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主東宮第四十一天:
不管聞時頌因為腦補這位顏郎和沈里的相處而如何站立難安,但實際上沈里對這位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只想敬而遠之,在對方與他甫一見面,沒自我介紹兩句,就開門見山的表示今天早讀先考一下試之后。
沈里對顏仲卿的第一印象只分為兩個階段。
只維持了不足幾分鐘的第一階段:哇,好好看。
剩下的全部都是第二階段:艸,是個歹毒的食人花!
現(xiàn)代也有這種因為格外好看而走紅網(wǎng)絡的老師,但是在你真的當了對方的學生,尤其是在什么背誦、作業(yè)、考試的大山壓下來的時候,你就會迅速祛魅,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也不是那么會為美色所動之人。
至少沈里不是。
他根本理解不了,在這種上學如上墳的心情里,到底要如何保持一顆愛美之心。根本不存在什么為了漂亮老師而努力奮起學習的情結,只有學著學著就覺得這老師也就一般的堅定。
非常一般!
沈里苦大仇深的看著眼前鋪展開來的卷子,唯有小顏老師表情依舊,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只是用善心悅目的動作轉動手上的沙漏,溫和開口:“您有三炷香的時間作答,從現(xiàn)在開始。”
這夫子對太子妃一點情面都不給的。
沈里痛苦面具,誰會喜歡一上來什么都不說就開始考試呢?他又不是個自虐狂。
面對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夫子,沈里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幸好聞時頌過年期間強迫他抱了一段時間佛腳,不然他懷疑連提筆怎么寫字都不知道。
卷子上考題其實不長,但問的問題方向卻和沈里想的南轅北轍。他本以為會是什么詩詞歌賦,四書五經(jīng)之類的掉書袋,雖然哪怕問了這些他大概也答不上來吧,可至少他不如此懵逼,在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毫無關聯(lián)的問題里,難得體驗了一把開盲盒的感覺。
只不過毫無驚喜,全是驚嚇。
好比試卷問:“您知道后宮內諸人的俸祿有幾何嗎?分別有多少”。
沈里搜腸刮肚也只寫出了自己的薪水有多少,甚至寫的也許都不夠完全,他覺得這題目大概只有秋實能答明白他到底有多少錢。
但緊接著卷子上的下一個題目就變成了:“您知道朝廷有哪些部門嗎?分別是什么”。
這題沈里倒是知道,下筆飛快,龍飛鳳舞的寫下“三省六部”四個大字,感謝應試教育,感謝初中的政治老師。
結果又一道題目的畫風卻變成了:“請寫出您認為的三位明君或明后,以及他們頒布的有利于民的措施,并舉例說明為什么”。
沈里對這個架空世界的歷史根本不熟,但他還是有那么一點小聰明的,很輕松就寫了三個人上去,開國的太-祖爺,當今的老皇帝,以及太后她老人家在皇帝還小時的臨朝稱制。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不一定是最正確的答案,但誰敢說他答的不對?
后面的題目與答案基本都是類似于這樣的斗智斗勇,沈里真的很努力,明明上輩子是個理科生的,但這輩子莫名就領悟了文科生答卷的精髓——不管寫的對不對,但一定要寫滿。
每一道題,沈里最后幾乎都七拼八湊上了一個答案。
沈里本來以為顏夫子會當場判卷,然后開始給他講解對錯,但他再一次猜錯了,對方只是把卷子一收,就讓他利用接下來的時間,進行正兒八經(jīng)的早讀。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小顏老師在教學上太過新手,他只信奉“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那一套。
他說:“還請殿下莫要辜負了這早讀的大好時光。”
而大啟皇室的早讀是怎么樣的呢?
大概是游戲策劃懶得自己想了,基本就是照抄的清代皇子的課程表。每日寅時(凌晨3點到5點)就要開始早讀,先把昨日夫子所授的內容背出來,再把夫子今日即將教學的內容默讀一百二十遍,朗誦一百二十遍,再抄寫一百二十遍,最終的目的其實還是能背出來。
這換誰誰受得了?
又不是在衡水沖刺高考。
偏偏小顏夫子還自認為體貼的表示,今天是第一日,殿下無須背誦,只需要用心讀寫即可,先習慣一下日后上學的節(jié)奏。
課本就是沈里的老師,那位文壇巨擘自己編寫的。對方不僅是一代大儒,還是一位桃李遍天下的名師,小顏夫子便是對方的徒孫,最引以為傲的徒孫。不然教授太子妃這樣的活兒,無論如何都不會輪到顏仲卿這樣沒有血脈覺醒的官員。
小顏夫子給沈里遞上了一本繪制絕倫,裝裱精湛的書籍,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大字《后鑒圖說》。
如果說《帝鑒圖說》,沈里還有一點印象,那是孝賢太子的啟蒙書籍,聞時頌過年期間讓沈里突擊的也是這本“幼兒讀物”,里面有不少歷朝歷代的帝王事例,這也是沈里能夠寫出大啟太-祖爺豐功偉績的主要原因。
《帝鑒圖說》是一本罕見的插畫類書籍,里面有不少工筆畫的插圖,妙趣橫生,又形象生動,要不是聞時頌如今已經(jīng)是太子了,這書連他都是不能看的。
沈里本來還覺得有插畫,自己肯定沒問題,就像看漫畫一樣嘛。但實際情況是,任何東西從興趣變成知識,都會在學渣心里變得索然無味。
他沒怎么學進去《帝鑒圖說》,如今自然也是學不進《后鑒圖說》的。
雖然他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這兩本上的內容好像都……差不多?這到底是要培養(yǎng)皇后,還是要培養(yǎng)頂級政客?
沈里都有點糊涂了。
小顏夫子對這位傳說中的太子妃殿下的表現(xiàn)倒是很滿意,雖然對方出工不出力的學習方式很明顯,但至少沈里足夠安靜,全程沒鬧過什么幺蛾子。兩人就這么一個正經(jīng)危坐于書桌前寫寫畫畫,一個和對方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開始在宮人都能看得見的地方批改起了試卷。
夫子斂目收眉,神情專注,如瀑的銀發(fā)垂落肩頭,宛如月光清輝凝結而成的絲線,他仿佛要與這座古樸莊重的大殿融為一體,安靜而又孤高。
顏大美人在京中的盛名終于再一次活了過來,只是他和沈里的不熟也是有目共睹。
直至穿著朝服的正牌老師進門,這種過于安靜的氣氛才終于被打破。
沈里看著眼前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根本收不住自己驚訝的表情。
反倒是穿著公服、不施粉黛的老夫人笑容狡黠,坐在了沈里對面,那是屬于老師的高位,開口打趣:“看來您也沒猜到臣會是個女官。”
沈里必須得承認,在這點上是他刻板印象了。提到古代教授權貴的老師,他的第一反應總是一個胡子老長的老爺子,或者為了造成反差而故意搞個什么俊美年輕的男子。
可是想一想,教過先后和太后的夫子是個女夫子,好像才更符合邏輯。畢竟不管這個游戲世界如何以力量為尊,男女畢竟還是有別。這種封建社會,找個男性大臣來和太后朝夕相對,哪怕先帝死的早,他的棺材板大概也要壓不住了。
老師姓岑,名枝,自稱岑夫子,“岑夫子,丹丘生,將近酒,杯莫停”的岑夫子。
“是不是很好記?”岑大儒如是說。雖然這首詩和她本人并沒什么關系,但這么一介紹,確實就很容易讓人記住了。
岑老夫人的教學非常方式別開生面,她說:“不管早上仲卿給您布置了什么,現(xiàn)在都可以忘記了。”
沈里:“……啊?”
退到師奶身后的小顏夫子一句話也沒有,安靜的就像是一朵銀色的壁花。
岑老夫人卻一拍手,福至心靈的表示:“不如就把這個當做今天回去的作業(yè)吧,寫一篇論述仲卿為何給您布置如此早讀的原因。可以暢所欲言,也可以集思廣益。”
簡單來說就是,可以胡說八道,也可以找別人幫忙。
沈里還處在對師徒倆天差地別教學方式的震驚中走不出來,但如果一定要他說,他肯定還是更喜歡想一處是一處的岑老夫人的,她不僅看上去為人和善,連教學方式也十分有趣。至少比沈里預計的有趣的多,這也讓他不再那么抵觸一對一緊迫盯人似的教學,不再抱怨連走神的機會都不給。
岑夫子的教學內容真的和《后鑒圖說》沒什么關系,倒是和那張沈里早上才考完的卷子挺像的。
可想而知真正的出卷人是誰。
老夫人的教學目的也是一目了然,她想先幫助沈里了解并梳理清楚整個朝堂都是如何運轉的。這不像是在給未來的皇帝培養(yǎng)一個管理后宮的幫手,更像是在教未來的皇后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而岑夫子的第一課,就是讓沈里對如今身處的皇宮有一個大致了解。
如何了解呢?
老夫人笑著對太子妃發(fā)出邀請:“今日外面的天氣非常不錯,殿下不如與老身出去走走吧?”
沈里:“!!!”
雖然平日里沈里不怎么喜歡動彈,但如果是能在上課的時候走出課堂,他又會變得比任何人都要有活力。
他喜歡室外教學,超愛的!
然后他們就真的離開了弘文館,在岑老夫人的帶領下,直觀的用腳步丈量了這座沈里住了這么久其實都沒有住明白的皇宮。
之前在說東宮的時候說過的,大啟的皇宮基本都是典型的“前朝后寢”的布局。
說白了就是前面辦公,后面睡覺。只不過不管是辦公的地方,還是睡覺的地方都大到可怕。
而大部分衙署辦公的所在之地,準確的叫法是皇城,也就是外朝。
皇帝和妃子居住的地方叫宮城,因為位置在北面也叫北內,大內,其中就包括了沈里更為熟悉的后宮。至于后宮里面有什么,岑夫子表示這個不急,后面自然會了解到。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皇城。
“殿下知道皇城里一共有多少個衙門,又分別叫什么嗎?”
沈里、沈里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就是有了一種很羞愧的感覺,明明如果對方問殿下知道XX名句后一句是什么,該如何解讀時,他肯定能理直氣壯的說不知道,完全不會有如今這種抬不起頭的感覺。
但沈里還是努力說了他知道的:“東宮,掖庭,內侍省,門下省,尚書省,呃,哦,對,南衙十六衛(wèi)。”
岑老夫人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只是讓小顏夫子把她早就準備好的輿圖拿了出來。
那不是一個準確的輿圖,只是畫了一個大概的方位,為了方便沈里更直觀的對整個皇宮有一個概念。也讓他明白了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有時候就是這樣,你不努力一下,都不知道能有多絕望。
輿圖上畫的一清二楚,東宮和掖庭都是宮城一左一右的附屬宮殿群,它們既不屬于皇城,也不屬于宮城,是非常獨立的兩套系統(tǒng)。
而不管是太子聞時頌還是東宮的官員,都無數(shù)次的和沈里說過的,東宮自有一套系統(tǒng)。
偏偏岑夫子還在給太子妃挽尊,她說:“如果只從布局規(guī)劃上來說,東宮和掖庭宮確實也屬于皇城的一部分,您并沒有說錯。”
統(tǒng)領六部的尚書省和南衙十六衛(wèi)也確實都在皇城。
但三省六部中的另外兩個,中書省和門下省,卻在宮城之內,離皇帝更近的地方。都不需要黃老夫人接著問下一個問題,沈里就學會了搶答:“為什么只有它們在里面?因為他們算是總裁的秘書辦,自然要和總裁的辦公室緊密連接。”
作為古人的岑老夫人不可能知道什么叫總裁,而什么又叫秘書,但她只需要知道沈里終于搞明白了三省的關系,也就可以了,她從不拘泥于形式。
只會欣喜于太子妃殿下的開竅,這便是他們這第一堂課她最希望沈里能夠知道的。
——在皇帝心中最重要,或者說對皇帝影響最大的衙門是哪一個。
是中書省和門下省。
老皇帝的心腹幾乎皆出自于此,好比如今已經(jīng)派去尚書省當右仆射的韓大人,他曾經(jīng)就是中書省出身。
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就是老皇帝把自己身邊的秘書,派到了集團其他部門當經(jīng)理。
也許某個官員只是中書省和門下省一個不起眼的小官,但有時候對方的話語權是比尚書省的高官還要厲害的,因為他們長伴君側,可以直達天聽。
沈里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他爹官職的全稱叫左補闕,隸屬于中書省。
“咳,事門下省。補闕和拾遺皆分左右,左屬門下,右屬中書。”岑老夫人糾正了一下太子妃的常識性錯誤。
沈里點點頭,虛心受教。
左補闕從品級上來看雖然只有從七品,不是很重要的樣子,但如果從岑夫子給他上的這生動形象的一刻來說,他爹或許、可能、大概混的還行?怪不得請假都需要專門寫信回來,請他雖然卸甲歸田但畢竟是前任大將軍的親爹代為操作。
不同衙署在皇城宮城的遠近,也就代表了他們在皇帝心中,亦或者在朝堂之上的不同地位。
再沒有比這更容易讓人記住的了。
岑夫子不像個夫子,更像個導游,讓沈里非常開心的導游。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導游老師好像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把目光看向某個空白的角落。
一次兩次沈里還發(fā)現(xiàn)不了,次數(shù)多了,他的好奇心也跟著起來了:“那里有什么嗎?”
岑夫子卻每回只是輕輕的搖搖頭。
不是什么都沒有的意思,而是她不能說。因為那些角角落落能有什么呢?自然是只愛陰暗瘋漲的某聞姓大蘑菇啊。
是的,一下朝,太子殿下就控制不住的過來了,但來歸來了,卻并沒有上前打擾的意思。
聞時頌必須得說明一下,他這么做并不是嫉妒什么顏郎韓郎,也不是害怕沈里看見他這么寸步不離不給空間要生氣,他只是想暗中觀摩一下給自己的皇祖母和母后都上過課的老師,教學是怎么樣的。
真的。
一堂課下來,岑老夫人對于沈里這位太子妃總算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
對……太子殿下也有了一些了解。
簡單來說就是,太子妃殿下對官場毫無常識,但充滿了奇思妙想,總能蹦出一些宛如妙手偶得的高凝練詞句,非常有靈性。但比起這方面的靈性,他更擅長的明顯是談戀愛,至少如果他想的話,可以很容易就把當今的太子殿下玩弄于鼓掌之中。
太子妃的老師一句話總結:殿下什么時候能把他的戀愛天賦,分一點給政治嗅覺,什么時候就完美了。
作者有話要說:
瞎扯淡小劇場:
本文又名《全世界都覺得太子妃是戀愛高手》。
岑夫子:那不然呢?總不能是我們不值錢的太子自己非要叭叭倒貼吧?
