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難道現在還不夠亂嗎
太宰治收拾了一下情緒, 眉目間的郁色不翼而飛。
再看幸村精市,太宰治真是怎么看怎么覺得順眼,主動解釋道:“有一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多謝你給我提供的靈感, 我剛才想出了一種可能,不過還需要驗證……”
驗證這一可能是否正確, 方法很簡單。只要這個思路是正確的,那么事情發展即便發生變化, 忍足侑士也會平安無事。
既然單純的保護行不通,那就把人放到風口浪尖。越危險的情況下活下來, 就越能說明這一思路的正確性。
成功自然很好,失敗也是家常便飯。在回溯的困境中,太宰治已經在谷底轉悠太久, 他必須抓住任何一絲可能。
思緒流轉間, 太宰治將一碟烤魚推到幸村精市眼前,他記得幸村精市喜歡吃這個。
太宰治眉弓一揚, 自然漾出三分笑意,聲音更是溫和,令人難以拒絕:“多吃點吧。晚上有事, 不一定什么時候能再吃飯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熱切,幸村精市哭笑不得,又不禁暗自感慨:還真是很不一樣了。
從前太宰治的喜惡雖然也有所流露,但并不會太過明顯, 看似張揚肆意,其實端得一副專業假笑, 比誰都體面。
現在則不同, 仿佛下一瞬就是世界末日般,太宰治對待社交破罐子破摔, 愛欲其生,恨欲其死,表現得明明白白。
雖然理智上不支持如此極端的走向,但此時作為被喜愛的一員,對方待他熱情洋溢,還能記得他的口味,幸村精市不得不承認,他其實很受用。
余下時間在輕松的說說笑笑中度過,在見面會正式開始前一個小時,太宰治提前帶幸村精市到達大劇院。
其一是為了購票,其二是為了解決山本念。
最初,太宰治只以為山本念因和葉熏逝世才報復社會,著重注意了對方對和葉熏的狂熱,燈光設備事故發生后,另一點值得注意的信息浮出水面——山本念是大劇院的維修工。
如今知曉山本念對和葉熏愛恨交加,即便取消了津島文治的滅口布置,山本念也不會輕易放手,這就導致等事故發生再報警處理不是最好的辦法。
面對各色罪犯,太宰治習慣于報警破案,把人關進監獄?缮奖灸罴热皇蔷S修工,螺絲松動完全可以定性成工作疏忽,即便承擔法律責任,也不過是拘留賠款。
太宰治要想讓山本念在監獄多呆幾年,就要引誘對方做出絕對會判定為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
山本念既然做出過無差別殺人的行為,這種誘導不會難,打亂其原定計劃足矣。
至少山本念會去想其他辦法殺害和葉熏,而太宰治在盯住山本念的情況下,抓個現行不算難事,故意殺人就足夠這家伙喝一壺了。
除了打亂山本念的計劃,為了保證己方處境足夠危險,逃出生天并非僥幸,還需要吸引山本念的仇恨。
進入大劇院后,太宰治買好票和兩桶爆米花,帶著幸村精市四處閑逛,最后停留在見面會所使用的展廳。
棕色木門緊閉,被長長的鏈條圍住,中央掛著上書“正在檢修,禁止入內”的黃色警示牌。
太宰治將爆米花塞進幸村精市懷里,面不改色撩起警示牌,扭動把手,將門打開一條縫,向內窺視。只見有人正踩在維修梯上,檢查燈光設備,看身形正是山本念。
幸村精市捧著爆米花,滿眼茫然,至今仍然不明白太宰治要做什么。見對方偷瞄維修展廳,他猶豫了半秒,還是調整站位,嘗試擋住監控攝像頭。
恰逢此時,廊道另一側傳來一道腳步聲。
伴隨皮鞋接觸地面的聲音愈發明顯,幸村精市看到一名身著西裝的男士款款走來,看胸前掛牌,正是劇院經理。
幸村精市悄悄戳了下太宰治,抓起一把爆米花塞進嘴里,通過咀嚼保持住表情的平靜,看上去似乎只是恰好呆在這里。
感受到右側傳來輕微的力道,太宰治回過頭,望見經理,抬手用力揮舞,大聲招呼道:“經理先生!”
經理停下腳步,微笑著問:“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太宰治反手指了指展廳,以展廳里也能聽到的聲音嚷嚷:“經理先生,可以換一個維修工來嗎?我等一下要在這個展廳參加和葉女士的見面會,那個維修工面相陰險得很,肯定要下黑手的。”
相比于為了生存疲于奔命,找死其實快樂多了。
上次去坐事故中心的座位,太宰治尚有些青澀,擔心把握不好度,這次已是手到擒來。生怕山本念記不住他,他還趁經理不備推開門,將頭探到門內晃了晃。
被這一個人害死兩次,疼又不是假的,太宰治心里說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挑釁中多少帶上幾分真情實感,一看就知道不是隨口一說那么簡單。
如果太宰治只是說換一個維修工,態度誠懇一些,再給出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經理為免麻煩,未嘗不會同意。
可太宰治后半段這么一說,還故意讓本人聽到,且不說理由立不住腳,假如經理回復不好,還平白得罪一名同事,一時間臉色也不是那么好看了。
不過,自己的形象代表了劇 院,經理臉上仍然保持著微笑,以溫和的語氣回應:“我們的員工都是經過專業培訓和審核的,他不會做出您所說的事情。為了您和其他與會人員的安全,我們要確保一切設備正常運行,請您不要私自進入檢修中的展廳!
維修工是否更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
假如山本念繼續執行自己的計劃,即便證據不全,也一定會傳出關于他的風言風語,他很難再在這里工作下去。
山本念要么放棄對設備下手,要么繼續按照原計劃執行。一不做二不休,失敗后,他很可能會放棄隱藏,暴起殺害和葉熏,這也正遂了太宰治的愿。
“最好是這樣。”太宰治撇了撇嘴,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
見太宰治輕易松口,經理心里先是生出警惕,但考慮到對方的年紀,也許是被他唬到了也說不定,便稍微松了一口氣。
在經理緊張的目送下,太宰治帶著幸村精市走向劇院外,去和忍足侑士匯合。
離展館稍遠一些,幸村精市好奇發問:“那個維修工有什么問題嗎?”
