異化全面展開,惡欲和貪婪在靈魂間逐漸擴散,想要保持本心的靈魂也要警惕惡人,平和的表象被打破——翡翠宮就是這時候建立起來的,他們對靈界進行統治和管理,以強大無可撼動的力量壓制一切惡欲。”
“而針對引起這一切的根源,翡翠宮想要通過對贊茜的審判來平息靈界的躁動,我不愿意看著我養大的孩子傷害無辜者,于是我站出來,和他們決裂,救下贊茜,對她進行管教、約束和規范。”
“這就是翡翠宮建立的故事。”
達米安依舊沉默,沒對翡翠宮諸人的做法作出任何評價,即便他能分辨出阿婆并沒說謊,事實也似乎正傾軋著歸于翡翠宮惡的一面。
在這種時刻,他總是過分不近人情。
“第一個異化的靈魂呢?”他沉吟著,將阿婆的幾個形容詞在唇舌間咀嚼,結合靈界中的幾方勢力,他沒等阿婆回答,就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是那個沈先生。”
“從活人獲得的力量和從死人中獲得的力量并不同,這力量更強大,或許還能使吸取者獲得某種特殊的力量。”
“而你,”達米安緩緩站起身,森寒的帶著冷兵器的鐵銹味和殺意的氣勢傾瀉而出。
“而你,把我妹妹的靈魂交給這么一個前科犯,還向我保證她一切都安全?”
第72章 “這是我們調查的關鍵。”
“確定就是這里了嗎?”杰森還是覺得有些瘋狂, 即便是克里斯汀最后拿出來的證據,也不能完全確定這些案件就一定和靈異事件有關。
“那些人死亡的原因,只是因為十五年前來過這里?”
提姆翻了個白眼, 他此刻穿著紅色棒球服和棒球帽,除了始終抱著電腦, 看起來和任何普通大學生沒有區別。
他距離大學生也就一年時間,最近已經開始準備大學的準備材料,這些對紅羅賓當然不是難事,其他人也能輕易獲得這些信息,但向來充滿監控和互相刺探信息的蝙蝠家卻沒人去問。
在提姆自己主動說出來之前,他們不會貿然詢問對方想去哪里上大學。
這個問題同樣關乎提姆義警事業的發展,而所有人都知道, 如果不是杰森離開的時間里蝙蝠俠狀態不穩定, 提姆不會主動站出來當羅賓。
即便提姆始終會是家人,他也不可能完全回到過去普通人的生活,但他具體要怎么選擇,其他人不得而知, 也不打算干涉。
他們三人此刻都是普通人打扮,杰森本來要穿自己半永久的皮衣, 被克里斯汀一票否決,此刻穿著和提姆同款的紅衛衣。在提姆身上是閑適慵懶風的衣服, 在他身上完全被撐起來,看著特別大一只。
作為代價, 克里斯汀自己也被要求換下她的半永久灰色風衣, 捏著鼻子穿了同樣的紅衛衣。杰森少見這孩子穿顏色鮮亮的衣服, 看著總覺得喜慶歡快好多,像是個可愛的西紅柿。
他不由自主想起那條粉色紗裙, 想象這女孩穿裙子會是什么樣,對克里斯汀的極力反對感到有些可惜。
“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克里斯汀抬頭,瞇著眼睛打量杰森,語氣不善。
“我在確認地點。”杰森察覺到自己在笑,卻沒什么不好意思,反倒咧嘴笑得更大,朝克里斯汀遞過去一個挑釁的眼神,主打一個“你知道我想的不是這個,但那又能怎么樣?”
“這里和我想的靈異地點一點都不一樣,我以為那會是什么墳塚異世界,最起碼也是一個鬼屋,人跡罕至,除了那些年輕愚蠢來探險的高中大學生,沒人會愿意過來。”
但現實的景象完全不同。
這里像是什么老城區拍攝現場,村鎮和墻壁充滿年代感,隱約似乎能感受到寫魔法波動,但纏繞在上面的彩色絲帶和氣球完全把那一點異樣感蓋了下去,
建筑之外的道路兩邊,隨處可見節日慶典的小攤販和餐車,車上賣的冰激凌球大多由灰色、棕色和黑色組成,甜筒上畫著黑色的幽靈、骷髏頭或者蝙蝠,買棉花糖的攤販上還掛著一個制作粗糙的女巫模型,有孩子伸手放到對方眼前時,女巫的紅眼睛就會閃光,隨即骷髏骨架模型就會咔咔叫著扭動。
來來往往的人熙攘笑鬧著,小孩們一個個都在臉上畫著暗黑系列的裝扮,有的帶著女巫或吸血鬼的面具,他們旁邊一個小胖子嘴里帶著吸血鬼假牙,正張開大嘴吸在氣球上,企圖用自己的兒童假牙戳爆氣球。
克里斯汀觀察的目光從對方身上掃過,那小胖子的臉頓時紅起來,磨磨蹭蹭蹭過來,把氣球仍在克里斯汀身上然后捂著臉轉身就跑。
“呦!”杰森扶著提姆的肩膀大笑,“送你氣球為什么不要?”
“拿遠點,”克里斯汀不滿的努鼻子:“上面全都是口水。”
杰森又打趣幾句,并沒真把這個小孩放在心上,還是提姆拿著氣球掛在一邊分院帽樣式的垃圾桶尖上,嘆嘆氣跟上前面父女的腳步。
這里真是什么都有,吸血鬼、巫師魔法、南瓜頭、斷頭騎士……他甚至還看到一個小孩頂著貓耳,自稱自己是蝙蝠俠。
杰森嘖嘖稱奇:“現在不才九月多,怎么這里已經開始準備萬圣節了?”
“這是《巫師之戰》第四季的新澤西州分戰場,”
提姆和克里斯汀做足了準備,剛要回答,杰森就被旁邊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撞了一下,對方牽著個十分熟悉的胖男孩,朝杰森眨眨眼睛:“老兄,你一看就是不追《巫師之戰》的路人,來這里需要講解嗎?我們可以一起走。”
“我確實不了解,”杰森眨眨眼睛,和對方攀談起來:“《巫師之戰》是什么?”
克里斯汀不滿的拉了拉他的衣角,杰森回頭,摸了摸女孩的發頂對胖男人微笑:“這是我女兒克拉拉,我從大都會來這邊旅游,路過這里看著很熱鬧,就想進來玩一玩。”
“嗨呀!怎么能說玩呢?這可太不好了!”男人的胖臉皺起來,不滿的指責:“《巫師之戰》是非常神圣的節目,它讓觀眾看到另一個被政\\府掩蓋的世界,這些消息過去可是被那些富豪壟斷在手里的,他們拿異能力和法術賺錢,我們還覺得是他們能力強大。”
“聽起來像是和變種人有關?”
臉蛋圓圓的小男孩已經嘿嘿笑著要湊到克里斯汀身邊,被杰森一把按住腦袋推了回去,他本人還在看著胖男人交談,后者也沒發現下方發生的事情。
杰森捻了捻手指,上面全是那小胖男孩的頭油,他正覺得難受,手心里就被塞了一塊濕巾。
克里斯汀沒看這邊,落后幾步和提姆說著什么。
胖男人介紹的和他們事先調查的沒什么差別,拋卻大多個人情緒和節目組渲染的噱頭,余下的信息少得可憐。
他們確實沒找錯地方,和十五年前一樣,那時候這里因為聚集了許多鬼魂組成靈異小鎮,引發全世界的法師前來挑戰消除,十五年后,這里再次產生異動,引發靈異工作者和靈異節目組來組織活動。
至于有什么靈異事件,節目組也不清楚,杰森他們來此就是為了調查這個的。
也許是看見杰森對自己說的不感興趣,胖男人抓耳撓腮,糾結半天拉著杰森往前幾步,讓自己兒子和提姆兩人都留在原地。
“老兄,我也是見你有緣才和你說的,如果不是我兒子一眼看上了你女兒,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和外人說的。”
“看上”這個詞怎么都讓人舒服不起來,尤其是放在兩個小孩之間就更奇怪了。
杰森漫不經心的步伐一頓,他回望向男人,目光幾乎能看透對方的想法,這讓胖男人禁不住后退一步,有些后悔過來找杰森攀談了。
但* 那可是自己兒子,家里最干凈的人,他雖然在小事上看起來愚鈍,但真到對外的大事上可從沒出過錯。
白人胖子擦擦額頭的汗,繼續把杰森拉到更偏僻的地方,看了看四下無人,才長舒一口氣。
“兄弟,我知道你可能會不理解,但我能保證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這是為你好,亨利他不可能出錯。”
亨利就是胖男人的兒子。
“你女兒是我們教派的圣女,這是亞克力西教派百年來等待的引渡者,只有通過你女兒,我們才能獲得走上極樂和天國的機會。”
男人說著,露出陶醉的神情:“老天,一說起克拉拉這個名字,我就覺得通體生香……”
杰森看白人胖子的眼神幾乎像是在看死人,他后槽牙磨了磨,看對方這幅猥瑣的樣子怎么都不爽,覺得他臉上缺一個拳頭印。
“那你說的‘看上’?”
男人又挺起胸膛:“那是因為我兒子是亞克力西教派的圣子,圣女雖然百年一遇,但圣子更是千載難逢,知道為什么過去一千年這個世界沒有被神圣亞克力西洗滌嗎?那都是因為千年里出現的圣女都沒得到圣子的肯定,圣子寧愿終身守貞也不愿意和圣女交//合……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當代的圣子選定了他鐘意的圣女,只要讓你女兒嫁給我兒子,這世界就能被拯救!”
杰森表情陰沉,后槽牙磨得咔咔作響:“你認真的?”
盡管知道這是個瘋子或者狂信徒,但他還是為對方的態度捏緊了拳頭,隨時都能把對方砸進墻里。
“當然!我怎么會在圣亞克力西的事情上欺騙你……”胖子的臉已經完全發紅了,他此刻表現得比杰森還要憤懣。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好吧,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來證明我兒子的圣子身份。”
“你知道魏爾德克利夫蘭、艾薇愛蓮娜和約瑟夫阿克力嗎?”
杰森眉頭一跳,他瞇起眼睛重新打量對面的男人。
這些人是他們調查中,和此地牽涉在一起的死者。
對面的胖男人只以為他不知道,洋洋得意打開手機,翻了幾下找到這幾個報道的截圖:“這幾個人都死了,而在他們死之前,我的兒子都做出了精確的預言,這也讓他在亞克力西教派中奠定了圣子的身份。”
“實話說吧,我們來看《巫師之戰》,我兒子就是出戰巫師之一,他將會代表亞克力西教派戰勝并收攏其他巫師教派,首先統一巫師和異能力者,之后再逐步推進,直至通知并洗滌整個世界。”
他又翻出了幾張照片,里面有好幾個熟面孔,杰森認識一部分,認出他們好些都是今天來參加《巫師之戰》的參賽者,此刻卻都眼神空茫跪在地上,給那個小胖墩俯首稱臣。
這個亞克力西教派并不是什么吸引中年妄想癥的二流邪//教,他們一定和那幾起謀殺案有關,并且至少有洗腦的能力。
杰森在狠狠揍對方一頓和繼續調查下去游移,眼神依舊不善,看的胖男人下意識瑟瑟發抖。
“答應他,”他的耳麥中響起克里斯汀的聲音,那聲音雖然稚嫩但無比沉穩,沒有情緒起伏,比杰森自己更冷漠,仿佛被言語騷//擾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這會是我們調查的關鍵,頭罩。”
第73章 頭朝東
杰森往往被看做家中最急躁的一個——盡管他自己更愿意把這個稱號拋給達米安, 因而這時候即便他直接上去給那胖男人兩拳,提姆也并不稀奇。
這也沒什么不好的影響,他們已經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從這里潛入調查就可以了。
只是會麻煩一點,如果杰森更像給那男的來兩拳, 也完全可以理解。
但克里斯汀并不認同這點。
“他會忍耐下來的。”她說,而提姆只覺得杰森在對方面前掩飾的太好,他的真實性格可不是這樣。
但結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杰森確實沒說什么,反而重新露出一個笑容。
“我的了解不比你深。”礙于周圍來往的人和小胖墩,女孩并沒掏出掌上電腦,只是抱著手機不斷敲敲點點, 戴著耳機低頭看起來就像任何一個不愿意接觸真實世界的網癮少女。
“只是……我的冷漠寒了他的心, 這讓他冷靜下來。”
“也許不是,”提姆也想到這點,但他和女孩的角度不同。
“也許只是有些難過,或者自責?畢竟他才是成年的、本應更顧全大局的那個人。”
克里斯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并沒說什么,繼續不斷翻轉網頁敲出程序。
兩人陷入安靜, 一邊的小胖墩又開始蠢蠢欲動,不斷想繞到克里斯汀面前試圖獲得她的關注。
雖然很討厭這個小胖子, 在聽說過什么生紫煙輪候更加討厭,但為了獲取更多信息, 克里斯汀還是捏著鼻子和對方社交。
“你帽子上的翅膀好漂亮, 那是天使嗎?你們也信耶穌基督嗎?”
