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駱聞燁提前下班回家。
他決定聽從駱聞焰的建議,不再去主動道歉,拉低自己的身份,所以想通過同桌吃晚餐的方式,旁敲側(cè)擊地觀察喬鹿有沒有消氣。
結(jié)果一直等到十點,也不見喬鹿回來。
坐在駱聞煜房間的沙發(fā)上,盡管駱聞燁的目光一直盯著電腦屏幕,注意力卻反復略過手表的表盤,滾動鼠標快速滑過一頁頁的文件,每當分針走過一圈,他心里的擔憂就會多一分。
“要再給您重新倒一杯蜂蜜水嗎?”
護工為駱聞煜擦好身子準備出去時,順手拿起了茶幾上那只空了的茶壺。
夏天天熱,為了讓熱茶能夠快點降溫,剛才他特意將茶壺放在了空調(diào)的出風口,沒想到駱聞燁會喝得這么快,一杯接著一杯,不到一小時就喝了個干凈。
想來一定是工作上的壓力使他分身乏術(shù),才迫切地需要綠茶來敗火。
不過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為了晚上的睡眠考慮,還是喝一杯安神的蜂蜜水比較好。
“嗯。”
放下支撐在額頭的手,駱聞燁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如果說三個小時前,他還在為當時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而感到抱歉的話,那此時,他的那點愧疚感已經(jīng)全部被慍怒所替代。
都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哪怕是跟自己賭氣,也總該懂得分寸吧。
難道她不知道今年在海市發(fā)生的搶劫案,受害者正是深夜回家的女性?還有幾個月前,獨居女性被變|態(tài)跟蹤的新聞?
她已經(jīng)不是喬家的“小公主”了,褪去喬家賦予她的光環(huán),之前所有仰視的目光都會變得卑劣和狂妄,尤其是那張讓人又愛又恨的臉最是危險,同為男人,他知道為了占有她,外面的男人會使出什么下流的手段。
今時今日,只有自己能夠提供她最安全的庇護所,也只有自己能夠給她最妥善的照顧。
臨近凌晨十二點,就在駱聞燁睡意正濃的時候,終于聽到樓下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聽我的,這種男人必須分手。”
“兩個人在一起可不是有情飲水飽,肯定得考慮現(xiàn)實情況呀。”
有情飲水飽?
這還是駱聞燁第一次從喬鹿的口中,聽到這么有哲理的話。
一邊打電話一邊往樓上走,喬鹿的聲音越來越近,門是虛掩著的,駱聞燁可以清楚地聽到她語氣中的嫌棄和堅決。
駱聞燁向來對別人的八卦不感興趣,但此時他卻默默將屋內(nèi)的燈光調(diào)暗了幾分。
他是真好奇今天喬鹿碰到了什么事,才讓她有這樣一番高談闊論。
喬鹿不知道駱聞燁在,回到房間后也沒關(guān)門,隨意地將外套和裙子脫掉丟在地上,在去衣帽間換睡衣的時候,她又換了一邊肩膀夾著手機,繼續(xù)給趙婉洗腦:“婉婉,你們是真的不合適!”
如果說在見面前,喬鹿對何永強的好感度為零,那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接觸,幾乎可以讓她跌破下限,打出負分了。
喬鹿承認,自己就是嫌貧愛富,瞧不起何永強。
她受不了要排隊才能吃到的自助餐,受不了甲醛味十足的小首飾禮物。
她相信,同樣是家人嬌養(yǎng)著長大的趙婉一定也受不了,所以今天為了不委屈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好閨蜜,喬鹿拒絕了何永強所有的約會提議,主動安排了全部的行程。
當然,他今天對自己也確實殷勤了點,不過喬鹿并不覺得有什么,畢竟她身邊的每個男人都是這么討好自己,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或許未來會不一樣呢?窮人乍富,富……”
趙婉只想著幫何永強挽回形象了,話到了嘴邊才意識到,如今的喬鹿正是“三十年河西”、“富人乍窮”的反面典型。
趙婉本想向她解釋自己不是有意的,并不是在說她,沒想到喬鹿不僅沒聽出話里的意思,反而拿駱家的四兄弟當起了例子:“你就拿駱聞煜他們說好了,發(fā)達之前,誰知道他們?要不是因為他們家現(xiàn)在這么有錢,我會嫁給他嗎?”
“那你到底是嫁給駱聞煜,還是駱聞煜的錢呢?”趙婉又問。
喬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當然是他的錢啊。”
趙婉:……
“什么愛不愛,那都是一時的,只有錢才是跟自己一世的。”
“人嘛,說沒就沒了,你見過黃金會說消失就消失嗎?”
聽著喬鹿那粗俗卻又真誠的言論,駱聞燁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
就算她不知道自己在家,這些真心話也該適當?shù)夭匾徊兀趺茨馨炎约合氘敁婆男乃颊f得這么理直氣壯?