太宰治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嘴里,嘟嘟囔囔:“他是和葉熏的狂熱粉絲啦,會殺人的那種!
幸村精市微微頷首,心中忍不住去想太宰治是如何得知這件事,來參加這次活動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慮兩秒,幸村精市還是直接問出來。
他對太宰治的探究從未停過,想要問對方的問題太多太多。平時不方便問,猶猶豫豫就算了,好不容易太宰治給他好臉色,把握不住機會,未免太可惜了。
太宰治對此疑問并不意外,平靜地回答:“因為我被他殺死過,所以去調查他!
乍一聽,幸村精市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仔細回憶今天的經歷,更是覺得這理由完美無遺。
見幸村精市不再多問,臉上也沒流露出半點懷疑之色,太宰治微微揚眉,輕笑道:“你不再問問?”
就算是愛看小說、平時便接觸各種稀奇古怪世界觀的忍足侑士,鬼門關走了一遭,到最后也沒相信太宰治真的有什么超能力。
太宰治還以為幸村精市是更堅信科學的那一類人,沒想到比忍足侑士接受得輕松多了。
“你不是都說了嗎,沒什么可問的了吧?”幸村精市攤了攤手。
他不是喜歡打著挑戰自己的旗號自虐的人,懷疑太宰治給他帶來的只有苦惱和挫敗,不如相信太宰治來得痛快。
而且,太宰治今天明顯是表現得干脆了不少,現在心情還很好,更不會騙他。
“還是幸村部長講道理啊。”太宰治嘆了口氣,故作神傷,“我是多誠實的一個人啊,騙人對我有什么好處呢?”
幸村精市笑了笑,沒有附和,也不去反駁。說這話,太宰治一點也不用昧著自己的良心,畢竟這人的確很少說謊,只是更喜歡選擇性地說出真相。
拱門前,忍足侑士手持海報,默默等待,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轉過頭去,卻見太宰治和幸村精市從劇院中走出來,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這么早就到了?”忍足侑士眉頭微緊,開始懷疑來陪自己參加活動只是個幌子,太宰治真正要辦的另有其事,“真是難得啊!
說話間,看到幸村精市懷里抱著兩桶爆米花,太宰治很自然地從紙筒里抓了一把,忍足侑士心情更為微妙。這倆人是趁他不在的時候,提前進里面看了一場劇?
順著忍足侑士的目光落下去,太宰治擺了擺手道:“你就不要買吃的了,等下都浪費了!
忍足侑士瞬間目露警惕。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合宿集合之前,他上半身稍稍后仰,驚疑道:“等等、你待會要干什么?”
“一句兩句很難說清,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碧字握辛讼率,又轉身往劇院里走。
這次,為了找三人連座,忍足侑士只得去到后排。
此后,一如之前,太宰治讓替身撤銷了為和葉熏布置的殺手。山本念這次沒有出現在展廳,太宰治也沒有往前排坐,設備卻落了下來,甚至時間提前了一點。
刺耳的破空氣響起時,幸村精市正從紙筒中拿出最后一顆爆米花,平靜地塞進嘴里。
其他客人紛紛驚呼出聲,忍足侑士也是心頭一跳。不過,偏頭看見幸村精市都還淡定坐在原位,他只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太宰治暗暗思量,山本念既然選擇對設備做手腳,就必然不可能放過和葉熏。
可山本念又沒有出現在展廳,還使設備掉落的時間提前,很可能是將此作為一種誘導的手段,聲東擊西。工作人員被吸引到展廳內,就暫時不會有人去顧及后臺的情況。
手下并沒有傳來和葉熏離開劇院的報告,既然和葉熏還在劇院里,大概率是在后臺。而山本念想要避開工作人員,就要挑一個沒有監控的地方。除了衛生間,就是更衣室了。
想到這,太宰治立刻抓住忍足侑士的手腕,邊站起身,邊對左右兩人囑咐:“稍后如果亂起來,你們都躲著點,最好別離開我的視線范圍。”
泛冷的指尖激得他渾身一顫,忍足侑士反應過來太宰治說了什么,頓時懵了,難道現在還不夠亂嗎?
容不得忍足侑士再問,太宰治眼眸中閃過一抹冷光,拽緊忍足侑士,逆著人流沖向后臺員工通道。
通道狹窄昏暗,貼滿褪色的商演傳單,忍足侑士被長款風衣束住腳步,只能任由太宰治拉扯著一路向前,恍若穿過一條跨世紀的隧道,心神不由得一陣恍惚。
太宰治忽略一路上工作人員的質問,徑直闖進無人的化妝間,猛地撞開更衣室的門。
空氣中涌出劣質香水膩人的香味,地面散落出與忍足侑士手里同款的電影海報。見面會的主人公和葉熏穿著廉價的雪紡演出服,脖頸間卻掛著一串光澤璀璨的珍珠項鏈。
山本念緊貼和葉熏身后,雙眼泛紅,手指緊緊攥著珍珠項鏈,用力向后拉扯。
珍珠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和葉熏雙手本能地去掰山本念的手,臉龐因呼吸困難而漲得通紅,眼角滑出一顆淚珠。
忍足侑士與幸村精市俱是一驚,四肢緊繃,隨時準備要上去與歹徒搏斗,太宰治卻是有些失望。
珍珠質地相對較脆,容易斷裂,金屬鏈的結構設計也無法承受高強度的拉力,難以實現絞殺。假如山本念強行否認,很有可能不構成故意殺人,而是判為故意傷害罪。
以山本念三番五次大費周折來看,他多半不是為了逃避量刑而故意使用珍珠項鏈,這項鏈應該具有某種紀念意義,但改不了故意傷害的量刑起點和上限都比故意殺人未遂要低的后果。
“山本先生真是好雅興。”太宰治徑直向前踏出一步,望向山本念的眼神滿是鄙夷,“我還以為你要搞出多么聳人聽聞的案子,結果費了這么大力氣,就為了和偶像玩一點小游戲呀?”