那胖墩果然開心, 臉蛋紅紅的有些害羞,卻并沒有普通小孩子低頭或轉開臉的動作, 而是依舊直勾勾地盯著克里斯汀。
“才不是!那些宗教都是騙人的,說什么讓人升天堂其實什么也不是,主教叔叔說他們用一張紙騙人說能清洗靈魂,把那張紙拿出去賣很多錢。”
贖罪券。
克里斯汀翻了個白眼,這倒確實是真的。
她繼續捏著嗓子,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快尖細,單詞和單詞之間停頓拉長,尾音黏連帶著些鼻音,聽起來遲鈍又稚嫩。
“但主教是耶穌基督的人,我爸爸說只有基督教才有主教,你的主教是假的。”
這次小胖墩沒有任何遲疑,臉色驟然變化,像是訓練過無數遍一樣形成肌肉記憶,一把推開克里斯汀,聲音尖利的像是爐子上燒開的沸水壺:“你竟然敢說圣亞克力西是假的,你這個偽信徒!你以為你質疑的是誰的話,是一個圣子的話!只要一聲令下,你立刻就會被天火燒死!我現在就用圣子的預言詛咒你,你這個膽敢質疑我的人三天之內一定會死!”
他的聲音太過尖利,吸引了周圍無數人的注意,杰森和胖男人過來的時候也注意到這個。
胖男人一把把杰森甩開,沖過去跪在自己兒子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把兒子從頭到腳觀察了個遍,確定沒有傷處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他并不在意周圍圍觀的人,站在自己兒子一邊看向克里斯汀,緩緩地沉著開口,卻是要克里斯汀道歉。
“聽著,克拉拉,不管你做了什么引發我們圣子不快,我勸你最好立刻和圣子道歉,這是為你好,你也不想圣子的話成為詛咒,讓你年輕的生命就此消失吧?”
杰森的拳頭又硬了,但克里斯汀沖上去拉住他的手,裝作害怕的樣子躲在家長身后,低聲啜泣著恐懼的看向周圍一圈人,弟弟說著什么我知道錯了,但始終沒有道歉。
這里本來就是靈異節目的比賽現場,這里的人要么是不同體系來參加比賽的魔法師,要么是對靈異故事有興趣的普通人,對所謂的“圣子”和“詛咒”之說也并不排斥,紛紛上前了解究竟發生了什么,并詢問胖男人和他兒子的身份。
胖男人被那些吹捧吹得輕飄飄的,顯然對自己的宗教很認同,不斷和別人說自己兒子是圣子可以普度眾生,還奉勸其他人都跪拜朝謝他兒子,但當問到他們宗教到底是什么時,男人又像是被打了一悶棍,猛地從洋洋得意的狀態中出來,眼神下意識四下觀察,看到或沒看到什么才松了一口氣,推開人群帶著自己兒子離開,擺出傲慢的架勢謝絕一切“采訪”。
“你怎么會和他認錯?”杰森怒氣沖沖的,比被罵又被推了一把的克里斯汀還生氣。
而當事人本人只是低頭看著手機,那上面正顯示著父子兩人的行動軌跡。
“那只是一個小孩,杰森,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更何況,只是認錯而已。”
“憑什么要向這種人認錯?”杰森氣結,他又想起克里斯汀在家里和他針鋒相對的樣子。過去的他總覺得這女孩兒太過強硬和剛烈,很多時候又雙標的不行,控制欲強又不愿意認錯,某種程度上像極了某只大蝙蝠。
杰森總是希望對方稍稍退讓一點,軟化態度或是降低標準,很多事情沒必要那么非黑即白——盡管往往退步的都是他自己。
但實際上,當真的看到這女孩為了什么而認錯道歉的時候,杰森自己心里卻完全無法接受。
她是強硬、冷漠、控制欲強的,只要她自己也樂意如此,那任何人都不該影響她。
邊線流暢意味著棱角被磨掉,意味著受傷和被迫改變。
“安啦,”女孩頭都沒抬,非常敷衍,一點沒察覺杰森內心的糾結和惆悵:“我故意沒和那個小胖子道歉,就是為了看看他說的詛咒是怎么樣應驗的,你覺得,我是會忽然失眠睡不醒、不知不覺開始喜歡過去從來不吃的食物、還是會在某一瞬間失去理智,堅持要把自己從五十層的樓頂扔下去?”
“說不定會有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然后你們都以為我死了,直到某天打架的時候意外打落對方的面罩,發現那下面竟然是我的臉。”
克里斯汀并不是一個有藝術細胞的人,但在暢想自己死法這件事上竟然意外的很有創造性。
杰森臉都青了,第一次這么直觀的感受到,其他人聽自己講地獄笑話時的心情。
提姆忙上來打圓場:“這只是一種意外,也許這是一個機會,讓我們可以直接找出那些人的死因。”
“嗯哼。”克里斯汀依舊沒發現杰森的臭臉色,她依舊盯著手機上的定位,一邊不斷搜索放大具體的路線,在手機上那個小紅點不動之后沒多久,她就笑容燦爛地跳起來:“找到了!”
父子二人并不住在小鎮上的旅館里,他們住在鎮上一個中年女人的家中,女人的兒子兩年前去了大學,整棟房子里只有她一個人住著。
克里斯汀黑掉了女人的社交軟件,果然發現一個頂著奇怪圖標自稱教主的人的賬號,對方一個月前才和女人取得聯系,為的顯然就是這兩天能借宿。
從他們的聊天記錄中,克里斯汀很容易就發現了這個邪//教的很多事宜。
所謂的亞克力西教派確實是個二流邪教無異,他們混了十五年還是個小教派,教派也窮的叮當響,無論去哪里都是蹭世界各地**的車和住所,除了所謂圣子的預言能力,似乎看不出和詐騙團伙不同的地方。
而那預言能力到底是什么樣還未可知,先說誰會死再去殺了他也是一種方法,只是那些死者的死亡原因太過細致不引人注意,僅僅憑借目前教派中這些二流**,不可能把這些事做得如此細致。
加上他們之前的猜測,這些人死亡的原因和亞克力西教派有關,但真正動手的人恐怕還是某種靈異力量。
會是他們信仰的那個什么圣亞克力西嗎?
幾人熟練地開始分工調查,很快,提姆就得到了新想法。
“這家的女主人,她住在這個鎮上,十五年前這里的驅鬼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她很可能也去過那個鬼鎮……她是亞洲人嗎?”
“她的奶奶是亞洲人,她媽媽不怎么會說中文,到她這里除了發色瞳色都是深色,已經完全看不出亞洲人的痕跡了。”
克里斯汀負責從女主人和教主的社交軟件中獲取信息,她很快就驚呼出聲:“她找上亞克力西教派的原因,是因為她一年前在網絡上發了一個帖子,說自己每天睡醒頭都朝著東邊,引起了這個教主的關注,而教主精確說出了她的許多癥狀之后,給了女人幾個藥丸,確實緩解了她的癥狀,因此她才愿意呆在這個宗教里。”
女主人的聊天記錄里,她和朋友吐槽這個教派的許多野蠻做法,嘲諷教主明明沒什么錢也沒什么事情可做,還偏要裝腔作勢的到處跑,社交軟件發的全是機票和世界各地的景點照片……
她自自己對這個教派也沒有多少感情,但為了自己身上的靈異事件,不得不加入并依靠這個教派。
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也聽不懂在說什么的聲音讓她痛苦不堪,即便語言不通,她還是意識到那些東西是什么意思。
他們在說:你是我們的姊妹,卻背叛了我們,作為懲罰,你將成為養分,和我們永遠在一起。
之后發生在女主人身上的事情越來越詭異,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力量也在不斷壯大,作用在她身上的不再是失眠和脫發,她開始暴躁易怒、喜歡上令自己過敏的食物,睡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家門口、頭腦中總是有各種各樣嗡嗡的聲音。
這些聲音讓她精神衰弱,讓她恐懼每天的入睡時間,而亞克力西教派的教主卻說,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你沒發現嗎?】聊天記錄中教主這么說,【你不會沒事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想買跨國機票,睡醒的時候腦袋也不總是朝著東邊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第74章 原來我如此愛他們。
自從找到亞克力西教, 事情似乎就沒那么困難了,他們順藤摸瓜,很快找到了很多信息。
比如教主雖然很窮, 卻總是堅持去世界各地傳教,每次傳教效果不顯, 但在傳教期間,一定會死一兩個人。
那些人都是老死或者病死,沒有任何外傷或被謀殺的征兆,因此也幾乎沒引起過任何人的關注。
幾乎。
克里斯汀盯著電腦上調查出的報道,上面一個女人沖到鏡頭面前捧著鏡頭,目光直接又憤怒的看過來,怒斥醫院和警局的不公, 宣稱自己女兒的身體器官被有錢人看上了, 對方收買了警局和醫院,偽造死亡證明欺騙她。
這話術確實引起了許多媒體的關注,但只要稍稍調查,就能發現這女人是在胡謅, 根本沒有什么急需器官的富人,醫院和警局也接受了上級的督查, 最終警局請了精神鑒定醫生去見了那女人,確診她在高壓和失去孩子的悲痛中換上了精神疾病。
那女人人到中年家庭和睦, 卻因為自己孩子的逝世吵架離婚變賣家產,堅持自己調查報仇, 用保姆和家庭教師的身份潛入富人小區, 最危險的一次, 她被發現牽著主人家小姐的手站在湖邊。
沒有人愿意從警局接走她,父母早逝后她在世界上無牽無掛, 前夫也視她為人生污點,最終多方拉扯周旋之下,她像皮球一樣被踢到了前夫家里,又被踢到了精神病院。
這女人是鬧得最大的一個,是情況最突出的一個,但放在a4大小的電子書版面上,也占不到四分之一。
克里斯汀看著這女人的事跡,思緒不可控制地四處發散:如果她倏然猝死,她也會這么極力尋找她嗎?
不過,她是誰?
