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這一片星系被稱為環(huán)夢星，林綏所在的星球具體被稱為環(huán)夢—C103星。星球上總共就只有十萬人，雖然如今帝國的勢力范圍跨越三大星系，但人口總數(shù)并不多，出于某種原因，人們失去了生育的欲望。

    當飛船離環(huán)夢— C103星越來越遠，人們紛紛看向那顆留在原地的星球。原來他們的星球是藍白色的，此時看起來那么小，在黑暗的星空中，好像一滴透亮的水珠，一顆美麗的寶石。

    有的人忽然流出眼淚，啜泣聲陸陸續(xù)續(xù)響起，最后形成了此起彼伏的嗚咽。但這終究是件好事，所以大家也就逐漸開心起來。

    人們的雀躍持續(xù)了一天，當他們終于感到疲憊，有人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林綏站出來，他身邊是高大而無言的默，燈光落在他身上，他位于所有人的焦點。

    “我們不回去。”

    他說。

    這句話如此輕盈又堅定，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著林綏的表情，然后緩緩醒悟過來。

    “為什么？！”

    “讓我回去！”

    “讓飛船停下來！你想干什么！”

    北方部落的人們要安靜一些，他們對林綏更加信任，因此就算發(fā)生了這種出乎意料的事，也保持了冷靜。但南方部落的就不一樣了，很快他們便喧鬧起來，并且試圖尋找回去的方法。

    林綏拍了拍手，將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宣布了有一支艦隊正在前往邊緣星系，并且即將摧毀環(huán)夢— C103星的事。

    這個消息引起了軒然大波，林綏轉而又說：“我們會坐這艘飛船離開，避開艦隊的攻擊。”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飛船掠過了一顆衛(wèi)星，那是一顆蒼白小巧的衛(wèi)星，然而飛船離它如此之近，舷窗外幾乎能看到它的凹凸不平的表面。這一幕本該有很多人驚嘆，但接連兩個爆炸性消息令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瞪大眼睛看著林綏，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么，我們的星球怎么辦？”終于，有人這樣問道。

    林綏身邊的主要管理層都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他們保持沉默。但聽到有人問，他們心里也忍不住浮現(xiàn)出這樣的疑惑，這顆星球怎么辦？

    林綏的目光看向飛船里的所有人，除了基地那一千多人，還有其他部落的，目前在這艘飛船上的，大約有十萬多人。

    對于一個星球來說，這其實是個小數(shù)目，但在飛船里，就是左衛(wèi)01號能接受的最大承載數(shù)。

    林綏說：“它會被毀滅。”

    奧斯丁皺了皺眉，他并非為了這顆星球，而是為了林綏。他無形中挺直了脊背，屏住呼吸，當林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空間的時間都仿佛凝滯了，沉沉地壓在林綏身上。

    “這不可能，你在騙我們！”有人大聲道：“你有什么證據(jù)！”

    林綏手里無論是海盜的消息還是凱瑟琳的消息都不能當實實在在的證據(jù)，那些人看他沒有回答，更是群情激奮，凱瑟琳忍不住站出來，林綏抬起手，示意她回去。

    “你是不是要把我們帶走賣了！你這個騙子！我早就說你不可信了！”一個南方部落的人大喊道：“南方部落根本不該和你來往！”

    “你騙我們上船的目的是什么！”

    “骯臟的小人！”

    “就算星球被毀滅，我也要回去保護它！”

    “把飛船開回去！”

    “所有人都被你騙了！”

    “你這個和異種族混在一起的雜種……！”

    聽到這句的時候，默已經(jīng)準備動手，然而下面的那些人更加激動，一個人喊著“把飛船開回去”，面目猙獰地朝林綏沖過來，他看起來想要控制林綏，更多的人沖過來了，人潮形成躁動混亂的波浪。

    默正要伸出手的時候，一道透明的光幕出現(xiàn)在林綏面前，那個人碰到光幕，身體倒飛出去，口里哎呦哎呦地叫著。其他人也被攔在光幕之外，飛船核心的指示燈閃了一下。

    “找人為他治療。”林綏淡淡地說，他雙手垂放在兩側，比所有人想得都更加淡然堅定，人們的反應并沒有對他造成影響：“飛船會先航行離開這片行星帶，接下來還有很長的時間，先好好休息。”

    他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飛船現(xiàn)在還沒有修建宿舍，所以大家只能睡在廣場上，當然沒有人能夠在這種環(huán)境下入睡，人們瞪著眼睛，議論紛紛，低聲竊語。有的人透過舷窗拼命往外看，有的人在哭泣，還有的人意圖攻擊這艘飛船，不過被飛船核心控制了。

    沒有人相信林綏的說辭，哪怕是北方部落的人，只是他們更愿意聽從林綏的命令，只有基地的人們相信真的會有艦隊攻擊，但即使如此，他們也很迷茫。

    就算有艦隊來攻擊，他們要就這么逃跑嗎？可是如果不逃跑，他們也沒有任何手段能夠抵抗。帝國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個不可打破的神話，帝國要他們死，他們就是刀下待宰的羔羊。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便逐漸開始爭吵起來，南方部落和北方部落劃分為旗幟鮮明的兩派，基地的人則被完全孤立起來。最開始只是吵架，之后雙方便開始相互攻擊，小規(guī)模動起手來，不過很快就被飛船核心控制住了。

    這個消息傳到林綏的耳朵里，林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那種說法，會不會太尖銳了，引起更大的矛盾？”奧斯丁問，他總覺得這樣下去非常令人不安。

    林綏冷靜地說：“無論怎么委婉，他們都必須接受現(xiàn)實。”

    亞薩問：“接下來怎么辦？就帶著所有人一起離開這里嗎？”

    林綏說：“我打算先離開這片行星帶，然后在外圍觀察艦隊的情況。如果他們最終沒有毀滅星球，我會把他們送回去，愿意離開的人則留在船上。”

    柏翠眼前一亮：“這個消息要不要告訴他們，也許他們會冷靜一些……”他終究還是更擔心林綏承受的壓力。

    林綏搖了搖頭：“沒有必要，那樣人心會更加浮動，他們恐怕會做出更激烈的行動，現(xiàn)在就讓他們先歇著吧。”

    巴德小聲說：“就這么離開，總感覺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林綏對他笑了笑：“命運的變化，總是很突然的。”

    ……

    廣場上的人們在被飛船核心控制之后，很快便感覺周圍的溫度有所提升，有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腦袋暈暈沉沉的，緩緩睡過去了。

    在人們陷入沉睡之后，左衛(wèi)01號依然在不斷前進，盡管飛船速度很快，但在浩瀚的宇宙之中，僅用肉眼看的話，幾乎看不出一點變化。

    第二天，當人們醒來的時候，飛船核心派出機器人給他們送營養(yǎng)膏。大家拿在手里，卻沒有心情吃，飛船好像離那顆星球更遠了。

    有一些最極端的人扔了營養(yǎng)膏鬧事，還準備找林綏，不過他們都被飛船核心控制住了，后來他們便一直罵罵咧咧的，其他人反而被他們影響。飛船核心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便去問林綏，林綏只說：“關起來。”

    亞薩正在旁邊，驚訝地說：“我還以為你不會管。”

    “他們會影響其他人。”林綏揮了揮手，他看著主控室上顯示器里的信息，那上面是航行信息和掃描出來的星空圖。

    “我還是希望星球不會被毀滅。”亞薩說：“怎么說呢，呆了這幾年，還是有點感情的……等等，這是什么？”

    左衛(wèi)01號目前只有最基礎的功能，那些麻醉氣體屬于生命維持系統(tǒng)，飛船核心再強大，也不能突破硬件的控制。因此左衛(wèi)01號能掃描的范圍比較小，靈敏度也有限。

    此時指示燈正在閃爍，星圖上最邊緣出現(xiàn)了一個黃點。

    “警告！發(fā)現(xiàn)未知飛行體！”

    飛船核心的播報聲剛剛落下，邊緣處的黃點便越來越多。

    “警告！發(fā)現(xiàn)大量未知飛行體！”

    “對方請求通訊！”

    在他們看到對方的艦隊之前，對方有可能更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不過艦隊并沒有做出任何攻擊行為，因為這里有飛船是很正常的，他們也不會想到是星球本土上的人，那些土著無論如何不可能有一艘飛船吧。

    林綏想要偽裝成普通民用飛船路過，但這艘飛船沒有裝備通訊系統(tǒng)……時間太短了，他根本來不及做這些，飛船里有個內部語音系統(tǒng)就很不容易了。

    “怎么會來得這么快！”亞薩難得的神情緊繃，盯著那些黃點，這很明顯是一個艦隊。安吉拉伯爵的艦隊來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哪怕他們晚起飛一天，恐怕都無法離開那顆星球！

    “先避讓試試。”

    林綏當機立斷，讓飛船偏離航線，避開艦隊，迅速離開這里。

    他表明自己的無害，無意掀起任何爭端。

    第92章

    “那艘飛船離開了。”艦隊內，士兵向軍士長報告：“對方?jīng)]有回應。”

    軍士長摸了摸下巴：“為什么不回應，很奇怪啊。”

    士兵：“是否采取強制管控措施？”

    “不用，看起來是民用飛船。”軍士長不想節(jié)外生枝，他只想趕緊完成任務回去，從出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快半年的時間，他無比想念白銀星系的美好空氣。

    邊緣星系里的可居住行星極少，能用來停泊和補給的星球也很少，他們幾乎只能整天呆在飛船里。而且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不能進虛擬艙，這讓船上所有人都很難受。

    對方?jīng)]有回應很有可能是被嚇住了。不過這艘民用飛船實在太大了，而且形狀很奇怪，整艘飛船如同一個巨大的圓錐體，外表是完全封閉的，給人的感覺古樸又簡陋。

    軍士長從未見過這種飛船，經(jīng)過他們的偵察，也能看出來對方并沒有任何武器和防御系統(tǒng)，因此軍士長并沒有放在心上。他想著，等完成任務，如果方便的話，就追上對方并攔截，到時候再仔細看看。

    “前面就是目標點了。”軍士長說：“調整航線，繼續(xù)前進。”

    距離他們設定的攻擊點還有兩個小時的航程，軍士長舉目望去，漆黑的星空讓他感到壓抑和寒冷。

    這一整片小行星帶，只有環(huán)夢—C103星上有生命體，整個邊緣星系人口極少，據(jù)統(tǒng)計只有兩百多萬人，其中大部分還是異種族。這些星球為他們提供了各種資源和原料，以及寵物，不過這些星球不像是白銀星系和黃金星系那樣經(jīng)過了大量的改造，一切都非常原始。

    兩個小時的航程非常無聊，軍士長只能玩自己的個人終端。這種任務其實非常無聊又漫長，摧毀一個邊緣星系的小行星帶也不會有任何意外發(fā)生。

    對于星球上的原住民，他是有一點憐憫的，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工資。

    兩個小時后，艦隊抵達之前預設好的位置，殲星艦停下來，架上拆遷器“格式化”，這是一種從外表上看完全不會認為它有殺傷力的武器，中間寬闊，出口收緊，像一只優(yōu)雅的花瓶。然而正如它的名字“格式化”，它將以無法阻止的力量將目標徹底清除。

    主控室里的士兵正在調整參數(shù)，其中大部分工作都由飛船核心完成，他們需要做的事很簡單。

    “報告長官，數(shù)據(jù)異常。”士兵忽然說。

    軍士長打起精神：“怎么了？”

    “其中一顆星球的數(shù)據(jù)有問題。”士兵將其中一顆藍白色的行星調出來，說：“編號環(huán)夢— C103 ，這顆星球里的生命活動大幅度減弱。”

    “誒，這算什么事。”軍士長本來還以為是“格式化”出了問題，他隨意地揮了揮手，懶洋洋地開口：“開火。”

    士兵按下按鈕，“格式化”的炮口露出來，白色涂裝，表面光滑，邊緣圓潤，呈完美的圓形，看起來像是一種藝術品。從太空中看，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炮口，但它實際上卻是個龐然大物，一艘殲星艦幾乎只能裝載一座拆遷器。

    在炮口暴露出來之后，炮管開始加速，白色的光球從炮口亮起，并迅速膨脹，在整個漆黑的太空之中，這點亮光顯得極為耀眼，最終，它像手電筒一樣射向目標點的第一個星球，經(jīng)過持續(xù)三十秒的照射，星核內部的壓力無法抵消核反應產生的引力，星體崩塌并迅速膨脹。無數(shù)能量以極高的速度擴散，并在周圍空間內釋放出巨大的粒子流。爆炸的光芒絢爛而耀眼，幾乎會灼傷人的眼睛，然而太空中無法發(fā)出聲音，所以這是一場無聲的死亡。