幸村精市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收起情緒。自從太宰治在他面前發表過自殺宣言,已經沒有什么能嚇死他了。
雖然幸村精市不明白太宰治為何要這么做,但他經歷過海原祭,知道太宰治對于處理兇犯有一手,還是選擇相信對方,繼續觀察。
忍足侑士則驚詫地望著太宰治,眼珠子簡直要瞪到眼鏡上:這家伙搞什么呢?是在刺激歹徒殺人嗎?
受害者會怎么樣,忍足侑士并不擔憂,他相信太宰治肯定是有分寸的?伤撓氲绞罴偬字螏退幚矸欠ㄈ胧艺叩氖侄危茈y不考慮歹徒的安危和太宰治的名譽。
幸村精市生怕忍足侑士影響太宰治,又想到太宰治的囑咐,在忍足侑士嘴里剛蹦出半個音時,便抬手捂住對方的嘴,把人往外拖。
被拖到外面化妝室的角落,忍足侑士終于獲得了自由。他撥開被汗粘在臉頰的發絲,皺著眉,看了看更衣室,又瞥向幸村精市,慌亂而不解地問:“你難道就放心他這么做嗎?”
幸村精市微微嘆了口氣,眼中浮現出些許無奈,反問:“那么、你認為有誰能夠改變他的決定嗎?”
忍足侑士不禁沉默,同時忍不住瞄了眼更衣室門口處太宰治的身影。
他一直感覺太宰治骨子里有種瘋瘋癲癲的勁,但這人平時都收著瘋勁裝體面人,現在不知道受什么刺激,居然不演了。
如此來看,幸村精市說得蠻有道理,發瘋的太宰治根本不會聽人說話的,他果然還是趕快報警吧。
第132章 不過、不是現在
警察來到時, 山本念正用刀抵著和葉熏的脖子,后者衣領上暈染出絲絲血跡。
受害者模樣看起來凄慘,實際并沒有受到多大傷害, 很快就能恢復好,但山本念這一舉動算是徹底把自己送入了絕地。
警察本部大樓, 兩根立柱分立兩側,頂端射燈散發強烈光芒, 將門前的區域照得如同白晝。
燈光下,地面干凈整潔, 泛著微微的光澤,清晰地倒映出周圍的景象,也映出三個人不同的腳步。太宰治三人已經走完流程, 在此分別。
和葉熏做筆錄要更精細一些, 尚未出來。而在案情之外,她的情況也有些復雜。
手下已經調查出來, 津島文治曾指使她獲取競爭對手的資料,并間接導致競爭對手——和葉熏的亡夫逝世。
太宰治打算找和葉熏談話,便叫人送忍足侑士回家, 幸村精市則陪太宰治在此等候。
送到警局審問時,山本念徹底坦白。他與和葉熏并沒有太多愛恨糾葛,只是他單方面追求過和葉熏又被拒絕,因愛生恨而已。
這一作案動機, 早在更衣室中便被太宰治逼問出來。
吹著夜風,回想來龍去脈, 幸村精市搓了搓手, 不由得感慨:“真是無妄之災啊……和葉女士是,我們也是。”
太宰治睫毛微垂, 在眸中投下晦澀陰影,眉梢卻輕揚,透露出輕松的意味:“我和你們可不一樣。我自己選的路,我走得很高興的!
幸村精市抿了抿唇,察覺太宰治語氣中的鄭重,無奈地嘆息,還不待說什么,忽然打了個噴嚏。
“行啦!碧字闻牧伺男掖寰械募绨颍拔医腥巳ソo和葉女士買幾件衣服,順便給你帶一件。可不要說我不體貼你!
很快衣服送來,幸村精市虛情假意地客氣著,太宰治也是短暫溺愛了一下,久違地玩了會客套。
不多時,太宰治手一揚,替幸村精市披上厚外套,忽然聽到后方傳出遲緩的腳步聲。
和葉熏脖頸纏繞繃帶,仰頭望著夜幕,一步一步走到警局外,手腳因穿著單薄微微發抖。
見和葉熏從身旁經過,太宰治叫住對方:“和葉女士,方便聊一聊嗎?”
聽到太宰治的聲音,和葉熏黑漆漆嵌在臉上的眼珠微微轉動,落入凌亂發絲的陰影,陰惻惻注視著太宰治。
太宰治臉上泛出微笑,遞出手中的袋子,自我介紹道:“我是津島文治的兄弟。你可以叫我太宰。”
良久,和葉熏微微頷首。
談話一般要找比較安靜的地方,附近恰好有一家環境靜謐的咖啡店,但太宰治繞過了這里。
憑經驗而言,在甜品店、咖啡店這類地方,總是會發生一些不太好的事,太宰治便換了旁邊的壽司店,要了個包間。
和葉熏換上適合天氣的衣物,來到暖洋洋的室內,嗅到空氣中淡淡的熏香味,神情不禁緩和了些許。
“和葉女士!碧字蔚谋砬楸蝗岷凸饩襯得十分溫和,“你開這次見面會,不只是為了紀念從業周年那么簡單吧?”
和葉熏緩緩扯出一抹苦笑。
“是。不過我已經不想說出去了,那沒有什么意義。我感謝你們救我兩次,你們若是不安心,便把我這條命取走吧!