看到一個木頭梗,感覺很適配聞時頌和沈里,↓如下↓。
聞時頌發(fā)朋友圈:我喜歡你,僅你可見
沈里在下面回復:哈哈哈哈哈哈笨蛋於菟,你忘記屏蔽我啦
*帝鑒圖說:明代張居正給小皇帝專門編纂的教科書,文里化用一下。
PS:改一下錯字。
第42章 入主東宮第四十二天:
皇宮的參觀之旅結束后,岑老夫人上午的教學內容也就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他們在回到弘文館進行了一下系統(tǒng)的梳理總結,把這些中央衙署都復盤了一遍之后,就徹底宣布了放學。比隔壁還早了一些。
這讓沈里十分開心。
但讓沈里感覺更加開心的,是岑老夫人緊接著說的,今天是第一天進學,殿下不用太過緊繃,下午我們沒有課。
沈里兩輩子沒遇到過這一類型的老師,立時像撒歡的野馬,準備去馳騁江湖。
可惜,馳騁了沒兩步,就被聞時頌給半路攔截,又帶了回來。
太子殿下是來送束脩的,雖然老皇帝肯定會給岑老夫人開這筆“家教工資”,但朝廷歸朝廷的,東宮歸東宮的。這也代表了聞時頌的一種態(tài)度,鑒于他幾乎算是暗中跟著旁聽了一上午,他還挺滿意沈里的新夫子的。
如果岑老夫人能不帶上她的徒孫就更好了。
雖然朝中的大臣總愛說什么太子桀驁,被先太子和太后慣壞了,養(yǎng)成了毫無禮數(shù)的傲慢。但實際上聞時頌不是不會做人,只是在面對類人類時他根本連裝都懶得裝一下。至少如今他對沈里的夫子岑老夫人就十分禮貌周全。
比一下課就差點變成撒手沒的沈里會做人。
太子殿下除了送束脩外,還在殿內和岑老夫人寒暄了半晌,說的基本就是家長總會和老師說的那一套,只不過稍稍改變了一下版本。
好比一般家長會說,孩子以后就拜托您了,期待他能在您的教導下取得更大的進步。他要是有什么不聽話的地方,請告訴我,我收拾他!
而聞時頌說的是,止也以后就拜托您了,期待他能在您的教導下收獲快樂。他要是有什么不開心的地方,請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聞時頌沒說如果沈里不開心他準備做什么,但很顯然這不會是個讓岑老師愉快的答案。
但大家都是體面人,說話很含蓄、很好聽,云山霧罩的,如果不仔細聽,根本無法解讀這些言下之意。沈里覺得應該不是很重要,也就沒有再怎么聽。
實際上,這段對話還蠻重要的。
聞時頌不是cos無理取鬧的熊家長有癮,在這些對話里,他夾雜的畫外音是詢問岑老夫人的教學內容是否出格。
當然,他本人對此是毫無意見的,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欣賞,希望沈里能夠學到更多東西。可不管是何種教學,都必須是在安全的前提下,太子能夠欣賞的內容,老皇帝可未必欣賞。很容易被人大做文章,好比你教太子妃朝廷政治是意欲何為?
而岑老夫人也無愧她多年宦海沉浮的經(jīng)驗,話說的比聞時頌還要滴水不漏。她表示怎么會有問題呢?
她當年是怎么教太后和皇后的,如今就是怎么教沈里的啊。
這不就是太后請她重新出山教太子妃的本意嗎?
——東宮/內侍省都是仿照三省六部進行的權利架構設置,了解了三省六部,自然就會了解東宮/內侍省,也就能讓太子妃/皇后更好的幫助到太子/皇帝。
話術都是現(xiàn)成的,只要替換一下主語就行。
岑老夫人說完之后才像是想到了什么,對沈里道:“正好,殿下回去之后,也請思考一下,內侍省和東宮的各部門,都對照的是朝堂的哪些部門吧。”
在旁邊走神走的好好的,正在研究窗外的樹是什么樹,今年春天會開梨花還是海棠花的沈里,一臉懵逼,只覺人在家中坐,作業(yè)從天上來。不是說好了作業(yè)是回答小顏夫子早上的教學為何這樣嗎?
他一直到回到東宮都想不明白,為什么在聞時頌和老師聊了一下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份作業(yè)。
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聞時頌這個卷王覺得他課業(yè)負擔太輕,硬逼著老師給他加重了。
聞時頌:“……”
太子殿下氣的一路都沒和沈里說話,再次變身冷臉太子,冷著臉扶沈里下了肩輿,冷著臉吩咐廚娘今天午膳給沈里多做點炸物類的點心,最后又冷著臉讓人牽來了彪子老大和滾燈陪沈里在光大殿的暖閣中午小憩了一下。
反正他是不可能給沈里這個狗咬呂洞賓的家伙好臉色的,絕不!
而沈里根本就沒意識到聞時頌在生氣,只顧得上和彪子老大斗智斗勇了,小貓咪并不愿意被人類擁抱,它只在睡覺時,意思意思盤踞在了沈里的腳邊,以保護者的身份自居。
棉花糖一樣的滾燈倒是熱情異常,非常喜歡和里里哥哥貼貼。
哥哥消失了一上午,小狗真的很擔心。
它一直在試圖暗示沈里,下次再這么一言不合消失的時候,可以不可以帶上它和彪子老大一起。
但是很可惜,一向很聰明的里里哥哥,這回就有一點點不通貓性和狗性了,到最后也沒能看明白小狗到底想要表達什么,只是多給它吃了一點飯后小甜心。
它超愛飯后小點心的!
和沈里一樣很好轉移注意力。
沈里小時候并不愛睡午覺,上幼兒園的時候基本都在裝睡,也不明白誰大中午的會犯困啊?如今他冷不丁的上了一上午課,尤其是其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走路,才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快困死過去感覺。
原來午休的感覺是這么爽!
誰也不能打擾他午休!
然后,睡的稀里糊涂的沈里就被聞時頌到點叫醒,去敢功課了。古代不比現(xiàn)代,雖然晚上也可以點燈,甚至可以用覺醒的稀奇古怪的血脈調整亮度,但聞時頌還是堅持沈里能在白天把功課完成就在白天,這樣晚上就不用那么費眼睛了。
哪怕這是個血脈覺醒者遍地走的世界,但得眼疾(近視)而沒有辦法根治的朝臣還是比比皆是。
沈里在這方面也很聽話,乖乖攤開紙張,大筆一揮,就唰唰的開寫了。
讓聞時頌還略顯驚奇:“你這么快就有思路了?”
沈里已經(jīng)滿意的收筆,叉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杰作,空白的紙張上,赫然只有兩個問題,就像每次考試一定要先寫“解”一樣,沈里不管會不會,至少先把作業(yè)問題寫了上去。
然后……
就是對著題目漫長的苦思冥想了。
有多漫長呢?
沈里感覺甚至像睡了個回籠覺那么漫長,大腦重啟成功,人徹底精神了,但作業(yè)進度卻幾近于原地踏步,毫無進展。而在他旁邊一般到了這個時候差不多早就該完成一天公務的聞時頌,也很反常的忙碌著。
人在不想干正事的時候,總會覺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那樣的有趣,包括但不限于觀察桌面上的東西,收拾早就該收拾的家里,亦或者是詢問自己的好朋友,今天這么忙嗎?不是才剛剛過年?朝廷能出什么大事?
事實上,朝廷還真的有不少事。
好比之前韓仆射以一己之力攛掇出來的齋郎問題,雖然他的兒子韓樂風已經(jīng)找到了工作,據(jù)說一過完年就去吏部報道了,但其他大臣卻反而沒完了。
也好比沈里他阿姊沈青起的邊關大捷,老皇帝自然是要大擺宴席的,但除了慶功之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朝廷解決。好比沈青起要不要回來?沈青起回來了,嘯鐵衛(wèi)的安頓問題,乃至是要不要再派個大將去邊關。
而且,除了蠻族以外,大啟的邊關其實還有不少其他鄰居,只是以前蠻族實在可惡,讓大啟沒空關注其他“友鄰”,如今這些人的問題才凸顯出來。
還有最重要的,年前就已經(jīng)在吵的即將來到的春闈。
當然,朝廷上的問題永遠是吵不完的,真正讓聞時頌下午這么忙的原因,還是他上午沒怎么忙,下午自然要用來還債。
聞時頌應對的倒是游刃有余,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他是很享受這些的。
大概是因為心情有陰轉晴,他在百忙之中還有閑心問沈里,到底是什么作業(yè)如此為難?
而這話聽在沈里耳朵里,就和“這好吃嗎”是一模一樣的,他立刻便毫不客氣的遞上了自己的作業(yè)。
真不是沈里不努力,事實上,他已經(jīng)把岑夫子布置的第二個對照作業(yè)寫的七七八八了,正確率就他自我把握,應該還挺高的。岑夫子上午的教學他都聽進去并聽懂了,這些天和聞時頌吃飯的時候也順手了解了東宮的各個衙署,寫起來還是很快的。
寫內侍省的時候倒是稍稍卡了一下,但是很快沈里就在游戲面板上找到了答案,他也是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游戲面板上是有地圖的,整個皇宮鳥瞰圖。
上面把各個部門都標注的十分清楚。
他猜也能猜的把對應部門寫上去。
真正讓沈里為難的反而是第一個作業(yè),從岑夫子不拘一格但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教學上來看,這很顯然并不是一個突發(fā)奇想的作業(yè),她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只可惜,沈里至今還沒參悟透其中的奧妙。
屬于那種“稍微動一點腦子,就覺得自己智力上大概有什么難言之隱”*。
沈里苦著一張臉,只能來找場外求助了,幸好這本身就是老師之前提醒過的,他可以做的選項。
而聞時頌在了解到沈里上午的苦逼經(jīng)歷后……
雖然很不道德,但他真的差點沒控制住的笑出聲,困擾了他一上午,乃至是一天的糟糕情緒,在這一刻才算是徹底煙消云散。對某知名不具的顏姓郎君的敵視甚至發(fā)生了兩極反轉,恨不能第二天讓人給這位也一筆豐厚的束脩過去,并說一句干得漂亮。
當然,這些只是聞時頌不厚道的內心活動,表面上他還是挺能裝的,和沈里統(tǒng)一戰(zhàn)線,同仇敵愾。
一起痛罵了小顏夫子不做人好一會兒,這才收心重新回到功課本身。
說真的,對于聞時頌來說,這一題的答案還挺簡單的,岑老夫人布置這個作業(yè)的目的也很簡單,他提示說:“你老師大概是想培養(yǎng)你對一個人做事動機的思考。”
聞時頌怕自己講的過于枯燥,還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
“好比咱倆小時候,麻林國進獻了一只會說話的灰色大鸚鵡,你還記得嗎?父皇把它賞給了皇兄,你很喜歡,我也很喜歡,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皇兄肯定會把這灰鸚鵡送給你或者我,但他是沒有,你覺得是為什么?”
沈里一愣,他自然對這段過去是沒有記憶的,但那完全不影響對他這段的理解。
甚至仿佛都能感受到小朋友愿望沒被滿足那一刻的委屈。
但從成年人的角度來說:“當然是因為灰鸚鵡沒有辦法一分為二,皇兄既不想讓我傷心,也不想讓你傷心。”
給誰都不對,索性不如不給。
聞時頌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以皇兄喜歡成全所有人的性格,他肯定會想方設法再得到一只一模一樣的,實現(xiàn)讓你我二人一人一只的愿望。”
別說孝賢太子做不到,他總能達成所愿。
這是一個擁有覺醒血脈的世界,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聞時頌在沈里的深思中提醒:“在灰鸚鵡事件之前有個前提,也許你已經(jīng)忘記了,就在那前不久,我們剛剛因為紙鳶的問題大吵了一架。”
就是沈里掛在他家里的紙鳶。
沈里順著聞時頌的提醒漸漸有了思路:“如果不把灰鸚鵡給我們,我們想要看它學舌,就只能去皇兄的宮殿?他在給我們創(chuàng)作和好的機會?”
聞時頌點了點頭。
雖然他也是在用這件事舉例時,才終于意識到了皇兄當年的良苦有心。但不得不說,這真的是個很好的辦法。
可惜,當年的他們都沒能意識到。
沈小里倒是每天顛顛的跑去東宮看灰鸚鵡,而聞時頌卻是個天生犟種,寧可一眼不看,也不想再去東宮“礙眼”。
至少他當時是這么覺得的。
皇兄對此到底會如何想,如今的他們誰也不得而知,聞時頌也只是對沈里說:“你老師布置的作業(yè)目的差不多也是一樣的,想讓你對一個人的行為多幾層思考。”
沈里也終于有了思路,開始在紙上開動想象。
第一種可能性,大概就是和太子妃保持距離了,雖然沈里至今對“太子妃”這個稱呼有點尷尬,可他必須也得承認,這對于古人來說是個挺有分量的位置。
而小顏夫子的顏值又實在能打,是個過于能當?shù)溗拇竺廊恕?br />
如果不想給好事者提供可以發(fā)揮的空間,主要原因也包括了太子這個神經(jīng)病的行為太不可預測,他倆最好保持距離。
第二種可能則是為了欲揚先抑,給自己老師輕松愉快的教學風格,先做一個過于嚴肅古板的鋪墊,先降低沈里的預期,才能讓他在隨后的課堂上提高對學習的積極性
不得不說,如果真的是這個目的,那小顏夫子是相當成功的。
沈里確實對接下來的外出教學十分開心,并真的學到了不少東西。
第三種、第四種可能……
直至寫到第五種沈里才終于卡主了。
反倒是聞時頌頗為自戀的替沈里寫了一個附加分,好比為什么岑夫子要留這樣的作業(yè),甚至刻意強調了可以找場外求助。就是為了通過這個作業(yè),來給他這個愛吃醋的太子殿下吃一顆定心丸,讓他知道早上都發(fā)生了什么,不要在以后破壞他們好好的教學進度。
沈里一臉匪夷,他和聞時頌實際是什么情況他們自己知道,聞時頌為什么要吃醋?
太子殿下正襟危坐:“是的,我不會,但你寫上這個應該可以加分,畢竟這是你們老師自己小心眼。”
兩個笨蛋迅速達成一致。
岑老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
瞎扯淡小劇場:
當年的皇兄在想什么呢?
他當然是一計不行又在想一計啊,為了幫助笨蛋弟弟交朋友,哥哥真的付出了很多。
*稍微動一點腦子……:這句來自網(wǎng)絡,我忘記是在哪里看到或者是個表情包啥的了。
第43章 入主東宮第四十三天:
翌日。
小顏夫子的地獄早讀照常進行,除了沒有考試,多了背誦檢查,和昨天的早讀竟沒有任何差別。
在經(jīng)歷了自家?guī)熥嫔鷦有蜗蟮摹奥糜巍毙≌n堂之后,小顏夫子也完全沒有打算改變自己古板的教學風格,昨天真的只是一個一如他所說的相對溫和的開始。
沈里瞳孔地震。
看了看眼前漂亮但古板的夫子,又低頭看了看手上《后鑒圖說》的厚度,帶著一絲不可置信又覺得怎么可能的飄忽語氣,試探著問了一句:“您的目標不會是讓我把這一本都背完吧?”
小顏夫子笑容依舊是那么漂亮和善,他微微垂頭,任由熠熠生輝的銀色長發(fā)滑過肩頭,柔聲表示:“怎么可能呢?殿下說笑了。”沈里還沒有來得及慶幸,就聽到對方繼續(xù)說,“背完了《后鑒圖說》,我們還有《帝鑒圖說》啊。”
這倆是一套教材。
只不過一本記錄的大多是歷朝歷代皇帝或英明或愚蠢的事例,而另外一本記錄的是皇后的事例。
沈郎君一想到這兩本書加在一起的厚度,就頓時生無可戀了起來,并很快就舉一反三的意識到了,背完《帝鑒圖說》也并不是故事的終點。沈里整個人都要不好了,破罐子破摔的進行負隅頑抗:“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就是背不會,會怎么樣呢?”
反正他又不用高考,對吧?沈殿下在絕望中反倒是看到了希望的花。
小顏夫子也沒有說什么“學習是給您自己學的,不是給我學的”廢話,這種話是詐唬不到沈里這種已經(jīng)不知道經(jīng)歷過多少老師的學渣老油條的,他只是放下了手中卷著的書,長嘆了一口氣。
美人連凝眉都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謫仙之姿,只是口吐出的話語卻略顯魔鬼,他說:“您知道弘文館的夫子一般都是怎么懲罰皇子公主的嗎?”
沈里一愣,還有人敢懲罰皇子公主呢?