    軍士長微微站直了身體，拆遷器很少被使用，這畢竟是個成本很高的東西，所以眼前這一幕是極為罕見的。

    士兵重新調整參數(shù)，一分鐘之后，“格式化”的炮口略微移動，轉向第二個星球。

    按照目標，艦隊總共摧毀了十五顆星球，其中有一些衛(wèi)星被爆炸牽連，小行星帶的爆炸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場死亡需要很久才能平息。軍士長下令艦隊調轉方向離開，他順便讓士兵探測了一下剛才偶遇的民用飛船在哪，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離開了。

    軍士長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再次埋頭玩弄自己的個人終端，心想終于能回去了。

    ……

    在遇到艦隊之后，林綏雖然讓飛船核心偏離了方向，但并沒有離開這里。

    在短暫的思考過后，飛船保持著距離，跟在艦隊后面。

    與此同時，林綏在內部發(fā)了通告，飛船正在往回飛。人們都聽到了，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什么林綏忽然改變了主意。他們剛開始很疑惑，隨后便欣喜起來，為終于可以回家而歡呼雀躍。

    以肉眼自然無法看到艦隊的存在，人們緊緊地盯著舷窗外面那一點點的光芒，有人高談闊論：“真是荒唐，這是在做什么，讓我們出來一趟又回去！”

    “我早就說他在騙我們！”

    “等這次回去，南方部落一定要與他斷絕聯(lián)系，他簡直是個瘋子。”

    也有人覺得林綏是無法承受壓力才改變了主意，空氣中洋溢著輕松又亢奮的氣氛，但過了一個小時后，他們的情緒就漸漸平緩，有的人坐下來了，有的人還在往外看，漆黑的夜空外有很多星星，但都不是他們的家。

    直到兩個小時后，前面的艦隊停下來，飛船也停下來。人們在飛船內部是無法感知到速度的，但林綏發(fā)了廣播，告訴他們飛船停下來了。

    “為什么停下來？！”

    “快讓我們回去！”

    環(huán)夢— C103星就在眼前，他們看得見那顆小小的星球，它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距離回家只有一步之遙，飛船沒有動靜，林綏的聲音在廣播中響起：“就到這里吧。”

    人們從來沒聽過他用這樣的語調說話，輕柔地甚至稱得上溫柔，如同母親入睡前的一句晚安，然而又帶著莫名的冷冽。人們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只是下意識禁聲，仿佛被什么捏住了心臟。緊接著，他們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光線，那道白光越來越大，吞沒了一顆行星。

    第一顆，第二顆，第三顆……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了，完全不給任何人拒絕或者接受的時間，他們只能看到那道白光毀滅了一顆又一顆星球，他們眼睜睜看著，并且在心里祈禱自己的星球能夠幸免于難，但是這毫無用處，毀滅性的力量不在于弱者的想法，白光籠罩了環(huán)夢— C103星，三十秒之后，環(huán)夢— C103星爆炸了，它爆發(fā)出絢爛的光，劇烈的能量瘋狂逸散，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毀滅，飛船里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一陣耳鳴，他們暫時失去了聽覺，但爆炸實際是無聲的，這只是源自精神壓迫的幻聽。

    他們就這樣注視著，后面的星球接連被毀滅，大部分人還保持著呆滯的狀態(tài)，有人開始否認，有人崩潰大哭，廣場內陷入悲傷和混亂。而飛船無聲無息地再次啟動，以最快速度離開了這片區(qū)域。

    飛船再次播報，左衛(wèi)01號重新起航，目標進入第三星系。冰冷的電子音回蕩在耳邊，像一陣風刮過狂嘯動蕩的山谷，有些人已經(jīng)陷入精神崩潰的狀態(tài)，他們大喊著：“讓我回去！這一切都是假的！”

    飛船核心不會回應他們的呼喚，失控的人被強行控制，所有的指示燈暗下來，只有主控室還亮著。

    林綏看向前方，爆炸仿佛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默安靜地站在他身后，即使星球爆炸，他也沒有回頭看過。亞薩和奧斯丁站在一旁，爆炸絢爛的煙花落在他們眼底，即使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眼前這一幕還是讓他們說不出話來。巴德睜大了眼睛，在星球爆炸的那一瞬間，他渾身震了一下，這顆星球改變了他的命運。不過此時，他小心地看向旁邊的柏翠，柏翠的目光緊盯著爆炸的余光，仿佛一座蒼白冰冷的雕像。

    凱瑟琳也沉默了一會，很快，她打破主控室內的寂靜，問：“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辦？”

    林綏回答得很快，他已經(jīng)思考過了：“去第三星系，那里最混亂，受帝國的管控力度小，再那里我們不會引起注意——我們得先活下去。”

    他們不可能在邊緣星系飄一輩子，林綏準備進入帝國，現(xiàn)在與他原定的計劃不同，但結果是相同的。

    凱瑟琳問：“然后呢？”

    林綏停頓了一會，淡淡地說：“找到真相，取回我們應得的東西。”

    對于林綏來說，不僅僅是關于流放的真相，“母親”林源博士的真相，還有母艦的真相。

    主控室也安靜下來，飛船正在以最快速度駛離環(huán)夢星域，爆炸后的煙火仍然在身后安靜而絢爛地綻放著，巨大而簡陋的左衛(wèi)01號如同這片星域的最后一滴眼淚，沒入宇宙無邊的黑暗之中。

    【上篇完。 】

    第93章

    ——下篇——

    兩個月后。

    “前面有一個可以停泊修整的星球，編號坎特—A042星。”奧斯丁說：“要停靠嗎？”

    坎特—A042星也是邊緣星系的一顆可居住行星，而且體積很大，人口也更多一些。從地圖上來看，過了坎特—A042星，他們還要再航行三個月，才能進入第三星系。

    其實如果要直接前往白銀星系的話，也只需要四個月的時間，白銀星系和第三星系的位置是相對的，林綏先決定前往第三星系，是因為他想先在第三星系站穩(wěn)腳跟。

    林綏點頭，飛船便緩緩朝坎特—A042星駛去。這時羅斯來找林綏，說新的工廠已經(jīng)建成，讓林綏過去看看。

    工廠建在飛船的中部，前端是擬定的住宿區(qū)和生活區(qū)，后端是擬定的倉庫和工作區(qū)。這艘飛船目前只是一個能夠行動的框架，為了讓它能夠正常使用，林綏的計劃是，在飛船內部建造工廠，然后用工廠生產出來的原料建造其他區(qū)域和功能系統(tǒng)。

    簡單來說，就是邊開邊修。

    這個計劃無疑非常大膽，在帝國飛船史上也很少有過這樣的經(jīng)驗，所有飛船都是建好了才能出航。當林綏提出來的時候，他們想要提出一些問題以打消這個念頭，然后發(fā)現(xiàn)，所有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

    畢竟他們現(xiàn)在唯獨不缺能源。

    但這絕對是一個絕無僅有且難度極高的計劃，經(jīng)過商議之后，他們決定先建造材料加工廠，住宿區(qū)，同時建設通信功能。

    在林綏離開之前，盡可能地搬運了所有他能搬走的原材料，目前這些原材料足夠他們完成現(xiàn)有的目標，但更多就不可能了。

    林綏必須在其他星球上獲得更多資源，這也是他打算前往坎特—A042星的原因。

    羅斯領他去了工廠，如今材料加工廠正在運行之中，人們在其中忙碌，然后把半成品搬運到住宿區(qū)去修房子和家具。

    經(jīng)過兩個月的時間，人們已經(jīng)漸漸從那個噩夢中醒了過來。盡管他們在夜里睡覺的時候常常會流出眼淚，盡管有些人無法接受現(xiàn)實精神崩潰，但大部分人逐漸接受現(xiàn)實。林綏沒有給他們太多收拾情緒的時間，離開環(huán)夢星后不久，林綏便下達命令讓他們開始工作。

    “我們要建立新的家園。”林綏說：“我們沒有死，我們的家人和朋友還在身邊，看看他們，未來我們將重新得到一切。”

    繁忙的工作讓人們無暇將思維沉浸在過去，其中基地的人恢復得最快。他們本來就是從各地前往基地會合起來的，既然林綏仍然在領導他們，生活在基地還是這艘飛船上沒有區(qū)別。

    宿舍區(qū)此時也正在修建當中，人們當然不能一直睡在大廳里，林綏計劃的是修建集體宿舍，這樣效率更高一些。

    “新的工廠主要是為制造那些生產工具創(chuàng)建的。”羅斯給他介紹，有很多人都在新工廠里工作，當他們看到林綏來的時候，拘謹?shù)叵蛩�行禮。

    林綏救了他們所有人，但之前飛船上還出現(xiàn)過騷亂，這讓很多人都覺得不好意思面對林綏。

    林綏發(fā)現(xiàn)里面有很多熟面孔，在工廠里工作的，基本都還是基地里的那些人。要在工廠里工作，其實要求很高，不僅僅是做流水線的工作，學習和練習技能都是必須的。

    檢驗完工作結果之后，林綏和羅斯離開工廠，羅斯忽然問：“老師，學校什么時候能再次開放？”

    林綏轉頭看他，羅斯今年已經(jīng)十八歲了，長得十分挺拔，面容俊朗，做事從容，慢條斯理，且極具邏輯性。他從很早之前就開始負責管理基地的教育，一路上遇到很多困難，但最終都解決了，就連林綏都沒想到他能夠堅持這么久。而這些經(jīng)歷帶給了他許多成長經(jīng)驗，使他遇到事情，遠比同齡人更沉熟穩(wěn)重。

    而且他充滿勇氣、自信和不放棄的堅定，很多人都喜歡他，那些學生更甚。

    羅斯習慣性叫林綏老師，因為他遇到問題的時候，經(jīng)常來找林綏尋求幫助。而且，大部分都不知道——或者知道的是，他在學習林綏的思維和行為模式。

    當時星球被毀滅之后，從這件事中脫離得最快的就是羅斯，他發(fā)現(xiàn)林綏已經(jīng)在制定下一步計劃，于是便讓自己跟上林綏的步伐。

    算上之前的日子，學校關閉有一年多了。現(xiàn)在飛船上急需更多人才，而且因為所有人都在一起，未成年也很多，把未成年放在學校是最好的安排，林綏也準備再次開放學校。

    “現(xiàn)在就可以把創(chuàng)建學校提上行程。”林綏說：“盡快開始。”

    羅斯卻忽然說：“我想再提名一個人當校長，由他負責對學校內業(yè)務。”

    林綏：“好啊。”這種事完全由羅斯自己處理就好。

    羅斯繼續(xù)說：“老師，我希望下次會議的時候，你能帶上我。我想?yún)⑴c決議，老師，我認為我可以，而且現(xiàn)在有很多新的問題要解決，我想幫你分擔更多工作。”

    他明亮的眼睛看著林綏，林綏心里微微吃驚，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截了當?shù)靥岢鰜怼?br />
    羅斯年齡還太小了……但他的成長速度驚人。

    林綏點了點頭：“下次開會我會叫你。”

    羅斯于是笑了，露出一點點潔白的牙齒。

    既然來了工廠，林綏又干脆轉道直接去了作物培育間。在修復這座飛船的時候，作物培育間就建好了。因為這里需要非常嚴苛而復雜的環(huán)境，但幸好早有準備，所以這里一直能正常運行。

    無論如何，他們不缺食物。作物培育間后面就是食品倉庫，那里的存儲量足夠飛船上的人吃半年的。

    巴德在這里工作，還有很多他的助手。巴德接受現(xiàn)狀比較快，之前他還抱怨林綏把作物培育間搬到飛船上，現(xiàn)在卻慶幸不已。他知道沒有土地之后，人們會產生糧食恐慌，所以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來開始育種。有了工作之后，人也不會想些亂七八糟的。

    而且他本來就是白銀星系的人，之前還一直指望著回去，現(xiàn)在雖然回去的方法有點出乎意料，但也算是一個新的開始，總之他對未來充滿期待。

    巴德給林綏報告目前培育間的進度：“……那些種子我們都保存下來了，品類非常豐富，產量也不用擔心。”

    林綏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問：“如果往外賣呢？”

    巴德瞪大眼睛：“賣？往哪里賣？賣多少？……真的又賣糧食？！”

    在基地最初開始發(fā)展的時候，就是靠賣糧食攢下的第一筆金，巴德心里還挺舍不得的。

    “我只是這樣考慮。”林綏說。

    “賣也可以，但是需要擴建培育間。”巴德給他算了筆賬，至于擴建多少，也要看準備賣多少。

    談完之后，飛船也快要抵達坎特—A042星了，林綏正準備離開，巴德攔住了他。

    “柏翠的心情不太好……”巴德小聲說：“我不知道該怎么幫他，你要不去看看？”

    林綏頷首：“我正準備去找他。”