腦海中像是倏然刮起了一陣清涼油颶風,吹得克里斯汀清醒又腦干生疼,捂著頭不斷按揉太陽穴,一邊眨眨眼,不清楚自己從電腦上看到了什么竟然這么大情緒變化。
啊,對,她在看那個中年喪子的女人的故事。
費勁所有力氣跋涉萬里,卻練女兒真實死因的一點邊界都沒碰到。
克里斯汀握了握拳,眼中的神色慢慢堅定:她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送惡者受懲處,給死者以慰藉。
“他們殺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提姆整理著幾人查詢到的信息關鍵,一點點敲在電腦上,最后,沉思著敲上這么一句。
“看起來似乎沒有人從中獲利。”
杰森剛出去買了吃的,三人擠在雙床房里一邊看各種文件,一邊啃三明治和辣熱狗。
“就連那個教主本人也沒從中獲得任何利益,”杰森分析著和他聊天激情介紹亞克力西教派的白人胖男形象,把辣熱狗里的火腿叼出來先吃掉,然后慢慢啃余下的面包。“而且我覺得,那個胖子雖然是教主,但不見得知道自己教派背地里都在做什么。”
“他太蠢了。”
“如果從現實世界的角度來說確實是這樣,但這是一起靈異案件。”
克里斯汀捧著三明治沒有動作,目光愣愣地盯著前方,明顯是在出神,三明治的包裝袋還亮晶晶的沒被拆開。
“如果目的在死人身上呢?他們能對死人世界帶來什么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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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贊茜很少想起過去的事情了,阿婆說她差點被殺掉收到的驚嚇太大,精神不穩定失去了很多記憶。
無論是她到達靈魂世界之前的生活,還是和翡翠宮眾人相處的日子,她都記不清了,她的記憶從阿婆出現之后才開始明晰起來,她的世界里唯一清晰的也只有阿婆。
當鈷侍郎提起她的過去,并且表現得和她很熟悉時,周贊茜心里既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又被莫名的親切擾的掀起驚濤駭浪。
這一定是某種陰謀。
即便不得不和對方對坐下來,周贊茜從沒放松警惕,時刻在腦海中回憶阿婆所說和所教育的一切,腦海中默默背誦著清心訣,即便大腦因此已經有些脹痛,她也絲毫不敢松懈。
她曾聽阿婆說過,翡翠宮八宮主并不是普通人,沒有經歷過異變,生長過程中自然而然就成了這副奇異長相。
當時阿婆握著她的手教她寫漢字和背道經,見她并不上心,于是握著她的手在地上畫出幾個簡筆小人。
“我剛剛講的是什么?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數數看這是幾個字?那座宮殿里有幾個人?”
“對,八個人,八個字,你猜猜他們都是誰?”
周贊茜猛地睜大眼睛,為自己的熟悉感和親近感找到了理由,內心的不安和隱約的委屈也消散,看著對方的目光只有堅定。
鈷侍郎是“悌”,是兄友弟恭,也許因為對方的這重身份,或許對方有什么隱藏能力,這才讓她感到這么熟悉。
對面的雙頭蛇雖然和克勞利交談著地府和靈界的合作,但始終有一只頭注視著周贊茜,見對方表情忽然變化,雖然不明白對方想到了什么,但顯然不會是什么好事。
鈷侍郎冷嗤一聲,長舌嘶嘶地探出來飄在周贊茜身邊,大嘴咧開微張,似乎要將女生吞進肚子里。
“之前和您同事的交流太過倉促,實在是……沒人知道那位惡魔竟然一上來就要…引誘赤胭星,我們在靈界里呆了太久時間,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間被嚇到了,因而動作粗魯了點……那位惡魔現在沒有蹤跡,也許您的到來可以展示翡翠宮求和的態度,好讓那位惡魔出現?”
克勞利想了想色//欲惡魔巴力的一貫作風,覺得這些事情套在對方身上也一點不違和,這時候除了扶額苦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不被人看到的墨鏡下面翻個白眼。
講真的,他真的受夠地府這幫管理制度爛成屎的二流貨色了,人怎么能捅出這么大的爛攤子?就這還每天喊著統治世界毀滅世界?他們敢說自己都不敢聽。
“您來是為了繼續合作嗎?換您來印證預言?”鈷侍郎微笑著露出一口獠牙,故作彬彬有禮但怎么都讓人看著不舒服。
“不,當然不,”克勞利矢口否認,他可不打算為了什么毀滅世界的計劃獻祭自己,這種事情怎么看都吃力不討好,失去記憶和能力,誰知道地獄那些家伙能不能找到他。
但他當然不能在合作伙伴面前這么說:“我并不是惡魔之子,并不符合預言的要求,還是找到我的同事為先,我想,也許翡翠宮可以給我們一點幫助?”
眼看兩人相談甚歡,即將站起來握手宣布合作愉快,周贊茜還是沒忍住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看著鈷侍郎。
“地獄合作是為了毀滅世界,翡翠宮參與進來又是為了什么?這可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西門有什么意圖?”
“意圖?”鈷侍郎的兩只頭都轉向周贊茜,裂開嘴露出森森白牙:“我們也想要毀滅世界啊,難道看不出來嗎?”
“什么?”周贊茜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下意識出口一句:“不可能!”
“是么?我以為在偉大、光正的周贊茜小姐眼里,我們這幫奇形怪狀的家伙當然是反派呢,不然為什么一見面就開戰,招招式式都死穴打。”
這話實在陰陽怪氣,但事情確實是這樣,周贊茜一直以來也是這么告訴卡珊德拉的。但此刻卡珊德拉和喬納森兩雙眼睛疑惑地看著她時,她卻莫名開始心虛產生無力感。
她又一次想起了對方怒火騰起時的描述,鈷侍郎宣稱自己才是行走在正義道路上的人,指責阿婆懦弱和退縮,指責周贊茜錯信他人,甚至指責周贊茜背叛了朋友和……親人?
但這怎么可能?翡翠宮的人封堵了靈界的大門,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施行暴政,任何不順翡翠宮意愿的靈魂都會毫不講理地被殺死,所有人提起翡翠宮時都充滿恐懼,而靈界的環境也在他們的治理下愈發混亂陰沉,人越來越不像人,攻擊和殺戮充斥著這個世界。
她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見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把心里想的話說了出來。
對面的雙頭蛇血口合了起來,本就不好看清表情的臉上更看不出任何情緒,看起來似乎沒有剛剛兇殘,但周贊茜卻能體會到對方的心情。
他現在心情很差,沒有剛剛暴怒時候那么爆裂不可收拾,卻是另一種陰水浸滿心臟的痛感。
“原來……原來阿婆是這么說我們的。”
它抬頭,一只頭向后折去看不清表情,另一只頭則定定和周贊茜對視,她確信從那其中看到了痛苦。
“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那些管束、封閉、暴政?”
“那些異化、消亡、陰沉?”
“你以為這是我的手筆,以為這是我授意的?”
“這糟糕的沉悶的永遠沒有風的陰沉世界,你認為是我愿意看到的?”
“最糟糕的情況……最差的情況……我以為否認和背叛已經糟糕到頂。”
他沒想到這個,當然也沒為此預備憤怒,此刻胸膛里除了茫然的空落落的透風的墻洞,什么都沒留下。
他以為的最差結果,是理念不合但殊途同歸,是我明白你們在為之努力,也知道世界上至少有你明白我在做什么。
“但原來,你們是這么看我們的。”
他的聲音低低的,和往常的陰柔聲音沒有絲毫相似……周贊茜之前和喬納森吐槽那聲音聽著像太監,還和小孩具體介紹了太監是什么,但現在,當雙頭蛇聲音落低,似乎失去對身體的控制,連喉管都只能沉沉低低地勉強震動。
當這時候,周贊茜的心臟堵在嗓子眼里,被迫發現一個事實:即便什么都不記得,她真的非常在乎雙頭蛇。
她的情感跨越遺忘和充斥記憶的偏見,重新落在她的眼睫上,于是她后知后覺意識到:原來我如此在乎他們。
原來我如此愛他們,比親人和陪伴更甚。
第75章 “人比老鼠耐活多了”
鈷侍郎像是難以忍受什么, 很快就離開了,而就在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的時候, 面前的地面寒光一閃,又出現了第二個人。
這是那天和他們對打的兩個人之一, 身穿素白長衫手持寒冰劍的霜降刃,這人和鈷鈷侍郎的作風完全不同,沒有任何煽情或敘舊的想法,只是公事公辦,表情還不大高興,似乎非常討厭這種需要社交的活動。
她帶著幾人進了翡翠宮,里面四處角落到處堆疊著寶箱, 明媚的珠寶首飾盒金銀玉器隨意陳列在某個地方, 正中間有八張環繞而坐的椅子,被珠寶環繞著,顯然就是翡翠宮八位宮主的位子。
喬納森很少見這么明明白白的寶貝,大多數時候見到這些都是在博物館的陳列架里, 沒有這些種類繁復也沒這么豪氣十足,頓時小小的驚嘆一聲“哇”。
“都是假的。”霜降刃隨意一劍砍過去, 把整整齊齊裝著金元寶的箱子劈成粉碎,旁邊的珍珠串子淅淅瀝瀝炸開四散濺開, 人頭那么大的夜明珠直接被從中間分成兩半,切面整齊光滑。
看得幾人都瞪大了眼睛, 克勞利更是露出肉疼的表情。
“靈界的錢財都是上界的黃紙燒來的, 這些金銀財富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如果不是有人喜歡屯起來閃閃發亮的樣子,這些其實和石頭草木沒什么區別。”
她說起“有人”的時候眼神不屑, 宮殿內某處倏然爆發出一陣劍氣,她抬手輕松格擋化解,并不把有人的破防當回事,帶著幾個人繼續往宮殿深處走。
“也有人給你們燒紙錢嗎?”喬納森探出一個頭,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歧義,頓時漲紅臉補充:“我沒有偏見什么的,沒有惡意,只是好奇,你們的家人會是什么樣的?”
“翡翠宮的人都生于靈界,以后也會死于靈界。”霜降刃說這句話時,隨手抬劍挽了兩個劍花,抬頭挺胸精神昂揚,顯然非常為自己所說的話而自得。
“我們沒有家人,這些之前是靈界那些普通人的,反正也沒什么用,有人喜歡就去收回來。”
“收回來?”周贊茜抓住這個詞,似乎找到了某種底氣。
“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叫搶。”霜降刃并不把周贊茜的想法放在眼里,她聲音自始至終都很冷,眼神些些瞥了周贊茜一眼,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和反應。
“我們治理靈界,為了這里殫精竭慮,控制壞死病維護靈界和平,尋找能量來源供給那些靈魂生活,現在還要為靈界未來長遠的發展捏著鼻子和外面合作……我們做了這么多,拿一點沒用的石頭又怎么了?”
“壞死病就是你們說的異化和幻滅,不管變成死魂還是變成動物,總歸不會是人了。”
她顯然知道周贊茜和鈷侍郎之前的交談,這時候說著眼神一瞥周贊茜,傲慢和嘲諷從眼尾余光透出來。
“你不會以為壞死病是我們指使散播出去的吧?”
周贊茜并不說話,當時說出的那些話許多都是氣話,有些自己都覺得荒謬,但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霜降刃用自己的話攻擊自己,她也沒辦法反駁什么。
但霜降刃顯然不是個好心腸的人,她很少說話,過去遇上之后打斗過程中大都安靜,但現在一旦開口,話卻多的不行,一句一句往周贊茜心臟上扎。
“阿婆真是心寬,說撒手離開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了,你們以為靈界現在那些惡心吃的都是我們的授意嗎?覺得是我們封閉了新亡者進入靈界的機會,你們知不知道靈界有多久接收不到外界消息了?死者進不來,供奉下不下來,投胎轉世的人排了多少隊伍,兩年以來有人能順利出去嗎?”