然后他就意識到了,也不知道是電視劇給他的靈感,還是他的親身經(jīng)歷,反正腦海里莫名就靈感迸發(fā),領悟到了小顏夫子的言下之意。——皇室的夫子確實不敢真的體罰龍子龍女,但他們可以打伴讀啊,一個皇子公主至少有四到八個伴讀,一天打一個,都能輪到下個禮拜。
沈里這個太子妃沒有伴讀,但他有春華秋實啊。
想到這里,沈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經(jīng)睜到了老大,他對眼前人畜無害的小顏夫子連連搖頭:“你不會……”
小顏夫子卻回了一個“我會”的堅定眼神,然后委婉表示:“本來臣也不想一上來就和您說這些的。”
意思就是以后還真的打算這么干唄?
真卑鄙啊你!!!
但不得不說,這一招也是真管用,至少對沈里很管用。用身邊人威脅根本沒把下人當人的天潢貴胄未必有行,可對于沈里來說,卻像是被直接拿捏住了七寸。
他對此毫無辦法,只能一邊氣鼓鼓的看著手上的課本,一邊……狠狠的把這些該死的知識記到了自己的腦海,一個字都不敢出錯。
精準因材施教的小顏夫子笑的還是那么好看,就像是一副工筆畫,只不過他的身后多出了十個大字——臣畢竟也不是什么魔鬼。
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很少有比他更可惡的魔鬼了!沈郎君如是想。
等岑老夫人下朝來弘文館給上課時,沈里背會的內容已經(jīng)比昨天多了一倍還多,但小顏夫子竟然還肝膽大言不慚的表示:“看來殿下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臣會努力的。”
果然是一朵歹毒的食人花。
但食人花在老師主場之后,就再次進入了隱身模式,讓人一點錯都挑不出來。
岑老夫人先拿出了沈里昨天考的卷子,她已經(jīng)連夜批改完了,并對沈里欠缺的知識方向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然后,她又看了看沈里寫好的作業(yè),很是滿意的表示:“殿下是有大智慧的人。”
一如她昨天在和沈里的相處中對沈里的判斷,常識極度匱乏,但其實人并不笨,甚至可以說很有靈性。
而很巧的是,這樣的人岑老夫人剛好教過。
準確的說,就是鄉(xiāng)野出身的太后。她從小長在閉塞之地,那注定了她不會知道大理寺和刑部有什么區(qū)別,大臣朝服的顏色有何種講究,但她的聰明又幫她迅速在深宮之中立了足,團結了一切可以團結到的人脈,讓她和兒子得以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
沈里第一份作業(yè)已經(jīng)答的很全面了,岑老夫人只補充了一點:“您忽略了有可能這真的只是出于仲卿個人的惡趣味。”
一個人做事的動機可以有很多種,但也有可能單純只是這個人神經(jīng)病。
沈里先是不可置信的長大了嘴巴,然后才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他指向小顏夫子道;“你早上故意詐唬我!”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打春華秋實的吧?
小顏夫子眨眨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道:“您可以試試看,那是不是一個詐唬。”
沈里……
還真的不敢賭,也賭不起,畢竟那可是春華和秋實啊。
可惡!
至于第二份作業(yè),岑老夫人根本連看都沒看,只是丟給了徒孫幫忙批改,并表示對照錯了的部分由他明天早讀的時候給太子妃講解。
岑大儒真的是連掩飾都懶得掩飾,所謂的幫助太子管理東宮只是一個借口。
在確定沈里并沒有忘記昨天的課外教學內容之后,岑老夫人很快便進入了今天的正題,這再次出乎了沈里的所料,并不是各個衙署職能的眼神,老太太笑容可掬的表示那是明天的內容,人不能一直學習一個東西,總需要換換腦子。
今天的課程內容,真的就是圍繞小顏夫子讓沈里背誦的《后鑒圖說》展開的。
只不過老夫人說的是:“想必您已經(jīng)很了解我們書上的第一位皇后了,她是歷史上最有名的賢后之一,謙恭節(jié)儉,出身高貴。而她的父親正是歷史上有名的三朝元老……”
話題莫名其妙就拐上了賢相如何選拔人才,幫助皇帝更好的治理國家。
學了一天下來,沈里滿腦子都是任用賢才,如何分辨君子與小人,以及如何在可用之人有限的情況下達到更好的辦事效果,一言以蔽之,沒有絕對的垃圾,只有放錯地方的資源。哪怕是臥龍鳳雛,也有屬于他們發(fā)光發(fā)熱的位置。
一直到下午三點,岑老夫人的陰謀小課堂才終于結束。
沈里拿著今天的作業(yè)離開了弘文館,一路上都在想著,如果我是XX賢后的爹,我該如何在朝堂人才凋敝的初期,與世家斗智斗勇。
等等,不對啊,我學的不該是如何當賢后嗎?
怎么現(xiàn)在在揣摩賢后她爹啊。
在少年沈里還在反思自己的讀書定位時,無獨有偶,太子聞時頌也在面臨人才選拔的問題。之前說了,春闈在即,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科舉結束之后,吏部的官員銓(quan)選。
這也是沈里今天在課堂上學到的。
在大啟,不是說你考上進士,當了狀元,你就能直接走進官場了。甚至可以說這才是一個開始,你只是獲得了一個可以當官的資格,至于具體能當什么官,還要等吏部的審查與銓選。
這個考察的過程可長可短,就大啟來說,一般來說是一年。
因為不僅要考察,還有去各部門的實習培訓時間。
用沈里的理解就是醫(yī)學生的大五,要在醫(yī)院的各部門都輪一圈,當一個不僅沒什么工資,還要倒貼錢上班的實習生。
實習差不多結束后,就是真正的吏部銓選了。
也就是一場大型的校園企業(yè)直聘。
進士們和朝廷的各個衙署之間會有一個雙向選擇的機會,經(jīng)過一系列的篩選,才能決定未來的“就業(yè)方向”。
而在新一屆的進士來之前,肯定要先安排好老一批進士的歸屬。
這也是韓大人那么著急把兒子塞到吏部的原因,如果再晚一點,韓樂風就要跟著下一批進士整整等待一年了。
如今臨時“插班”進去,雖然讓一部分衙署缺少了對韓樂風的了解,但是有一個當仆射的爹,他就不會缺少機會。事實上,韓樂風未來要去哪個部門,他爹和他娘早已經(jīng)在家里就給他選好了,如今只是走個過場,韓樂風主要參與了“實習”地方的也是這個衙署。
而聞時頌此時前往吏部,一方面是作為太子,每年都要在這些“管培生”面前進行的政治作秀,另外一方面也是順便看看能不能選幾個合適的人才。
雖然在這一批人里,有韓樂風這樣的關系戶,但也是有真材實料去年靠科舉考上來的人才的。
包括狀元郎在內的進士都在其中。
太子聞時頌看著他們,就像是在看著自家菜地里茁壯成長的大白菜,身邊陪著不少東宮與六部的官員,他們一個個都急得不行,因為太子提前來了,什么都還沒有準備好,也沒有通知到位,聞時頌的突擊檢查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而這些儲備官員們根本不知道此事,還在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等待著太子的大駕。
好巧不巧,韓家玉郎正在與人爭辯。
一般來說,聞時頌是從不會去搭理這些事的,他只喜歡看戲,但他聽到了這些人爭辯的關鍵詞——沈里。
能與韓樂風聚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人呢?
自然只可能是頂級的官二代和世家子弟啊。
而在這些人中,有不少是連聞時頌都覺得眼熟的人,有韓樂風這樣與沈里從小針鋒相對到大的“敵人”,也有能和沈里說上幾句話的“朋友”,其實有兩個甚至當過皇子或者公主的伴讀,也怪不得聞時頌覺得眼熟。
至于他們?yōu)槭裁春枚硕说恼f到沈里,其實也挺好理解的。這就像你們一屆的同學,有人考公,有人讀碩,還有人過了大廠面試即將入職,而偏偏有那么一個……
已經(jīng)嫁入豪門,還有可能直接當他們的頂頭上司。
同屆生聚在一起,不討論他都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討論的方式也分單純的討論,還是背后蛐蛐。有人為了討好韓樂風,知道韓樂風過去和沈里不對付,就明里暗里揶揄了沈里兩句,當然是沒有提沈里名字的那種。沒想到韓樂風不僅沒買賬,還一下子就發(fā)了火,非要對方說清楚,他到底在暗諷誰。
對方被弄的下不來臺,索性就和韓樂風剛在了這里。
聞時頌似笑非笑,陪在他旁邊的官員們已經(jīng)在汗流浹背了,剛剛他們還把這一批的候選官員們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結果現(xiàn)在就給他們整了個這?
作者有話要說:
瞎扯淡小劇場:
聞時頌:沈里不是金子也不是銀子,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這很正常,我們應該尊重每個人的審美差異,我只想說,永別了!你這沒品的東西!
*吏部銓選:這個也是唐宋真實存在過的選官機制,到了明清才漸漸消失。
不過文里寫的流程和現(xiàn)實里不太一樣哈,都是為了劇情服務,請勿當真。
第44章 入主東宮第四十四天:
“殿下息怒啊。”
一群吏部官員,當下就嘩啦啦的跪倒了一片,膽子小的已經(jīng)在懊悔自己今天為什么非要湊上來了。
畢竟以本朝這位太子眾所周知的脾氣和行事風格,不管他和自己的太子妃感情怎么樣,對方這么當眾被下了面子,太子絕不可能無動于衷,也不可能不動怒追究。甚至說不定在這位心里,這事已經(jīng)從對太子妃沈里的侮辱,升級到對他對整個東宮的挑釁了。
這事眼瞅著就要沒辦法收場了。
現(xiàn)在大家只能心存僥幸的希望,太子殿下這回能稍微氣的輕一點,不要殃及太多無辜,至少自己真的很無辜。
而這也是挑事的吳仁早就期盼的結果。
是的,吳任是故意的。
雖然他一開始想演的是為了巴結韓樂風,而拉著韓樂風一起羞辱沈里,好引得太子動怒的戲碼,可惜,韓樂風也不知道抽的是哪回風,沒按照他預先排練好的劇本走。不過沒有關系,這也頂多是沒能拉著韓家一家下水而已,其他的部分還在他的掌握之中,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甚至因為吳仁和韓樂風的僵持,讓這一幕的爭執(zhí)變得更加真實,也吸引到了更多圍觀群眾的眼球。
等后面不管聞時頌這個太子是當眾大發(fā)雷霆,還是事后精準打擊報復,今天的這一幕都一定會讓許多人印象深刻,讓八卦甚囂塵上。大家議論紛紛,不愁事情不鬧大。
吳仁只恨自己演的還不夠刻薄,不夠討人厭。
聞時頌看破這個針對他的局了嗎?他當然猜到了啊,這么低端的激將手段,他要是都看不破,他也就別玩什么與天斗與地斗了,連沈里都斗不過。所以聞時頌的下一句是:“真巧啊,明知道孤今天要來,還費盡心機專門給孤演這么一場大戲。”
“臣等萬萬不敢,萬萬不敢啊,請殿下明察。”群臣大呼冤枉。
不只聞時頌猜到了,在場不少的人精都隱隱約約已經(jīng)有了猜測。所以他們說的是自己不敢,而不是此事不真。說真的,這一批進士的手段還是太過稚嫩。平日里在私下不能說這些?非要專挑太子來的這天說?是生怕太子聽不到嗎?誰會這樣做壞事?
只是這一招也確實歹毒,因為不管聞時頌上不上當,這事都注定要沾一身腥。
假設聞時頌上當了,當真了,真為了此事站出來和一個口出狂言的小小進士計較,很顯然太子一定會成功,對方肯定會被收拾的很慘。可與此同時,也會給背后之人很大的操作空間,眼瞅著春闈在即,正是選拔人才的關鍵時刻,太子這么對讀書人,會讓多少人兔死狐悲,心下戚戚?
對方但凡稍微煽風點火一下,說自己并沒有侮辱太子妃之意,暗諷的是別人,是太子自己太敏感,太戀愛腦,非要對號入座,這事就能成為聞時頌這個太子好些年的黑歷史。
在人才籠絡方面,東宮勢必會多出許多根本不必要的阻礙。
可如果像如今這樣,聞時頌看破了對方的詭計,還當場直接挑破說了出來,就可以破解對方的陰謀了嗎?
很顯然不是啊。
自己的太子妃這樣被人侮辱,以聞時頌平日里的暴烈性格會毫無作為?知道的說一句太子理智,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是有多嫌棄太子妃呢。
在大將軍沈青起剛剛戰(zhàn)勝蠻族、為國為民立了這么一功的時候,太子這般薄待她的親弟弟,是想徹底得罪武官集團嗎?至少嘯鐵衛(wèi)一定不會高興。哪怕是平日里一直跟著聞時頌的舊臣,多少也會有寒心之感啊,連自家人都保護不好,誰還要跟著這個老大?
一根蘿卜兩頭切的陽謀,對方怎么都能惡心聞時頌一把。
甚至是直接懟臉告訴聞時頌,我就打算這么惡心你,你只能從惡心和更惡心之中選一個,來吧,讓我看看你會選什么。
聞時頌會怎么選呢?
那當然是有仇當場就報啊,他就不是一個什么會隱忍下來的性格,也只信奉武力威懾。這是聞時頌傲慢性格中最大的弱點,他自己知道嗎?知道啊,可他根本沒打算改。他也不覺得為沈里出頭,有什么需要權衡利弊的,他永遠不會為這種事覺得不值,只會惱怒自己做的不夠。
是的,聞時頌如此生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生自己的氣。
氣自己還是不夠強大,氣自己往日里表現(xiàn)出的對沈里的在意還是不夠多,才會讓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敢拿沈里的事情找他開刀!
這也是他皇兄小時候教會他的,人生在世,不可能沒有軟肋,而我們要如何保護自己的軟肋呢?
辦法千變萬化,但萬變不離其宗,說白了也不過兩個核心,要么遮掩自己的在意,不讓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軟肋是軟肋,不讓人意識到拿捏住這個就能拿捏住你;要么讓所有人都意識到,招惹了他的軟肋勢必要付出極大、極大的代價,大到對方根本不敢招惹。
而聞時頌只可能選擇后者,因為前者聽起來就十分的愚蠢。
“所以,你其實很在意里里。”孝賢太子再次給他年幼的弟弟上了一刻,那個時候聞時頌還是個陰郁的小蘑菇,又陰郁又暴躁,但是很容易就被哥哥套了話。
聞小頌生氣的看著他的皇兄,既沒說在意,也……一直到最后都沒說不在意。
但一直到今時今日,聞時頌才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內心,或者說他終于覺得不能再逃避下去,他確實挺在意沈里的,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而且承認了也沒什么好丟人的。
他就是在意啊,怎么樣?
聞時頌不僅會直接替沈里抱不平,還準備親自動手。不然這些年太子性格糟糕的傳聞哪里來的?因為他遇到過太多次這種暗虧了,而他沒有哪一次會老實服輸。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在外面的風評,就喜歡別人這種快要恨死他了但又干不掉他的感覺。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任何過度解釋自己行為的想法,打你就打你了,還要什么理由?聞時頌雖然熱愛與人斗爭,但也要分什么人,像對付吳仁這種,他就更喜歡把政斗直接變成拳拳到肉的武打。
可惜,聞時頌最終沒能如愿。
亦或者是沈里的錦鯉buff準時上線,哪怕他本人并不在場,對方也只是陰陽怪氣背后蛐蛐了他一下,命運也會幫他找回場子。
聞時頌什么都還沒有來得及做,韓樂陶已經(jīng)站了出來。
韓樂陶這個名字,一看就和韓樂風有關系。兩人也確實有點關系,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兩人都出自五姓七望的韓家。
只不過韓樂風的爹是尚書省右仆射的大韓大人,而韓樂陶的爹是擔任東宮詹事的小韓大人。
之前韓詹事就說過的,他和妻子只有一個女兒,去年考上了進士,即將步入官場。對方便是這一屆正在吏部等待銓選的進士。
韓小娘子不僅是個女進士,還是當朝探花。
她站出來也不是為了幫韓樂風這個遠方表親,兩家并不熟,從她之前和其他女進士站在一起,根本不和韓樂風這幫衙內搭話,就能看得出來他倆到底有多生疏。但她不能允許她爹的頂頭上司(之一)被人如此侮辱。
在這個主辱臣死的社會風氣下,她勢必會站出來維護東宮的臉面。
韓樂陶表示:“你到底在說誰,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不會以為不說出對方的名字,這事就真的能被含糊過去吧?”