伴隨著和葉熏的講述,太宰治逐漸拼湊出無事發生的那次見面會背后的真相。
在見面會之前,津島文治擔心和葉熏會暴露他的秘密,影響他的聲譽,所以決定對她下手。
津島文治手下的計劃是注射藥物,這種藥物會在一定時間后引發心臟驟停。和葉熏早已被注射了藥物,但她強撐著完成了見面會。
當活動結束,山本念想要去殺死和葉熏時,卻發現她已經死了,因此發狂。
雖然津島文治做過缺德犯法的事數不勝數,但既然是主動送上門的,太宰治不介意收下。
“不,請您務必說出去!碧字文抗饩季,“不過、不是現在!
和葉熏一怔,心中感到困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太宰治有些滿意,事情暫時告一段落,現在要好好放松一下。
竹簾縫隙漏進街巷的霓虹光斑,熏香混入芥末的辛辣味。餐館的師傅手藝不錯,太宰治吃得津津有味,偶爾與幸村精市聊天,也沒落下和葉熏,氣氛頗為愉快。
晚上,太宰治找了家酒店湊合一夜,跟幸村精市打了一晚上游戲,天蒙蒙亮才睡。
幸村精市干脆沒睡,天亮下樓端了早點,回來叫太宰治起床。太宰治吃完早餐,叫人把幸村精市送回家,又睡了個回籠覺。
中午,刺眼的陽光照射在臉上,太宰治一手捂住半張臉,緩緩睜開眼。
朦朧想起黃瀨涼太今天本來要幫姐姐搶新品,又被自己囑咐呆在家里,太宰治掙扎著爬起來,吩咐手下去加錢買下來。
洗漱完畢,太宰治站在玄關處,正準備換衣服出門,忽然看見有個東西從外套口袋露出一角。
那是昨晚見面會的入場門票,那一角已經被打上孔,證明它被使用過。
太宰治神色平靜,將門票丟進垃圾桶,繼續換上外套。
來到黃瀨涼太家后,太宰治將手下買來的新品送給對方的姐姐,并沒有提出去商場的事,而是陪著黃瀨涼太在家待了半天。
雖然他之前的想法是帶著黃瀨涼太去商場找死,但新的思路既然已經被證明可行,能輕松一點,還是不要找死來得好。
幸村精市和忍足侑士都算度過了難關,黃瀨涼太尚待考察,齊木楠雄自己完全能解決那些問題。仁王雅治和丸井文太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遇到什么災禍。
如果此后黃瀨涼太沒有遇到突發狀況,太宰治就要回到神奈川,看護仁王雅治和丸井文太。
直到晚上,商城都沒有傳來任何新聞,不知道是因為黃瀨涼太避過了這場災禍,所以沒有發生,還是因為本來便沒有災禍。
無論是哪種可能,對太宰治來說都是好消息。
如果是因為避過了災禍,那證明黃瀨涼太已經獲得安全。如果是本來便沒有災禍,那說明黃瀨涼太本來便是安全的,自然更好。
后者還有待觀察,太宰治又不能時刻親自看著黃瀨涼太,便沒有撤走黃瀨涼太身邊的眼線。
“我先走了,這兩天你自己注意安全。”太宰治揮了揮手,很干脆地邁開腳步,就要離開,卻突然感到腰上傳來束縛感。
黃瀨涼太抱住太宰治,眼眶毫不羞赧地掛著兩泡淚,挽留道:“小治,這么晚了出去不安全,在我家住一晚吧!”
太宰治望向半空中殘余的輝光,心中無奈。這還完全沒有到所謂不安全的時間點吧!
此后經過十幾番告別挽留,太宰治終于得以離開,黃瀨涼太的姐姐卻也邀請他留下住一晚。太宰治不太好狠心拒絕,雙方各退一步,最終以太宰治吃一頓晚飯再走為結。
黃瀨涼太暗自振奮,他和太宰治終于也是能夠到對方家里吃飯的關系了,嘴上止不住地泄出笑聲。
等到太宰治趕回神奈川,丸井文太已經吃完晚飯,出門去了書店,買復習資料。
書店空間寬敞,燈光明亮,教輔資料區擠著很多學生。
太宰治裝作買書的顧客,徑自站在不遠處的社科類書架旁,與一旁火爆的教輔資料區相比,顯得十分冷清。他拿著另一本書,翻開內頁,目光落在書上,思緒卻飄向了最近的危機。
丸井文太有自己時刻盯著,直到10月16日來臨,太宰治都并不會很擔心,他比較在意的是仁王雅治那邊。
越是去想,太宰治越是不安,他總覺得有什么被他忽略了的。
不安到極點,近來所有經歷在腦海里亂竄,黃瀨涼太顯得很蠢的笑聲驀然浮現,太宰治頓時無語凝噎,心里什么緊張都煙消云散了。
拍了下腦門,太宰治撿起自己的理智,迅速將這次回溯半年來的經歷再次重頭捋過。
大大小小的事應該都收了尾,只是他之前在商場賺的那張溫泉兩日游招待券還沒用,估計到時會出點什么事,但最近不用,暫時就沒問題了。
現有事件中沒什么思路,只能從過去的經驗中分析。
太宰治回憶著自己遇到過的兇犯,挑選其中所有棘手的人選,盤算自己這次回溯究竟遇到了他們中的哪些。
他遇到過的兇犯不少,但基本都解決了,要么從動機這個根源上解決,要么干脆死了。
游樂園遇到的山田,算是心中還有怨恨,可此人從未有一次越獄過,他這次也沒聽到對方越獄的消息。
佐倉夏尚且潛逃在外,但他早已避開對方曾對他造成威脅的節點……
“不對,還沒有解決!碧字魏鋈簧裆痪o,喃喃出聲,“還有那通電話!
隱約聽到熟悉的聲音,丸井文太眉毛一挑,轉過頭去,卻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神色古怪地嘀咕:“奇怪,怎么感覺好像聽到太宰的聲音了?”