“靈界被封閉了,成了一個被困住的小空間,世界是要我們自生自滅,就像堵著老鼠洞的洞口想讓老鼠活活餓死。”
“但我們可不是老鼠,”霜降刃順腳勾出一抹冷厲的弧線,她的眼神中有近乎瘋狂的兇狠。
“人可比老鼠耐活多了,人會吃人,會殺人,會想辦法從地底下鉆出一個洞,爬到地面上去啃食撕咬世界的腳踝。”
“想讓我們乖乖等死?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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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娜身體太過瘦弱,巴力總擔心她某個時間跌倒了栽下去就爬不起來,因而總是想方設法讓夢娜吃點東西。
但夢娜雖然不怎么說話,讓吃東西也乖乖吃掉一聲不吭,但巴力還是能看出她并不喜歡,之后就遲疑著并沒主動勸食了。
這里的食物很難吃,但莫名很有飽腹感,吃了之后很長時間都不會餓,加上或許是某種魔法食物,有種讓人上癮的吸引力,讓巴力更難忍受下一次的饑餓。
她意識到這大概不會是什么無害的東西,但并不在意,自己已經是惡魔了,他們的身體和地獄都是污濁和不堪的混合體,再多一點成癮性又如何?
巴力沒意識到自己想法的變化,過去的她自持和撒旦說過話,又不愿意做低級的魅//魔一般的色//欲惡魔,無論在哪里都要把自己打扮地精致漂亮,勾引人犯罪也不愿意用最簡單的脫衣服勾引,而是習慣用高端的方法吸引獵物主動靠近。
她雖然是個惡魔,但有自己的追求,專業方面又自律的可怕,一直以來都是地獄的異類,怎么都不會產生現在的這種近乎擺爛的想法。
但巴力已經很少回憶起自己的過去了,很多時候她都忘了自己還是個惡魔,覺得帶夢娜一起生活在靈界也挺好,開個小雜貨鋪賣點東西獲取食物,吃完然后睡一覺昏昏沉沉的夢,醒來就又是新的一天。
巴力慢慢融入了這里的社會,夢娜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自從那天和高壯男人的沖突過后,巴力就時刻緊張不讓夢娜碰到其他人,自己日常相處中也時刻擔心夢娜碰到自己,因而夢娜的許多工作被取消,每天開始有大段的空閑時間。那時候,女孩就抱著膝蓋坐在東方建筑凸起的門檻上,看著門前那棵茂盛的不知什么品種的樹,望著沙沙作響的樹葉發呆。
這里沒有風,當然也沒有能量讓樹生活,這棵樹只是黃紙畫出來的假樹,在靈界里化成了正常大樹的大小,卻沒有生機也不會凋亡。
夢娜總是望著大樹發呆,有路人進來買東西路過,會問她在看什么。
“沒有,什么都沒看。”
“沒看是在看什么?”路人不信邪,好奇,“睜* 著眼睛不可能什么都不看吧,總有點什么,或者你在想什么?”
夢娜只是抿嘴沉默,希望這個人自己喪失耐心離開,但偶爾偶爾,有時候人就是這么無聊,靈魂也是,就這么站著呆著,和夢娜一起抬頭往樹上瞧,企圖瞧出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來。
“你在看那個樹葉嗎?靈界里能自己動的東西可不多,那可都是帶機關的高級貨,你旁邊那家人就有一個,據說是現代的機械人……”
但其實不是,雜貨店旁邊是一家面館,接一些訂單把客人帶來的翡翠宮食物打碎重組,揉捏成面條的樣子,再撒點樹葉之類的東西充當香菜蔥花,讓它看上去像是現實世界的一碗面。
店長沒有機器人,慢慢的能吃飽飯的人越來越少,也幾乎沒人愿意把難得的食物拿出一點付報酬,店長只好放棄自己的本職工作,出去和其他人一樣游游蕩蕩四處為家。
“你再看那個鳥窩嗎?那確實有些奇特,不知道有些人有錢沒處花把一棵樹做這么精致干什么?”
夢娜再次搖搖頭。
那不是鳥窩,只是之前有人躲避廝殺互相蠶食爬上去,之后蜷縮著身體就掛在那里,即便身體一天天瘦弱下去,也再也沒有下來過。
“那你在看什么?”
那人一連猜了很多,得到的只有搖頭,一時間自己也煩躁起來:“別跟我說什么都沒看,沒看你睜著眼睛干嘛?”
夢娜的心臟像是忽然被一張大手攥緊,她悶悶的說不出話,皮膚上泛起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呼吸也悄然加重,但張張嘴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
巴力此刻猶如天神下凡一般,她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同時砸過來的還有一個潦草的拖鞋,直接砸到那個人后腦勺。
“問問問這么多話呢?多長的舌頭管多寬什么都要問!都和你有關系嗎?吃屎啊問東問西!知道又能怎么樣不知道又怎么樣?利索點滾出去,別逼我在我店里扇你!”
那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巴力吸引,他被激怒了,轉身同樣破口大罵,和巴力對罵幾句不堪入耳的臟話之后見自己吵不過,頓時更加憤懣,仗著自己體型大一圈,嘴里咒罵著“臭娘們”“賤//表//子”就要朝巴力沖上去。
而巴力也不是好惹的,她冷冷站在原地朝男人挑釁的揚了揚下巴,嘴里持續輸出些罵的人怒血攻心的臟話,在拳頭砸上自己臉之前利落下達命令:“夢娜,抓他!”
夢娜于是快步上去抓住男人胳膊,對方就像是之前搶東西的壯漢一樣,尖叫哀嚎著像是漏氣的皮球一樣迅速癟下去,整個人無力的坍縮,直到夢娜接受到巴力的指示松開手,才面前恢復氣力,但再抬頭卻已經是垂垂老矣的蒼老面孔,看向兩人的目光充滿死亡將至的恐懼。
“下次再來啊。”巴力朝門口招手,笑容友善,吩咐夢娜也想她這樣照做。
“做生意要有禮貌,要熱情,這樣才會有回頭客,懂嗎?”
夢娜歪頭,不是很懂。
她覺得那男人不會再來第二次了。
第76章 “總裁都容易得胃病。”
類似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
巴力知道夢娜的特殊能力之后, 并不對她的能力有過多詢問,似乎完全不好奇也不問什么,這讓夢娜大大松了一口氣。
她擔心了很久, 不清楚要怎么和對方解釋,撒謊顯然是不對的, 她不喜歡也做不好,但如果說真話,說自己也不清楚這是為什么,那更顯得敷衍,比假話還讓人覺得是在撒謊。
好在巴力什么都沒問。
夢娜很喜歡這種充當打手的體驗,什么都不用想或者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按照對方的吩咐做事就好。
唯一不那么舒服的地方只是, 巴力并不是一個脾氣非常好的人, 當有些東西她講過要求過而夢娜又沒聽懂的時候,她往往會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這是夢娜最難以忍受的情況。
好在巴力很明白她不擅長什么,發出的指令往往簡短且明白, 不用絞盡腦汁思考就能第一時間意識到,讓她們的合作變得順暢了很多。
“不過……”巴力躺在雜貨鋪的柜臺后面, 一邊舉著一個做成壓縮餅干樣式的食物啃著,一邊含混不清的問夢娜:“你最近好像聰明了很多?”
“有嗎?”夢娜眨眨眼, 她只發現自己最近力氣大了很多,身體看起來也健康了很多, 并沒覺得自己變聰明多少, 甚至還覺得精神狀態不大好, 開始失眠和莫名其妙的心悸。
“怎么沒有?”巴力從躺椅上坐起來,隨手用右手手背擦擦嘴, 大著舌頭侃侃而談:“如果我之前問你,你不會第一時間問‘有嗎’,你肯定難以理解我在說什么,歪頭看著我然后加載好幾秒,才慢慢點點頭。”
夢娜歪頭,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巴力眼睛一亮,指著夢娜大笑:“對,就是這樣,很茫然很膽小,絕對不會先反駁我,除非你多方面考慮都覺得我說的不對,才會慢吞吞拉著我的衣角說好像不是這樣。”
夢娜更懵了,遲疑著慢慢眨了眨眼睛:“這是壞事嗎?我要改掉嗎?”
“不,不用改,”巴力制止,隨即仰天大笑:“這怎么可能是壞事呢?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多少人想變聰明還做不到了,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老天,我都不敢想象你去考試有多爽,如果一個學生忽然發現自己IQ提高,他會高興到大笑三天三夜的……”
巴力的笑聲忽然頓住,她結結實實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這并不說變聰明是一件什么壞事,而是她用來解釋的例子有問題。
她是怎么會想到考試和學生的?明明這東西又不那么重要。
她提起學生的時候腦海里下意識展現的是成績單,上面密密麻麻的數字讓人目光渙散,但怎么會?
她常年在美國生活,對那里的許多學生來說成績并不是學校的全部,成績也沒那么重要,以及,他們往往是用字母來評判成績等級。
她怎么會覺得成績和學生才是智商提高的關鍵?
這還是自己的記憶嗎?
巴力手里的食物砸在地上,她卻沒有半分眼神看過去,她的整個大腦和思緒都處于前所未有的混亂中,整個人陷入了我是不是我的哲學思考,看著這個熟悉的、一度讓她安心到想一輩子住在這里也沒關系的地方,眼神卻驚恐的緊縮,覺得陌生到極致。
她試圖回想過去當惡魔時候的經歷,卻只能得出模糊的景象,似乎那已經過去了十幾年,而不是兩個月。
巴力看著自己穿著的拖鞋和花布大褲衩,看著從手掌上一直流到小臂上的食物殘渣和油跡,扯著自己蓬亂的頭發看分叉干枯的發尾,那頭秀麗的紅色長發前幾天被自己剪斷,用來和一個白血病死亡的靈魂換取食物。
而她的頭發過去誰想碰都不能碰,她從前最討厭那些低賤的自甘墮落的惡魔,覺得他們的臟污隨意敗壞了惡魔整體的形象,讓外人覺得惡魔都該是這么不修邊幅的樣子……而她自己現在也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巴力幾乎表情空白,她回想著自己這段時間的習慣,自己會大聲吆喝著咒罵路過的顧客,會在領取食物的時候自然而然用小動作多拿點吃的,會在小孩受傷時精確知道怎么使用東方草藥治療,會說出自己都不甚明白意思的臟話,甚至無師自通能使用一些俚語和歇后語笑話,而這些事自己絕對不可能知道的東西。
她似乎已經不是完全的自己了,這點發現讓她感到恐慌。
似乎身體里有另一個人……或者另幾個人……
她身體里有許多個靈魂,殘缺的靈魂碎片。
她忽然想到自己吃的食物,忽然感到一陣反胃,扶著柜臺邊沿吐了起來。
再看向夢娜,想起對方逐漸開朗和聰明的變化,頓時更加膽寒。
“不能繼續這樣!”她驟然大喝一聲,聲音充滿了恐懼:“我要逃走!我要離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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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幾人住進女教員家附近的旅館,杰森堅持要和克里斯汀住在一起,擔心惡魔或者殺手來攻擊克里斯汀,三人被迫擠在一間房,兩張單人床被杰森拉去客廳,他和提姆一個睡沙發一個睡床,克里斯汀單獨住在臥室內。
盡管克里斯汀再三催促,但提姆還是習慣性地熬了夜,連帶著杰森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也有黑眼圈。
第二天早上,提姆睡得迷迷糊糊,把杰森夢游打在自己臉上的手揮開,拉拉毯子擋住腦袋,試圖催眠自己多睡一會兒。
這個小鎮十分偏僻,旅館后面是一片小樹林,一大早就有小鳥飛到窗臺上,嘰嘰喳喳著,甚至時不時用尖喙啄啄墻壁和窗棱。
提姆痛苦地捂住腦袋,試圖把自己的頭塞進沙發墊之前的縫隙里。
就不能讓人好好睡一覺嗎?