吳仁樂了:“我不說你都知道?這么厲害?怎么知道的?讀心嗎?”
韓小娘子也樂了,因為真的可以欸。
這可是個能覺醒血脈,血脈還千奇百怪的世界。甚至都不需要勞動別人,韓小娘子自己就可以。
“大家都知道的,我們韓家的血脈來自司命。”
如果沈里在這里,他肯定會點頭應和,因為之前王夫人來感謝他時特意說過的,她兒子覺醒了少司命的血脈,當時沈里還疑惑過少司命的血脈是個什么樣的血脈。
“而我不才,正襲成了大司命的察施。”司命是掌管人類生命的神,在《九歌》中有過記載,而其中說過司命有兩位,一位是少司命,一位是大司命。而大司命有七布施,其中之一的察施便是不用問對方就能察覺到對方的心。
和能聽到別人心聲的能力有點像,又不完全一樣,但總之只要吳仁配合,韓樂陶真的可以用血脈探查到對方到底在內涵誰。
讓他沒有辦法再甩鍋狡辯。
吳仁一下子就有點慌了,不是沒想到會有這種血脈,而是沒想到這種血脈就在現(xiàn)場,此時此刻就能夠破案,打亂了他全部的計劃。
一旦坐實了他在故意侮辱皇室,那這個兩頭堵的圈套就不存在了,太子可以理所當然的處罰他,他們也沒有辦法在再這么多人都輕身經(jīng)歷后再顛倒黑白。
吳仁慌不擇路的為自己辯解:“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萬一你故意誣陷我呢?”
“這不是巧了嗎,刑大人,你的獬豸(xie zhi)血脈有了用武之地。”聞時頌也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全場先是一片寂靜,然后就是嚇的齊齊下跪了。
獬豸是能辨別是非曲直、善惡忠奸的神獸,擁有這樣血脈的大臣能做什么已不言而喻。對方?jīng)]辦法聽到別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測一測韓樂陶有沒有在說謊還是輕而易舉的。
血脈套娃了屬于是。
吳仁徹底癱軟在地,再沒了半分辯解的余地。
雖然這場面和聞時頌預想的不太一樣,但效果卻很是不錯。
只有韓樂風這個腦子不太靈感的紈绔最后搞了個節(jié)外生枝,他揮舞著拳頭,義憤填膺的對吳仁說:“我知道你以為你這樣至少還是侮辱到了太子妃的,但丑人多作怪的只有你自己,我能夠覺醒血脈全靠太子妃,他的能力比你一位強大的多,也有用的多!”
全場一片嘩然。
讓人覺醒血脈?這是真的嗎?群臣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太子。
聞時頌已經(jīng)想罵人了。
但韓樂風這一回真的不是為了和沈里作對,他和他娘王夫人一樣,發(fā)自肺腑的相信他覺醒的血脈是沈里給他的,所以他真的只是好心,想要給沈里找回場子。
他不希望沈里被任何人小看,他嫁給太子只是他選擇了愛情,不代表他這個人就只能靠太子。
聞時頌、聞時頌能說什么呢?他只能在心里想著,不管沈里覺沒覺醒血脈,也不管他覺醒的到底是什么,他未來的力量都只能是幫別人覺醒血脈了。別問他怎么做到,他總能想辦法幫沈里做到!
但實際上……
沈里真的可以。
他也正在證實自己的路上。
這事說來也巧,就在今天差不多的時間,沈里從弘文館下課,明明已經(jīng)都快要回到東宮了,才想起來他的作業(yè)忘記拿回來了。
他當時有兩個選擇,要么讓人去給他取回來,他先在東宮自己讀書;要么靠自己的記憶力,把岑夫子布置給他的作業(yè)默寫出來。
沈里選擇了第三種——自己去拿,還能趁機遛狗。
自從開始上學,沈里已經(jīng)有兩天沒有遛狗滾燈了,熱情小狗依舊熱情,可看上去真的委屈極了。沈里根本見不得他的小狗這樣,當下就決定擴大彪子老大和滾燈的版圖,從東宮開始向皇宮延伸,當然,以防萬一,他還給彪子老大也套了個牽引繩。
彪子老大也是頗通人性,大概是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不能隨便造次,它也很配合的讓沈里給它穿上了那傻乎乎的繩子衣。
然后一人一貓一狗就這么上路了。
說真的,只要是不用讀書,讓沈里干什么他都會覺得很開心,哪怕是重走一遍上學路,他也樂的不行。
而就在今天梳了個高馬尾的沈里快要抵達弘文館時,他也和聞時頌一樣,在宮道上旁聽到了一場現(xiàn)場爭執(zhí)。
只不過聞時頌聽到的是別人蛐蛐沈里,而沈里聽到的是別人公然霸凌顏仲卿。
這事乍一聽很荒謬,但仔細一想其實還挺有邏輯的,首先就是顏仲卿長得太好看了,是那種男人公敵的好看,從小到大被叫小白臉的次數(shù)不計其數(shù)。他本就一直是別人嫉妒的對象,如今又因為走了師祖的關系,而當上了太子妃的夫子,嫉妒他的人可想而知有多想搞他。
而這些人膽敢來霸凌顏仲卿的底氣,就是顏仲卿是個普通人。
在這個力量為尊的世界,普通人真的很受氣。不然孝賢太子也不會在當年提出對血脈力量者的約束,像清河公主那樣讓一個普通人欺負了的,實在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血脈力量者在理所當然的霸凌普通人。
而小顏夫子就深受其害。
沈里雖然和小顏夫子在教學理念上有一些小小的分歧,但他也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夫子被這么欺負,哪怕對方不是他的夫子,他也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fā)生。
沈里出面解決事端都是小事,他畢竟是太子妃,都不需要他說什么,只他走出來,一個眼神過去,就能讓所有人噤若寒蟬。
沈里真的很生氣,一邊想著朝廷招人這么寬松嗎?什么歪瓜裂棗都能當官了?一邊想著他一定要幫小顏夫子找回場子。
只不過沈里幫人的手段實在是有些老套,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太擅長打臉那一套。
他只會想,不就是覺醒血脈嗎?你們在神氣什么?信不信我明天就讓小顏夫子也覺醒血脈啊?!
作者有話要說:
*韓詹事的女兒考上了進士:這段在28章有過提及。
第45章 入主東宮第四十五天:
別人信不信,沈里不知道,反正……
他自己是不信的。
因為覺醒需要先完成覺醒條件,他不要說完成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讓小顏夫子覺醒的條件是什么。
等沈里想起來去查看游戲面板時才更絕望的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在游戲面板上找到小顏夫子的覺醒按鈕,他研究半晌也沒研究明白這是為什么。是小顏夫子的個人問題,還是他的操作問題,亦或者是他的金手指哪一步出了差錯。
但有一點沈里可以肯定,他不愿意就此死心,就像他一開始不知道摁了多少遍退出鍵一樣,明知道沒有結果,還總想試試,萬一真的退出了呢?
既然在宮道上不能覺醒,那就回東宮看看嘛,如果東宮也不行,還能去清風觀門口試試啊。
說不定讓人覺醒和所處的方位也有關系呢?
這原理就有點像打麻將、玩撲克輸了,人是不會懷疑自己的牌技的,只會懷疑是不是今天穿的衣服顏色不對,是不是坐的朝向不對,亦或者是不是因為出門的時候吃了一口小小酥(輸)。
總之,沈里接下來就開始極力邀請他的夫子去東宮小坐了。
顏仲卿本來是不想去的,就像沈里昨天在作業(yè)里寫的那樣,他在第一天的早讀就安排考試,除了個人性格以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避嫌,保持距離。
這里倒不是因為太子是個愛亂吃飛醋的神經(jīng)病。
而是因為顏仲卿本人就是這么一個孤僻的性格,他與大多數(shù)的人都習慣性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用現(xiàn)代話來說就是有點社恐。
只不過大多數(shù)的社恐是不善交際,而小顏夫子是不愿交際。
在他的骨子里,是有那么一點點傲慢的,他根本不屑和人進行無效社交。而什么是他眼中的無效社交呢?就好比一旦有人和他稍微走進一點,對方總會充滿惋惜的看著他說“唉,你怎么就沒覺醒血脈呢?”、“你要是能覺醒血脈就好了”以及“真可惜啊,就真的沒有什么辦法了嗎?”。
顏仲卿很清楚,對方說這話時,未必就懷揣什么惡意,甚至不少人都是發(fā)自真心的在替他惋惜,就像看到一個有瑕疵的美玉,世人皆愛圓滿,肯定會覺得遺憾。
但這是個活生生的世界,不是什么書坊里的話本,哪有什么注定的完美結喂,于小衍局呢?
顏仲卿實在是經(jīng)歷了太多次這樣的對話,他聽也聽累了,說也說累了,這樣的無效社交在生活里還有很多,他真的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
包括這些因為他是個普通人,就不斷試圖霸凌他的人,他都覺得他們很蠢。
這倒不是說他有什么很好的解決辦法了,他畢竟是人不是神,還是個普通人,根本無力阻攔生命里不斷滲入的惡意,他只是很麻木的站在那里,看著眼前愚蠢的蕓蕓眾生。
然后……
他就迎來了一場入室搶劫一般的友誼。
就,主觀上顏仲卿是知道要感謝太子妃的仗義相幫的,他沒有那么不識好歹。他會先對太子妃鄭重其事的道謝,再回家精挑細選上一份足夠表達感謝的貴重禮物,最后還會不厭其煩的對別人宣揚太子妃的美德,但他并不打算因為這個就走進沈里的生活圈啊,也不打算讓沈里走進自己的。
可有些時候生活真的不是劇本,別人控制不了顏仲卿,顏仲卿也控制不了別人。
這位沈家的小郎君根本不講道理的,他就像一個劫匪,直接踢開了他的家門,一邊說著“我們以后就是朋友啦”一邊直接就拉著他去他家做客,完全沒有聽到他的拒絕。
事實上,沈里是真的沒聽到。
準確的說,是沒有聽懂。
小顏夫子拒絕人時也是十分委婉的,畢竟沈里剛剛救了他,他怎么可能對沈里說太重的話呢?面對沈里的邀請,他甚至是先對沈里表達了半天的感謝了,在自覺已經(jīng)表達了足夠的想要去的情感之后,才說了一句可惜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但一心想帶著顏仲卿回去研究一下金手指的沈里,他的腦回路是,他說他很想來欸,只是被事情絆住了。那我?guī)退鉀Q了事情不就可以了嗎?
他現(xiàn)在是太子妃,有什么是他解決不了的?
真解決不了,還有聞時頌的太子身份可以狐假虎威啊!
“走吧走吧,放心交給秋實和洪梁,他倆超厲害的,就沒有他們解決不了的問題。不過我們在回東宮之前,得先完成遛狗的任務,夫子你的體力怎么樣?”沈里很努力的想要炫耀他最近遛狗練出來的體力,他終于不再是過去那個出門一會兒就需要一天時間來治愈的廢柴了。
“可,我,呃……”顏仲卿甚至不知道這個話題是怎么如此絲滑就跳到了遛狗上的。
“你走不動?那你坐肩輿吧。”沈里出來的時候是讓人帶上了肩輿的,生怕自己能走出去卻走不回來,如今正好拿來能用。
“不不不。”在太子妃如此的盛情難卻下,小顏夫子都有點不會說話了。
沈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是走不動,那是他們打你了?”一驚一乍的小矮子當下就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霸道太子的影響,反正現(xiàn)在的太子看起來也挺霸道的,當下就要回去找那些小官員麻煩。
“沒有沒有,他們并沒有動手。”準確的說是還沒有來得及,但這個已經(jīng)不重要了,顏仲卿心累表示,“我們去遛狗吧,它看起來都有點等不及了。”
“好!”沈里還開心的把彪子老大分給了小顏夫子。
有時候社交悍匪太熱情了,社恐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兩人就這么莫名其妙的一起遛了貓和狗,然后又一起回了東宮,還一起莫名其妙和太子吃了一頓晚膳。
是的,太子也在。
事實上,顏仲卿和沈里一起回到東宮時,聞時頌也是剛剛從吏部回來,也不過就比他們早到了幾步而已。
聞時頌當時沒看沈里,還挺開心,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去接人放學,哪里想到他這邊剛準備再次出門,就看到了沈里和顏仲卿一起相談盡歡的進門。
一個嘰里呱啦的說,一個保持漂亮的微笑,安靜傾聽。
兩人美的就像是一幅畫。
讓聞時頌很想當場就去撕碎的畫!
聞時頌這個神經(jīng)病吧,就是這樣難伺候,你說你討厭沈里,那不行,你說你喜歡沈里,那也不行,沈里說討厭你或者喜歡你,那就更不行了。
尤其是聞時頌今天剛剛才在心里承認了自己對沈里的在意,就迎面遭遇這樣一個暴擊,換誰誰受得了?
以前是稀里糊涂的生氣,如今是清醒的生氣。
但總之就很生氣沒錯了。
沈里完全沒get不到,因為聞時頌平時就是個bking,話很少的那種,生氣的時候也只是比平時話更少而已,但該干什么還是會干什么,好比讓東宮廚娘做的都是沈里愛吃的啊,在沈里問他可不可以讓自己的新朋友一起留下吃飯的時候冷硬的點點頭啊,他甚至都只敢在沈里注意不到的地方給顏仲卿甩眼刀……
這讓沈里怎么發(fā)現(xiàn)?真的和往常沒什么區(qū)別嘛。
當然,如果這種單方面的冷戰(zhàn)時間長一點,或者只有他們兩個人,沈里大概還是能后知后覺的意識到,只是現(xiàn)下真的沒有那個土壤。
沈里全程不是在給新朋友介紹這個超好吃,就是在說那個他超愛吃,仿佛在世界上就沒有不好吃的東西。在吃飯的百忙之中,沈里還不忘研究他的游戲面板,結果你猜怎么著?它現(xiàn)在又亮啦。
沈里整個人都驚了。
這到底是什么原理?
為什么之前跟死了一樣,如今卻又突然出現(xiàn)了“待覺醒”的選項?
沈里實在是研究不明白,但無所謂,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金手指終于能用啦!那肯定要趕緊抓緊時間看一下覺醒條件啊。
然后就給看沉默了。
覺醒條件的任務彈窗和之前給彪子覺醒時差不多,一來一回就兩條,第一條是給顏仲卿XX,XXX以及XXX(待完成),第二條是讓顏仲卿給你一份禮物(待完成)。
但問題就出在了這第一條上。
除了要給小顏夫子送文房四寶以外的大量資源外,還多來一個答題鏈接,旁邊明確標注了正確率需要多少的硬性條件。
哪個好人家玩游戲還要考試啊?
太子妃怒而掀桌。
好吧,他也得承認,這種答題任務,在游戲里也是有的,尤其是在古風類的游戲里,那真的是屢見不鮮。
可問題是玩游戲可以作弊,一邊打開游戲界面,一邊直接用手機問智能AI,保證能讓答題率百分百。
他如今要怎么作弊啊?