    柏翠正在一個房間里休息，有一批人難以接受現(xiàn)實，所以他們暫時被安排在臨時清理出來的房間里休息，柏翠雖然還沒有到精神崩潰的地步，但那之后他總是郁郁寡歡，經(jīng)常走神，加上在飛船上沒什么事做，林綏便干脆讓他多休息一段時間。

    房間里漆黑一片，林綏走進去的時候，柔和的燈光適時亮起，柏翠坐在角落，雙翅將自己包裹起來，

    這場景讓林綏想起了他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

    柏翠注意到燈光，他抬起頭來，神色倒是非常平靜，看見林綏的時候，他避開了視線，又站起來，小聲說：“抱歉，我剛才在……休息。”

    “你吃過東西了嗎？”隨著林綏走進，屋內的燈一盞盞接連亮起，外面的喧鬧聲也逐漸傳進來。

    “吃了一點。”

    但柏翠看起來有些虛弱，臉頰都凹陷下去了，林綏沒多糾纏這個問題，而是走到他身邊，坐下來。

    柏翠和他們這些人不一樣，是環(huán)夢—C103星上土生土長的原居民，他對那顆星球所抱有的感情自然更加深重，而且他本身就是一個重感情的人。

    “我們即將抵達一個新的星球。”林綏的語氣平緩柔和：“名叫坎特— A042星，這是我們接觸的第一個星球。”

    柏翠眼里露出一些迷茫的神色。

    “最近飛船里有太多事要忙了，那些南方部落的人和異種族從未如此親密接觸過，所以鬧了不少矛盾，但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可以在同一間工廠工作了。”

    柏翠沉默了一會，說：“我都不知道這些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嗎？”

    “兩個月，飛船內有些材料不夠了，所以我們必須去接觸一下坎特—A042，這也是我們第一次接觸其他星球的人。”林綏說：“你一直負責對外交涉，所以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柏翠：“……我可以嗎？”

    林綏溫和而堅定地說：“只有你可以。”

    柏翠的翅膀抖了抖，林綏其實并沒有對他說什么，但他感覺心臟那里有一股暖流劃過，并且迅速溫暖著他的四肢和五臟六腑。

    “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林綏站起來，示意他跟著：“飛船馬上要靠近碼頭了，先準備一下。”

    柏翠深吸一口氣，跟著他走出去。就在這時，旁邊的房間忽然傳來一陣嚎哭聲，林綏頓了頓，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個人在里面發(fā)瘋，試圖破壞周圍的東西，并大喊著“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個人還是林綏打過交道的，天玉部落的吳山長老。

    “抱歉……這實在是太丟人了。”柏翠小聲說，他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萎靡，覺得非常羞恥。

    林綏搖了搖頭，說：“很多人都無法接受，為什么會是我們，為什么我們要遭遇這一切，為什么命運如此不公。”

    柏翠沒說話。

    林綏表情淡淡的，接著說：“不需要理由，我們只需要復仇。”

    第94章

    像吳山長老這樣崩潰的人也有幾個，林綏暫時只能讓他們呆在房間里，免得引起混亂。

    林綏讓柏翠先去吃點東西，柏翠猶豫，林綏就說：“你總不能餓著肚子和我下去吧，我們估計要待一段時間的。”

    柏翠于是便去找東西吃，林綏回到主控室，奧斯丁對他說：“已經(jīng)準備好停泊坐標，下面發(fā)來了通訊信息，但我們無法回復。”

    通訊信息無非就是問他們是誰，是否停泊之類的，令林綏驚訝的是，這顆星球上要比環(huán)夢—C103星的科技高一些，他們可以捕捉路過的飛船信號并發(fā)送信息。

    但左衛(wèi)01號不能回復——看來還是要盡快修復好通信系統(tǒng)才行。

    奧斯丁把他們需要的材料給林綏列了張表，目前飛船不缺糧食和能量，但缺乏很多建造材料。

    過了一會，柏翠吃完回來了，林綏他們正在商討下去的事，這是他們第一次和其他星球居民接觸，大家都十分慎重。

    “有默在的話，應該不用擔心安全問題。”白參說。

    奧斯丁：“他們離帝國更近，應該可以直接用帝國通用語交流。”

    羅斯說：“我們要派多少人下去？”

    林綏指了指柏翠，說：“我，默，柏翠，三個人就夠了。”

    柏翠環(huán)顧一圈，問：“凱瑟琳呢？”

    “她離開了。”林綏說：“在離開環(huán)夢星后不久，她就離開了。”

    當時凱瑟琳是這么說的，她之所以一直跟著直到上了飛船，只是因為在這艘飛船上投入了太多心血，想看到結果而已。如今既然飛船已經(jīng)成功離開，她也沒有留下的必要，就坐她自己的飛船干脆利落地離開了。

    不過她走之前，給林綏留下了自己的個人終端聯(lián)系方式，林綏為此還創(chuàng)建了自己的賬號。

    “等之后有緣再見，我給你介紹我的朋友。”凱瑟琳說的就是那位給她發(fā)消息的朋友，事實上，那個朋友救了這顆星球上所有人。

    凱瑟琳就如此爽快地走了，沒有一絲不舍。

    柏翠有些驚訝，但想到凱瑟琳灑脫隨意的性格，似乎也很符合她的行為模式。

    他收拾好思緒，問道：“如果我們之后準備靠貿易獲得一些東西，那么我們主要出口什么呢？”

    林綏：“第一步，是糧食。”

    所有人都看著他。

    奧斯丁說：“但我們的優(yōu)勢是能量塊。”

    林綏：“能量塊太顯眼了，就算是在黑市賣，也會引起注意，我們現(xiàn)在的實力還不足以保護自己。”

    柏翠：“但光糧食恐怕?lián)Q不來太多東西。”

    林綏：“所以第二步，我準備出售藥物。”

    亞薩微微抬起下巴：“黃金星系混合制藥物，無論哪里都可以賣的很好，而且人們總不愿意得罪賣藥的人。”

    林綏：“第三步，我們就可以賣武器和能量塊了。”

    001在他腦海里說：【其實還有比賣武器和能量塊更賺錢的行業(yè)。 】

    林綏：【什么？ 】

    【虛擬艙和游戲。 】 001說：【大部分人都把錢花在這上面。 】

    不過林綏沒有接觸過這些，所以他沒有說出來。虛擬艙和游戲，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

    收拾妥當之后，飛船降落，林綏在空中就看到了下面聚集的人群，飛船里其他人也在透過舷窗往外看，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其他星球上的人，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次心靈的震動。

    環(huán)夢— C103星之外的星球，是什么樣的，上面住著的又是什么樣的人？

    飛船打開，林綏和柏翠，默走出艙門，有一支隊伍走上來，其他圍觀的人都站得很遠。

    他們穿的衣服沒什么特別的，長得也是普通人類和異種族的樣子，不過有的異種族和環(huán)夢星上的有細微的差別，柏翠甚至在圍觀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羽族。

    這里的羽族比他瘦小多了，但雙翅更大一些。

    柏翠心里感覺有些微妙，星球之外還有羽族……他從來沒離開過環(huán)夢— C103星，外面的世界原來如此廣闊，不親眼看看的話是絕對無法體會到這種感受的。

    那支隊伍走上前來，準確地辨認出這三個人中的領導者，對林綏說：“你好，你們來自哪里？”

    他的眼神非常警惕，畢竟飛船沒有回應他們的通訊，直接降落了。

    他說的是通用語，雖然有點口音，但完全是可以理解的程度。林綏說：“我們是一艘專門進行星際貿易的商船，因為某些意外事故，通訊系統(tǒng)發(fā)生了故障，所以無法回應。我們想要做些生意，請問這是哪里？”

    對方的警惕稍微減少了一些，通訊故障是一個可以接收的原因：“這里是姜天國青城——坎特— A042星最大的國家，我將為你引薦我們的城主。”

    環(huán)夢—C103星還只是部落，這里卻已經(jīng)有了國家，而他們降落的地方是一座城外。

    林綏跟隨那個守衛(wèi)走進青城，城墻十分高大寬廣，早已經(jīng)有人前去稟告城主，所以林綏他們進入城主府之后，有人將他們引到大廳。

    過了一會，一個白頭發(fā)白胡子的老頭走進來，對他們說：“歡迎來自遠方的客人們，我是青城的城主，張。”

    張看起來比較溫和，他說：“請問你們的商船叫什么？我活了這么多年，從未見過這樣的商船。”

    林綏頓了頓，說：“左衛(wèi)01號商船，我們第一次來到這里，很感謝你的熱情招待。”他并不打算改變這個名字。

    張笑了笑，說：“我們見過很多星際商人，只要是友善的朋友，都可以做生意。你們有什么東西想要交易？”

    他這一套流程也很熟練，林綏說：“我們想要一些礦石金屬，作為代價，我們有一些糧食，也許你可以看看。”

    張讓人去找來負責貿易的人，過了一會，一個中年人走過來了，林綏推出柏翠，讓他和對方交談。這顆星球上用的貨幣自然不是舊環(huán)幣，他們也不用帝國同樣的信用點數(shù)，硬通貨只有白銀和黃金。

    林綏之前搬運了一些白銀和黃金，但數(shù)量似乎不夠，大部分還是要以物換物，具體就需要讓柏翠去磋商了。

    張站起來，說：“我還有些事，就不多陪了，請自便吧。”

    那個中年人和柏翠商量了一個多小時，最后雙方都同意了對方的報價。不過林綏他們需要的有些材料這座城沒有，需要從其他城運過來，如果林綏他們愿意等的話，就需要等兩天。

    林綏說愿意等待，那人就去準備了。

    第一單生意順利地不可思議，林綏和柏翠心情都很好。接下來要先交易雙方都有的東西，青城的人負責把貨物運到飛船附近，林綏那邊再派人搬進飛船里，同時，大量的糧食和白銀也要搬到青城里。

    這個過程沒出什么意外，林綏他們回到飛船里，等待從其他城運過來的材料。

    青城里只有少數(shù)人會來這里圍觀飛船，飛船里卻有很多人對外面的世界又好奇又恐懼，在工作間隙，他們透過舷窗往外看，往往神情恍惚。

    他們心里想的可能要更復雜一些。奧斯丁問：“要不要讓他們下去走走？”

    林綏搖了搖頭：“有些人可能會選擇留在這里。”

    奧斯丁疑惑：“即使如此，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林綏：“不，他們現(xiàn)在還沒有恢復理智，如果他們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想要離開飛船的話，我會讓他們離開的。”

    飛船艙門緊閉，但林綏帶著默和柏翠在青城里呆了兩天，這里的人和他們在生活方面也沒有太大的差異，除了食物或者習俗這些更細微的地方。其中柏翠格外受到關注，因為他是一個很“大”的羽族。

    雖然林綏一直表現(xiàn)得很淡定，其實這也是他第一次接觸其他星球的人，雙方文明高度相似，說明仍然在同一個文明輻射圈內。

    這個未來的世界，他終于揭開它的面紗，正在一步一步了解更多。

    兩天后，從其他城運送過來的材料果然到了，雙方清點無誤，做完最后一筆生意之后，那個中年人和柏翠，林綏分別握了握手。

    “歡迎再來。”中年人笑瞇瞇地：“順便問一句，你們是第一次做星際商人嗎？”

    林綏思忖片刻，說：“是的。”

    中年人道：“星際商人有很多，來邊緣星系的卻不多，感謝你的到來，為我們帶來了新奇的貨物。”

    “順便一提，這里偶爾也會有星際海盜盯著商船搶劫，請小心。”

    林綏多謝他的提醒，然后回到飛船，關上了艙門。

    材料既然交付了，接下來就需要送進工廠，把它們變成需要的東西。林綏很快又忙碌起來，飛船現(xiàn)在處于百廢俱興的狀態(tài)，有很多事要安排。

    很久之后，跟在他身后的柏翠忽然說：“我明白了，我們賣虧了！”

    第95章

    坎特—A042星缺乏糧食，林綏后來才知道這件事，而且他們還賣了一些星球上沒有的種類，這對青城來說非常重要。

    不過既然已經(jīng)完成交易，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剛開始吃點虧很正常。只是用糧食換取材料實在是有限，而且糧食還有條紅線壓著。

    按照之前的計劃，飛船內部開始擴建作物培育間，并且建造醫(yī)藥實驗室和學校。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林綏想了想，暫時把通信系統(tǒng)的修復停了，轉而加裝武器和防御系統(tǒng)。

    那個青城大臣說有可能遇到海盜，目前他們飛船上只有兩門束子炮，面對海盜的襲擊還遠遠不夠。

    飛船核心對此提出意見：“我就像個啞巴。”

    林綏漫不經(jīng)心地說：“當個啞巴挺好的，我喜歡。”