太宰治熟稔地向旁邊一閃,換了個角度,假意找書,繼續自顧自思量。
暑假合宿時,佐倉夏曾給他打過一通電話。他們彼此問了一些問題,而在最后,還留下了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他問佐倉夏喜歡凜田偵探哪一點,佐倉夏沒能給出令他滿意的回答,于是他說“下次想好了再告訴我吧”。
腦袋開始隱隱作痛,佐倉夏溫柔而略帶沉醉的語氣化作鋼刀劃過顱骨:“你不會懂的,那種全身心投入去愛一個人的感覺……”
一個為了彰顯自己對被追求者的愛慕,能夠做出殺害兩人的行為,甚至被發現后還要拉著抓住自己的人一起赴死,如此癲狂的人,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會以何種形式回答,實在難以估量。
且不說仁王雅治不必遭此無妄之災,就算要留一個突發事件,供丸井文太主動選擇,改變命運,也不應該是如此難以掌控的對象。
太宰治揉了揉太陽穴,暗自決定:“要么明天用溫泉招待券,身邊一個人也不帶,看看能不能把佐倉夏引出來……”
既然要自己外出以身試險,其他事情就得提前布置好,尤其是丸井文太他們在學校里的時候,有很多地方是手下不能隨時觀察的。
學校里能用的人很多,可以隨意驅使一兩次的人也是有的。之前田中明說會彌補他們,太宰治用起來可一點也不會客氣。
等看護丸井文太到家,太宰治翻出田中明的聯系方式,拜托對方在學校看好丸井文太,有任何異常都來告訴他。
田中明接到太宰治的委托,幾乎有些不可置信,隨即涌來的是驚喜。
自從海原祭被太宰治幫了忙,田中明一直覺得自己欠了對方許多,現在終于有機會彌補,忙不迭滿口答應,又叫上弟弟開會,計劃明天的行程。
為了保險,太宰治又跟仁王雅治發消息,叫對方明天盡量跟丸井文太一起行動,這才準備出發。
第133章 溫泉旅館
晨霧縈繞街巷, 木墻黑瓦之上,升起裊裊炊煙。
楓葉初紅,隨微風輕輕搖曳, 大肆鋪染石板路。一片葉拂過旅館門口的階梯,落在地面, 染上塵土,又被一旁匆匆而過的腳步震起。
穿過竹簾, 兩位新客人與門口懸掛的紅燈籠擦肩而過,踏入旅館。精致的景色映入眼簾, 氣氛卻過于靜謐。
庭院空曠,一角擺著幾盆盛放的菊花,不見來往客人, 幾乎顯得有些陰森。
仁王雅治拉著行李箱, 溜到角落,蹲下身時, 簌簌震落兩片菊瓣,銀發與殘瓣交纏,宛若融入初雪。
小巧池塘中, 錦鯉游曳,金紅色若隱若現。仁王雅治一手捧臉,從偶爾平靜的湖面中看清了自己的倒影。
唇邊揚起弧度,眼中帶著些許茫然, 但還是笑著的。
昨天晚上洗漱的時候,不知道怎么回事, 太宰治忽然給他打來電話, 問他:想不想去泡溫泉,就明天。
當時他還以為太宰治隨便說著玩的, 嘟嘟囔囔應下,結果第二天被吵醒時,什么都被安排好了。
學校的假請好了,太宰治跟他家人也商量好了,甚至他媽媽還幫他收拾好了行李,目送他出門。
直到來到了箱根,仁王雅治也沒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過,跟朋友出來玩,總歸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他沒有將思緒過多放在復盤上,很快便沉浸在古樸的環境中。
忽然,水面浮現另一道身影,一只手拍上仁王雅治的肩膀,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入住手續辦好了,走吧!
仁王雅治回過頭,望見太宰治微笑著的面容。
起初,太宰治想的是什么人也不帶。但經過仔細考慮,僅就目前來說,佐倉夏和自己實際沒有血海深仇,不會愿意冒險去赴看起來很像陷阱的約,便決定帶上仁王雅治。
這是他帶出來的同班同學,以佐倉夏的角度來考慮,是個威脅他的好選擇。
而在達成這一目標的過程中,太宰治還能順帶著完成另一件收益更穩定的事。
從幸村精市到忍足侑士,再到黃瀨涼太,太宰治能感覺到的是,問題解決起來越來越輕松。
太宰治心有猜測,這或許是因為承擔因果的人變多,分散了一個人所承擔的壓力。
假如能夠剔除世界的針對,憑太宰治養成的趨吉避兇的能力,只回溯一次便能順利走下去,是本應如此的事。
如果猜測正確,來自世界的針對越來越淡,破局的希望,就真的近在眼前了。
抓住太宰治伸來的手,仁王雅治借力站起身,終于有了幾分出游的真實感,拉住行李箱的手緊了緊,心中的激動躍然而上。
隨后,仁王雅治才發現太宰治身后靜立一位姑娘,年紀約莫二十五,黃色長發盤在腦后,身著深色和服,別著一枚木質胸牌,上刻“花房和香”。
花房和香接過行李箱,對二人介紹旅館的基本構造,約定好午餐和晚餐送來的時間,而后引領二人來到房間。
空調已提前開好,進屋首先感受到的是溫暖,入眼便是榻榻米,需要店員鋪好床鋪。壁櫥還有好幾套被褥,一間房可容納四到六人,二人入住則顯得很寬敞。
等到鋪好床,仁王雅治禮貌地向花房和香道謝。
花房和香神色柔和,聲音更是溫柔可親:“您太客氣了。”
聽到花房和香的聲音,仁王雅治才注意到,對方雖然面容平平無奇,但背脊挺直,舉手投足散發出一種沉穩從容的氣質。
這種氣質是內斂的,如果不去刻意關注花房和香,她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目。
目送花房和香離開房間,仁王雅治拉開行李箱,慢悠悠收拾,暗自打量著太宰治。
太宰治眼下有一抹青黑,半瞇著眼眸,盯著被褥看了一會兒,又做出嗅聞的動作,隨即打了個哈欠,仰面躺倒在床上。
收拾完行李,仁王雅治匍匐湊近床鋪,兩手撐著下巴,挨在太宰治腦袋邊,悄聲問:“等一下要做什么?”