找聞時頌問嗎?
沈里一愣,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啊,他看看左手邊的學霸聞時頌,又看了看右手邊的小顏夫子,當下就點開了題目,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天時地利的好時候了,有一種他要是不趁著現(xiàn)在趕緊答題,一定會錯失良機的感覺。
然后,聞時頌就卡在了題目上,因為這個答題和他想的不一樣。
上面只有兩道題目,一道是給小顏夫子背誦多少多少《后鑒圖說》和《帝鑒圖說》,另外一道是需要完成多少次作業(yè)。
沈里整個人都要不好了,痛苦難過了一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好,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整個人都萎靡了。
偏偏在聞時頌問他的時候,沈里還不能說真實的原因,只能搪塞表示:“如果你能幫一個人,但幫對方的條件非常非常痛苦,你會幫嗎?”
聞時頌挑眉:“幫誰?”
“沒有誰,我就是舉個例子。”沈里這個慌撒的就很沒用技術含量。
聞時頌根本不信,只是繼續(xù)問:“需要付出什么代價?”顯而易見的,冷臉做飯的太子殿下又打算出手幫忙了,雖然他到現(xiàn)在為止還在生昨天的氣。
沈里苦大仇深的回答:“需要你背完一整本的書。”
聞時頌:“……”本來他還覺得沈里真的遇到了什么難事,現(xiàn)在開始有點相信這小傻子真的只是睡糊涂,在胡思亂想了。但聞時頌還是略顯茫然的追問了一句,“背書很難嗎?”
沈里:“!!!”老子再也不要和你說話了!
這回輪到沈里生氣了。
兩個笨蛋一直到聞時頌把沈里送到弘文館,都沒能意識到彼此的真實心意。沈里不知道聞時頌在生氣,而聞時頌不知道沈里為什么生氣。
聞時頌一邊想著,我的生氣還沒哄好呢,現(xiàn)在還得反過來哄你?
他是那么好說話的人?
他是。
“晚上放學我?guī)湍阕鲎鳂I(yè)?”太子殿下的講和方式也挺硬核。
沈里卻只是哼了一聲。
“……這樣你才有空回家和你祖父一起吃晚飯。”
“你是我全世界最好的朋友!”沈里立刻叛變了自己,驕傲宣布聞時頌的唯一性。
太子莫名其妙的就也爽了。
新朋友又怎么樣?邀請來東宮做客又怎么樣?他是沈里全世界最好的朋友嗎?他不是!想一想沈里有多煩上學,聞時頌就更開心了,他覺得這段友誼肯定長久不了,早晚要因為繁重的課業(yè)而翻車。
然后,保持這個良好自我安慰的太子殿下,就在下午接到沈里放學時,發(fā)現(xiàn)對方正在埋頭苦背。
并堅持要自己寫完作業(yè)。
聞時頌:“???”
因為沈里已經(jīng)想明白了,幫忙還是幫的,不就是背誦嗎?反正他本來就是要背的呀,沒有覺醒條件,岑夫子和小顏夫子就能放過他了?與其浪費了機會,還不如讓這場背誦變得更有用一些。而既然已經(jīng)到這一步了,作業(yè)也肯定要日積月累的自己寫啊。
只有聞時頌徹底爆炸。
作者有話要說:
瞎扯淡小劇情:
小姑:侄媳啊,吃點中藥調理一下吧,總這么吃醋也不是個辦法。
聞時頌:= =
第46章 入主東宮第四十六天:
聞時頌生氣的原因,很顯然不可能是因為他不支持沈里進步。
只是明明早上送到弘文館的時候,沈里還在對讀書這件事苦大仇深,如今突然就大徹大悟的愛上學習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里面必然有妖人在作孽!
至于這個妖人是誰,想必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答案。
聞時頌好不容易才成為了被沈里認證過的朋友,他怎么可能允許一個剛剛出現(xiàn)的人輕而易舉就搶走他的全部?
一直到在沈家花廳里坐下準備吃飯,太子殿下的臉色都不算好看。
沈里卻只顧得上埋首沉浸在學習的海洋里,暫時還沒能發(fā)現(xiàn)聞時頌又在不給他好臉色看。但“小姑父”陽邑縣主卻已經(jīng)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情況不妙,并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救火。在沈卻金和沈老爺子還沒過來的空擋,她遞給了自己這位遠方表親一塊蘇繡錦帕。
聞時頌挑眉,一邊嫌棄的抓起錦帕的一角端詳,一邊用眼神詢問陽邑縣主這是抽的什么風。
陽邑縣主今天穿了身八色拼接的破間裙,綾羅綢緞上點綴的到處都是波斯聯(lián)珠紋,驚鵠髻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珠寶首飾,整個人就宛如一個移動的珍寶展示架,手里還拿著一把珍珠鑲邊的團扇,稍微往臉前一檔,就是半是朦朧半是美。
只不過她口吐出來的話語卻是:“男人變帥的第一步,盡可能的遮擋丑陋的面積。”
聞時頌回答的就更直接了:“你是不是想打架?”
陽邑縣主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過來,要不是聞時頌是她老聞家的太子,她真的已經(jīng)想要放棄這個無藥可救的笨蛋了,但最后她還是說:“男人嫉妒的樣子最丑陋。”
聞時頌是在嫉妒嗎?
顯而易見啊。
他就是嫉妒。
憑什么他努力了十幾年才得到的友誼,有些人只需要三天啊?甚至哪怕是他,亦或者是他哥都沒有辦法讓沈里愛上讀書,他們得到的頂多是他們在說沈里的時候,沈里不會生氣,但是看看現(xiàn)在沈里在做什么?他在心甘情愿的把每一個字都刻在自己的腦海里,為了一個只相處過幾天的男人!
他倒不也是全為了自己委屈,只是沈里這樣是不是太不尊重他皇兄了?
“你聽我說完。”陽邑縣主真的很討厭有人打斷她說話,哪怕是太子也不行,她表示,“俗話說的壞,只要你肯吃醋,那你就會有沒完沒了的醋吃。懂?”
太子不懂,太子搖頭。
陽邑縣主只能更直白一點的面授機宜:“你吃醋能得到什么?只會是親者痛,仇者快,把你愛的人越推越遠。做事之前要分清楚主次。”
這也是上次沈小姑和前妻見面,陽邑縣主不僅沒吃醋,還能第一個去幫沈卻金找回場子的原因。
她不是不嫉妒,而是她明白她有比嫉妒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好比維護自己的愛人。
“到底是嫉妒重要,還是沈里重要?”
沈里!
聞時頌毫不猶豫的在心里回答,只可能是沈里,他也終于懂了陽邑縣主的意思。眼下的重點不是打擊情敵,也不是讓沈里知道自己的不高興,而是挽回他和沈里之間的……友誼。
說真的,每次提到這個詞,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這就是聞時頌一直想要的,可真得到了吧,他又有一種很不甘心的感覺。
聞時頌甚至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哪里不甘心,大概他就是這么一個天生掠奪者的性格。他總是很難得到滿足,得到了一,就想得到二和三。
總之,與其在這里沒完沒了的嫉妒,不如自己琢磨琢磨,如何當一個好綠茶。
“學習這么辛苦嗎?”小姑夫現(xiàn)場演示,一邊給沈里手邊推他愛吃的小點心,一邊道,“但再辛苦也不能忘記自己的身體呀,別人在意你學的多不多,但家里人只會在意你開不開心。”
沈里果然很開心,眼睛里滿是對小姑父的感動,嗚嗚,背誦真的好苦,他的腦子都快不夠用了。
聞時頌大徹大悟,并成功以縣主真是辛苦了為名,擠掉了陽邑縣主。
縣主:“……”我教你手段,不是為了讓你對付自己人的!
可惜,陽邑縣主還沒來得及和聞時頌掰扯,沈卻金和沈老爺子就一起端著杰作上桌了。這也是他們兩這么晚才來的原因,自家孫子難得再次回家,雖然消息通知的匆忙,但沈老爺子還是把這頓晚飯當做了年夜飯一樣的重視。
而沈家對于重視的理解,至少在沈老爺子這里對于重視的理解就是親自下廚。
“你阿婆哦,只會在每年我過壽辰的時候才下廚。”沈老爺子一臉的驕傲得意,對一眾小輩炫耀著自己已經(jīng)不知道炫耀了多少遍的愛情,“連你阿爹過生日都未必年年能有這個待遇呢。”
沈卻金可以作證,她也沒有,她差不多平均兩三年才能吃上一頓她娘做的長壽面。
陽邑縣主立刻就心疼了,她是個不缺父愛也不缺母愛的,也就導致了她只聽到這樣的過往,就覺得自己的愛人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恨不能千倍百倍的給她的寶寶補償回來。
但神經(jīng)大條的沈卻金卻對她對象說:“幸好我娘只兩到三年才給我下廚一次,不然你大概就見不得我了。”
陽邑縣主一愣:“啊?”
沈卻金她阿娘做飯的這個手藝吧,怎么說呢,一直以來的目標都是毒不死人。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沈老爺子可以面不改色的吃完她煮的一碗面,還能真情實感的夸上一句真好吃了。
沈里完全沒有這些記憶,但莫名的在小姑提起過去時,也隨之有了應激反應,生理性痛苦面具。
她阿婆什么都好,就是不太適合靠近廚房。
幸好,老太太的牌位沒辦法下廚,沈老爺子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在炙肉這一塊。也就是烤肉,當年在戰(zhàn)場上,沈老爺子從打獵到生火再到烤肉,那簡直是一條龍服務,好吃到整個陣營十里飄香,下屬都在嗷嗷待哺。
直至今時今日,斷臂的老管家提起當年都唾液發(fā)達。
只不過隨著年歲漸長,沈老爺子已經(jīng)很少親自下廚了,今年過年都沒有,直至沈里回來,老爺子才終于廚性大發(fā),去親自做了一頓炙烤羊肉。
“其實牛肉才香。”
可惜,大啟吃耕牛犯法,只有自然老死或者病死的牛肉才能吃,但那些肉質的口感實在是太差。沈老爺子也就在邊疆的戰(zhàn)場上當過法外狂徒,吃的還是蠻族的牛。
沈里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結果一口下去,差點被噎的送去見他祖母。
幸好聞時頌一直在時時刻刻關注沈里這邊的情況,第一時間送上茶杯,給他的后背又拍又順,才終于幫助自己的太子妃從生死的邊緣又爬了回來。
這烤肉不僅柴,還咸,齁咸齁咸的。
沈里一邊大口喝茶,一邊看向自家祖父,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他不想傷了老爺子的心,但很顯然老爺子的手藝退步的有點多。
不過,也不用沈里費心琢磨如何才能不傷了祖父的心了,因為沈老爺子在自己親自嘗了一口之后,直接破口大罵,罵的比他心里想的還難聽。
沈卻金超委屈,生氣的看著親爹和親侄子的表現(xiàn),不服氣的非要她對象也嘗一嘗。
陽邑縣主一看這場面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可能是這次下廚的是沈卻金,她爹只負責了場外指導唄。
陽邑縣主也無愧她愛情導師的身份,動作優(yōu)雅的夾肉,咀嚼,一直到抻著脖子吃完,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仿佛她真的很享受,她說:“真好吃啊。”
沈老爺子一臉一言難盡的問:“你是不是味覺有問題?”
沈卻金也自己吃了一口,然后很難不贊同她爹,甚至第一反應是拉著陽邑縣主去催吐。可陽邑縣主還在面不改色,連動作都沒有減慢的繼續(xù)吃著那盤炙肉,她說:“我真的覺得很好吃啊,就像全世界只有阿爹能吃下阿娘的面。”
那吃的是面嗎?
是愛情!
聞時頌佩服的目瞪口呆。
哪怕連沈卻金都在勸了,但陽邑縣主還是堅持吃完了一整盤的肉。這是沈卻金第一次下廚,她怎么可能不捧場?當然了,她也不會覺得那盤肉有多好吃,但她還是吃完了,因為沈卻金會心疼她,超級心疼,一邊和她吵架,一邊都快要哭了的心疼。
只要想著這個結果,再來十盤陽邑縣主都能吃的下。
哪有什么后來居上?有的只是人又爭又搶。
看著兩人沒一會兒就甜甜蜜蜜的攜手去看大夫了,沈老爺子目瞪口呆,還要在慌亂中給孫子解釋,他帶女兒下廚,真的只是想把他的手藝傳承下去,不是為了成全她們的愛情。
沈老爺子其實已經(jīng)先后嘗試傳給過自己的兩個兒子和孫女了,可惜,大兒子太沒用,二兒子出家了,孫女雖然沒有他老婆的血脈,但神奇的遺傳了她的廚藝“天賦”。在沈青起上只身北上前往戰(zhàn)場時,沈老爺子是真的很擔心,生怕自己的孫女被餓死在邊關。
不過沈青起倒是繼承了沈老爺子異于常人的味覺,就是雖然她不會做飯,但她什么都能吃得進去、什么吃的都不挑的神奇天賦。
她根本不會嫌棄戰(zhàn)場上艱苦的條件,因為她小時候在老家最苦的那段日子連觀音土都吃過。
總之,沈老爺子再次遺憾的宣布:“看來你小姑也不行。”
沈卻金真的很努力想給自己對象做一頓好吃的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把人吃的直接要去看大夫了。
然后……
三天后,沈里在東宮吃到了他祖父的傳統(tǒng)手藝。
不能說一模一樣吧,但也得說是有七八分神似。看著沈里不可思議的表情,以及越來越快的夾菜速度,聞時頌想著,顏仲卿拿什么跟我斗?
聞時頌也沒想到自己竟還有做飯的天賦,但他對此還是十分滿意的,愛一個人就要拿捏住一個人的胃!
沈里真的快要覺得和聞時頌就這么一輩子過下去好像也不是不行了。他一邊吃著炙肉,一邊努力……
繼續(xù)背著課本。
是的,沈里真的還蠻有毅力的。
除了背誦和按時完成作業(yè)以外,沈里還在每天給小顏夫子送禮物。
畢竟小顏夫子是個人,他不是彪子老大那種面對夠吃一輩子的鹽,也不會多問為什么的小貓咪。如果沈里一下子送一車文房四寶過去,小顏夫子會不會收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可能還會覺得沈里的腦子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所以,就像背誦一樣,沈里打算走日積月累路線,今天送一個,明天送兩個,上午送三個,下午送四個。
沈里覺得自己的計劃非常完美,并且神不知鬼不覺,而實際上……
聞時頌在看到手上的報告時,整個人都要不好了。他也不是故意要監(jiān)視沈里的,而是沈里之前不是說遇到了難事嘛,雖然沈里說的亂七八糟,不太像真的,但聞時頌還是以防萬一,讓人去查了一下。
沒想到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沈里天天像螞蟻搬家一樣,在孜孜不倦的給他的新夫子送東西,送他東宮里的東西!
沈里:文房四寶哪里最容易拿到?這種辦公用品肯定是東宮的衙署里最多啊。
在他辛辛苦苦給沈里想辦法,偽造如何能讓別人都相信沈里可以使人覺醒的傳言時,沈里卻在和別人暗!通!曲!款?!
這一回誰也勸不好他了,聞時頌恨恨地想著,他真的生氣了。
然后,生氣的太子殿下就看到沈里一臉慌張的提前放學沖了回來。這個時間點,都不能算提前放學,而是該說提前逃課了。
剛剛還在想著他一定要和沈里大吵一架的聞時頌,已經(jīng)先關心開口:“你怎么了?”
說完聞時頌自己都恨不能抽自己的嘴了,可他扶著沈里的手還是那樣的穩(wěn)健堅定,并且腦子已經(jīng)不聽使喚的開始從最近生活里的蛛絲馬跡去分析,到底是誰或者什么事能讓沈里如此驚慌。
他一定會讓對方付出代價!