    默：？

    林綏笑了笑，有時候人不一定要說話，語言是一種交流的工具。

    武器和防御系統(tǒng)，也是一種交流的工具。

    左衛(wèi)01號繼續(xù)航行在太空之中，圓潤的外表龐大而簡陋，外表沒有涂裝，里面缺乏了大量必需的設備，它看上去非常脆弱。

    ……

    咔噠——

    虛擬艙的艙門打開，營養(yǎng)液緩緩褪去，一個寬肩圓肚的男人從里面一腳邁出來，他扶著艙門，等待眩暈感慢慢消失。

    “老子正玩得爽著呢，你特么非要叫我出來，要是沒什么事老子弄死你！”男人剛剛和虛擬艙斷開精神鏈接，重新回到現(xiàn)實世界一時非常的難受，有種強烈的嘔吐感。

    手下跑過來，說：“報告老大，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艘飛船。”

    “什么飛船？”

    手下支吾了一會，居然說：“不知道，老大您來親眼看看吧。”

    血手換上衣服，跟著手下前往主控室。身為星際海盜，當然比正規(guī)軍隊要自由閑散很多，而且他們航行在邊緣星系，這里不論是商船還是民用飛船都很少，一路上也沒什么事干，他就干脆鉆進虛擬艙里了。

    主控室巨大的屏幕上顯示了前方有一艘未知飛船，雷達緊緊鎖定了對方，屏幕上有目標的全息圖像，一艘巨大而形狀奇怪的飛船，而且外面沒有任何標志，無法判斷對方的身份。

    血手也很納悶，目前來看，對方似乎還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這說明對方的雷達系統(tǒng)至少比這邊低級，應該不是什么很厲害的勢力。

    當海盜，看人的眼光也很重要，否則碰到不好惹的就是給自己添麻煩。血手想了想，說：“報個通訊請求過去。”

    手下打開通訊頻道，向對方請求通話，然而等了很久，對方既沒有掛斷，也沒有回復。

    血手：“沒撥過去嗎？”

    他自己又撥了一遍，但對方還是沒有回應。血手正思考該怎么辦的時候，手下說：“他們正在逃跑。”

    血手眼睛一亮，對方逃跑的姿態(tài)激起了他對追逐獵物的本能欲望。他立刻下令道：“追上去！最快速度！主炮準備發(fā)射！”

    這艘飛船上唯一的主炮是超電磁炮，位于飛船正上方，此時正在調整炮口方向，指向目標飛船。

    這艘飛船上的武器并不多，只有十來個海盜，他們來邊緣星系的任務并非為了戰(zhàn)斗，所以首領只給了一艘小飛船——和正在逃跑的飛船比，血手的飛船規(guī)模是它的五分之一，否則他剛見面就沖上去了。血手想要謹慎一些，但對方逃跑了，他知道對方害怕自己，這說明對方甚至可能不是商用飛船，商用飛船上往往也會有一些武器裝備。

    沒想到居然在這里還能碰到民用飛船，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干什么的，但現(xiàn)在都是他的獵物。這一趟本來就無聊，正好可以找點樂子，吃點野食。

    這么想的血手加快了飛船速度，對方跑得也沒他們快，雙方距離不斷拉近。等到了主炮的射擊范圍內，血手再次連接通訊，警告對方不要繼續(xù)逃跑，留在原地。

    那艘飛船仍然沒有動靜，血手心里覺得奇怪，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都應該有點回應才對，不過這個念頭也就閃了那么一下，他下達了開炮的命令。

    主炮對著飛船放了兩炮，那個飛船的外殼是渾然一體的，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哪里的動力系統(tǒng)，哪里是能源庫，不過飛船的外殼意外地十分堅硬，超電磁炮只留下了一點印記。但對方并沒有還手，這讓血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飛船上沒有武器。

    “兄弟們，準備一下，我們過去！”血手在內部頻道喊了一聲。

    手下猶豫地說：“但咱們還有任務……”

    血手啪地給他腦袋來了一下，命令飛船往對方飛船靠過去。

    對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從剛才被攻擊后就一動不動了，等兩艘飛船靠得特別近的時候，血手幾乎能看到對方飛船的外殼。

    雖然看上去很簡陋，但工藝似乎很不錯……正當他這么想的時候，兩塊外板打開，束子炮的炮口對準飛船，三秒之后，主控室的外殼被燒出了一個大洞。

    緊接著，從太空之中飛出了數(shù)百只半米高的機械體，從那個洞口里蜂擁而入，飛進主控室，將血手和其他海盜全部擊殺。

    從始至終，血手連對面的臉都沒見過。

    “束子炮這么厲害啊，就是射程太短了。”林綏看著海盜飛船上面的洞口，這是飛船上唯一的武器，還是當年工廠里建造的，總共就只有兩門，完全由飛船核心控制，所以比人調整參數(shù)要精準得多。

    左衛(wèi)01號的雷達探測范圍比很多飛船都小，比起啞巴，瞎子才是更大的問題。但一旦進入探測范圍，在飛船核心的加持下，反而是左衛(wèi)01獲得的信息更多。

    很多時候，飛船核心可以提高飛船的上限。

    飛船套索將星際海盜的飛船拖過來，林綏穿上航空服，踩著套索走到了對面海盜船里。

    地面上一片尸體飄了起來，所有機械體在里面待命。

    林綏沒想到機械體可以在太空中自由行動，還是001告訴他的，這太不可思議了，太空的環(huán)境極其苛刻，光是低溫就足以讓普通機械徹底報廢。

    機械體和普通的機器人完全不一樣，根本不是一個東西，林綏更確認了這一點。

    他走進海盜飛船的主控室內，看著飛船內有什么東西可以搬走。過了一會，奧斯丁和羅斯也帶著人過來了，只可惜這艘飛船里沒什么東西，林綏只能盡可能把糧食藥品能量塊等物資和各種設備拆下來搬回去。

    還有幾個工人去拆超電磁炮，那玩意傷害比較小，但射程遠，可以彌補一下束子炮的缺陷。

    林綏則來到虛擬艙前，他對這玩意還挺好奇的。

    虛擬艙兩米多高，里面是一個剛好容納單人的空間，兩側有洞口用來吞吐營養(yǎng)液，上方還有幾條細線鏈接神經(jīng)網(wǎng)絡。

    林綏正準備把這臺虛擬艙搬回去，那個飄起來的尸體忽然動了一下。

    001：【個人終端。 】

    林綏走過去，抓住血手的手腕，把個人終端取出來，001迅速覆蓋系統(tǒng)，林綏得到了個人終端的所有權。

    有人正在聯(lián)系血手，林綏拿在手里沒接，過了一會，對方放棄了。

    林綏進入血手的賬號，翻他的通訊歷史記錄，有一條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目標地點：環(huán)夢— C103星，把查爾科帶回來，保護好資料。 】

    查爾科就是那個在地下實驗室的海盜首領，所以這艘飛船是專門去接查爾科的？但環(huán)夢—C103星早就被炸了啊，他們反應也太慢了吧。

    林綏思考了一下，把血手的個人終端摧毀了。

    他用機械體把虛擬艙搬回去，然后回到了左衛(wèi)01號。

    打開查爾科的個人終端，林綏把賬號里的錢全部轉給自己的賬號，然后把這個賬號徹底注銷了。

    如果查爾科活著，海盜很有可能會找上來，不必再為了那點經(jīng)費冒風險。

    讓海盜那邊認為血手和查爾科一起死在了環(huán)夢—C103星也不錯，關于那些資料，自然也是死無對證。

    他登錄上自己的賬號。

    在凱瑟琳離開的時候，林綏就注冊了一個新賬號， ID ：林。上面現(xiàn)在唯一的好友就是凱瑟琳，凱瑟琳偶爾會給他發(fā)消息，證明自己還活著。

    這次遇到海盜，收獲還算不錯，但飛船也遭受了一些損失。

    飛船又飛了兩個月，才到達下一個可停泊的星球。林綏讓飛船降落，然后帶著默和柏翠下去和本地人交流。奧斯丁則帶著人出來修補飛船外殼，順便把那門超電磁炮裝上。

    這次的交易也挺順利，林綏他們因為要修復飛船，停留了更長的時間。

    在飛船離開之前，吳山長老帶著幾個人忽然找上林綏，說他們想留在這顆星球上。那些人大多是之前精神崩潰的一批，不知什么時候，他們冷靜下來了。

    “你們確定嗎？”林綏問。

    飛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母星被毀滅，與帝國有關。所以他們離開邊緣星系，是為了新的家園，也是為了復仇。

    而吳山長老這樣的決定，顯然是放棄了復仇。

    吳山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確定。”

    其實林綏的表情很平靜，他說：“祝你們好運。”

    在一顆異星上重新開始顯然很難，林綏他們回到飛船上的時候，吳山和那些人怔怔地看著飛船離開，有些人也許后悔了，有些人也許覺得和帝國作對才是最愚蠢的，不管怎么樣，他們永遠地切斷了自己的過去。

    第96章

    之后飛船再度出發(fā)，他們沒再遭遇海盜，但遇到了一艘小商船。

    那艘商船向他們發(fā)出了信號，左衛(wèi)01號一如既往地當個啞巴，不過他們表現(xiàn)得十分無害，沒有做出任何攻擊態(tài)勢。在利益的驅動下，那艘小商船主動向左衛(wèi)01號靠近，雙方停下來，搭起了間廊，商船的主人邀請林綏過去看看。

    林綏帶著柏翠和默過去，他每次都把奧斯丁留在飛船上，主要是因為奧斯丁能夠主持大局，如果他不在的話，無論出了什么意外，有奧斯丁在也能穩(wěn)住局面。

    飛船里只有三個人，飛船主人看著七八十歲的樣子，但001的掃描結果顯示對方九十三歲，他自稱當了六十多年星際流浪商人，如今正準備去邊緣星系做些生意。這是林綏遇到的第一個星際流浪商人，他長了一些白頭發(fā)，精神矍鑠，反應靈敏，而且能說會道，非常熱情，又不至于使人感到厭煩。

    是那種商人特有的熱情。

    林綏想了想，他們雖然也自稱商船，但他們的表現(xiàn)確實和人家不一樣。

    “請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吧。”星際流浪商人說：“雖然船上東西不多，但說不定會有些驚喜呢，都是我在各個星系收集來的。”

    001將貨架上的東西掃描了一遍，看到了諸如跳躍背包，大腦鏈接藍圖，未知游戲卡帶，將軍周不昧的雕像，奇怪的礦石，古董激光槍，凱麥爾的飛船廢墟探索筆記等等，飛船里的東西并不是常見的貨物，更像是一個奇物收藏間。

    林綏注意到一個細長的黑漆手杖，大約半米長，頂端是一個金色的圓弧，手杖的外表十分樸素，但根據(jù)001的說法，這是一支靈質手杖。

    它由金柳木制作而成，上面雕刻了特殊的符文，可以提供百分之二十的精神閾值加成，僅限機械師使用。

    商人見他的目光長久地落在靈質手杖上，問：“你對這支手杖感興趣嗎？我在一個二道販子手里花高價得到了它，它好像有很長的歷史了。”

    “這支手杖要怎么賣？”

    商人看起來不知道這個手杖的用處，但能夠根據(jù)林綏的表現(xiàn)判斷他的需求，笑瞇瞇地說：“那個二道販子是一個臭名昭著的黑市商人，他當時被仇家追殺，快死了也不愿意把這支手杖便宜賣給我。”

    他本來只是想用故事提價，沒想到林綏對這個故事本身居然很感興趣：“他說過是從哪里得到的這支手杖嗎？”

    商人回憶說：“……大概是一個冒險家手里，就是那種探索飛船廢墟和廢棄星球的人。”

    林綏點點頭，把靈質手杖和那本凱麥爾的探索筆記一起要了。商人并不急著直接用貢獻點交易，而是問他飛船上有沒有什么特殊的東西，他做星際流浪商人并非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收集整個宇宙中各種各樣有趣的小玩意。

    可惜飛船上沒什么特殊的東西，林綏用貢獻點買下手杖和筆記。回飛船之后，他先把筆記放到一邊。

    這支靈質手杖年代久遠，上面還有它上一任主人的印記， 001抹除了上一任主人的痕跡，當林綏用精神鏈接和靈質手杖產生聯(lián)系后，他感覺到大腦一陣嗡鳴，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

    【現(xiàn)在的精神閾值是多少？ 】

    【253.42。 】001知道林綏喜歡精確的數(shù)字。

    林綏嗯了一聲，靈質手杖的加成很高，它的來歷也十分神秘，如果它是被從飛船廢墟和廢棄星球里被找到的話，說明那些地方還有機械師曾經(jīng)存在。

    他打開那本冒險筆記，筆記的主人叫凱麥爾，是個冒險家。在各大星系邊緣，尤其是第三星系和邊緣星系中，有很多廢棄的飛船和星球，他一直都在尋找并探索這些，希望能挖掘到一些古跡和遺物之類的。