似乎是聽到他的心聲,窗臺上鳥的動靜頓了頓,就在他迷迷糊糊就要重新睡著的時候,又傳來“篤篤篤”的啄窗戶聲。
為了住的離那幾個亞克力西教派成員近一點,他們選的旅館算不上頂尖,墻壁隔音并不好,窗戶玻璃也有些松垮。鳥在啄玻璃的時候,整扇窗戶都在跟著抖動,帶著玻璃和木質框架發出細微撞擊聲,連成一片嗡鳴刺耳的尖嘯。
提姆幾乎要崩潰了,他隨手抓了個什么東西砸了過去,發出一聲金屬和墻壁的撞擊聲之后,那邊鳥的動靜終于消停了。
拿東西手感很沉,冰冰涼涼的金屬質感,圓圓的,似乎是杰森的頭罩。
提姆嘟囔著說了句“抱歉”,一轉頭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很快再一次眼球上翻,逐漸劃向深度睡眠。
“滾你的小紅!”杰森被聲音驚醒,同樣小聲嘟囔著罵了一句,但尾音黏連,很快也沒了聲音。
室內再一次陷入安靜。
夢境已經在向提姆招手,因為幾次驚醒,他現在的睡眠算不上昏沉,隱約還能聽到外面的動靜。
那只死鳥又來了……老天,別想這個了,快睡覺吧!
跳來跳去……下面有人在吆喝著趕鳥……這破旅館的隔音做的也太差了,睡醒了一定要投訴他們……
鳥又開始蹦來蹦去,死鳥能不能快走開啊……不行別生氣,安靜,睡覺提摩西,除了睡眠,外面的一切都不重要……想想你夢境里的東西,假期、度假、把工作都拋給達米安,長到一米九伸手抵著達米安的額頭讓他近不了身……
這方法非常有效,提姆幾乎已經看到達米安張牙舞爪卻碰不到自己的情形,夢境里的自己一手抵著達米安額頭一手叉腰仰天長嘯,美好的一天從假期和欺負達米安開始……
外面驟然爆發出一陣巨響,隨即是玻璃被什么東西擊中,整個窗戶抖動著碎裂的聲音。
夢里假期的好陽光和玻璃碎片一起砸在自己身上,隨便一個都有尖銳鋒利的邊緣。
提姆幾乎立刻反應過來,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一閃身躲開玻璃的同時還帶走了茶幾上的電腦,剛簽完的文件被踩到也不在意,他一手抓起杰森的木倉,一邊和同樣驚醒的杰森背靠背警惕地環顧四周。
但他只看到了一個拎著熱氣騰騰早餐袋的克里斯汀,對方一手拎著杰森的頭罩,動作有些拘束,似乎躡手躡腳的要從他們身邊路過。
“我去買了早餐,”對面的女孩揚起手里的塑料袋,那其中正散發著不知名調料的香氣:“來吃點嗎?”
提姆遲疑著看了眼樓下,旅店老板正擰著小孩的耳朵怒罵:“讓你把鳥趕走,你用彈弓趕?”
……虛驚一場。
三人把關鍵信息首飾好之后,就打開門放收拾房間的老板和老板兒子進來,那小男孩眼圈紅紅帶著淚痕,顯然已經被教育過哭了一頓,這時候乖乖低頭認錯。
杰森三人走到臥室內吃早飯,一邊互相對著今天的計劃,確定一切都安排無誤之后,才又討論起早上的遭遇。
“你喜歡中餐?”
杰森木著臉把最后一口豆漿喝完,艱難咽下去。
他對大多數中餐都接受良好,但豆漿里豆子的腥味實在太重了,口感還不如牛奶,他寧可喝熱牛奶也不愿意喝這個。
克里斯汀看出他不喜歡,隨口道:“下次給你帶別的,我只是覺得,早上吃點熱的對身體好。”
“有這種說法嗎?”提姆好奇。
“早上喝熱飲不覺得整個身體都暖了起來嗎?”克里斯汀打量著提姆無精打采的樣子,嚴肅著臉囑咐:“你更要注意身體,提姆,一大早喝冰的對腸胃不好。”
“怎么不囑咐我?”杰森把腦袋湊過來。
“因為他是總裁,”克里斯汀一本正經:“總裁都容易得胃病。”
第77章 “小控制狂”
“所以今天的比賽有誰去?”
克里斯汀在計劃本上寫寫畫畫, 頭都不抬,詢問對面兩人。
“按照這個亞克力西幫派過去的行動方案來看,這位**女士很可能是他們下一次攻擊的對象, 不能確定他們會在什么時候出手,我們必須有人留下來保護這位女士。”
“所以, 誰留下?”
提姆在埋頭看電腦,聞言頭也不抬的抬手:“我留下,我在他們家里安了監控,系統會時刻監視那位女士的人身安全。”
克里斯汀點點頭,這和她預想的人員安排不謀而合。
圣子亨利和他的教主父親見過克里斯汀和杰森,對他們也有非常深的印象,他們去比賽現場和對方回合顯然更適合。
于是他們兵分兩路, 克里斯汀很快到了比賽現場。
比賽早上十點開始, 以直播和比分形式進行,裁判和嘉賓坐在觀察室里觀察并給每個人評分。
克里斯汀兩人去的時候八點多,他們打算提前在比賽現場準備監控點,也打算在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靈媒大師進去之前提前探查小鎮情況。
但另他們十分意外的是, 這里八點多已經有許多人在場,人們熙熙攘攘的叫賣著什么, 路邊隨處可見穿著奇異服裝的人盤坐著,或者做著什么奇怪的儀式, 用以提前準備。
他們進去的時候在路邊攤買了一個巫師斗篷,杰森還買了一個惡魔尖角發夾, 試圖給克里斯汀帶著, 但女孩非常果決迅速地躲了過去, 拒絕這種無用的東西。
“買斗篷是為了在必要時候隱藏我們用的,惡魔尖角反而會暴露我們。”克里斯汀抱臂, 露出不贊同的目光。
杰森有一瞬間覺得,這孩子天殺的和蝙蝠俠尤其相似。
他磨了磨后槽牙:“但它很可愛啊。”
克里斯汀皺眉,眼里全是疑惑和匪夷所思:“這是理由?”
杰森又磨了磨牙:“我買兩個,我們一起戴。”
“我知道你想看這個。”
克里斯汀本想反駁,自己怎么就喜歡這個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好嘛,發現自己的一個新的興趣。
于是兩個人都愉快的待了惡魔尖角發箍,且都對對方的打扮十分滿意。
杰森/克里斯汀這樣果然很可愛。
杰森偷偷藏了小心思,他給克里斯汀買的那個是小夜燈款,為了效果明顯,他買的是最貴的觸控版,只要摸到旁邊的開關,發箍就會感應到,隨即發光并發出聲音。
克里斯汀并沒察覺,她只看著杰森頭頂著小惡魔尖角的樣子,第一次發現杰森其實非常英俊。
也許我該給他買不同的衣服,痞里痞氣肌肉壯漢穿毛絨睡衣應該會很讓人意外,非常有反差萌。
兩人各懷鬼胎,分別前去靈異小鎮里調查并裝好了各種監控。
這個小鎮最近幾年并沒有鬧鬼的傳說,靈異世界上次出現還是他們調查中的二十年前,當時有許多靈魂聚集在這里成了個巨大的能量體,無差別影響著路過每一個人,引來無數法師和靈媒上前查看,只為解決同行無法處理的事情展現自己的能力。
結果當時解決問題的是一個亞洲名不見經傳的小法師,她決絕的通過獻祭靈魂的方式應對這一切,因而法師界無數人一度都覺得東方法師就是利用人的靈魂做法,認定東方法師都是惡靈法師,并對這個女人的解決方法也并不認可。
后來過了幾年,也就是距今十五年的時候,當地又一次爆發了能量異動,當時鎮上有一些人出現失眠等情況,再一次引起了討論,這時候一個據說能溝通天地的魔法師宣稱自己看到未來,東方法師的方法只能暫時封印者里的靈魂,十幾年后這里將再一次陷入危險。
十幾年后的現在,沒人發現任何異常,但這里又確實是過去困擾無數靈媒的鬼鎮,既擁有足夠的噱頭,目前看起來又沒有足夠的危險,這也是這期《巫師之戰》選址在這里的原因。
如果能招到有能力的人,那算是意外之喜,是另外的節目效果,即便沒有,他們還準備了許多關卡和劇本,足夠他們拍完整期節目。
目前舉辦的是新澤西州的決賽,能入圍這里的除了節目組的內應,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能力或者討論度,當主持人在臺上介紹他們,并讓他們以任意展示自己的方式上場之后,臺下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尖叫。
亞克力西教派的圣子亨利上臺并沒引起其他人更多的關注,其他人或是宣稱自己能控制時間,或者宣揚自己和自己的宗教一直以來守護著世界,或者干脆上臺之后就脫衣服露出自己健身得當的漂亮肌肉……這么一個說話磕巴的小孩放在一群人當中,真的絲毫不起眼。
但這顯然讓自視甚高的亞克力西教派的教主,圣子亨利的父親十分生氣,杰森通過他身上的監聽器,能清晰聽到對方對亨利的囑咐。
“這些人太無理了,是時候給他們一點教訓了。”
小孩的眼神有些慌亂,他看著自己父親,咽了咽唾沫:“還不是時候。”
克里斯汀瞇著眼打量他:“他在隱瞞什么,他知道他父親都不知道的情況。”
“也許是超級殺手沒告訴他今晚死亡者的名字,他沒辦法在所有人面前展示?”杰森晃著腦袋,躲在舞臺后臺觀察者節目組的一切安排,通過通訊器和克里斯汀閑扯。
“你那里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他轉頭看了眼不遠處忙碌的同事,導演的監控器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屏幕,上面的景象都是不遠處一個鬼屋里的樣子。
二十年前鬧鬼之后,這里什么都沒留下,鬼屋是之后有人住在這里建造的,十五年前精神出現問題的也是這家人,之后這里就閑置了下來。
“一切正常,工作人員在確保每一個靈異道具是不是能起作用……嘿,那個會噴火的佩劍真夠帥的,也許我也可以給自己做一把。”
“等等,”他忽然眼神一凝,迅速看向旁邊另一個監控畫面。
連著追了好幾個屏幕,他才重新看到那個黑色不起眼的成身影。
“這里也許有一些情況,我去看看,你注意觀察前面的情況。”
“等等!”克里斯汀黑臉,她甚至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
杰森什么也沒說,這真讓人十足不安。
“如果那對父子一會兒問起你,我該怎么說?”
回應她的是摩托車打響的聲音,杰森估計并沒聽到她的問題,通訊那邊也沒有回應。
克里斯汀皺眉,隨便應付幾句圣子亨利的埋怨,目光放在前面的舞臺上,大腦卻持續告訴思索著可能的情況。
到底發生了什么,才能讓杰森忽然離開。
身邊忽然傳出一陣陣驚嘆,旁邊小胖子的冰激凌“啪嗒”一聲砸在鞋上,把擦得油光發亮的亮面小皮鞋全部裹住。
克里斯汀嫌惡地往旁邊移了兩步,和那個不講衛生的小胖子隔遠一點,才抬頭看向人們驚呼的方向。
那是幾個穿著灰綠色寬松長袍的東方人,一男兩女,男人留著長頭發和長胡子,女人雖然也穿著寬松長袍,但頭發團起來盤在頭頂,看起來十分干練,并不像那個男人那么吸引人注意。
那三個人站在臺上,克里斯汀一開始沒意識到周圍人在驚訝什么,直到其中站在前面的女人并起中指和食指放在胸前,念念有詞著掐了一個決,隨即,舞臺上忽然狂風大作,飄在空中的劍憑空揮舞著,在空中斬出利落的劍花,所過之處留下金色流光,等一陣絢麗的炫技過后,空氣中留下一個巨大的金色符篆,隨著女人最后一劍落下,符篆驟然放大升空從上而下印在地上,化為星星點點金色光點散步到每個人身體中。
“只是一點平安符,祈福用的。”那女人微微一笑,安撫眾人道:“不知道異國他鄉有沒有針對御劍飛行的法律條文約束,我們來晚了,不得不以這樣的方式獻身。”
克里斯汀恍然大悟,原來周圍人一開始驚呼,是看到這三個人從天上落下來。
之前出現的各種靈媒也有展示飛行的,但他們最多只能升空一兩米,有的還要借助超大翅膀法器,沒有人能像這些東方人一樣把魔法飛行當成交通工具使用。
這些人可能是真的法師,有真才實學的那種。
“這樣的強者在前幾季只有最后決賽才會出現,沒想到在我們州的分場賽事就能看到他們,老天啊我真是幸運!”