而沈里只是驚魂未定的說:“你知道嗎?外面都在傳我能幫人覺醒……”
古代車馬很慢,八卦傳的也慢,沈里最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聽到這個消息的時間自然也就滯后了不少。
聞時頌剛剛提起的心這才終于又放了下來,什么啊,原來是這個啊,他正準備解釋,結果就再次被嚇到了,被沈里嚇到了。
因為沈里說的是:“他們怎么知道我能幫人覺醒的啊?”
聞時頌一愣:不是,朋友,你真的會啊?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給我分享了一個笑點,感覺也很適合聞時頌。
問: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樣子
答:一個端茶倒水的秦始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覺聞時頌除了冷臉做飯以外,確實也有一種端茶倒水的秦始皇感。
白天要陪家人出門,就提前更新啦。
咱們16號依舊是中午見~
第47章 入主東宮第四十七天:
沈里會來找聞時頌商量對策,自然是做好了坦白的準備。
有限的坦白。
一如沈里一開始設想的那樣,他把自己穿越之后的金手指包裝成了他覺醒的血脈,從他是什么時候意識到這件事的,到如何嘗試幫彪子老大覺醒并成功,再到最近因為看到小顏夫子被霸凌從而決定努力幫對方覺醒,都對聞時頌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聞時頌的臉色卻是越聽越難看,那雙凌厲的眼眸徹底暗了下來,手中的茶杯仿佛下一刻就能被他捏碎。
沈里再遲鈍也終于意識到了小伙伴在生氣。
他一臉懵逼,說話聲音越來越小,雖然不知道聞時頌為什么在生氣,可他本能還是讓他意識到了自己此時應該擺正的態(tài)度——心虛。
對,就是這種自知理虧的奇怪情緒,即便沈里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聞時頌對著沈玉巖屋里冷笑了一聲,明明都那么生氣了,第一反應卻還是先走出去喊人,讓洪梁去請御醫(yī),越快越好。
不是聞時頌不相信沈里的話,覺得他在胡言亂語,而是聞時頌想讓御醫(yī)先給沈里看看有沒有覺醒后遺癥。
以及,是的,這就是聞時頌生氣的原因。
沈里講了他意識到自己覺醒時的驚訝,講了他對己身能力的探索與疑惑,甚至講了他為湊齊幫彪子老大覺醒的鹽和糖差點搬空了他祖父家,可不管他講了多少,都沒有任何一句與檢查身體有關。
聞時頌從沒有那么后怕過,不,準確的說是直到現(xiàn)在都在害怕,在御醫(yī)宣布沈里沒事之前,他會一直如此。
“我、我沒事,你別擔心。”沈里伸過手去,想要安慰著自己的小伙伴。
聞時頌攥緊了沈里的手,臉上卻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渾身的氣勢陰鷙的嚇人。他一句話都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很多。
這一刻,他真恨不能把沈里關起來,關在一個只有他能看到、能感受到,再不用擔心沈里會受到傷害的地方。
可他也知道,他不可以這么做。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
因為心里的受傷有時候會比身體上的更加難以治愈,他不希望沈里不開心,可他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要生氣,想要發(fā)火,想要對沈里怒吼。
貓覺醒了血脈你都記得帶它回宮檢查,怎么輪到你自己就完全不管不顧了呢?我皇兄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又是怎么死的,你是都忘了嗎?
聞時頌小時候不懂化龍的痛苦,不明白那份過于強大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撕裂著他的皇兄又將他一次次重組,也永遠忘不了第一次意識到這件事時,他有多么想去殺了他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
不是說所有的孩子里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皇兄了嗎?不是連皇兄看多了奏疏都會擔心他加重眼疾嗎?那為什么在明明知道他皇兄有覺醒后遺癥,每一次化龍都會加重病情的情況下,還要堅持過年的天啟之禮呢?
所以到底是兒子重要,還是臉面重要?
聞時頌記得他這樣沖進無為殿,在繁復的藻井之下,聲嘶力竭的質問他的父皇。在他看來這是他人生最可笑的時刻,因為他當時竟還對皇位上那個老東西有那么一絲期盼,盼望對方能夠被罵醒,能夠為自己最愛的兒子退后一射之地。
可惜,聞時頌最后也沒能等來他想要的結果,有的只是御前沖撞的處罰,罰他在去太廟反省,在天地祖宗的牌位前跪了一夜又一夜。
也是在那個時候聞時頌終于想明白了,對于他父皇來說,最重要的當然是自己啊。
除了答案,他還能奢望什么呢?
他會為了皇兄召集全天下最好的御醫(yī),也會不惜庫內的奇珍異寶為皇兄入藥,但他絕不可能允許在天啟之禮這等最適合宣揚國威的時刻,讓他的兒子掉鏈子,他必是這天朝上國最毋庸置疑的正統(tǒng)。
至于皇兄的痛苦,皇兄的付出,皇兄的掙扎,也就只能留給他們這些身邊之人在乎了。
壓抑的情緒幾近沖破胸膛,但聞時頌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一如外面越來越沉的暮色,正準備一點點吞噬掉天邊最后的光亮。
因為幼時皇兄一遍遍的教導尤言在耳:不要在情緒激動下,對你在意的人說出后悔的話。
老實說,聞時頌從沒有一次認真聽過皇兄的話,因為他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后悔,他說的每一句都是自己當下最想說的,只求自己痛快,不管他人死活。
直至這一刻,在對上沈里那雙小心翼翼卻充滿擔心的眼神,明明他的手還在被他攥著,肯定是不太舒服的,但沈里只關心聞時頌的情緒,他看起來很不對勁兒,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又仿佛將要徹底沉入黑暗。
在他的骨子里藏著太多不曾浮出水面的隱忍與瘋狂。
那是一個賭徒在失去一切后的孤注一擲。
但幸好,聞時頌并沒有真的失去一切,至少他還有沈里。他最終還是讓已經(jīng)沖破理智的情緒,再一次一點點的收回了籠中,就像他過去每一回做的那樣。
雖然他很想嘴硬的說他才不在乎沈里。
但真實情況是,他在乎,他在乎的要死。
他不想嚇到沈里,不想讓他擔心,不想讓他體會到他曾體會到的絕望。他甚至開始覺得,他父皇那個老登也不是完全沒有做過好事,至少皇宮里現(xiàn)存的御醫(yī),在治療覺醒后遺癥方面確實是全國的權威,在沒有比他們更厲害的大夫了。
是的,他們。
聞時頌讓洪梁請來東宮的不是一個太醫(yī),而是十好幾個。
沈里嚴重懷疑對方把整個太醫(yī)院有頭有臉的御醫(yī)都請過來了,他們挨個上前給沈里請了脈,反復確定了沈里的身體真的沒有什么不對,覺醒的十分平順健康,至少他們沒發(fā)現(xiàn)什么后遺癥。又問了一些沈里在使用能力時的感受,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在所有御醫(yī)都得出了差不多的結論,并還是會診商議的給太子妃開了一些以防萬一強身健體的藥劑之后,太子聞時頌鐵青著的臉色才終于好了一些,他揮揮手,讓大殿之中再次只剩下了他和沈里。
聞時頌的手依舊在攥著沈里的,仿佛那是什么最后的救命稻草。
兩人就這么相顧無言的又對視著坐了一會兒,沈里才試探開口:“現(xiàn)在你放心了吧?我真的沒事。”
在御醫(yī)們前前后后的話語里,沈里也終于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聞時頌的情緒為什么會這么不對,聞時頌的皇兄就是因為覺醒后遺癥去世的。具體是怎么樣的后遺癥,又為什么在集結了全大啟最優(yōu)秀的大夫后仍沒有辦法治好這后遺癥,沈里暫時還不得而知,但至少他知道聞時頌當年一定很惶恐。
惶恐于作為普通人的他什么多做不了,甚至對皇兄的痛苦都無法感同身受,聞時頌很難不對這種事產(chǎn)生十年怕井繩的恐懼。
對此沈里十分理解,甚至反過來還有些擔心聞時頌。
聞時頌終于找回了一些正常人類該有的情感,就是依舊嘴不饒人,還在陰陽怪氣著:“說得好像你有多在乎我似的。”
沈里當然在乎啊,不然在意識到外面的流言蜚語滿天飛之后,他的第一反應也不會是來找聞時頌商量對策了,商量也就意味著要坦白,要說實話,給別人利用真相傷害自己的機會。但沈里還是說了,還是決定賭一把。
因為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在告訴他,無論如何,聞時頌不會真正的傷害他。
而且,聞時頌那么聰明,這事找他商量準沒錯。
事實也一如他預感的那樣,比起他覺醒的血脈,聞時頌更在乎他的健康,只不過在乎的同時,這個暴戾太子的脾氣也是真的很暴躁。
沈里說:“不然你還是罵我兩句吧,你這么憋著……”對乳腺不好。
雖然沈里也不確定男人會不會得乳腺增生或者結節(jié),但總之他希望聞時頌健康,一如聞時頌對他希望的那樣。
沈里見聞時頌沒有反駁,就明白對方是在慢慢消化這件事了,畢竟他真的不會有什么覺醒后遺癥嘛,為轉移聞時頌的注意力,沈里開始沒話找話:“我覺醒的這個血脈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從沒有聽過誰覺醒了這樣的血脈。”
“事實上,我自己至今也沒怎么研究明白呢,一會兒有,一會兒無的。好比我本來還想幫你覺醒來著,但我看不到你身上的覺醒線。”
為了幫助古人更好的理解自己的能力,沈里把他幫人覺醒的摁鈕形成為了覺醒線。
就像紅線一樣。
聞時頌心想著,你當然看不到了,我早就覺醒了。不過聞時頌莫名的就爽了,因為沈里在意識到自己有能力后,第一個想到幫助覺醒的人是他。
那只貓不算,它只是試驗品!
“我不知道有這個能力是好事還是壞事,就想著先別對別人說了,我可以發(fā)誓我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過這個,但現(xiàn)在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
沈里不是沒懷疑過韓樂風他娘王夫人,但如果是王夫人,這個消息應該早就擴散了才對。
但之前并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就只能說明要么王夫人并沒有對很多人說,要么就是王夫人說了大家并沒有相信,沈里也就聽之任之了。畢竟是這種傳聞,他真的去澄清才奇怪,對吧?
可如今大家擺出來的態(tài)度卻截然不同了,連早上去弘文館,隔壁一直安靜如花的兩位皇子公主都來找沈里打探的程度。
也就是說哪怕現(xiàn)在的大家不是百分之百相信,也至少信了五六成。
怎么會突然有這么大的轉變呢?
聞時頌渾身一僵,他之前還嫌棄韓樂風是個蠢貨,如今……
自己好像也干了一樣的事情。
第48章 入主東宮第四十八天:
倒不是說聞時頌在甚囂塵下的流言中做了什么,他真正準備幫沈里偽造血脈覺醒的手段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呢,如今頂多是推波助瀾了一下,讓謠言(如今也不算謠言了)愈演愈烈。
按照聞時頌的計劃,接下來就要開始準備第一步的實錘證明了。
他本來還在思考,什么樣的實錘才會讓人覺得既充滿了戲劇性又不至于過分刻意,要非常有信服力。說來也巧,找著了,他今天一口氣喊來的那十幾個太醫(yī),就是再好不過的證明材料。
他們每一個都可以證明太子妃確實覺醒了血脈。
甚至還能證明太子和太子妃為太子妃不在乎自己身體健康的行為大吵了一架。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屬于是。
但事情已經(jīng)做完了,聞時頌再想后悔也完了,他總不能現(xiàn)在讓人去把那些太醫(yī)一個不落的都追回來,再挨個滅口吧?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
趕在聞時頌越想越像個邪惡大反派之前,一向心寬的沈里反而自己先一步想開了,算了,被知道就被知道了吧,事已至此還能咋辦?換個未來的規(guī)劃唄。
說真的,誰還沒做過個在末日之中自己覺醒了珍貴的治愈系異能,亦或者在S系遍地走、A系不如狗的未來世界,自己入學檢測是SSS系之類的白日夢?對于自己這個能幫人覺醒血脈的特殊能力,沈里并沒有太多抵觸,甚至很高興它能用來幫到他的朋友們。
他只是沒想過要如此大張旗鼓。
就像他上輩子會偶爾把兼職賺來的零錢用于網(wǎng)上的慈善事業(yè),什么公益午餐啊,救助兒童救助貓貓狗狗,真的是很少很少的零錢,少到他自己說出來都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程度。
所以他從沒有對別人說過,只是在默默繼續(xù)保持著這個有零錢就捐了的習慣。
他這輩子對于自己這個金手指的定位,本來也是這樣的,他會在不影響自己的情況下,去默默幫助他愿意幫助的人。
如今也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把“默默”給劃掉而已。
見沈里已經(jīng)自己主動往下思考了,聞時頌自然也就選擇了跟上。
他清了清嗓子,強裝鎮(zhèn)定的表示:“所以,你到底為什么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的血脈?怕大家覺得你這個血脈太另類?說實話,我覺得像開源寺的玄真法師、開國的太史令那樣能看到他人未來命運的血脈,才更讓人心生戒備吧?”
或者傾聽心聲。
這也是韓樂陶繼承了大司命的血脈,卻并沒有怎么廣人所知的原因,因為人心就是如此,每個人的內心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那么正直美好的時刻,大部分人也就是想一想,他們從不會真的付諸行動。但不管如何,他們肯定不會想要被人探知到自己那一刻的內心情緒。更不會知道該如何與擁有這樣血脈力量的人相處。
所以,雖然韓樂陶的血脈力量很強大,但韓家還是選擇了不到處張揚。
當然,也就僅限于是不張揚了。
該說的時候還是會說的,畢竟這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甚至韓樂陶在吏部銓選的面試時,還會主動直言她這份力量對于未來執(zhí)政一方亦或者是查案斷案上所能帶來的巨大優(yōu)勢。
至少就聞時頌知道的,刑部和大理寺都已經(jīng)對韓樂陶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興趣。
衙署和官員候補是雙向選擇,在優(yōu)秀的人才面前,那就是手快有、手慢無。
上一回的蛐蛐事件成就了兩個人,一個是坐實了太子妃沈里的福星之名,另外一個就是當場偵破案件的韓樂陶了。
韓詹事最近那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上揚的嘴角就沒下去過,從過去擔心女兒的官場未來,到現(xiàn)在甜蜜的苦惱著到底該幫女兒選擇去刑部還是大理寺,其實先去下面當個提刑官歷練一下也不錯,選擇真的太多了。
據(jù)說連老皇帝都聽說了韓樂陶之名,有意給這位女探花安排個光明而又燦爛的未來。
沈里也被聞時頌問的一愣。不得不說,聞時頌是對的,這本就是個擁有稀奇古怪力量的世界,他的金手指混在其中好像也沒有那么逆天。
至少他沒辦法知道別人的未來,也聽不到別人的心聲。
“還是你在擔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聞時頌再次猜測。
沈里先是搖搖頭,又是點點頭,甚至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喃喃道:“我這么想是不是很卑鄙?我知道我不該把人往很壞的地方想,可是在意識到自己有這份力量后,他會忍不住想,如果被別人知道了,別人來找我?guī)兔Γ覅s沒有辦法幫對方覺醒,對方會不會對我心懷怨恨呢?”
聞時頌驚訝的看向沈里。這倒不是他覺得沈里卑鄙,他只是覺得感天動地,沈里竟沒有覺得全世界都是好人,還對人心有著不錯的警惕。
這讓他忍不住對著沈里很是大夸特夸了一番,夸的沈里都恨不能去捂住他的嘴。
聞時頌意猶未盡,也只能遺憾停口,然后道:“這種擔心別人會不會怨恨的思維,也就只有你們這些好人才會有。”
自小就覺得自己是個大反派的聞時頌,就完全不會有這方面的擔心,因為百分百會有人這么想啊。
但是,他們想就想咯,那又怎么樣?