太宰治緩慢地眨了下眼,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下意識道:“我要去一趟郵局……”
窗邊的矮桌上插著一束嬌艷的鮮花,透過窗戶,庭院美景可以盡收眼底。一夜沒睡,太宰治的思維有些遲滯,望著窗戶的方向,慢半拍收住了自己的話。
除了引誘佐倉夏現身,太宰治此行還有一個目的。這目的雖然是附帶著的,某種意義上卻更重要。
一年前,太宰治將一封信寄存在箱根當地的郵局,保管期限就到明天。
不過,這兩天什么時候去郵局都可以。當務之急,是打探這家旅館的異聞,捕捉一些可能對他們造成影響的事件的線索。
捋過一遍思路,太宰治手撐著床鋪坐了起來,將隨動作冒出一角的寄存單塞回口袋,改口道:“算了,先吃飯吧!
仁王雅治視線掃過太宰治半瞇的眼,有些遲疑:“你不用睡一下?你黑眼圈超重的喲。”
“我狀態越差,那不是越好嘛!碧字屋p笑一聲,邊說,邊站起身,朝外走去。
仁王雅治不解地皺眉,抿了抿唇,心中不免生出狐疑,出來玩的歡樂消去大半。從約自己出來開始,太宰治一直表現得很奇怪,對方究竟瞞著他什么事?
直到太宰治的身影消失在房間里,仁王雅治才跟出去,一路跟到前臺。
發皺的宣傳冊被擠到桌邊,太宰治趴在前臺,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眼前人:“姐姐,隨便來點什么都好哇,我很餓啦!
“讓您錯過早飯是我們招待不周。”工作人員聲音隱隱帶著笑意,“不過、我們可以為您準備一些簡單的點心。像三明治、水果之類的,您看可以嗎?”
聽到陌生的音色,仁王雅治定睛一看,發現前臺的工作人員并不是剛才遇見的花房和香,而是一位名叫雪村美和的女士。
雪村美和看樣貌大約三十出頭,卻有著很深的眉間紋。此刻,她唇角帶著上揚的弧度,眉心卻仍然微微皺起,流露出化不去的愁苦。
“好像也不錯啦,雖然沒有早餐的菜單聽上去豐富!碧字瓮崃送崮X袋。
雪村美和捂著嘴,笑道:“請放心,午餐和晚餐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兩人聊得正熱絡,仁王雅治想著花房和香,卻是忍不住插了句:“剛才那位小姐不在這里嗎?”
“花房嗎?她是鍋爐檢修員,只是我剛才有事,叫她暫時頂一下班!毖┐迕篮突卮稹
“鍋爐檢修?”太宰治眼前一亮,揚起腦袋,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我能不能看看?”
雪村美和搖了搖頭:“那個工作環境很惡劣哦,還是不要去比較好。”
“誒——都沒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嗎?”太宰治拉長了調子,神色充滿怨念,指尖輕敲臺面,“像是溫泉的妖怪之類的?”
說這話時,太宰治是帶著兩分真心的。覺都沒睡就費盡心機來賣萌,一無所獲未免太悲劇了。
聽到這話,雪村美和眼珠向左轉動,眉毛不自覺地擰成一團,出口的卻是否認:“很可惜,我們這里沒有溫泉妖怪呢!
太宰治將雪村美和的神色收入心底,并未追問,跟隨對方去后廚,有說有笑地度過早餐時間。
隨著交談,更多的信息自然而然流露出來,太宰治從細枝末節整理出雪村美和的形象。
雪村美和是旅館的老板,這家旅館是她與丈夫共同開創,幾年前丈夫病逝,她獨自經營旅館,即便賺不上幾個錢,也從沒想過出手。
根據雪村美和提及不打算出手旅館這一點,結合對方面對意外事件這一話題顯出的愁緒,太宰治推測,近來可能有人提出購買旅館,并且對雪村美和造成了某種威脅。
仁王雅治總覺得太宰治所說別有深意,卻又聽不出那些零零散散的問題指向何方,注意力不自覺轉移到一旁。
之前雪村美和來到后廚,花房和香便接替對方去前臺等候。不久前,花房和香又回到后臺,呆了沒多久便出來,正拿著一張紙,向外走去。
很快吃完飯,見太宰治走向旅館門外,仁王雅治緊隨其后,看到前臺新貼了一張通知。
今日18:00開始對鍋爐房輸水管道及壓力閥門進行全面檢測,同時升級溫泉循環系統過濾裝置,將逐步暫停溫泉供水,鍋爐房周邊區域間歇性關閉暖氣供應,預計時長2小時30分鐘。
下方掛了一串可能出現的情況預警,以及安全提示。
仁王雅治隨意看了兩眼,只記住了19:00后會恢復基礎供暖,便匆匆追了出去。
跑動帶起的風撩動門口那盞紅燈籠,蠟油即將耗盡,微弱的火焰晃動兩下,徹底熄滅。仁王雅治脖頸間忽然竄過一絲寒意,仿佛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描摹著他的后頸。
穿過竹簾,仁王雅治警惕地回頭望去,卻只見到前臺站著的花房和香。
寂靜而晦暗的環境中,對方靜靜站立著,目送他們離開,溫文爾雅,不動聲色便流露出淡淡的溫柔。
莫名地轉回身,仁王雅治望著太宰治的背影,再次發問:“接下來要去哪里?”