“我鄰居也是華國人,她錢包里就放著這么一個黃色的符咒,原來她也是法師嗎?我還見過她在院子里打太極,她一定是個世外高人!”
“聽說東方人都會武功,他們上學都是騎著鳳凰,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有一個龍做守護神,每個人還都有一個大熊貓寵物……上帝啊我一定要去東方旅游一次!”
克里斯汀聽著周圍越來越離譜的發言,不禁感到嘴角抽抽。
就說人均一個熊貓,這也太離譜了吧?
身邊的小胖子忽然冷哼一聲:“東方邪//教而已,看我一會兒打爆他們。”
克里斯汀翻了個白眼,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和這個蠢材呆在一起,即便是為了任務,和對方相處的時候也讓她感到自己的智商收到影響。
她正要默默后退一步和小胖子保持距離,就見正在從臺上往下走的東方法師三人組忽然腳步一頓,齊齊轉頭看向這邊,站在最前面那個女人更是直直看向她,然后緩緩瞇起眼睛,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東西。
克里斯汀再次退后一步,和小胖子保持距離,卻發現那個女人的視線隨著自己的動作而轉移,顯然是把小胖子說的那句話算在自己頭上了。
不是啊!關我什么事?
她在內心哀嚎,面上卻沒有任何驚慌情緒,冷靜地抬頭和那女人對視幾秒,等待對方收回視線,才重新低頭,在手機上敲敲打打回復提姆的消息。
【R】:那個女人今早在父子兩人的房間里翻找,應該是發現了什么線索,現在正在對著空氣大吼大叫,但卻跑不出去自己的房子。
【R】:我現在過去查看情況,通訊器我會帶上,每十分鐘給你發一次消息,如果十分鐘到了沒有我的信息,就是遇到了麻煩。
克里斯汀言簡意賅回復好的,一邊頭腦風暴一邊忍不住把提姆和杰森對比。
和會報備行動的搭檔一起行動就是很舒服,各種動向都掌握在手里,果然讓人非常舒服。
她唇角挑起,打字:“五分鐘。”
【R】:……
【R】:好的,我早該想到的,你也是個小控制狂。
克里斯汀微笑打字:“過譽了。”
第78章 如果他多關心弟兄姊妹。
杰森一路向前, 很快抵達了鬼屋。
那里已經被節目組裝飾好了,外面到處掛著南瓜燈和小蝙蝠掛件,門框上裝飾著一個女巫骷髏, 一靠近過去就忽然咔咔轉動脖子和手臂,發出童話故事里女巫的粗糲聲音。
這能下的到誰?這不是一個靈異節目嗎?怎么搞的和萬圣節一樣?
杰森心里默默吐槽, 一腳跨上三四級臺階很快進了鬼屋里,轉念又一想,恍然大悟。
最起碼能嚇到那個小胖子,說不定他真信這些呢。
杰森敲敲耳機,和那邊的克里斯汀報備:“我已經到達鬼屋了。”
那邊沒有回應,杰森疑惑地摘下耳機看了看,上面一閃一閃的微弱燈光顯示通訊一切正常。
可能是在看表演吧, 雖然上臺的那些人一大半都是騙子, 還有擁有特殊能力的變種人偽裝……但只從表演角度來說,也許也很有意思呢?
杰森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開始聯系提姆。
他事先讓坐鎮后勤的提姆幫忙觀察監控,但后者剛剛說他那邊有新發現要離開, 只說那個黑影最后出現的地方是地下室門口。
杰森拉了拉帽檐,降低存在感就要消失, 卻發現身后產生一陣騷亂。
他漫不經心看過去,發現一個身穿紫色衛衣的亞裔女孩不知怎么進入了這里, 被工作人員發現,正拉著她詢問家人在哪里。
“我媽媽在屋子里面, 她去找我姐姐了。”女孩指著鬼屋的方向, 聲音清脆, 看起來就像是任何一個涉世未深的普通小孩。
臨近節目開始,其他工作人員看沒什么問題, 都紛紛離開,只留下一個人拉著她就要出去。
杰森也轉回頭不再看那邊,他咂了下舌:那個衛衣不錯,顏色不會太鮮亮突出又很有活力,回去后給克里斯汀也買一件。
他并不在意,趁其他人不注意轉身進了地下室。
這里陰暗潮濕,頂上滴滴答答往下滴著水,墻面還有潑上血液的痕跡,傳來霉菌和鐵銹味。
杰森聞了聞,是豬血。
他放輕腳步謹慎觀察這里,發現了節目組刻意做出的鐵鏈、囚室和一個人的生活痕跡,卻沒看到那個黑影的蹤跡。
去哪兒了?難不成逃出去了。
他走到唯一的光源處,那是靠近地面的一扇窄小的頂窗,最多只能容納一個七八歲的小孩通過,窗戶對面是鬼屋側面的排水管,杰森用燈光去照觀察窗棱和鎖,沒發現有人攀爬的痕跡。
他正要收回視線,下一秒眼睛忽然瞇起。
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一個工作人員打扮的人正半跪著伸手,看上去是和一個小孩在說什么,但她面前卻空無一物。
小孩消失了,而那工作人員維持著伸出手的姿勢一動不動,像個雕塑一樣失去了行動能力。
是那個紫色衛衣的小孩。
杰森又四下看了看,沒在外面發現那個小孩的蹤跡,耳朵忽然察覺到地下室樓梯口處傳來聲音,他立刻隱匿在黑暗當中。
在這個昏暗的地下室里,想要隱藏自己的行蹤十分簡單。
腳步聲輕快,這個人顯然體重很輕,加上落腳時又短暫的墊腳聲音,初步判斷是個女人,可能學過舞蹈。下臺階時的步頻很慢,一頓一頓的,下有的臺階還需要兩腳合并再往下落,對方很可能是個腿短的小孩或是腿腳不方便的老人。
杰森很快聯想到一個身影,等那人的身影出現在地下室內時,果然是哪個紫色衛衣的小孩。
那女孩顯然被地下室的情景嚇了一跳,來回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帶的紅繩護身符,小心翼翼墊腳跨過地上一灘血水溝,還是被一些污水濺濕了白色長筒襪。
女孩驚呼了一聲,迅速彎腰扯著衛衣袖子要去擦襪子上的血水,邊擦還邊小聲嘟囔:“媽媽會生氣的。”
杰森警惕地觀察對方的動向,一邊心里默默吐槽:用袖子擦媽媽才會更生氣吧,之前只是襪子臟,現在衣服也臟了。
隨著她彎腰,女孩領口的掛飾也落了下來,足有三四個,一個是個金鎖樣式,一個掛著一個香包類型的東西,還有一個用紅繩掛著串長條形狀的珠子,看起來和女孩手上的手鏈十分相似。
杰森總覺得他在那里見過這東西,但細想起來又怎么也想不到。
他敲敲用力,朝天花板扔出一個飛鏢,砸下來一小片墻灰,正好擦著女孩面前落下。
同時,另一個飛鏢悄無聲息的出去,滑開對方垂下來的紅繩,隨著“啪嗒”一聲,那紅繩連著墜子就掉到了地上的污水里。
“誰?”那女孩被嚇了一跳,反手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沓黃紙,警惕地環視周圍,厲聲呵斥,聲音卻帶著顫抖。
當然沒有人回答,只有天花板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似乎昭示著一切都只是偶然。
女孩聲音更抖了:“媽媽,是你嗎?你在這里嗎?”
依舊沒有回音,女孩驚慌地看了看四周,警惕地后退幾步,踩到水也不在乎了。
她探手像是要從水里撈出紅繩,但聞著周圍的血腥氣,最終還是把手收回去了。
“姐姐你等等我,”她對著紅繩發出泣音:“我找媽媽來一起帶你走。”
她說著,天花板上又“啪嗒”落下一滴水,正好落在她的頭頂,一時間涼意和濕意浸沒頭發,直砸到頭皮蔓延開陰冷,驚得女孩尖叫一聲,轉身慌張拉開地下室一邊的地面,悶頭朝里面沖了進去。
她顯然之前來過,已經踩好點了。
杰森沉吟著,并沒立刻出去。
他在思考這兩個人出現在鬼屋的目的,他們顯然不是普通的小偷之流,有那種能力卻不參加前面的比賽,通過正經的方式進來,而是要提前進入,說明節目組的那些人可能會影響到她們的計劃,或者說,節目組里有人能發現她們的行動。
節目很早之前就籌備著辦起來,定點裝飾也有的是時間,偏偏要趁現在人最多最容易被察覺的方式,趕在節目開始之前這么緊急的時間里……或許可以肯定了,她們并不擔心節目組發現,但今天臨時來了什么人,這個人是讓* 她們感到警惕的。
杰森把自己的猜想發出去,讓克里斯汀注意前面舞臺有沒有新來的什么人,一邊又呆了一段時間,確保被女孩尖叫聲吸引的工作人員離開,這才到女孩離開的地方試圖掀開下去。
但能被女孩輕松掀開的地板,在杰森的全力下竟然紋絲不動,旁邊的水也像是凝滯了一樣,流淌在那片地板上卻絲毫染不到人的衣服。
有魔法。
杰森換了只手,這次把從女孩頸間偷下來的紅繩握在手里,下面的地板果然產生了松動,只是不像女孩那樣輕松,似乎這塊地板有自己的檢測原理,并不十分認可杰森,但還是在杰森的暴力破門下打開了。
杰森悄然潛入進去,沒發出一點聲響,也沒讓那邊正在吵架的母女兩人察覺到任何動靜。
女兒顯然就是紫色衛衣的女孩,母親的身影和他看到的黑影也能對上。
“媽媽,姐姐已經走了,你就不能讓她安安靜靜離開嗎?”
女孩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淚意,“姐姐一直都想離開這個家,現在不管是以什么樣的方式,她都如愿以償了,你干什么還要干涉她的生活?”
“滾開!”那女人一手甩開自己女兒,自顧自拿著圓形的金屬物件上前,在周圍四處探查,觀察上面的變化。
這里連通著這個小鎮的地下河,小鎮十分落后,地下河建立也非常簡陋,那個女人和杰森在這里都只能略微彎著腰。
這里沒有任何光源,杰森瞇了瞇眼睛才適應了這里的光線,唯一的亮光是那女人手里的油燈,油燈閃著綠色的光,即便頂上有水滴低落上去,也沒有任何熄滅的跡象。
女人注意到火焰的變化,揪著女孩的衣領把對方拖過來,一甩手女孩就摔倒在了地上,把女孩的臉頰按著抵在淌著污水的石頭上:
“周倩我不管其他人是怎么和你說的,也不管你到底隱瞞我了什么消息,但你最好也別影響我的行動,更別想裝瞎裝看不見這個鎖魂燈!靜靜明明就還活著,你們都狠心!都狠心!一個個都視而不見……那是我的女兒!你們不管,我也必須要把我女兒帶回來!”