“你覺得當年千里來雍畿求玄真法師給自己看命的人,在聽到那位高僧說看不了的時候,亦或者看到了很糟糕的未來時,他們會怎么想?”
沈里驚訝:“有這樣的人嗎?”
“有很多。”畢竟玄真法師也是人,他覺醒的血脈也是條件與極限的,不然他就不是開源寺的高尚,而是全知全能的大啟之神了。
聞時頌一度覺得那老和尚故意把批語說的云山霧罩,就是為了給別人增加困擾,而給自己減少麻煩。他不是不能說的更明白,只是他只有選擇這種神棍一樣的方式,才能讓自己更有余地,更有空間。說白了,就是對自己更有利。
玄真法師一早就對外說過了,他的能力有限,一年只能給十個有緣人批命,能不能看破命語,也全看個人緣分。
但實際上他并不是只看十個人,而是在見到這個人之后,才會決定要不要說出來。
一年只說十個批命。
好比對于沈里,他就是驚為天人,直言此子未來必大有作為。可在看到他的父皇和皇兄時,玄真法師卻選擇了緘默不言,只推脫說他們身上有真龍之氣護體,讓他無法窺探命運。
但實際上呢?
自皇兄去后,聞時頌就一直覺得,那老和尚肯定是一早就看到了他皇兄早亡的命運,怕給自己和開源寺惹來殺身之禍,才說他看不到太子的未來。
說來有些地獄,不過這老和尚說的也許也對,他可不是看不到太子的未來嘛,太子就沒有未來可言啊。
不過,順著思路下去,他父皇的結局大概也不算很好,不然老和尚不會是一樣的說辭。
知道他父皇不得善終,聞時頌也就放心了。他現(xiàn)在每年在太廟祭祖時,都在虔誠祈禱,希望能讓這老東西不得善終的那個人是他。
總之:“玄真法師把規(guī)則說清楚了,矛盾也就迅速被轉移了。”
沒看到命運的人,只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是他人的搶奪,是上天不讓他和大師有緣,反正很少會有人的第一反應是找玄真法師的麻煩。
如果真遇上那等不講道理的人,那不管做什么,對方都會找茬,也就不在常理的考慮范圍內了。
“所以,你懂了吧?”什么是有緣人,你自己說了算。聞時頌說的這些,本來也在他給沈里編造血脈的計劃里,如今改了改,就能直接用了,“幫注定不能覺醒血脈的人覺醒,這本就是逆天而行,你一介凡人,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呢?用多了,就會傷害己身。”
“但是我不會啊。”沈里沒能跟上聞時頌的思路,只是再次和聞時頌強調,他的能力真的不會傷害到他的身體。
聞時頌卻抬手并指,在沈里白皙光潔的大腦門上輕輕的彈了一下,再次說:“不,你會,不然我就不會一口氣給你請來這么多御醫(yī),以后還會繼續(xù)廣請?zhí)煜旅t(yī)了。你的身體太糟糕了,所以每年能夠幫助覺醒的人有限,很遺憾不能幫到所有人。”
沈里終于跟上了聞時頌的思路,他不付出點代價,那就等著沒完沒了的被人找上門吧,甚至覺醒的不如意都有可能被人找麻煩。
沈里點點頭,好的,從此以后他就是個行走側臥都有可能咳血的病美人了。
病弱黑蓮花,越來越有心機boy那味了。
“而且,你幫人覺醒需要東西,就該對方去準備,憑什么要你辛辛苦苦的偷偷摸摸?”聞時頌都想問問沈里了,你是不是什么受虐狂體質啊?
沈里一愣,覺醒需要條件他可沒和聞時頌說:“你怎么知道的?”
聞時頌扶額:“……很難猜嗎?”就不說沈里前段時間剛剛問過他的那個什么背誦啊痛苦之類的奇怪問題,只說沈里不斷給顏仲卿送禮,那除了是因為覺醒需要條件以外,還能因為什么?總不能沈里真的特別喜歡顏仲卿吧?
不可能吧?
絕對不可能吧?
聞時頌看沈里的眼神都變得犀利了起來。
幸好,趕在聞時頌暴走之前,沈里已經(jīng)點頭承認了,是的,是需要覺醒條件的,每個人的條件還不太一樣,需要的東西千奇百怪的。不過萬變不離其宗,其實也不過就兩個步驟,一,他先送東西給對方,二,對方再送東西給他。
就像是在簽訂什么契約。
聞時頌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理解的很快,因為:“這種情況還挺多的。”哪怕是滾燈那種張開結界式的絕對防御,說白了也是有條件限制的嘛,好比它自己必須待在結界里,一旦離開,結界就會失效。
聞時頌還順帶手給沈里分析了一下彪子老大的情況:“你觀察了這么久都觀察不到,有可能就是還沒有達到彪子能力的條件。好比,舉個不恰當?shù)睦樱难}是死而復生,那如果它不死,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看到它的力量展現(xiàn)。”
沈里一臉震驚,又覺得聞時頌說的很有道理:“會有這種能力嗎?”
“有啊。”聞時頌給沈里拿了一厚本的記錄過來,上面記載的都是能被朝廷觀測到的此類稀奇古怪的能力,“這種血脈經(jīng)常發(fā)生在貓類動物身上,大概貓真的有九條命吧。”
沈里現(xiàn)在虔誠希望彪子老大的血脈也是這個了,他希望他的小貓咪能永遠健康幸福。
“所以,以后再幫人覺醒,那些什么亂七八糟的覺醒任務,就讓對方自己去考慮、去準備,是他們求著你,不是你求著他們,懂?”
至于對方要如何實現(xiàn)這個讓沈里背課文的目標,那就是對方的煩惱了,而不該是沈里的。聞時頌理直氣壯的表示:“不要心疼男人,會變得不幸!”
第49章 入主東宮第四十九天:
那天聞時頌說了很多,有用的、沒用的沈里都認真記了下來,但最后他問的問題卻是:“你并不想覺醒血脈,對嗎?”
聞時頌一愣,他沒想到沈里會這么問,也沒想好要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捫心自問,他想覺醒嗎?
小時候是想的,準確的說,他小時候非常堅信他未來的某天肯定能夠覺醒,只是早晚的問題。畢竟他這么優(yōu)秀又這么厲害。
他是什么時候改變這個想法的呢?
聞時頌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只是可以肯定,不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皇兄覺醒背后的痛苦,因為他很清楚的記得就在他透過冰裂紋的窗戶看到真相后慌不擇路的逃跑,但是沒跑幾步就撞上了小小的沈里,還把那個總在冬天把自己裹的圓滾滾的家伙撞了一個倒仰。
他被撞倒后也沒著急哭,只是像有些沒反應過來似的,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看了看倒轉的天空,然后才想起來扯著嗓子嚎啕。
而趕在那之前,聞時頌已經(jīng)把他拉了起來,并捂住了他的嘴,急中生智的說:“你不哭,我就帶你去小廚房偷吃明天的點心。”
沈里那段時間在鬧牙疼,每天能吃的點心都是有定數(shù)的,幾乎可以說是順便就被聞時頌拿捏住了。
他在他的手掌心里猛猛點頭,轉瞬就忘記了被撞倒在地的痛苦。
畢竟……
他穿的真的蠻厚的,十分抗造。
聞時頌長舒了一口氣,一邊在心里慶幸著沈里的好哄,以及不怎么愛帶宮人的習慣,一邊也真的遵守承諾帶著沈里翻去了東宮的小廚房。
小廚房這會兒沒什么人,因為是宮人集體吃飯的時間,只留下了一個灶上的小太監(jiān),正倚在暖烘烘的臺前打瞌睡,從小就開始跟著大師傅習武的聞時頌很輕松就拿到了沈里想吃的栗子酥餅。
拿到點心后就迅速撤退,兩個小小的郎君狂奔在檐下的長廊上,任由冬日的冷風疾馳過耳邊,吹的笑臉生疼,卻別提多刺激了。
沈里有餅萬事足,偷吃偷的十分開心。
聞時頌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像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的臉龐,心想著老天可真不公平,在他六神無主的時候,眼前這個小矮子憑什么笑的這么開心?他非要給他找找不痛快。
但沈里卻沒有生氣,他被人捏臉都捏習慣了,還會主動湊上前去貼貼,只小聲問他:“你怎么了?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太開心。”
聞時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鬼使神差把他看到的事情換了個說法講了出來,故事的主語是,我有一個朋友。
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個朋友就是我。
可惜,小時候的沈里是個小笨蛋,他完全沒有聽出來,只是努力幫聞時頌這個子虛烏有的朋友出了一個好主意,他說:“那如果你的朋友或者你覺醒了能治愈他人的血脈,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聞時頌一愣,好一會兒才說:“你以為血脈是你家開的啊,你想覺醒什么就覺醒什么?”
“可是我們人多啊,人多力量大!”沈里認真對聞時頌說,“我也會幫忙一起幫忙想的。”
后面他是怎么回答的,聞時頌已經(jīng)有點想不起來了,但總之他可以肯定的是,那個時候他滿心想的還是他要覺醒治愈系的血脈,幫助他的皇兄消除病痛。
后來……
兩人旁邊邊桌上由多個銅壺的漏刻,發(fā)出了滴滴答答的水流聲,那是時間緩緩流逝的聲音,聲聲悠長,仿佛穿透了朱紅色通柱上的光影。
想了不知道多久的聞時頌,最終還是對沈里點了點頭。
是的,他不想覺醒血脈。
大概是在這個人人都對血脈力量趨之如騖的世界里唯一的怪胎。
但聞時頌也必須承認,他不想覺醒血脈并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品格,偉大的理想,甚至也沒有任何心靈的雞湯在其中熬煮,他只是單純覺得:“當我以普通人的身份擊敗那些自以為傲的血脈覺醒者時,他們的表情總是百看不厭。”
覺醒了血脈,并不代表著這人的腦子也會有所提升,該蠢的還是蠢的一塌糊涂,卻偏偏因為自己擁有了別人沒有的力量而覺得自己有多么與眾不同。
在聞時頌看來,那只會讓他們顯得更蠢。而他天生惡趣味,很喜歡看這些自以為是的蠢人在意識到自己玩不過一個普通人時的崩潰。
那真的有趣極了。
說完之后,聞時頌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對沈里說的好像有點多。一如他之前說的,沒有人會想要暴露自己內心的黑暗。他也不例外。
只是他并不會對沈里滅口,甚至很擰巴的在說完之后反而覺得痛快了,開始等待沈里的反饋。
他想知道沈里對他的這個想法是怎么想的。
那沈里是怎么想的呢?
他當然是開心的覺得他找到了他金手指時靈時不靈的原因啊*,他覺得這是因為只有在對方想要覺醒的時候,他才能夠觸發(fā)那個按鈕。
所以他找不到聞時頌身上的覺醒鍵,因為聞時頌根本不想覺醒,非常堅定的那種。
其他人就不一樣了,人的想法總是會變來變去的,不是嗎?好比小顏夫子,他肯定就屬于反復橫跳的那一類,被人霸凌的時候會很厭惡帶來了這一切的血脈力量,開始不想覺醒,等冷靜下來之后,又會覺得還是應該擁有力量,至少要擁有反抗的能力與底氣,又想要覺醒了。
自覺破解了一個世紀難題的沈里十分高興,完全沒有get到某陰暗大蘑菇敏感而又奇奇怪怪的小心思。
至于聞時頌……
在面對沈里時,他總能自我開解的很好,他表示,沈里沒有回應就是個好回應啊,至少這說明沈里沒有被他陰暗的內心想法嚇到。
這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聞時頌成功把自己哄好。
在第二天的早膳桌上,聞時頌還不忘對沈里耳提面命:“記得我昨天說的嗎?”
沈里睡的稀里糊涂,滿腦子漿糊,頭正一點一點的在圓桌上打瞌睡,滿腦子都是“為什么昨天上了課,今天還要上課”的痛苦,哪里還能記住聞時頌昨天說了什么呢?
聞時頌也沒生氣,因為他早就猜到了,他也不介意多說幾遍給沈里洗腦:“覺醒條件讓對方自己準備!”
他雖然不想覺醒,但不代表著他就不知道這件事在大啟有多珍貴了。
“不讓他們給你千兩萬兩的黃金就不錯了,還讓你花錢,憑什么啊?上輩子欠他們的?”
超小氣的聞太子一想到沈里給顏仲卿送出去的那些禮物,就還是心里很不平衡,沈里除了他手疊的那倒霉青蛙,還什么都沒送過他呢!顏仲卿他憑什么?!
事實上……
小顏夫子這些天其實也在困擾,該如何拒絕沈里這份洶涌而來的友誼。
他因為自身的容貌,實在是招惹過太多不知所謂的狂蜂浪蝶。也因此,顏仲卿是能分辨得出來,對方接近他到底是想要和他發(fā)展點什么,還是真心實意只想和他當朋友的。
沈里明顯屬于后者。
顏仲卿甚至懷疑這位太子妃到底有沒有開愛情這一竅。
不過,這這個問題困擾的只是太子,不是他,并沒有那么忠君愛國的顏大人完全不擔心太子愛情之路的死活,只認真煩惱著自己的友情。
說真的,太子妃交朋友的方式,在顏仲卿看來實在是有些壕無人性。沈里覺得自己送禮送的很隱晦、很日積月累,但是講道理啊,誰會每天上午送一個禮物,下午又送一個,隔天再一下子送個兩三份啊?
只這么幾天,小顏夫子就收到了不下十塊硯臺,八套毛筆,以及不知道多少張的徽州紙。
沒有一件是便宜貨,也沒有一件是能讓家中清貧的顏大人半夜睡好覺的貴重禮物。能不能還清這份人情甚至都已經(jīng)不是顏仲卿在思考范圍內了,他想的更多的是……
該怎么不讓太子派人來暗殺他啊。
他知道他和沈里之間清清白白,但再這么送下去,太子肯定就不會信了啊。以他對那位暴戾太子的了解,對方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可不收沈里的禮物吧……
超級內耗的小顏夫子又會覺得會過意不去。別看他這個對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樣子,其實他也不是一個多么擅長交朋友的人,雖然一開始被沈里入室搶劫一般的態(tài)度嚇到了,但內向的人就是這樣的啊,他們基本都是靠外向人主動撿來當朋友的。
適應著適應著,小顏夫子現(xiàn)在其實也挺開心能夠擁有沈里這么一個腦子不夠聰明的朋友的。
是的,他說了。
這位太子妃真的不算聰明,甚至都沒有辦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開心了就笑,不開心了就難過,什么都一清二楚的寫在臉上。之前那些什么太子妃工于心計的傳聞到底是哪里來的啊?
他真是奇了怪了。
咳,總之,作為一個自己本身就很愛多想的人,顏仲卿最不喜歡就是和另外一個多思的自己相處,那太累了。
和沈里在一起的時候就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擔憂了,這位沈家郎君就像一本攤開的書,超好解讀,也基本聽不懂別人話里的彎彎繞。和他相處起來真的很舒服,是那種你不用擔心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一句話,他就會多想的舒服。
顏仲卿只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他覺得他明白了太子為什么要力排眾議的迎娶這個差點和他皇兄成婚的人,如果換做是他,大概也很難放手。
總之,該如何拒絕沈里的壕無人性,又不讓對方傷心呢?