    在冒險筆記中，他大量提到了上一個帝國政權和更早之前的歷史，自然也提到了機械師的存在。機械師和帝國本來是相互依存又互相戒備的關系，他們似乎有很久的歷史，機械師如此強大，但帝國人無法成為機械師。

    機械師究竟是從哪里來的呢？

    帝國人無法成為機械師嗎？但林綏并沒有感到有什么困難。林綏把關于機械師的那部分看了幾遍，無法得到更多消息。這本冒險筆記里內容有很多，凱麥爾確實走過不少地方，也發(fā)現(xiàn)了很多遺跡，最后一頁筆記引起了林綏的注意。

    【飛船不停地發(fā)出警報，我感到不安，但更多的是興奮，前面有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在等著我，如果我能解開……】

    【我好像看到了！ 】

    【誰也想不到，黃金星系里居然有一艘廢棄的飛船！ 】

    【我感覺很冷……】

    【好奇怪……】

    和其他內容詳盡甚至還帶插畫的筆記比起來，這一頁過于單薄，除了這四行字，其他什么都沒有。

    筆記的主人在三十年前就死了，這是他最后一次冒險，也許他就是在這次冒險中死了，只剩筆記留存下來，幾經(jīng)流轉，最后落到星際流浪商人手里。

    林綏合上筆記，不過他把黃金星系廢棄的飛船放在心上了。

    這時羅斯跑進來，他向來比較穩(wěn)重，難得露出一副糾結又意外的表情：“老師，發(fā)生了一件事……”

    林綏：“什么？”

    羅斯說：“有個孕婦暈倒了，她剛剛被推進了手術室……”

    林綏站起來，快步走過去。

    飛船內部還沒有建手術室，所以是隨便收拾了個房間臨時把孕婦送進去安置，蘇娜親自為她接生。

    十萬人之中有一些孕婦是很正常的，畢竟他們之前也不知道星球要沒了，只是林綏之前一直沒想到這些特殊情況。當林綏走到手術室外的時候，他聽見了一聲響亮的啼哭。

    旁邊的一個年輕男人也同時哭出了聲，林綏偏頭一看，居然是啟初。

    就是左灰手下那個小伙子，這么說來，他和那個南方部落的姑娘最終還是在一起了。

    又是一陣漫長的等待，一個護士抱著清洗干凈的嬰兒出來了，啟初急忙問：“海拉怎么樣？！”

    護士說：“她很好，只是需要休息，這是你的孩子，你不抱抱他嗎？”

    啟初小心翼翼地把嬰兒接過來，吻了吻他的額頭，淚流滿面。

    旁邊的中年男人也是一臉復雜，他是海拉的父親，也是銀香部落的長老，但隨著環(huán)夢— C103星毀滅，銀香部落自然也不復存在。

    林綏抬起頭，手術室外有很多人朝這邊看，他們身上已經(jīng)看不出南方部落和北方部落的區(qū)別。

    新生兒的啼哭聲響徹飛船，他是自人們離開環(huán)夢— C103星后誕生的第一個生命。

    ……

    隨著飛船越是靠近第三星系，他們遇到的各種商船，旅游飛船和民用飛船開始漸漸多了起來。左衛(wèi)01號又在一顆星球上停泊了五天的時間，用來補充資源，交換物資，了解信息。

    羅斯提議給飛船外殼整體裝修一下，考慮到這其中花費的時間和資源，林綏拒絕了，不過他思考過后，定做了一面特殊光虛擬大旗，上面飄著“左衛(wèi)01號”。

    羅斯喃喃道：“看上去像是星際海盜。”

    林綏確切地說：“我們是星際商人。”

    在最后一顆星球上修整完畢，林綏便駕駛著左衛(wèi)01號前往第三星系。

    第三星系位于帝國管轄范圍內，進去必須要提前申請，并且拿到通行證。左衛(wèi)01號明顯不符合規(guī)格，不過第三星系也有漏洞可以鉆，臨近第三星系，上星網(wǎng)也方便了很多，林綏在購物中心買了一個二手通行證。

    從邊緣星系到第三星系，并沒有明顯的界限，但當左衛(wèi)01號跨過那條線之后，林綏的個人終端陡然震動起來，一些亂七八糟的商家發(fā)來私信，還有無法消除的廣告在他面前飄蕩。

    在第三星系的外圍，有成堆的廢棄飛船，那是某些勢力戰(zhàn)斗留下的殘骸。還有漫無目的地在飄蕩的飛船，甚至有一些救生艙飄在外面。

    這里有一種混亂而死寂的氣息。

    林綏記得，星際海盜主要在第三星系活動，他現(xiàn)在還沒看到任何星際海盜的飛船，但有一些飛船正在緩緩朝他靠近。

    通訊頻道在瘋狂閃爍，外面很多飛船正在要求接入通訊頻道，他們打招呼的話不能說是友好吧，也可以稱得上來者不善。

    林綏讓飛船核心直接屏蔽了所有的通訊請求，然后慢慢地朝關口飛過去。

    就在這時，有一艘飛船忽然從旁邊插入，撞上左衛(wèi)01號，左衛(wèi)01號紋絲不動，對方卻撞得粉碎，救生艙在爆炸中跳出來。

    林綏：“……？”他完全看愣了。

    “不用擔心。”亞薩走過來，笑著說：“這是本地特色，他們磕多了想找點刺激，不會有人找我們麻煩的。”

    他的臉上帶著奇異的笑容：“直接去關口吧，說起來，我很久沒回這里了。”

    第97章

    第三星系，是一個集中了罪犯和邪惡，以及紙醉金迷的星系。 RE-23星是距離邊界最近的一顆星球，這顆星球上只有七十多萬人，貧窮混亂，物價極高，生活著一些被帝國驅逐的人。

    出于帝國人道主義，失去財產或者犯下輕微罪行的帝國人會被流放到第三星系，他們被稱為流浪者，帝國當前政權還會定期給他們發(fā)放營養(yǎng)膏。離奇的是，帝國平均壽命是一百五十歲，但RE-23星這些人的平均壽命只有七十歲，一旦來到第三星系，就代表死神正注視著他。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在第三星系有了越來越多的流浪者之后，有些人開始聯(lián)合起來，占據(jù)更多資源，獲得更高的地位，然后勢力進一步擴張。他們被稱為本地□□，從兩百年前，大大小小的□□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有的□□勢力甚至跨越多個星球，也與帝國某些利益集團產生了聯(lián)系。

    到了后來，甚至會有人主動前往第三星系尋找更大的利益。

    在RE-23星上，那些角落里，街道上，有些流浪者瘋瘋癲癲地結伴走過，也有些流浪者在渾渾噩噩地獨自游蕩。閃亮的彩色燈牌和耀眼的LED廣告在空中漂浮，閃爍著各種夸張的圖畫和音樂，仿佛某種美好的夢境，但那些光芒無法照進下水道的淤泥里。

    大部分人住在膠囊里，有的流浪者甚至連膠囊都沒有，帝國并沒有為這里投入資源，大部分建筑都是本地□□建設的。這座城市最豪華的建筑物是一家賭場，賭場共七層，上面幾層是會議室和單間，專門為有錢有勢的客人服務。

    在賭場的最高一層，這里有一間寬闊的會議室，地面鋪著厚實的地毯，賭場喧鬧的聲音無法傳到上面來，圓桌上擺放著精美的食物，只是兩邊的客人都無心品嘗。

    坐在左邊的是名叫飛鷹的本地幫派，右邊的是名叫利刃，在這座城市中，飛鷹是最強大的幫派，利刃則是它的有力競爭者，雙方正在進行一場至關重要的談判，談判結果將直接決定兩個幫派的未來地位。

    他們討論的話題是關于白銀星系醫(yī)藥售賣的資格，這本來是利刃幫會的囊中之物，他已經(jīng)談好了，但被飛鷹幫會從中橫插一腳，搶到了來自白銀星系中間商的訂單。

    第三星系極度缺乏藥物，現(xiàn)在市面上流行的只有止痛藥，而且還有強烈的成癮性，所以醫(yī)藥生意在第三星系非常賺錢。

    “最近星球上好像有不少陌生人出現(xiàn)了……北部最近不安生吧。”

    飛鷹首領是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他隨意挑起了一個話題，利刃首領卻道：“廢話少說，我沒空在這里和你浪費時間。”

    雙方的氣勢頓時劍拔弩張起來，飛鷹首領緊盯著對面的眼睛，說：“……別忘了，利刃還是我扶持起來的，當初為了一點甜頭就能對飛鷹露著屁股搖尾乞憐，現(xiàn)在翻臉不認人了！”

    利刃的首領冷笑一聲：“整天就只知道扒著過去那點事不放，和快死了的老頭子有什么區(qū)別。”

    “忘恩負義！”

    “那你也別忘了當初飛鷹是怎么利用我們續(xù)命的，如果不是利刃，飛鷹二十年前就死了！”

    “早知你們是群沒良心的狗東西，當初根本不會給你們一口飯吃！”

    “你們給的都是不要的東西，利刃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們！就算你們搶走了訂單，但現(xiàn)在的飛鷹還有能力接手嗎？”

    雙方吵得越來越激烈，眼看就要開始動手了，飛鷹這邊的其他人已經(jīng)掏出武器，慢慢圍上去。利刃的首領面對這種處境卻微微后仰，笑道：“怎么，狗急跳墻了？”

    飛鷹首領：“有時間和我在這里爭論，不如和家人多溝通溝通，說起來，你很久沒見到你兒子了吧，所以我今天特意把他請來，和你團聚。”

    利刃首領臉色冷下來，飛鷹首領晃了晃腦袋，斜眼看他：“你是我養(yǎng)出來的狗，還想和我斗？那筆訂單我根本不在意，但今天我必須把你解決了！”

    他一拍桌子，其他手下立刻圍上去，利刃手下的人看著首領的臉色，一時沒敢動。

    飛鷹首領勝券在握，道：“你現(xiàn)在投降，放棄北部的勢力，我還能讓利刃死得體面點。”

    利刃首領：“傻逼。”

    他這話說得干脆利落吐字如刀，飛鷹首領完全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頓時臉色大變，怒火中燒地吼道：“把那個小兔崽子帶上來！”

    手下將命令傳達出去，過了一會，門外傳來敲門聲。

    飛鷹首領煩躁至極，心想還敲什么門，他雖然覺得自己完全占領優(yōu)勢，但總有一種不安煩躁之意。這時門打開了，三個男人帶著一個小男孩走進屋內，其中一個黑發(fā)年輕男人穿著風衣，他有一張柔和又有點冷淡的面孔，左手拿著一支細長漆黑手杖，右手牽著小男孩的手。

    他左邊站著一個卷毛金發(fā)青年，一進屋就四處打量，右邊則是一個極高的青年，黑發(fā)扎成馬尾，長長地垂到身后，當人們注視他的時候，心里便冒出一股本能的恐懼，不得不立刻移開視線。

    當他們進來的時候，房間頓時安靜下來。

    飛鷹首領懵了一下，很明顯這三人不是他的手下，但他們又是誰，利刃首領的兒子為什么會在他們手里？

    飛鷹首領目光落在利刃首領身上，利刃首領對那個黑發(fā)年輕男人笑了笑，然后揮手。

    背后的手下便動了起來，雙方交戰(zhàn)，默擋在林綏面前，免得那些血濺到他身上。而林綏只是捂住那個小男孩的眼睛，然后抬頭看了看時間。

    沖突很快平息，地上躺著很多尸體和傷員，飛鷹首領掐著后頸按在桌子上，利刃首領走到他面前，說：“那筆訂單我也不在意，倒不如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認識的新朋友，林。”

    飛鷹首領看過去，林沒有動，倒是他旁邊的金發(fā)卷毛對他揮了揮手。

    利刃首領冷冷道：“現(xiàn)在輪到我來說了，利刃始終無意和飛鷹產生矛盾，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總伸手拿別人的東西。”

    ……

    飛鷹首領和其他手下被帶出去，林綏順勢坐下來，把小男孩推到利刃首領面前。

    “多謝你出手相助，林！”利刃首領安撫著小男孩，然后讓人帶他回家。

    林綏微微一笑：“不客氣，瓊斯先生，我們還有很多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一個月前，林綏過了關口并抵達RE-23星，他們剛到第三星系，其實是有些迷茫的，盡管林綏腦子里有個大致的方向，但具體如何實施還需要根據(jù)實際情況調整。而實際情況比較出乎意料，RE-23星是一個死寂而混亂的星球，他們剛剛落地的時候，甚至很難找到一個神志清醒的人。

    亞薩說：“比我當初離開的時候還爛了啊。”