說著,又有一滴水落到了長明燈上面,燈火晃了晃,再亮起來的時候甚至比一開始還要明亮。
這顯然激起了女人的希望,她把自己小女兒拋在身后,重新舉起羅盤來來回回走起來,喃喃自語著念叨著什么。
隨著她的走動,昏暗的洞穴里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杰森這才發現那些角落里還牽著許多根紅繩,上面系著銅幣或是鈴鐺,如果杰森剛剛貿然出去,很快就會鬧出動靜,因那邊的兩人發現。
女孩低聲哭泣了一會兒,卻沒得到母親的安慰,氣氛一時間凝滯下來,杰森也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個帶他進來的紅繩仔細端詳。
這看起來是個護身符,卻是黃紙做成的,黃紙捏成的幾個小珠子被精巧的編排在一起,中間掛著護身符本體,黃紙捏成后刷上了金漆,如果剛剛沒有掉到水里的話,看起來應該會很像真的金飾。
上面畫著什么圖案,但光線太昏暗,黃紙又被泡過,杰森什么都沒看出來。
他總覺得見過這東西,但又實在想不出來,只能一邊觀察著那邊母親的動向,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著有誰能處理這些魔法事件。
扎塔娜在世界其他地方巡演,康斯坦丁不用想都不行,泰坦里渡鴉或許可以幫點忙?或者復仇者聯盟那邊,奇異博士應該也知道一些……
杰森想了許多,總覺得應該有個更合適的人選,但他一直以來都游離于蝙蝠家之外,對收錄進蝙蝠電腦上的信息并不十分明確,上次竊取上面的情報還是兩個月前,他查找克里斯汀信息的那次。
如果杰森多關心一下弟兄姊妹,了解達米安和卡珊德拉的行動是干什么,他就能精確找到這個人是誰。
來源于東方的法術,和靈界有關,疑似死過,也姓周,一切的線索都指向那個目前在靈界的東方法師——周贊茜。
第79章 “不要給小孩吸二手煙。”
巴力忽然奪門而出之后, 夢娜在門口呆站了很久,才恍惚著猜想到一個可能。
惡魔應該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她為自己的發現感到吃驚,忽然直觀的意識到自己的情商增長情況。
很快, 她的思考能力也告訴了她答案:這或許并不是屬于她的能力。
這兩個問題耗費了她一整個下午,等到巴力筋疲力竭回來的時候, 她才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抿著唇不安的看向巴力:“我們要做什么?”
她心里其實并不想解決什么,有一股聲音告訴她這樣也沒什么,只要有能力,去搶、打翻別人的飯碗又有什么錯。
但另一股聲音,那股模糊的、動物性本能一樣的聲音讓她為這樣的想法感到恐懼。
有些人……一定不會希望自己變成這樣的。
他們不愿意看到自己變成這樣,那這就是不對的。
巴力并沒有回答, 她出去后除了發泄情緒, 隨便揪著誰的衣領告訴她們自己是惡魔,隨意踹路人一腳然后和他大打出手,并沒有其他的辦法。
她想過聯系翡翠宮,但腦海中的記憶并不完全, 她能想起來的翡翠宮只有攻擊和恐懼,她這段時間吃的東西也太多了……如果真的和自己聯想的一樣, 那些食物很可能是某些人的靈魂,那些人的經歷和記憶也在影響自己, 那些人對翡翠宮的恐懼趨勢巴力一想起向翡翠宮尋找幫助,就感到生理性的惡心和反胃。
她沉默地頓住腳, 面龐罩在陰影中看不清情緒, 這讓夢娜更加緊張。
“努力找回自己的記憶, 回想自己的過去,回想一切, 記憶越清晰越好。”
這只是權宜之計,巴力一時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如果對面的人再問一句,她壓抑的恐懼和憤怒就會像氣球被戳破一樣爆裂開來,所有情緒無差別宣泄出去。
但對面的女孩總是安靜聽話的,思考緩慢但執行力強,從不會反駁或質疑什么,只是訥訥點頭然后躲在柜臺后面陷入思考。
巴力深深吸一口氣,她寧愿夢娜和自己吵一架,希望對方指責自己為什么要吃那些東西,希望她們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這樣她對那個女孩那些該死的責任感和愧疚心就能減弱一點,自己也可以在撒潑之后甩開對方。
她是惡魔,當然可以沒有道德。
巴力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看到里面熟悉的裝潢和灑滿食物碎屑的臟亂床鋪卻只覺得反胃,一陣干嘔之后,她重新出來,干脆出門爬上外面的樹上望天。
靈界并沒有太陽和月亮,星辰之類更不可能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分也是人們俗成的習慣,并沒有具體的時間參照物。
她這時候想抬頭看看月亮,卻只能看到一片濃郁的永遠化不開的虛空。
第二天夢娜醒的時候,巴力已經冷靜了許多,她和夢娜做好了分工,夢娜在家看店不要和任何人接觸,而巴力出門去和其他靈魂交談,獲取一些可能有辦法的情況。
她直到辦完才回來,依舊一無所獲,卻眼睛發紅,整個人狂躁又痛苦,嘴唇被咬破出血。
夢娜看到的第一時間就迎了上去,好在巴力估計是快到家門口才咬出傷口,周圍聚集的靈魂并不多,他們大多都是周圍的住戶,知道夢娜的能力并不敢輕易冒進,就眼睜睜看著夢娜和巴力一起回了雜貨鋪,只能用力嗅著空氣中的血腥氣徒自感嘆好甜的靈魂。
這天晚上,巴力被前所未有的饑餓感包圍,她回到房間后幾乎第一時間撲上床鋪,用力撿起之前吃東西漏出來的食物殘渣圈進嘴里,狼吞虎咽的吃相幾乎不像個人,等她幾乎把整張床舔了一遍之后,巴力的紅色眼睛中露出精光,看著周圍一切都蠢蠢欲動,看夢娜的眼神也讓人恐懼。
但動物性的本能告訴她夢娜是她招惹不起的大家伙,她只能可惜的收回視線,咂咂舌嗅著空氣中的血腥氣,不知道多久過去,她被一陣刺痛驚醒,這才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在啃食自己的嘴唇。
這晚,巴力一整晚都沒睡,她第一次發現,原來靈魂其實并不需要睡覺,而一個夜晚然這么漫長。
第三天,巴力早早就出了門,回來的時候眼睛不再是紅色的,但面色卻前所未有的差。
也許因為夢娜在靈界吃東西不多的原因,她收到食物影響很弱,感到的饑餓感比巴力少很多,并沒有她那樣強烈的戒斷反應。
她們一個面色陰沉一個膽怯的不敢說話,坐在桌子前沉默不語,良久,巴力才長長噓一口氣。
“你不要吃東西了,也不要對吃的有任何渴望,這樣你只會餓一點,卻并不會喪命或者變成怪物。”
“靈界東邊的幸福小區就是這樣,那里的人完全反對翡翠宮,所以翡翠宮出的所有事物都沒吃,一直堅持到一個月前都沒有事情,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這里的異化現象擴散,他們被其他異化者盯上,最終吃了食物,現在都離開了幸福小區,都游蕩在城市里成了那些怪物的一員。”
夢娜順從的點點頭,在之后的沉默中才緩緩反應出一個問題,抬頭看向巴力,木著臉沒什么表情,但巴力知道對方這是在擔心她。
“你……”
“我已經吃了,戒斷反應太強烈甚至可能讓我發瘋,現在放棄吃東西反倒會影響計劃……時間緊急,沒時間幫我戒癮。”
“我就這樣吧,爛命一條,但你不一樣。”
巴力露出了回來后第一個微笑,但夢娜卻感到難受,她寧愿對方不要笑。
那笑容怎么看都充滿攻擊性,不是針對夢娜的攻擊性。
“我會努力尋找出去的方法,但現在城門已經被封鎖了,希望渺茫……如果一切都沒辦法,我會去找翡翠宮,也許她們會記得我過去的事情,并知道怎樣對待地獄的惡魔……嘿,我聽說她們最近正抓緊尋找我,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我會被她們發現,但到時候你得和我分開,懂嗎?”
她并沒說明原因,對面的女孩也并不需要這個,夢娜只會遵從命令,如果她是什么殺手或者雇傭兵,一定會是雇主最喜歡的哪一種。
她今天出去尋找情況,不僅看到了翡翠宮在尋找惡魔的消息,也聽說他們在尋找前兩天街頭鬧事的女孩。
對并不屬于同一陣營的惡魔他們尚且能直接大打出手,對一個明顯維康他們規定的、一個身懷異常的女孩,他們更不可能展現出立刻絕殺之外的態度。
巴力并不想看到這個。
“在這期間,”她深吸一口氣,“我們要去找沈先生,我對他有印象,過去已經模糊的記憶告訴我他能幫助我們,只要我們找到他,那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惡魔摸了摸夢娜的頭:“我不會拋下你的。”
至少現在不會。她在心里想。
巴力以為這會非常艱難,她在尋找沈公子的信息時,意外知道還有其他人也在尋找沈公子,不過那些人言語含糊,一會兒說尋找的人是個個子矮矮的瘦小老頭,一會兒說是個黃黑皮的小男孩,一會兒又說是老奶奶帶著孫子的組合……
盡管具體的描述并不相同,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那些人花了很多天來尋找傳說中的沈公子,卻始終沒找到任何消息,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靈界里打轉。
巴力的運氣一直都不怎么好,她不覺得這次會是例外。
知道她們踩上了柔軟的毛毯,她依舊懷疑眼前事情的真實性。
她們正處于一個看起來花里胡哨的帳篷里,那帳篷看起來像是馬戲團各地巡演時的駐扎地,一掀起門簾,她還沒看到里面的情形,就率先聞到一股清新的香味。
那聞起來像是什么植物,像是太陽下面暖融融的草木味,巴力怎么都想不起那是什么名字,身體卻率先一步因為聞到這樣的味道而舒展開來。
“歡迎光臨。”帳篷很小,進去之后卻別有洞天。
迎面的是一張巨大的床榻,上面鋪著流滑著水光一般的紅色絲綢錦緞,四周擺著好幾個香爐,其中的煙霧并不是裊裊升起的,而是像蒸饅頭時揭開的鍋蓋一樣,冒著濃厚的干冰一樣的大片白煙。
白煙從四面八方而起,縈繞在整個帳篷上方,幾乎像是憑空制造了一片云一樣。巴力只要輕輕一跳,就能把手掌伸到那片白煙里去,帶下來更加濃厚的香氣。
巴力站在原地,整個心神都隨著這白煙的味道沉醉,整個人幾乎融化在這片味道中。
直到沈公子再次出聲提醒:“歡迎光臨,貴客需要什么?”
對面是一個白發的東方男人,斜倚在柔軟的靠枕上,一手拿著一只巨大的長煙斗,每松開嘴都吐出一大口煙圈。
他的眼神迷醉,聲音輕柔喑啞,即便只是聽著聲音,都覺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猥//褻了一把。
巴力捂著衣服默默后退兩步,一只手拉住夢娜的手確保女孩在身邊,目光在對方身后的八九條巨大且毛茸茸的狐貍尾巴上停頓幾秒,才收回視線,目光堅定道:“我需要我的記憶。”
“這可不是一個容易的要求,親愛的,”沈公子又凸出一大口煙圈,緩緩坐起身:“你能付出什么?”
“我能付出的比你想象的更多,”巴力處在這一片煙霧中,神思前所未有的清明,她心里打鼓,卻還是強撐著信任心里的那股感受出口:“而且,你已經取過我的代價了,不是嗎?”