小顏夫子思前想后不得其法,一晚上輾轉反側,還忘了關窗,導致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頭重腳輕,大腦恍惚。但他還是敬業(yè)的堅持在夜色中起身更衣,要趕在開坊門的第一時間出門趕去皇宮。
顏仲卿的老家在江左,家里沒什么錢,所以他至今還是住在租來的郊區(qū)小院里。
郊區(qū)的房子便宜,但離皇城就比較遠了,為了趕上每天給太子妃上課的時間,小顏夫子也是拼盡了全力。
但今天他卻連家門都沒出去,就轟的一聲倒下了,幸好他并不是自己一個人住,很快就被合租的同窗發(fā)現(xiàn)了不對。是的,他這個小院還是合租的,對方是他的同窗好友,如今也在京中為官,很小很小的芝麻官,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但至少可以在這時候幫顏仲卿告假。
而高燒的顏仲卿在暈過去之前想的卻是,這樣也好,可以順理成章不收太子妃的禮物了,畢竟他人都不在弘文館了,對吧?
而等顏仲卿再醒來的時候……
他已經(jīng)快要被禮物的海洋淹沒了。
從宮中趕來看他的太子妃正坐在床前,一臉驚訝:“你醒啦,快別動,御醫(yī)開的藥都快熬好啦,正好能喝。”
“……殿下?”顏仲卿差點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不然他為什么會在他這個破茅屋里看到金尊玉貴的太子妃?對方這輩子踏足過這種東西嗎?不對,對方能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還存在像他這么窮的人嗎?
“是我。”沈里還是第一次來給朋友探病呢,整個人都處在一種詭異的亢奮里,坐在小顏夫子不算大的臥室里,左看看右看看,那真是看什么都新鮮,從繩椅到草編的茵席,連小顏夫子躺著的竹床都沒放過。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說,“哦,對了,我給你帶了很多探病的禮物,都在外面的車上,一會兒我把車也給你留下吧?”不然感覺你家里根本放不下啊。
顏仲卿:“……”
只有沈里還在搖頭晃腦的開心著,終于能夠名正言順一口氣把覺醒條件都送過來了,好棒!小顏夫子的這個病可真及時啊!
第50章 入主東宮第五十天:
顏仲卿看著滿屋子的筆墨紙硯再次確定了,這位太子妃真的不怎么會把握人情往來的尺度。
哪個好人家看病送這些啊?
但作為一個體面人,小顏夫子也就是想想,他是不會把這種討嫌的話宣之于口的,他只會隱晦的暗示:“您怎么親自過來了?太子殿下知道嗎?”
其實一般來說顏仲卿是不會說后面一句的,因為那太過露骨了,是個人都能一眼猜到他的目的,除了太子妃。顏仲卿經(jīng)過無數(shù)血淚教訓得出的寶貴經(jīng)驗,他但凡問的不這么直白,沈里真的會只回答他前一句,也就是他為什么會過來。
甚至都不需要沈里開口,顏仲卿都能模仿沈里的口氣替他回答——因為我聽說你病了啊,所以就來看看你。
沈里也確實是這么說的,只不過他一邊回答,一邊還很會照顧朋友的給端來了一杯溫度放的剛剛好的溫水。他本來還想幫忙喂的,但被小顏夫子謝絕了,這真的是一位自理能力極強的大美人,據(jù)他隔壁的同窗嚴言說,小顏夫子平日里還會自己縫衣服呢。
在回答完前一句話后,沈里又有問必答的回答了顏仲卿的后一個問題:“阿兔當然知道,就是他讓我來找你的呢。”
顏仲卿本來正在緩緩喝水,聽到這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差點一口氣全給咳出來:“咳,咳,太子、子殿下讓你來找我的?”真心實意的那種?
真不是太子陰陽怪氣的說什么“你有本事去找顏仲卿啊”,而你真的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了?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沈里卻還在猛猛點頭,順便給朋友拍背順氣,多大的人了,喝水還能嗆著:“真的,阿兔讓我找你商量一件事,但現(xiàn)在你病著,我覺得還是等你病好了再說吧,這事也不算太急。”
不不不,小顏夫子更慌了,他覺得這事聽起來就挺急的,因為凡是涉及到那個神經(jīng)病太子的,就不可能有小事。他之前原以為沈里是因為發(fā)現(xiàn)他病了才決定出宮來探望他,但從沈里如今表達出的信息里來看,沈里是真的一開始就找他有事,只是趕上他告了病假。
但話還是那句話,這些真實的心路歷程顏仲卿不能說,也不敢說。
所以顏仲卿在被扶著坐起來之后,還是半依在床上開了口:“事情等的了,我的好奇心可等不了,殿下您還是告訴我吧。”
雖然沈里也在疑惑,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小顏夫子什么時候有這么重的好奇心了,但他還是很愿意滿足朋友的好奇心的,只是他這人說話有些跳脫,東拉西扯的抓不住重點,甚至一路扯到了今天早上的課堂。
今天岑夫子講的是宗親,準確的說是歷朝歷代的宗親待遇與本朝宗親的對比。
簡單來說,本朝對宗親的態(tài)度總體是“嚴上寬下”,也就是說,有高等爵位的宗親犯了錯,朝廷在懲罰時會一律從嚴,而低等爵位或者沒有已經(jīng)沒有了爵位的宗親犯錯,卻又會盡可能的寬大處理。
當然,這里說的宗親僅限于宗親,并不包括皇子公主這種龍嗣。
總之,岑夫子到底想表達什么不好說,但為了方便沈里理解,她還舉了一個不算恰當?shù)睦樱蔷褪撬〉耐綄O。
顏仲卿之所以被霸凌,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被這些爵位不高或者干脆就沒有爵位的宗親逼的。這些宗親除了身份不高這一個集中特點外,還有一些共同點,好比他們家里都有一個或者幾個不剩下的孩子。
總有貴女(也有貴男)像清河公主一樣,并不在乎什么血脈力量、普通人的,只一心一意的愛著顏仲卿……的臉。
可惜的是,顏仲卿并不是前任清河駙馬那樣喜歡攀龍附鳳的渣男,他謝絕了一位又一位貴人扶貧的好意。
但這樣果斷干脆的謝絕并沒能給他換來什么好結果。
有人會領情,但也有的是人會惱羞成怒,說來這個邏輯還挺擰巴的,可確實存在這樣的人,那就是我對你告白,你卻不喜歡我,那我就要報復你。
中午吃飯的時候,沈里還和聞時頌說起了這件事,聞時頌嗤笑著一針見血的表示,這些人的行為根本就不叫愛,也不配被稱之為愛,因為如果真心愛一個人,又怎么會舍得傷害對方呢?
沈里覺得聞時頌說得對。
那些為了一己私欲不斷無理取鬧的宗親就是神經(jīng)病,但偏偏這樣的神經(jīng)病還有很多,他們也不只是為了報復小顏夫子,有些也是打著小顏夫子承受不住壓力,進而從了自己孩子的神奇算盤。
沈里對著老師岑夫子不可置信的脫口而出:“您明知道這些,就不打算做點什么嗎?”
岑老夫人長嘆了一口氣,她做了啊,她甚至做了很多,不然也不會把顏仲卿安排來弘文館給太子妃沈里授課了。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不是這些宗親岑夫子惹不起,而是惹了他們也沒用,他們都是底層宗親,在這種“感情問題”上,朝廷只會覺得是小事,態(tài)度一向是能放過就放過,基本沒什么處罰,真有處罰也都是輕飄飄的。
真正能解決問題的,還是要靠顏仲卿自己立起來。
但問題在這里就卡主了,也是這些宗親敢沒完沒了欺負小顏夫子的原因,他沒有覺醒血脈,這輩子升官無望,做的再好,他人生的頂點也就僅限于每天冬天大朝會的時候,站在大殿之外恭賀一聲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了。
沈里每每想到這里都會控制不止的生氣,他對小顏夫子說:“你想覺醒嗎?”
“啊?”顏仲卿真的開始覺得自己燒糊涂,出現(xiàn)幻覺了,否則為什么他的太子妃朋友,會用這種“你想不想吃了這杯熱茶”的語氣和他說這種不可能的事?
但沈里又語速清晰的問了一遍:“你想覺醒嗎?我可以幫你。”
顏仲卿這才漸漸想起來最近有關太子妃能幫人覺醒的流言,他本來沒當真的,畢竟他和沈家的這位太子妃都朝夕相對多少天了,沈里有多少本事他還不知道嗎?
除非……
“您可以?”
“我可以。”
顏仲卿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沈里,沒想到沈里真的是扮豬吃老虎,他還有看走眼的一天?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面對沈里的問題,顏仲卿還能如何回答呢?他肯定是想的啊。
這個世界上就很難有人會拒絕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吧?也許有人能拒絕,但至少這個人不會是顏仲卿。他一沒家世,二沒足夠強勢的背景,能在京中保全因為這張臉而頻頻惹來麻煩的自己已是費盡了全力。但凡有一丁點改變生活的可能,他都不會放過。
所以,雖然如今的情況,很像是自己被折磨到痛不欲生臨死前的幻想,但顏仲卿還是毫不猶豫的對沈里點了點頭,堅定不移的表示:“我想。”
無論讓他付出什么代價,他都想。
“哪怕覺醒血脈,有可能會有覺醒后遺癥?”沈里再次確認。也是在和聞時頌聊過之后沈里才意識到,雖然人人都想覺醒血脈,但他還是應該先征求一下小顏夫子的意愿,畢竟這里面還涉及到了覺醒后遺癥的風險。
顏仲卿毫不猶豫:“無論什么代價!”
“好的,那我們就一起來商量一下,該如何讓我給你背完這些課文吧。”沈里也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的,但兩大本厚厚的帝后圖鑒就這么拍在了顏仲卿的眼前。
顏仲卿:“……?”不是,朋友,他都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準備了,結果你現(xiàn)在告訴我,我需要付出的代價只是個這?
“這還不夠嗎?”沈里這些天都快愁死了,愁到看見課本都想要反射性胃疼的程度了,直至聞時頌給他出了一個任務外包的好主意,“阿兔說,既然是你想覺醒,那就該你來想辦法,而不是我每天急的團團轉。”
小顏夫子短暫錯愕了一瞬,因為他覺得太子說得對啊,他意外于太子還有這么擬人的一天。然后就和沈里道:“太子殿下讓您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吧?讓我自己準備覺醒條件,不只是背誦的條件。”
這就是和聰明人說話最神奇的地方了,明明沈里并沒有說他幫人覺醒的條件是什么,但顏仲卿還是一下子就猜到了沈里非要給他送這么多東西的真正理由。
甚至都不用沈里開口,他就猜到了沈里為什么沒有說后面這些。
因為沈里看到了他的家。
他一貧如洗的家。
沈里不是沒有把聞時頌的話全部聽進去,只是他早上聽進去了,下午到了小顏夫子家后又改變了主意。
這筆錢對于沈里來說什么都不是,但對于小顏夫子卻是完全的另外一番天地了。這甚至比讓小顏夫子一直當一個普通人還要殘忍,就是那種他明明有機會改變命運,可是因為沒有錢他什么都做不了的糟糕感覺。
所以,沈里什么都沒說,想要假裝根本不存在這件事。
只不過無論如何都繞不開背誦,這才留下了破綻。
“我現(xiàn)下確實拿不出這筆錢,”顏仲卿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的窘迫,他就是沒錢啊,所以呢?沒錢又不犯法,有什么好丟人的?“但我們可以想想辦法,好比您給我這些筆,必須是最好的湖筆嗎?”
沈里趕忙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只是需要480根毛筆,我給你湖筆是因為東宮只有這個。”而一套一套的送,總比一根一根的送快,對吧?
在把自己祖父家的廚房差點搬空之后,沈里又開始薅東宮的羊毛了。
“好的,那我們就按照市面上價格最低的筆來算,一支筆大概68文錢,480只就是32640文,也就是32貫銀子左右,差不多等于108石米。”
顏仲卿現(xiàn)在是從七品官,比七品芝麻官還低半級,每年的祿米是70石,但俸銀大概有33貫。
也就是說,小顏夫子一年的俸祿就可以買下所有的筆了。
這是個讓兩人都松了一口氣的價格,雖然還是貴到離譜,但至少不是付不起,顏仲卿這個人物欲極低,除了每年固定往家里寄的錢外,他還是攢下了一些積蓄的。
以此類推,墨紙硯也按照市面上最低的價格來換算,他現(xiàn)在就可以拿出筆和硯臺的錢,雖然那會掏空他的現(xiàn)金流,也許還需要和隔壁的同窗借上一些,總之,是在顏仲卿的承受范圍內的。
紙和墨要的太多,花銷也是最大的,這最費錢的部分:“我可以去找我的老師,我的師祖。”
顏仲卿雖然沒什么朋友,但他這個人交朋友一向是重質不重量,是那種只要他開口,就一定能夠借到錢的朋友。
沈里十分疑惑:“你為什么不直接和我借啊?”與其這樣借來還去的,還不如直接都和他這個源頭借呢,都不用中間商賺差價。
顏仲卿:“……”你很好,但你老公很恐怖。
“你不用擔心,我超有錢的。”沈里再次開始報菜名一樣的報他太子妃的工資,有一說一,確實蠻有錢的。
至少比顏仲卿有錢,有錢的多。
但這個事和沈里是說不通的,顏仲卿也就不打算說了,只想著等后面和太子直接談,他不想傷了沈里的心:“那這個條件就算是解決了,我們來說一下背誦和作業(yè)的事吧。”
小顏夫子的超絕行動力深深的震撼了沈里,要知道他現(xiàn)在還發(fā)著燒呢。
可他依舊思路十分清晰的在試圖鉆金手指的bug,他問:“您之前所有的作業(yè),都是自己寫的嗎?”
沈里第一反應當然是點頭啊,任何一個學渣都會嘴硬到底,但后面又想起來現(xiàn)在是在討論各種條件的可行性,這才又搖了搖頭:“阿兔幫了我一些。”
好吧,是於菟幫了他很多,但字好歹是沈里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寫上去的。
“那些作業(yè)符合覺醒條件嗎?”
“符合!”
“那我們就再更過分的試一下。”小顏夫子條理清楚的安排著,好比由他來寫,最終再寫上沈里的名字,看看能不能算。如果不能,那就再試試他寫一半,沈里寫一半。還不行就繼續(xù)壓縮。或者由他來試試模仿沈里的筆跡行不行。
結論是,只要名字是沈里的,筆跡和沈里相仿,且顏仲卿真心認可這就是沈里的作業(yè),那就算數(shù)。
游戲AI終究還是無法取代抽象的人類。
在卡bug方面,小顏夫子絕對算是一個小天才,他表示他會盡快寫完全部的作業(yè),然后由沈里在上面署名的。最后,就只剩下背誦這一個難點有待攻克了。
沈里本來還覺得這肯定無論如何都不能作弊了,但小顏夫子說:“我有一個朋友。”
準確的說,這位朋友就在隔壁,對方是覺醒了血脈的,而他覺醒的血脈也有點特別,他能通過別人吃掉自己做的東西,來加強別人的記憶。
沈里:“?”哆啦A夢的記憶面包嗎?
“沒有那么神,因為記憶的時間很有限,能記的東西也有限。”總之就是沒有辦法幫人在科舉上作弊,但如今幫沈里作弊卻是剛剛好,對方在衙門里也對同窗用過這一招。
沈里回到東宮時,聞時頌正在挑燈夜讀,一邊假裝辦公,一邊超經(jīng)意聽沈里講了今天出宮發(fā)生的一切,然后才道:“所以,你的朋友覺醒了?”
沈里:“……沒有。”
聞時頌一愣:“為什么?”
沈里悲憤欲絕:“因為我實在吃不下仲卿朋友做的小點心了。”QAQ
作者有話要說:
扯淡小劇場:
太子的重點:仲卿!叫的好親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