回想起這些年自己身邊接觸過的女人,駱聞燁至今不能篤定誰不曾帶過假面,唯獨可以確定的是,喬鹿絕對不會。
她是真的愛榮華富貴。
就像是對待她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孔一般,她從來不會想要遮掩,而是坦蕩地讓所有人看,甚至還要將面容妝點地更加精致,自信又驕傲。
奇怪的是,在聽到她的那番話后,駱聞燁并沒有感到被冒犯或是遺憾。
他很慶幸,因為他有錢,有可以把喬鹿留下來一世的錢……
“喵~喵~”
看到喬鹿的窗戶亮起了燈,在外面閑逛了一整天的三花貓熟練地跳上了她的陽臺,頤指氣使地沖著正在卸妝的喬鹿叫嚷了兩聲。
尾巴撥動著寬闊的葉片,三花貓看她的眼神里蘊著幾分怒意,似是在責怪她回來得太晚,沒有第一時間給自己準備小魚干。
“喵~喵!”
見喬鹿沒有聽到自己的叫聲,三花貓一個躍身跳了進來,爪墊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毯上,沒有發(fā)出丁點聲音。
走近兩步后,它又跳到了更顯眼的沙發(fā)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這次它沒有再叫出聲,而是來回晃動著那條靈活的尾巴來吸引她的注意。
從鏡子中看到三花貓正端坐在沙發(fā)上注視著自己時,可把喬鹿嚇了一跳。
順手把化妝棉丟進垃圾桶,她連忙起身去拿零食筐。
“給,吃吧。”
三花貓越發(fā)霸道了,不僅催著兩腳獸給自己喂罐頭,晚了還主動跑上門來找,哪里有半點流浪貓的樣子?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喬鹿的主子。
喬鹿也是慣著它,就算三花貓的臉上寫滿了責怪,也不生它的氣。
沒辦法,誰讓它長得好看呢~
夏天天氣熱,為了能讓它多喝點水,喬鹿往它的罐頭里多倒了一些礦泉水。
可三花貓也機靈著呢,只想著吃肉的它才不會老老實實把水舔干凈,而是直接把爪子伸進了罐頭里去撈下面的肉碎。
撈了兩口罐頭覺得太稀,還要再咬兩口多春魚干塞塞牙縫,大快朵頤的模樣好不得意。
吃了半天,癟了一天的肚子終于鼓起來了,爪子撐在地上愜意地伸了個懶腰,酒足飯飽之后還真有點困了。
“摸一下?”
看三花貓瞇縫著眼睛搔癢應該是心情不錯,喬鹿就想伸手摸一摸它,結(jié)果它直接向后一閃身,敏捷地躲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往后退了幾步,吃干抹凈的三花貓擺出了一副翻臉不認人的渣女臉。
“喵。”
它還生著喬鹿的氣呢,就算喂了自己好吃的,今天不想讓她摸了。
喬鹿再次伸手,沒想到三花貓這次索性起身逃跑了。
不過它并沒有逃向陽臺、逃向窗外,而是沖向敞開著的門。
吃飽是吃飽了,可它沒玩夠呢,還不想走。
嗖!
三花貓的速度很快,猶如一團黑影,無聲無息地就躥了出去,只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濕噠噠散發(fā)著罐頭味的“小梅花”。
“回來,別……”
喬鹿那句制止的話還沒叫出口,三花貓就通過走廊,徑直溜身滑過那扇虛掩的房門,鉆進了另一邊更昏暗的房間。
那是駱聞煜的房間。
以為有護工值夜,喬鹿沒多想就推開了門,但當她看到昏暗的燈光下,靠坐在沙發(fā)上的不是護工而是駱聞燁時,立刻屏住了呼吸。
駱聞燁不允許自己隨意進駱聞煜的房間,因為駱聞煜不喜歡小動物,更是嚴禁貓貓狗狗這些寵物進入他的臥室。
兩項禁忌,當著駱聞燁的面喬鹿都犯了。
自知理虧的喬鹿微微垂下頭,她以為自己又免不了遭到駱聞燁的一通訓斥,正想著要怎么跟他反駁呢,沙發(fā)上的那張面孔卻沉默著沒有作聲。
駱聞燁睡著了?
屋里的燈光被調(diào)到很暗,暖黃色的燈很容易繾綣出困意,駱聞燁頭稍稍偏過一旁,平勻的呼吸聲聽不出分毫的情緒波動。
他應該是工作太累睡著了吧,電腦和手機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因為太久沒操作,電腦屏幕已經(jīng)是待機的狀態(tài)。
駱聞燁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襯衣,當脖子仰靠在頸枕上時,身前的幾顆紐扣不由得被撐開了幾分,隱隱露出幾寸麥色。
右手隨意地懸搭在沙發(fā)的扶手上,手臂的脈絡(luò)如同遒勁的樹根,一路延伸向下,最后隱沒在他修長的指尖。
沒有了鼻梁上的那副金絲眼鏡,此時的駱聞燁和床上昏迷的駱聞煜更相像了。
“喵~”
喬鹿害怕踩到駱聞燁的雷區(qū),三花貓可不怕。
蹲在駱聞燁兩腿之間的那塊區(qū)域,它的尾巴來回在他西褲上磨蹭的動作,簡直和在閻王爺?shù)氖中睦锓磸蜋M跳沒有半分區(qū)別。
“過來,乖,快過來~”
喬鹿不敢出聲,只是蹲下身子不停地給它打手勢,哄它過來。
三花貓不為所動地聳了聳耳朵,仰起頭看了眼身后坐在沙發(fā)上的雄性兩腳獸,隨后竟慢悠悠地蜷著腿,靠在了他右腳的那只拖鞋上。
看著喬鹿那大驚失色的表情,三花貓又張嘴打了個哈欠,似乎在說:
你過來啊~你過來我就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