她手腕上莫名出現了一個細小的傷口,因為太小,她差點完全注意不到這點傷痕。
沈公子緩緩露出一個笑,他的嘴幾乎咧到整張臉上,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雖然是在笑,但看起來無比兇惡。
“哈哈,被你猜中了,親愛的,你的血液我很喜歡。”
“至于你,”狐貍又突出一個煙圈,忽然一閃身就出現在兩人面前,彎著身子低頭看向夢娜,一口煙圈就要吹在女孩臉上,被巴力一掌推得后退幾步。
“不要給小孩吸二手煙。”巴力面色不善,看著護理的表情中是濃烈且毫不畏懼的攻擊性。
狐貍笑容一頓,隨即手腕一翻把煙桿收起來,重新彎身向下,臉幾乎和夢娜的臉貼在一起:“至于你,小公主,你準備用什么來換?”
“你的血液足夠香甜,但要解決你帶來的這一切爛攤子,要付出的代價可不小。”
“你的選擇呢?”
巴力再一次想把狐貍推開,但這一次對方一動不動,像是一尊刻在這里的雕塑一樣沒有被推出去分毫,反倒是巴力自己被后震得退出一步。
“你有病吧!什么叫夢娜惹得爛攤子?她什么都沒做!她一個小孩可能會被你唬住,但我可知道她什么都沒做,這幾天她都在我身邊做什么我能不知道?”
狐貍臉上的笑容一滯,看向巴力的表情變得陰狠,巴力幾乎覺得自己有一瞬間看到了殺意,那張人類面龐似乎有一瞬間變得毛茸茸:“我在問我的小公主!”
沈公子陰狠盯著巴力,隨即轉頭,重新變得笑瞇瞇:“我的小公主自然知道我在說什么。”
于是兩雙眼睛都投向了夢娜,巴力希望夢娜說出什么“不知道”“不清楚”或露出排斥的表情,卻見夢娜的表情變得遲疑——即便沒有什么表情變化,但巴力就是能看出這點,夢娜正在努力思索什么,似乎這一切正如沈公子所說。
他們有什么不為巴力所知的東西,而夢娜要為這個負責。
“不,”夢娜緩緩開口,聲音很細,僅僅只有一個字,卻讓巴力大大松一口氣,而沈公子也一瞬間改變了臉色。
“我不是小公主,”她遲鈍抬頭,看著兩張凝固的疑惑表情:“我不是公主,也不是你的。”
“也許你找錯人了,”夢娜禮貌道,思索了半天只得出這個想法:“我是夢娜。”
第80章 “去看看這個世界。”
“你之前來過我這里, ”沈公子終于回想起他們上次見面時得經歷了,他放棄和夢娜繼續繞彎子,利索轉身回到自己的床榻上坐下, 施施然轉身重新躺回去,結結實實吸了一大口煙才重新面對兩人, 伸手一指相,纖長的手指和長指甲搖搖點兩人。
“坐吧。”
帳篷里除了床榻就沒有其他家具了,巴力環繞四周看了看,然后翻了個白眼繼續斜站著,一個沒留神身邊就一空。
夢娜迷迷糊糊的,同樣沒看到家具,猶豫著還是按照要求坐在了地上。
他這么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不記得見過您, 先生, ”夢娜遲疑地開口,隨即為自己找補:“我記憶一直很差,記不清是我的問題。”
“哦,我知道這回事。”沈公子接話, 隨即就被巴力瞪了一眼。
誰知道對方是真的之前幫過夢娜,還是想借夢娜記憶不好的情況施行詐騙。
沈公子面色不變, 輕描淡寫看了眼巴力,眼神依舊柔和, 睫毛尖尖上挑著,即便放在魅魔的勾引技能當中, 這一個簡單的眼神也依舊算得上風情。
但巴力卻只覺得后背發涼, 下意識后退了幾步, 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也對這只狐貍有所求。
有所求,態度就不能那么強硬, 似乎就像社會公認的,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
巴力咽了咽口水,又上前一步,重新站到夢娜身邊。
“你該給這孩子講清楚,你們怎么認識的?什么時候幫的忙?需要的報酬具體是什么?”
夢娜不明所以,她當然理解不了惡魔這時候的心情,也讀不懂兩個大人之間的氣氛。
她甚至都不夠高,夠不到兩人視線交鋒的高度。
但夢娜還是猶猶豫豫松開巴力拉她的手,略略上前一步,好讓自己站到巴力前面。
盡管就連自己也不知道這動作是為了什么,只是本能這么說,她就這么做了。
狐貍翻了個白眼,聳聳肩吐出一口白色煙圈,卸掉了無機質的天然性的嫵媚,篤然多了些活人氣息:“好吧好吧,我是說,你記憶差的事情我也知道,上次你被阿婆帶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當時我承諾過阿婆會幫你,現在,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夢娜當然沒聽明白,按照沈公子一開始的意愿,他會給夢娜兩個選項,讓對方做出選擇,自己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當然,對方是不是明白自己所選的是什么,對合作和約定有多少了解,之后會不會怨恨自己現在的選擇和行為,那些都不是沈公子需要考慮的。
他完成他的工作,這就夠了。
但現在事情不一樣了,夢娜并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邊跟了一個婆婆媽媽的母雞,像是帶小孩來做近視手術的家長一樣,除非把所有的情況考慮到,把全部流程和細節都清清楚楚,確保每一個后遺癥都能接受,才會期期艾艾的允許醫生進行之后的流程。
孩子倒是不熊,但是家長事很多也很煩人。
沈公子幾次都想把巴力直接打出去,但意識探出去,忽然察覺到一個熟悉的氣息,整個人的煩躁頓時收斂下來,具象化展現,就是他的毛發都整片整片蔫噠噠耷拉了下來。
巴力很快察覺到這點。
一直和她扯皮說些有的沒的的狐貍忽然溫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么神氣洋洋,懶散說著什么拐著彎刺人一下的小話,雖然沒什么精神,但開始一句一句好好回答問題了。
她沒放過這點,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問題都倒了出來。
可憐她之前也不過是地獄的一個普通惡魔,從來沒和小孩子接觸過,除了勾引人的本職工作,其他東西向來得過且過,即便絞盡腦汁設想一些可能出現安全隱患的點,自己也都覺得不夠全面。
但她的社會經驗總比夢娜的多一些。
“記憶差的原因就是,”沈公子無精打采的,煙斗也不抽了,說話慢吞吞,有一下沒一下的甩著。
“她的靈魂本身并不完整啊,本來就是殘缺的,當然記憶功能差啦。”
“為什么不完整?原因呢?”
巴力氣得牙癢癢,對方好好回答問題確實是好事,但卻總是問一句出一句,和擠牙膏一樣總要人三催四請地追問才行。
“原因我之前和阿婆已經說過一次了,還要和你再說,真是煩人……”狐貍一翻身趴在床上,兩只耳朵從白色的長發上蹦出來,和尾巴一樣,也是無精打采地隨意甩甩。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讓她靈魂殘缺的原因也不在這個世界,這種癥狀放到靈界里面,和壞死病是一樣的。”
“不間斷的失去記憶,永不停歇的忘記,并且持續被人遺忘,直到她徹底透明消失。”
“所以她才能在來靈界第一天就引起壞死病擴散惡化,這也是翡翠宮要抓她的原因。”
“他們認為這個來靈界才兩個月的女孩是壞死病的源頭?”巴力翻個白眼:“怎么不說我是凱撒大帝呢?”
“不一定,看他們怎么想吧,”狐貍縮回去,耳朵下意識蹭了蹭放在一邊的長長煙斗:“誰知道翡翠宮那些怪物想干什么?我才不想和他們碰在一起,他們打人可疼了……”
“那你說……你和那個什么阿婆的合作……承諾,是幫夢娜做什么?你要收取什么代價?”
“合作當然是有利于她的,阿婆為了她,竟然用了十五年前的人情,對這小孩真是十分看重啊,搞的我也想找一點她的血液嘗嘗了,不知道會是什么味道?看她的穿著、還有外面那個自稱是她哥哥的人……記憶應該會很甜吧?”
“只要一滴血就好。”
巴力將信將疑,根據自己之前被狐貍偷走血液的經歷,她不覺得失去一滴血有什么危險的,換句話說,地獄里那些人隨隨便便打一架,流的血都不知幾千滴。
但這畢竟是陌生世界,擁有陌生屬性的魔法。
“只需要一滴血,我就可以幫她解決靈魂漏氣的問題,你不心動嗎?”狐貍說著說著,自己也慢慢拾起了興趣,歪著頭忽然一閃身繞到了巴力的跟前,聲音濕噠噠的黏在惡魔耳邊,帶著古往今來無數話本和意識賦予狐貍精的妖媚,只要一句話就能勾走一個人的心神。
——對夢娜沒作用,他之前試過了,當時他對對方的評價是:這小孩根本沒有心。
“她缺失記憶的背后還有另一重記憶,那是她痛苦的根源,也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靈魂一角,那片靈魂讓她痛苦又不知原因,茫茫然在原地打轉,卻永遠追不上自己的尾巴……”
“只要給我一滴血,我連這個也能解決,怎么樣?”
這本來就在他和阿婆的合作范疇,要解決夢娜的靈魂問題,揪出過往的記憶也是關鍵,而并不是現在所說的什么附加服務。
但誰在意呢?反正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巴力猶豫著,最終還是在給夢娜詳細解釋完情況之后,把選擇權交給了小孩。
夢娜混沌的心臟中忽然出現強烈的恐懼感,這感受遠遠快于大腦,幾乎讓她整個人都發起抖來,嘴唇無意識被咬緊,牙齒根部傳來長久用力咬合的酸疼感。
但她記得自己叫夢娜,也有人叫她韋恩,她有家人,即便記憶模糊,她也明確意識到這點。
為了家人。
她模模糊糊地想,然后點了點頭。
沈公子急不可待湊上來,先劃開夢娜的手腕,努著鼻子嗅空氣中血液的芬芳,這才饜足地吐出一口氣。
他并沒急著去舔舐那滴血液,而是十分遵守誠信,先給夢娜解決問題。
他捧著夢娜的臉,額頭貼著額頭眼睛對著眼睛,一時間瞳孔擴散套圈似乎成了無數個,第一時間就吸走了夢娜的意識。
夢娜感到心慌,有一瞬間似乎感受到什么莫大的恐懼,完全喘不上氣,心跳聲成了唯一能接觸到的聲音。
她似乎失去了感官,像是被困在一個永無邊境的巨大黑色空間里,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到。
心跳聲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帶有節奏感,“咚咚”、“咚咚”,越來越近,越來越響,逐漸成了打雷的聲音,重錘敲擊的聲音,拳頭砸上**的聲音,沉悶的從遙遠地方傳來的吼聲,一墻之隔的呼喚聲:“***,***!”
那些感受只有一瞬間,夢娜卻覺得至少過了一個小時那么長,等她意識回歸的時候,恍惚著對著眼簾里漏出的光發呆,感到眼角被什么東西觸碰,下意識瑟縮了下,才后知后覺感受到面龐上的濕意。
面前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遠處的東西不會忽然飛過來飄到眼前,小東西也不會像照哈哈鏡一樣忽然扭曲變大,每一張人臉都是清晰且具體的,色彩也規規矩矩的呆在他們自己的格線里。
這清晰的不像話,像是八百度近視加強烈散光的人忽然戴上了合適的眼鏡,整個世界都真切而鮮活。
夢娜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白發男人靠近,眼神柔和,帶著十分強烈的蠱惑和安撫意味:“別哭,你的血液都變苦了。”
纖長手指輕巧點在夢娜額頭,一時間似乎有一股流光被帶著進入夢娜的身體,帶著迅捷的冷靜、思考和安寧,讓夢娜一瞬間感到神思清明起來。
“我幫你把那些記憶挖出來了,為了你的精神考慮,給上了一層我的封印,只要感受到你什么時候做好了決定,封印就會自己打開。”
“現在,去看看這個世界吧。”
狐貍向旁邊站開一步,笑瞇瞇的看著女孩,對方被自己聲音影響到的樣子讓他十分滿意。
這才是有心的人該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