太宰治知曉仁王雅治心中困惑良多,但他還想利用這種本能的疑慮推知風險,并不打算解釋。
指尖摩挲著口袋中略微泛黃的寄存單,太宰治腳步不停,隨意道:“去箱根町港的郵局呀。沒有聽老板說嗎?路上還能欣賞一下蘆之湖的景色,參觀箱根神社,帶點紀念品回去。”
第134章 好久不見
之前談話時, 太宰治倒是提到了要去郵局,這些景點也的確是老板推薦的,可太宰治真作勢要去這里, 仁王雅治還是有些意外。
不過,太宰治既然已經為此動身, 仁王雅治便也不打算多問,只跟著對方一起走。
這一次, 太宰治半句假話也沒說,一路上帶著仁王雅治邊走邊玩, 到郵局時,工作人員都快下班了。
現在是旅游淡季,郵局人并不多。太宰治快步走向窗口, 將證件和寄存單按在玻璃上滑過去, 接過郵件后,當場檢查。
封口處發出爽快的“嘶啦”聲, 在 安靜的大廳中格外清晰。太宰治將信封傾斜,里面的東西順勢滑出完全撕開的封口。
這是一張白紙。
仁王雅治仔細觀察,怎么看都是一張干干凈凈的白紙, 眉毛一挑,有些詫異:“為什么大費周章存一張白紙在這里?”
太宰治沖仁王雅治招招手,一路帶著人走到郵局外,才開口說明:“因為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紙。在這張紙上寫下的東西, 會成真的!
昨夜,解決回溯的出路呼之欲出, 太宰治開始謀劃下一步的動作。
為免以后再出現回溯的情況, 太宰治決定回原世界一趟,嘗試把這件事徹底解決。為此, 他需要一個原世界的錨點。
這個世界上,除了太宰治自己,那本特殊的書便是原世界在此最大的錨點。早先太宰治將其散落出去,其中一頁正放在箱根,也就是他手里的這一張白紙。
不過,回溯還未終結,提前嘗試,可能導致本來可能解決的回溯重回原點,太宰治不打算冒險。
聽清太宰治說的話,仁王雅治眼睛睜大。琢磨著對方刻意從郵局出來才說,他一時竟分不清對方是在一本正經地開玩笑,還是在誠懇地向他解釋物品用途了。
“這是新的詐騙手段嗎?”仁王雅治擺弄兩下小辮子,“好吧…那它有什么副作用嗎?”
“要使寫下的內容變成現實,必須基于現實,有完整且合理的邏輯鏈。反過來,如果所寫內容無法發動,便說明條件不屬實。至于副作用嘛……”太宰治攤了攤手,眼神很真誠,“只有我能用哦!
書隨太宰治而來,對這個世界影響有限,也只有他能夠使用。念及書的作用,太宰治心中浮現它現下的用途,手指不由得捏緊信封,指節微微發白。
仁王雅治眉心糾結,將信將疑,總覺得太宰治這個話術像是在哄他玩。
不待仁王雅治再問什么,太宰治又道:“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旅館里,有沒有什么你很在意的人或事呢?”
仁王雅治轉了轉眼珠,猶豫著說:“非要說的話、那位花房小姐吧……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有點在意。”
太宰治點頭,露出了贊同的表情。
那個叫花房和香的工作人員,太宰治看到她第一眼就覺得有問題,并且聯想到佐倉夏身上。
這人表情僵硬,且盡量不在陽光下暴露自己的臉,應該是戴著**,飽滿得有些假的溫柔與佐倉夏十分相似,說話習慣更是如出一轍。
然而,算計大獲成功的前提,就是被設計者有所警惕。如果對方毫無防備,反而不易成功。
因此,太宰治及時掐住了自己無意義的思慮,對于如何對待仁王雅治,心中卻是有些猶豫。仁王雅治是他計劃中的誘餌,什么都不讓對方知道,效果才是最好。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思緒緩緩流動,在某一刻陷入停滯。太宰治驟然一怔,眼睛一眨,再睜眼竟像是換了個人。
眼前仿佛被套上模糊濾鏡,太宰治什么也看不清,一邊大喘著氣,一邊干嘔,忍受著皮膚傳來強烈灼燒的幻覺。
“太宰?!”仁王雅治一手攬住太宰治的后背,不禁有些驚慌,“喂?你還好嗎?”
“沒事、我沒事……”太宰治含混不清地咕噥著,比起安撫仁王雅治,更像是在哄自己。良久,他平復下呼吸,望向仁王雅治,目光鄭重。
返程至旅館,天際只殘余一抹晚霞。門內透露絲絲縷縷的光,與門口一點紅光相互交纏,十分醒目。
太宰治撩起竹簾,隱隱能聽到檢修中金屬互觸的聲音,抬起手,與前臺站著的雪村美和打了個招呼。
雪村美和笑著招呼回去,提了一嘴晚餐馬上送到房間,又問:“路上玩得還好嗎?”
與此同時,檢修的噪音似乎停了下來。
“還不錯。晚餐我想在餐廳吃,不用送過去了。”太宰治彎了彎眼,隨即左顧右盼,“鍋爐房已經在檢修了嗎?溫泉還能泡嗎?”
雪村美和正了正表情,熟練道:“目前仍可使用,但是水溫不太穩定,并且可能會有一些輕微的異味。這是檢修過程中的正,F象,但如果感覺不適,煩請及時離開!
太宰治回道:“好哦。老板,等一下我有位朋友要來看我,可以讓她進來嗎?就待幾分鐘!
見雪村美和干脆應下,太宰治和仁王雅治一溜煙跑到餐廳。
正值飯點,雖然大部分住客選擇在房間里吃飯,還是有不少人想湊個熱鬧,將這間不大的餐廳襯得十分熱絡。
其中一桌幾乎坐滿了人,桌上沒有菜,卻擺著琳瑯滿目的飲料瓶。眾人熱火朝天地聊著,其中一人正說:“最近老板娘好像沒怎么收到匿名信了,應該沒關系了吧?”
“是關于收購的事嗎?”太宰治很自來熟地湊到人最多的這桌,彎下腰,探頭進去。
講述者表情一滯,有些莫名地看著突然插進來的太宰治,放下酒杯,勉強應聲:“啊、對!
眾目睽睽之下,太宰治不見一點狼狽,從容地坐下來,繼續說:“我看老板提到出手旅館的事,好像很愁眉苦臉的樣子,因為那些匿名信嗎?”