    然后他就帶著林綏他們去找本地□□了，在久負盛名的飛鷹和新興勢力利刃之中選擇了利刃，當時利刃還在為和飛鷹搶訂單而焦頭爛額，亞薩用奇怪的渠道找上門，見到了瓊斯，并向他展示了左衛(wèi)01號的藥物。

    在來到RE-23星之前，藥物研究室就已經(jīng)修建好了。基地當初就有了相關資料和技術，甚至包括相關人才，如今制藥也算是老本行。亞薩還對第三星系的需求了如指掌，林綏當時問他也許這么多年過去，第三星系發(fā)生了變化，亞薩說帝國沒變，第三星系就不可能變。

    得到了左衛(wèi)01號藥物的利刃順勢做了個局，讓飛鷹幫會費盡心思把訂單搶了過去，唯一的意外就是他的孩子也被飛鷹幫會綁架了，然而林綏說他會帶回那個小孩，讓瓊斯能夠按原計劃完成布局。

    林綏出手的原因不止是為了取得瓊斯的信任，他需要自己的交易不會受到外在因素影響，同時也需要展示自己這邊的實力。

    會議室里，林綏和瓊斯談得非常不錯，他能夠出售一些常用藥以及預防流行病的藥物，質量更好，價格更低，遠比從白銀星系中間商那里拿到的訂單性價比高。而利刃幫會要給他提供的是更全面的幫助，除了原材料和貢獻點之外，瓊斯還需要為左衛(wèi)01號提供了一個專門的安置點。

    左衛(wèi)01號需要一個安全且不被打擾的環(huán)境，單靠他們自己的話，很難在第三星系找到這樣的地方。

    談完了之后，雙方用個人終端簽訂了一份合約，握手之后，瓊斯邀請林綏他們下去玩玩。

    “RE-23星是很糟糕。”瓊斯挑了挑眉，說：“但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希望您能在這里找到樂趣。”

    林綏思忖片刻，對他點了點頭。

    第98章

    瓊斯邀請林綏下去玩，既是拉近關系，也是一種試探，看他是不是自己人。林綏號稱自己是星際商人，在做藥品生意，但他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個勢力，那艘名為左衛(wèi)01號的飛船，他也沒查到任何信息。

    這家賭場最開始是飛鷹建造的，后來隨著飛鷹經(jīng)營不善，就賣給了利刃，利刃倒是經(jīng)營得不錯， RE-23星那些人稍微有點錢就跑來揮霍一空。

    向下墜落的通道總是暢通無阻的。

    當他們下到賭場一層的時候，雜亂的喧囂聲頓時鉆入耳朵，混著難以言說的氣味和五光十色的彩燈，砸的人頭昏眼花。瓊斯給林綏和亞薩提供了一些籌碼，然后帶他進入賭場，默緊跟在林綏身邊，亞薩則拿著籌碼自己去玩了。

    這里的游戲非常古老且無聊，林綏看了一圈也沒什么感興趣的，直到他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還有射擊小游戲。瓊斯注意到林綏的神色，說：“要不要去玩玩，林？”

    瓊斯走過去的時候，其他所有人都為他們讓開了道路，不過玩射擊游戲的人并不多，很多賭徒都是喝了酒來的，或者已經(jīng)賭上頭失去理性，不會來玩這種游戲。幾人進入靶場，這里的氛圍要清冷很多，旁邊的侍者見瓊斯親自接待，自然也不敢怠慢，畢恭畢敬地為林綏準備好槍，并且細致地講解了如何使用。

    如果需要的話，他還可以調整命中率，讓客人更高興一點。

    林綏把手杖交給默，接過那把槍，他順便用001掃了一眼，這種槍殺傷力不高，但手感粗糲，很有力量感。

    “目前最高分是919398分，賭場為破紀錄的人準備了豐厚的禮物，可惜的是，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打破這個記錄了。”瓊斯笑著指向旁邊的顯示器，然后給侍者使了個眼色，侍者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游戲開始，通道盡頭由系統(tǒng)控制的虛擬人像便動起來，侍者正要去控制后臺，林綏已經(jīng)舉起槍口，并且開始射擊。

    砰、砰、砰！

    槍擊聲連續(xù)不斷，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任何停頓，帶著某種極為規(guī)律的韻律感，與此同時，顯示屏上的分數(shù)也在不斷暴漲，每一槍都伴隨著機械語音的歡呼聲。

    “完美！”

    “滿分！”

    “命中十環(huán)！”

    林綏的出槍沒有遲滯感，不同語音相互疊加，變成一連串分不清的怪異音調，直到一局結束，林綏放下槍，顯示屏上冒出煙花，上面是碩大的： 999999 ！

    瓊斯看向那個侍者，侍者早已經(jīng)驚呆了，他根本來不及在后臺做任何手腳。直到瓊斯的視線讓他清醒過來，侍者立刻偷偷查看系統(tǒng)有沒有出問題，系統(tǒng)展示前面全部都是完美命中，只有最后一槍出現(xiàn)了細微偏差。

    瓊斯給了他一個眼色。

    “先生，恭喜！你打破了我們的記錄！”侍者上前，強壓著激動，帶著不可思議的語氣說：“我們的獎品是賭場的終身會員和100萬貢獻點，可以和這個分數(shù)來個合影嗎，我相信不會有人再打破它了。”

    林綏淡定地接受了獎品，沒想到他的槍法除了用來殺人之外，還能額外賺點錢，“合影就不必了，運氣好罷了。”

    瓊斯走過來，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想到你還藏著這一手呢，來，這邊還有很多好玩的呢，今天咱們玩得盡興點！”

    瓊斯帶著他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林綏順勢跟著他走，這里的玩法和古老的賭場沒有什么區(qū)別，可見對感官和心理的刺激永遠還是那些東西。只是賭場里的所有機器全都由AI控制，林綏不太理解，普通的賭場做些手腳都是很正常的事，用AI的話，賭場作弊不是更簡單嗎。

    瓊斯和林綏來到賭盤前，一群人圍著喊大大大小小小，有人見到瓊斯，讓開一大片位置。

    林綏順勢坐下，單手放在桌子上，他之前沒有玩過這種游戲，但規(guī)則只需要看一眼就明白了。中間的兩個色子完全由賭場的AI控制，而賭徒們還是用手把籌碼推進去，這樣的行為好像更能刺激他們的腎上腺素。

    荷官討好地笑道：“老大親自來玩嗎？”

    瓊斯坐在另一邊，指了指林綏：“我陪我的新朋友來玩兩把，林，你準備好壓哪邊了嗎。”

    林綏單手支頤，把籌碼推到小的區(qū)域，瓊斯跟著他投了一把。色子開始轉動，停下來之后，顯示3+2 ，總共五點。

    瓊斯看向他，挑了挑眉，林綏淡定地繼續(xù)下注，把所有籌碼繼續(xù)推向小。

    瓊斯猶豫了一下，壓了大。

    色子晃動，林綏贏了。

    就這樣贏了十幾局，荷官的臉上的笑意就維持不住了，他隱秘地查看賭場系統(tǒng)， AI告訴他一切正常。

    這怎么可能，他知道賭場AI實際上非常高級，瓊斯費了很多心思，花了大價錢買來的，沒有人能逃過AI的監(jiān)控。

    難道真的是運氣？

    此時，林綏正在聽001的下一個計劃，他的左手放在桌子上，001借此直接接觸到了賭場AI，并且接管了一切權限。賭場AI在他面前毫無反抗之力，于是在林綏坐下那一刻起，整個賭場的勝率都由他來決定。

    又一局開始，荷官對瓊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賭場AI沒有任何問題，瓊斯不由得看向林綏。

    此時隨著林綏的連勝，場面已經(jīng)被炒得非常熱鬧，越來越多的人圍觀，并且跟著林綏下注。他們又叫又跳，各種奇怪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臉上帶著夸張的表情。即使在如此嘈雜燥熱混亂的環(huán)境中，林綏仍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嘴角保持著溫和而恰到好處的微笑，絢爛多彩的燈光不斷在他臉上晃過去，輪廓被染上顏色，顯出平時不可能有的瑰麗精致。

    默站在他身邊，安安靜靜地拿著手杖，在他身邊，連燈光都隱晦在黑暗之中。他們兩人在一起，和周圍的地獄繪圖形成極其鮮明的差別。

    但手里拿著籌碼還沒有下注的林綏想的是，如果001可以隨意入侵個人終端，這樣的話，他可以隨便把每一個賬戶里的余額直接變成自己的？

    聽上去很誘人啊。

    001果然在越是高科技的環(huán)境下越強大，之前在邊緣星系，頗有一種拿寶玉當石頭砸著玩了的感覺，實在是明珠蒙塵，大材小用。

    001：【你終于認識到這一點了。 】

    其他人都還在等著他下注，林綏回過神來，對瓊斯露出一個微笑，然后把全部籌碼都推進去。

    其他人紛紛跟注，瓊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和他反著來。反正這些錢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不過整個賭場只有他一個人反著壓，這場面還是很稀有的。

    結果出來，林綏輸了。

    瓊斯獲得了所有的籌碼，但他實在沒法高興。他看著林綏，林綏雖然輸光了，但一點驚訝和難過的樣子都沒有。他站起來，笑著說：“真可惜，沒有籌碼了，今天就先不玩了。”

    林綏之前玩那么多把，主要是想看看001的作用。

    他對瓊斯微微點頭，便分開人群往外走，瓊斯正想叫他，一個醉醺醺的賭徒忽然沖出來，大叫道：“不準走，你騙了我們的錢還想跑？！”

    賭徒朝林綏沖過來，沒有人攔他，甚至隱隱在推波助瀾，因為很多人都在剛才那一把輸?shù)袅怂�有籌碼。

    在賭徒?jīng)_過來的時候，默把手杖還給林綏，然后伸手精準地抓住他的脖子，扔了出去。

    林綏回頭對瓊斯微笑道：“那我們先走了，瓊斯先生。”

    沒有人再敢攔他，走出門口的時候，亞薩正雙手疊在腦后，百無聊賴地看著天空。

    在這個地方，靜謐的黑暗猛地將他們包裹起來，僅一門之隔，賭場的聲音就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

    “你結束了？”亞薩頭也沒回地問。

    “嗯。”林綏問：“玩得怎么樣？”

    亞薩：“籌碼全輸光了，你呢？”

    林綏：“我也是。”他唯一的收獲是射擊游戲贏來的貢獻點和賭場的終身會員。

    亞薩哈哈大笑：“來這里就是要輸光才好玩嘛，走，我們回去。”

    像以往很多次一樣，亞薩從不掩飾自己出生于第三星系，但他也不會特意去講過去的故事。

    林綏和亞薩正準備回去，后面忽然有人追上來，他回過頭，瓊斯快步走到他面前，說：“林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想和朋友隨便走一走。”

    瓊斯站定，笑了笑，說：“林先生今天運氣真不錯，只可惜最后一把失誤了。”

    “這可不是運氣。”林綏意有所指地說：“我向來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

    例如在飛鷹和利刃中選擇了利刃。

    瓊斯已經(jīng)猜到林綏有某種手段控制結果，但剛才讓人緊急檢查了一番，賭場AI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這反而說明林綏手段更加高超。

    瓊斯認真地問：“林先生，你到底是誰？”

    “我來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RE-23星只是我的第一站，我希望我們可以做更長時間的朋友。”林綏說：“瓊斯先生，你還年輕，所以我選擇了你。”

    第99章

    從賭場出來之后，林綏和亞薩，默并沒有立刻回去，他們確實準備在路上走一走，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天氣有點冷，路上的人很少。

    天上仍然漂浮著各種各樣的彩光和音樂，那些廣告上的人物都非常得漂亮，五官找不到一點瑕疵。但林綏并不喜歡那些完美的微笑和充滿誘惑力的語言，反正都是人類設計出來的完美面容，還不如默好看呢。

    林綏想了想，自己之所以對默多了一分偏愛，也許和他不說話也不笑有一些關系。

    但這樣一來，他忽然好奇默笑起來，并且開始說話是什么樣子了。

    只是亞薩現(xiàn)在還太忙，科技點也不夠，沒法研究默的語言系統(tǒng)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亞薩走在旁邊，雙手背在身后，金毛一晃一晃的，像個無憂無慮地公子哥。他的這個身體一直在長大，所以不能再說是金發(fā)美少年了，成年之后，他的外貌反而越來越普通了，但更顯出他那副吊兒郎當，神氣十足……或者說沒有底線的氣質。

    “你是不是在心里說我壞話？”亞薩忽然問。

    林綏淡定地說：“我只是好奇你這個身體接下來會怎么樣。”

    “得了吧，咱倆認識多久，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亞薩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長大，老去，然后死了唄。不過這種身體比正常人容易死，所以我做了好多個，但被抓的時候都被帶走了。”

    他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噫，誰知道他們會那我的身體做什么。”