見太宰治興致高昂,認真地望著自己,講述者倍感振奮,下意識開口解釋,不多時便將其完全納入談話中,還給他倒了杯果汁。
太宰治坐下后,這一桌徹底滿員,仁王雅治怎么也擠不下了,一時有些窘迫。
此時,廚師端著菜,從后廚出來,仁王雅治只能隨便挑了個座位坐下。
“不好意思啊各位客人,傍晚做了一次管道疏通,晚餐供應遲了一些!睆N師賠笑道。他彎腰鞠躬,態度很誠懇,客人們都沒在意那點時間差,繼續喝酒談笑。
仁王雅治默默等著廚師上餐,盯著太宰治看了幾秒,再看靜靜躺在身前的盤中餐,只勉強吃了兩口,目光頻頻瞥向出口,似乎是沒有什么胃口了。
“喂、太宰!”仁王雅治回過頭,“我吃完了,先去泡溫泉了!
“不是正在檢修嗎?不如等結束后再去吧!碧字蚊锍榭栈亓艘痪洌^都沒抬一下。
仁王雅治用力抿了下唇,提高了聲量:“有什么關系?都說還可以用的吧!”
太宰治掀起眼皮,兩人目光相接,空氣隱隱擦出火藥味。
與太宰治鄰座的兩人面面相覷,眼神微妙。右邊那人出言調解:“沒關系的,太宰君。就是例行檢查而已,溫泉都可以正常泡的。正式檢修一般提前幾天就會貼上通知了。”
“您對這里了解,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碧字坞S口夸了一句。那人唇角抑制不住地揚起,兩人又接著之前的話題聊了起來,氣氛愈發愉快。
仁王雅治把筷子重重拍在瓷碗上,隨即快步離開餐廳,故意將步子踏得很大聲,小辮子在腦后甩出銳利的弧線。
隨著飯菜變冷,許多人都喝了酒,交談的聲音越來越大。太宰治望向左邊的鄰座,問道:“話說這個時候、浴場那邊是不是沒有別人的?”
鄰座吞下半瓶酒,已頗有醉意,臉上飛紅,迷蒙中應聲:“是、是吧!
太宰治微微皺眉,指尖摩挲著玻璃杯,幾秒后站起身,嘀咕:“算了,我還是去看看吧。”
更衣室內,薰衣草線香緩緩燃燒。仁王雅治換好衣服,前去淋浴,隨后一步一步踏入溫泉池。若有若無的香味掠過鼻腔,漸漸麻痹嗅覺。
浴場分為室內和室外兩部分,室內溫泉池寬敞明亮,霧氣繚繞,池邊擺放著竹制水桶和木勺。
溫熱的泉水包裹著身體,仁王雅治向下低伏,鼻尖湊近水面,微微皺眉。
太宰治走進來時,只感到空氣十分沉悶。霧氣模糊了視線,他瞇了瞇眼,有些不適。
透過薄霧,一抹人影若隱若現,似乎正緩緩向水下沉去。
太宰治走過去,見仁王雅治神情恍惚,身體不自覺向下滑,他臉上流露出驚慌,忙向前溜了兩步,扶住仁王雅治的肩膀,沖外面叫道:“來人啊!出人命啦!”
不多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一道略顯焦慮的女聲:“發生什么了?”
探進頭來的是花房和香。她穿著發皺的工作服,眼神中透露出擔憂,右手縮在口袋里。
太宰治慌忙擺手,不小心撒開了仁王雅治,在濺起的水花中驚叫:“哇啊、小姐麻煩先不要進來!我給我朋友披件衣服先!”
花房和香腳步一頓,在原地等了幾秒,聽到水花撲騰的聲音趨于平靜,禮貌地問:“打擾了,我可以進來了嗎?”
“可以啦,請進!”太宰治活潑的聲音傳出來。
花房和香繼續向前走,卻發覺水霧中透露出的身影姿勢似乎有些奇怪。
本能的不安侵襲著內心,花房和香眉毛微微抽搐,剎那間平復了表情,悄悄往后撤步,卻被一句話定在原地。
“佐倉小姐,好久不見!
強烈的緊張感沿大腦噴薄而出,花房和香定睛望去,只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的臉,持槍人面上沒有一絲波瀾。
自動手槍的啞光涂層在燈光下泛著冷硬質感,花房和香毫不懷疑,只要她有任何異動,子彈就會洞穿她的眉心。
“下次出門不要太匆忙了哦!碧字挝⑿χ,“鍋爐房那邊可聽不到我的聲音,用攝像頭偷窺也請尊重一下個人隱私嘛!
仁王雅治掀起眼皮,悄悄攏了攏太宰治給他披的外套,往太宰治懷里靠,十分之活潑健康,之前的恍惚暈倒儼然是裝的。
返程前,太宰治鄭重地望著他,對他說:“今天晚上,這里會發生事故。我有件非你不可的事情,需要拜托你。無論發生什么,都請相信我。”
自從和太宰治做過搭檔,關鍵時刻服從對方的命令行動,仁王雅治已經很熟練了。由在餐廳鬧矛盾開始,之后所有行動,他全部是按照太宰治說的去做。
雖然仁王雅治演得不是很流暢,但花房和香無法觀察到每一個細節,倉促之下,便也被蒙混了過去。
“……什么?”花房和香眉目間被茫然籠罩,右手不動聲色摸上一個冰冷物件,“抱歉…我是想出來先吃飯。不過、鍋爐房那邊已經處理好了,等一下再繼續也沒關系的!
這物件約成年人四分之一手掌大小,有著不易引人注目的深灰色外殼,正面嵌著一枚凸起的紅色按鈕——赫然是炸彈引爆器。
花房和香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抽動唇角,扯出更無害的微笑,指尖卻擦過引爆按鈕,指甲無意識地在按鈕邊緣刮出細微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