    “你的身體？”林綏覺得這個說話有點奇妙。

    “我用我自己的基因復制的，一點沒改，我可不想把意識傳到別人的復制體里。”亞薩十分嫌棄地說：“萬一是個傻子，無法百分百發(fā)揮我的智慧怎么辦！”

    “所以說你就長這個樣子？我還以為你是借用了某些美少年的基因……”

    亞薩翻了個白眼，想來他也看不上別人的基因：“我成年之后外貌變化比較大，所以蘇娜沒認出我來。最高生命科學院記錄庫里的照片就更丑了，我進去的時候都快四十歲了。”

    “而且，我小時候的外貌，在第三星系很吃虧的。”

    他們正聊著，忽然有一群流浪者結伴走過來，他們看著都很年輕，但極瘦，肚子凸出，臉色極差，嘴唇干裂，雙眼無神，看著跟鬼似的。

    他們的眼睛不停地轉動，或者呆滯地看向前方，其中有人注意到林綏一行人，便結伴圍了上來。

    走近了，還能聞到他們身上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林綏皺眉，這氣味和焚燒銀香葉有細微的相似。

    “借、借點錢唄，朋友，錢，或者葉子也行。”其中一個人說。

    他們說話顛三倒四的，一看就知道大腦正處于混沌狀態(tài)。

    林綏問：“什么葉子？”

    “銀……銀香葉。”流浪者迷迷糊糊地說。

    林綏眉毛跳動了一下：“沒有，讓開。”

    幾個人圍上來，然后被默眨眼間解決了，這些人的戰(zhàn)斗力還不如貓，動作遲緩，毫無力道，看著嚇人，實際上基本是推一把就倒了的危墻。

    他們倒在地上，亞薩和林綏跨過去的時候說：“他們受了傷，活不了多久了。”

    他語氣隨意，對那些年輕人毫無憐憫之心，甚至看上去還有點高興。

    他們又走了一會，奧斯丁便派人開飛行器來接了。左衛(wèi)01號停泊的地方離賭場還很遠，一個小時后，他們回到了左衛(wèi)01號。

    飛船內部還正忙碌著，燈光明亮，人們忙碌于各個工廠之間，藥廠此時正在蘇娜的領導下全力制藥，其他工廠也是熱火朝天，和飛船外死寂冰冷的氛圍截然不同。

    藥物的收益遠比糧食更高，所以林綏他們不再出售糧食，左衛(wèi)01號上的人們也不必再吃營養(yǎng)膏了。

    除了幾個工廠，人們居住的房間也正在建造之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分之一的人有房間可以住。林綏用工種安排他們的宿舍，久而久之，南方部落和北方部落混在一起，幾乎看不出差別，人們也不再提起過去的事。

    奧斯丁上前問：“談得怎么樣？”

    他一直留守在飛船上，對外面的情況了解得實在不多，不過他知道林綏的用意，一旦林綏有了任何意外，他就需要擔負起首領的責任。

    “很成功。”林綏把合同拿給他看，說：“先穩(wěn)扎穩(wěn)打地出售這些藥物，然后再進一步擴大貿易。目前，我們要在這顆星球上待一段時間了。”

    奧斯丁點了點頭，又和林綏敲定了一些關于工廠和藥廠的人員問題，便去忙了。羅斯也過來匯報了一些關于學校和飛船武器系統(tǒng)的事，現(xiàn)在學校也建好了，那些孩子需要重新入學，繼續(xù)讀書，他們學習的內容極具目的性。而飛船的武器系統(tǒng)，現(xiàn)在由他和左灰一起負責。

    忙碌了兩天之后，柏翠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猶豫片刻，小聲問：“為什么這次不帶我去談判了，是我之前做得不好讓你失望了嗎？”

    林綏抬頭道：“這里有一些異種族寵物。”

    柏翠：“我知道，如果他們把我當成寵物，我會讓他們知道小瞧我的下場。”

    林綏心里有些驚異，他不帶柏翠的原因，確實有一小部分是覺得他會被別人的目光影響，沒想到現(xiàn)在的柏翠居然連這種問題都能坦然面對了。不過更重要的是，他們剛來到這個地方，還處于弱勢地位，林綏需要盡量減少可能存在的矛盾，先按照別人的規(guī)矩來。

    “再等等吧，時機還沒到，不過也很快了。”林綏說著，忽然想到了什么，輕輕一擊掌：“如果你現(xiàn)在有空的話，不如培養(yǎng)幾個助手。總不能每次交易都由你親自去談，我們之后還會做很多生意的，我需要更多像你這樣的人才。”

    柏翠眨了眨眼，心里涌起一股熱流，但又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不過林綏說的很有道理，他確實應該憑借自己豐富的經(jīng)驗培養(yǎng)更多能夠幫助林綏的人。

    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柏翠斗志昂揚地離開了，奧斯丁進來的時候對林綏說：“不知道你對他說了什么，他之前還一副懨懨的樣子，現(xiàn)在跟充了電似的。”

    林綏笑了一下，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飛鷹和利刃打起來了。”奧斯丁說：“就在你們之前談判的地方，這次好像是飛鷹損失慘重，還失去了不少地盤，不過瓊斯先生的人也受了不少傷。”

    林綏想了想：“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么。”

    他們的藥物暫時只能在北方出售，飛鷹拿著訂單硬吃，可惜收益渺渺。那些流浪者寧愿冒險跑到這邊來買藥，當然，他們會受到本地勢力的驅逐。

    所以瓊斯的勢力范圍越大，他們能賣出去的藥物就越多。

    流浪者之間的抱團其實非常明顯，如果不屬于某個團體，很可能被盯上。

    奧斯丁很疑惑：“他們真的有錢買藥嗎？”

    奧斯丁本質上還是個貴族子弟，無法想象那些流浪者是怎么活下來并且還有錢買藥的。

    林綏：“他們其實也是有工作的，只是都干不長久，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工作……藥物算是奢侈品，但也得買，畢竟生病了可能會撐不過去。”

    他想了想，說：“人其實只要沒死，就能活下去。”

    這句話聽上去是句廢話，但事實便是如此，只要沒死，就算躺在那里，生命也依然在毫無意義地延續(xù)。

    奧斯丁琢磨了一會，問：“瓊斯還做一些葉子生意，這會不會不太好。”

    “其實我不太在乎他做什么生意，怎么管理這個地方，只是做生意而已，他能給我錢就行。”林綏摸了摸下巴，又說：“但是，這樣下去，整個星球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死的人越來越多，賺錢的人越來越少，竭澤而漁，就沒人能再來買我們的東西了。除了藥物之外，我以后還想再賣點其他的……也許我可以和他去談談。”

    林綏的目標可不是在這一顆星球上賺點錢，正如他所說，這顆星球只是一個起點，他要用最合適最安全的身份前往白銀星系，再去黃金星系，正因為如此，他才把自己最初的身份定為商人，星際商人總是要自由一些的。

    盡管這樣說，林綏也沒有馬上就去找瓊斯，他忙碌了一陣之后，反而是瓊斯說有事要找他商量，于是林綏這回帶著默就去了。

    第100章

    林綏應邀前往瓊斯說好的地點，這次會面的地方不再是賭場，而是瓊斯的家里。

    他帶上了默和亞薩，以及在飛船里呆了許久的柏翠。柏翠找了合適的人進行培訓，不過他還是更想實實在在地為林綏做點事。

    其實關于“為林綏做事還是為左衛(wèi)01號上的所有人做事”這一點，在他們這群人之中有著微妙的差別。例如奧斯丁和巴德，他們更考慮飛船上所有人的利益，所以有時候會和林綏有爭執(zhí)，他們對飛船也有更深的責任感。而亞薩和柏翠則只是單純因為林綏的要求才做那些事，并不在意那些任務背后的意義。當然還有更極端的，默至今沒有和飛船上的其他人產生聯(lián)系。林綏為此做過很多努力，他希望默能有更多朋友，做一些自己的事，但收效甚微。

    其他人對默的態(tài)度也是如此，就算知道默不會主動傷害他們，他們也避免與這只沉默神秘的戰(zhàn)爭兇器交談。

    他們知道只要有默在，就無需擔心林綏的安全，這就足夠了。

    當然，亞薩還抱有對默的無限好奇。

    當林綏他們駕駛著飛行器來到街道上，按照地圖指引前往瓊斯的家里。這里即使白天也沒多少人，路邊有一些商店，店員保持著戒備，甚至拿著武器，很少有人在工作，這是一顆充滿了灰敗和迷茫的星球。

    柏翠的翅膀引人注目，有些人會充滿惡意地看著他，那些目光雖然無法傷害他，但柏翠心里還是不太好受：“我覺得這里甚至不如環(huán)夢星。”

    環(huán)夢— C103星的人們雖然被鎖死了科技，但大家都在努力活著，在天災人禍中掙扎，并且尋求更好的未來。但這些人，他們好像已經(jīng)完全放棄了，只剩下一副軀殼如行尸走肉般在黑暗中游蕩。

    越是靠近瓊斯的宅邸，街道上的人越少，周圍也更干凈，就連天空都看著澄澈了一些。柏翠轉身看向林綏：“我最近在看帝國的律法，特別是關于通用刑法這部分，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林綏緊接著又問了一句：“……怎么忽然想起來看通用刑法了，而且你是從哪里看的？”

    柏翠很淡定地回答：“我托人買了個人終端，上面可以查閱一些信息。我發(fā)現(xiàn)私自制藥并售賣是違法的，根據(jù)利潤和規(guī)模量刑。金額超過二十萬就屬于重大犯罪，咱們早就超過了吧。”

    林綏：“確實，目前光靠賣藥，每天收入大概五萬貢獻點。”主要問題在于市場還沒有打開，這顆星球上的人也確實比較窮。

    幸好飛船上可以自給自足，不然這些錢還不夠養(yǎng)活飛船那些人的。

    柏翠接著道：“不過私自制造能量塊的罪行更嚴重呢。”

    亞薩揚眉問：“怎么，你害怕啦？”

    柏翠認真地說：“這倒不是，我翻律法，只是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賺錢的方法。不過帝國和我想象的不一樣，雖然我從未見過，但在我的印象里，帝國總是閃閃發(fā)光，完美無缺，令人向往的，這到底是什么時候形成的印象呢……”

    他低頭沉思著，亞薩摸著下巴說：“其實帝國確實閃閃發(fā)光，我就很喜歡帝國，這取決于你在哪里……”

    他話音未落，柏翠忽然雙翅一振，猛地飛上天空，頃刻間懸停在空中，與此同時，一輛飛行器從旁邊小道里沖出來，上面的人手持武器朝林綏他們開火，后面也有一輛飛行器直接撞上來。

    林綏操縱飛行器迅速拉高躲開后面的撞擊，從小道里鉆出來的那一行人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快，槍口上挑貼著飛行器的底部傾瀉子彈，但很快，從空中飛來的一顆子彈奪走了其中一個人的生命，其他人下意識抬頭看去，這個距離看不清羽族的臉，他的身形背著光，籠罩在黑暗中，只有漆黑的槍口反射著寒光。

    那是羽族？ ……可是羽族的翅膀，不是連飛行都很費力嗎？

    襲擊者抱著深深的疑惑死去，柏翠很快解決了所有的襲擊者，他環(huán)顧一圈，發(fā)現(xiàn)沒有危險之后慢慢落下來，收攏翅膀，有些羞愧地說：“他們火力太猛了，我沒能留下活口……”

    “沒事，我大概能猜到是誰下的手。”林綏比較驚訝的是，柏翠居然還隨身帶著槍，他其實很久沒有戰(zhàn)斗的需要了。

    林綏從飛行器下去，檢查了一下從小道里鉆出來的飛行器上的那些襲擊者，他們拿的武器都很普通而且雜亂，這顆星球上很多人都有槍，但想組織這樣精密準確的襲擊還是很難的。

    后面撞上來的那輛飛行器是自動駕駛的，上面沒有人。林綏試圖用001覆蓋權限，001說飛行器系統(tǒng)已經(jīng)自毀了。

    就在這時，一輛飛行器從前面開過來，高度緊張的柏翠立刻朝地面打了一梭子，子彈飛濺，地面裂開一道縫，那輛飛行器不得不停下來。

    開飛行器的司機看著前方緊貼著飛行器前端的地縫，背后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他高高地舉起手，朝林綏喊道：“林先生！我是老大派來接你們的人，他得到消息，飛鷹派了殺手準備攔截你們……”

    那些殺手的尸體就擺在那兒，司機嘆了口氣，道：“沒有保護好客人，是我們的過錯。請你先隨我去老大的住處吧，這里我找人來收拾。”

    他用個人終端和其他同事溝通了一下，就領著林綏他們前往瓊斯的住宅。瓊斯住在山上的別墅里，半邊靠山，風景秀麗，頗有遺世獨立的氣質。

    兩輛飛行器停在平臺上，瓊斯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親自來接林綏他們。

    林綏一下飛行器，瓊斯就迎上來，和林綏握了握手。那個司機低聲對他耳語了兩句，瓊斯微微一頓，看向林綏的眼神多了一分探究和慎重：“林先生身邊真是臥虎藏龍啊……先請進來休息片刻吧。”

    就算是個制藥公司，武德也過于充沛了，就連飛鷹派去的殺手也被輕松解決。

    林綏坐下，悠悠地說：“干我們這行的，總得保護好自己才行，我們心里也是很害怕的。”

    瓊斯臉上帶著歉意：“這次確實是我考慮不周，本應該護送你們過來的……沒想到飛鷹那些老家伙，居然直接把主意打到你們頭上，看來是被逼急了想跳墻。”

    飛鷹接手了白銀星系中間商的訂單，他們壓力很大，因為價格高昂，藥物銷量很差。而相對應的，就是干得風生水起的利刃。飛鷹本來還為搶了利刃的訂單高興，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最近利刃又在不斷蠶食他們的地盤，于是飛鷹決定干脆解決為利刃供應廉價藥品的林綏。

    “本來還想和飛鷹再談談的，也許還有合作的可能，但現(xiàn)在看來，他們寧愿魚死網(wǎng)破。”瓊斯說：“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要盡快解決掉這個麻煩才行。”

    他說完這句話之后，定定地看著林綏，非常明顯地在試探林綏的態(tài)度。

    他們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面，但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瓊斯這次找林綏來，是想再次確認雙方的共識，確認接下來的行動是否會影響他們之間的利益關系。

    林綏沉吟片刻，問：“瓊斯先生的目標，是要這整顆星球的管理權嗎？”

    瓊斯愣了一下。

    林綏輕聲道：“吞下飛鷹的遺產，足夠利刃在這顆星球上成為唯一的實權者，而這是必然的結果。但是，解決了飛鷹，然后呢？”

    瓊斯朝外面看了一眼，從這里可以看到山下的景色，更遠處，則是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人們，他們被帝國拋棄，失去了所有身為帝國公民的權力，只剩下活著。

    他想要拉上窗簾，以免對話被別人聽到，或者說他不想過多暴露自己的想法，但面對林綏的眼神，他久久藏在心里隱秘的欲望正在蠢蠢欲動。

    “整個RE-23星的市場，難道還不能滿足你嗎？”瓊斯笑著反問。

    林綏反而十分坦誠：“當然，RE-23星只是一個開始，瓊斯先生，這里離下一個行星并不遠，航線也清晰而簡短，左衛(wèi)01號遲早會過去的。”

    “到時候，我不想再找一個新的合作者。瓊斯先生，我說過，我希望我們能夠長時間合作。”

    瓊斯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一些話就在他嘴邊幾乎要脫口而出，他扯了扯嘴角，用輕松的語氣說：“林先生，您居然對我有這么大期望。”

    林綏笑著看他：“左衛(wèi)01號能做的只有選擇，瓊斯先生，未來怎么樣，是你決定的。”

    當然，他的目光并不局限在RE-23星上。瓊斯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手，透明的落地窗玻璃忽然變成黑色，切斷了光源，房間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這時，一顆巨大的星球全息圖像在空中出現(xiàn)，它緩慢旋轉著，外表是深灰色的，林綏知道，這是RE-23星。

    瓊斯點了一下星球圖像，上方出現(xiàn)一些彩色的光點，并且醒目地區(qū)分出了不同的區(qū)域。

    “這是我控制的地方，這是飛鷹控制的地方，雖然我們占據(jù)的面積更大，但另一部分人口更多，資源也更多，這是居住民的平均收入和他們的遷移數(shù)據(jù)。”

    瓊斯目光灼灼地看著星球上不斷滾動的數(shù)據(jù)，這讓林綏還挺驚訝的，畢竟這樣的模型需要花很多錢，費很多功夫。

    “人們想要逃離這里。”瓊斯用手指點了點， RE-23星變成拳頭大小，而旁邊陸續(xù)出現(xiàn)更多的星球：“ RE-23星是最爛的一顆星球，這里什么都沒有，這就是我們的監(jiān)獄。而這里是RE-24星， RE-25星， RE-27星，它們都有豐富的礦產資源，以及割據(jù)混亂的地方幫派。”

    瓊斯今天本來只是想打探一下林綏的態(tài)度，但他不知不覺中暴露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想表達的不止這些。

    “吞并飛鷹是第一步計劃，只要有了錢，我可以買要更多的武器和更多的飛船。”

    瓊斯今年四十多歲，正值壯年，剛度過了人生的四分之一，他有充足的經(jīng)驗，充沛的精力，也不像年輕人一窮二白，正值事業(yè)心最濃厚的時候。他這么多年從飛鷹手里只拿到了一半的地盤，林綏的到來讓斗爭瞬間白熱化。他本來一直在積蓄力量，等待合適的時機，但左衛(wèi)01號的出現(xiàn)創(chuàng)造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林綏說：“除了武器和飛船，我認為你最需要的是人。”

    這顆星球的人數(shù)遠比左衛(wèi)01號飛船上的人多，但林綏敢肯定，他們創(chuàng)造的價值遠低于飛船。

    從一開始，林綏就認為最重要的資源是人，而且必須是從學校里走出來，擁有專業(yè)技能和職業(yè)素養(yǎng)的人。

    瓊斯微微一愣，搖了搖頭，哂笑道：“林先生，你不是第三星系的人，所以你不了解這里。”

    “他們只是一群渾渾噩噩的行尸走肉，最重要的不是他們失去了食物和住所，而是他們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精神的崩潰和物質的匱乏一樣可怕。 .”瓊斯道：“想象一個人，他本來是白銀星系甚至黃金星系的公民，享受著豐富的物質資源和精神活動。直到有一天，他犯了一個錯，或者運氣不好，被送到第三星系。最開始他可能還抱著希望回到原來的世界，但他只能找到很糟糕的工作，并且得到很少的工資，甚至無法維持生存。但如果把時間花在領取救濟糧上，反而更輕松一些。如果救濟糧的發(fā)放地點還會送他一些快樂的東西，讓他擺脫現(xiàn)實的苦痛……這讓他如何從中醒來呢。”

    “那些生在這個星球上的孩子更是如此，他們從出生起認識到的世界就是這樣的。”瓊斯搖了搖頭，剩下的話在他的嘆息之中。

    亞薩忽然開口道：“瓊斯先生，你是在這顆星球上出生的嗎？”

    瓊斯微微搖頭：“我來自白銀星系，二十年前，我被送到了這顆星球。但幸運的是，我當時救了飛鷹的首領，他帶我進入飛鷹，因此我得以擺脫那預定的命運。”

    他要將他失去的一切拿回來。

    亞薩笑道：“先生，看來你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那些出生在第三星系的人是如何活下來的。”

    瓊斯皺了皺眉，目光落在亞薩身上。他對亞薩的印象是一個純粹的學者，他豐富的知識和游刃有余的態(tài)度很像那種從象牙塔出來的人。

    “無意冒犯，但像您這樣的學者，可能對現(xiàn)實的困境并不了解。”瓊斯聳了聳肩。

    林綏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輕聲說：“光憑現(xiàn)在的力量，不足以達成你的目標。無論是錢還是武器，使用它們的都是人。你現(xiàn)在背著一顆巨石在爬山，你不能背著它，而是要墊著它走得更高。”

    瓊斯沉默了一會：“這很難。”

    林綏：“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我愿意和你更加深入的合作。”

    瓊斯：“除了藥物，你還能給我提供什么？”

    林綏笑了一下：“這要看你需要什么了。”

    ……

    之后關于藥物生意，林綏讓柏翠和瓊斯的人細談，瓊斯對此有微妙的不滿，他之前就注意到這個羽族了，這個羽族雖然和其他羽族不太一樣，但林綏堅持如此。

    瓊斯則邀請林綏參觀他的別墅，這座別墅模仿著白銀星系的風格，他很早就搬到了這里，并且早在十年前就下定決心要站在第三星系的頂峰。

    瓊斯說，在白銀星系的時候，他其實也只是個普通人，沒什么本事，也毫不起眼，沉迷于虛擬世界，每天得過且過。直到被送來第三星系，他反而挖掘出非凡的潛力。有些事情現(xiàn)在向來也不可思議，最開始來到這顆星球的時候，他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jīng)徹底結束了。

    他們聊了很多，主要是瓊斯的過去和他的想法。瓊斯并不是一個會輕易剖析自己的人，但林綏今天說出了他隱藏的想法，他忽然生出了很多傾訴欲。

    當然，瓊斯也試圖探索林綏的秘密，但都被林綏輕輕糊弄過去了。

    柏翠和瓊斯的手下談了大概五個小時，然后他們從瓊斯的別墅離開。林綏將飛行器系統(tǒng)交給001 ，拿著柏翠給他的新合同看。

    雙方在試圖尋找多方面的合作，雖然有很多沒談攏的地方，但至少明確了態(tài)度。

    柏翠憂心忡忡地說：“利刃并沒有完全信任我們。”

    “我們也并沒有完全信任他，但這沒關系，相互試探，不斷調整，互相保留著底牌，也許這樣才能更長時間的合作。”林綏忽然問亞薩：“你覺得呢？”

    亞薩正趴在飛行器的邊緣上，看著下方迅速掠過的人影，無所謂地說：“瓊斯先生可能會吃一些虧。”

    就在這時，天空上所有的廣告忽然停下來，變成一條插播新聞。

    【物資飛船已抵達港口。 】

    這里距離港口并不遠，所以即使在這個地方，也能看到遠方一座笨重而巨大的飛船緩緩降落。

    正在下面打架的一群流浪者也迅速停下來朝飛船那里跑，各個角落的人都出來了，如同飛蛾撲火般，形成一股洶涌的人潮。而在人潮之上，林綏他們的飛行器孤零零地懸停在空中。

    林綏往下看去，基本上這顆星球所有的人都出來了。他不由得產生了疑惑，那座飛船確實很大，但它提供的物資足以滿足這么多人嗎。

    “帝國提供的物資不會讓任何人餓死，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亞薩忽然開口問。

    柏翠小聲說：“食物充足，總歸是好事吧。”

    亞薩：“充足的食物，和如何分配這些食物，哪一個更重要？”

    柏翠陷入糾結之中，亞薩看向林綏，林綏緩緩道：“這并不沖突。”

    亞薩不再說話，他安靜了一會，看著那些人不斷往前走。他對這些話題本質上興趣缺缺，他沒有答案，也不妄想能從別人口里得到答案，只是今天瓊斯的話讓他稍微想起了一些過去。

    飛行器繼續(xù)往前，亞薩忽然說：“其實他們即使過去了也得不到食物，那些食物會先有飛鷹或者利刃的人接管。”

    第三星系混亂無序，本地幫派承擔了一部分職能，彌補了權力真空。

    柏翠皺眉：“看上去很混亂，帝國為什么不派人管理。”

    亞薩：“也許他們希望這里保持混亂。”

    柏翠盯著下面的場景，他不太理解，到目前為止的一切都在打破他曾經(jīng)對帝國的幻想。此時亞薩已經(jīng)收回了目光，這一幕他看過很多次。

    飛行器掠過那艘龐大沉重的物資飛船，回到左衛(wèi)01號。人們依然在工作，外面已經(jīng)很冷了，天也黑下來，但飛船里面又熱又亮，即使人們睡覺的時候，也有一部分工廠在運行。

    過了幾天，羅斯忽然來找林綏，說在飛船內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人。

    自從來到這里后，白參依然負責武裝方面的事，現(xiàn)在飛船有相當專業(yè)的一批軍隊，被稱為左衛(wèi)軍。共一千人，每天接受訓練，他們是為了保證左衛(wèi)01號的安全而存在的，并且在這段時間處理了不少試圖攻擊飛船的流浪者。而現(xiàn)在負責左衛(wèi)01號內部的安全和秩序的警衛(wèi)隊在羅斯手上，就在今天，警衛(wèi)隊居然在飛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外人。

    那個人被帶到林綏面前，他看上去三十多歲，不知從哪里弄了一套內部的制服，白色上衣和灰色褲子，一張口，居然帶著點飛船內部的口音。

    他居然在飛船里混了有兩周了，而且就待在藥廠里，如果不是羅斯和水康準備給大家發(fā)工資了，還發(fā)現(xiàn)不了他。

    林綏揉了揉額頭，問：“你是怎么上來的？”

    那人現(xiàn)在看著倒挺老實，或者說很聰明，知道面對誰該說什么話：“上次底艙打開，我趁機混進來的。”

    就是他們去拜訪瓊斯那一次，因為飛行器放在底艙里，他就趁著那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混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