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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熾熱“我的女人,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那晚,是他們第一次…非常非常非常溫柔地左艾。

    綿長的愛意在無法停歇的親吻中,細水長流,輾轉廝磨。

    以前他們都很急,仿佛兩團燃燒的火焰,迫不及待地想要貼近,想要交織融合,極致地燃燒。所以全身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塊肌肉、每一次呼吸都會淋漓盡致地配合。

    今晚,一切很慢,仿佛每一秒都被拉伸到了極致…

    在她眼神極盡渙散的時候,司渡扣住她的下頜,強迫她看著他…

    不需要語言,身體會傳達全部

    的愛意。

    酣暢淋漓之后,她躺在他的懷里,傾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我沒想過你會回來,如果你提前說,我會來接你,避開外面那些討厭的家伙。”司渡揉著柰子,烏黑的眸子盯著她,“不是忙工作嗎?”

    姜寶梨對司渡居然真的信她要忙工作的鬼話,表示非常不滿,推開她的手:“發生了這種事,我怎么可能還在外地工作,你想什么!”

    “你自己說的,你說的話,我都會信。”

    司渡心里一直有種莫名極端的自卑,他不覺得自己這么糟糕,還配得到她毫無保留的愛意。

    姜寶梨嘆了一口氣,將落機后被覃御山帶走,匆忙認親以及被覃御山關起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司渡,一再跟他強調:“我第一時間就回來了,怎么可能不回來!發生這種事,我肯定要陪在你身邊啊!”

    司渡埋在她頸項邊,深深呼吸著:“想…再要一次。”

    “等等。”姜寶梨推開他,疑惑地問,“我說覃御山是我爸這事兒,你怎么一點兒也不驚訝?什么都不問嗎?”

    司渡沉吟片刻,坐起身,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我說了,你別生氣。”

    “什么啊?”

    “先保證不要生氣。”

    “你早就知道?”姜寶梨驚訝地脫口而出,“你知道這件事?!”

    司渡的表情,明顯就是知道內情,而且知道真相很久了:“那次在跨海大橋上,我撞了覃御山的車,差點…把他撞進海里。”

    “……”

    姜寶梨推了他一下,攥拳猛捶了捶他胸口:“發什么神經啊?干嘛撞他!”

    “我以為他對你有什么。”司渡辯解道,“我那時候是有點被氣昏頭了。”

    “所以那次,你就知道了?”

    “覃御山親口承認,還讓我不要告訴你。”司渡將覃御山的話原封不動地說出來,“在他沒有做好全部準備之前,如果我敢向你透露,他就明牌反對我們。”

    姜寶梨摸到自己頸子上的翡翠再生石:“這塊石頭,不會就是那次之后,你去調查我的身世,才找到的吧?”

    司渡點了點頭:“確證覃御山就是你的親生父親,這塊翡翠,是那年他在金三角色礦區里開采出來最漂亮的一顆寶石。”

    “那…”姜寶梨有些猶豫地看著他,“你覺得,我該認他嗎?”

    “為什么不?”司渡對她問出這句話,稍有些不理解。

    “他是你的死對頭,那次在夏威夷,他差點害死你,如果你不原諒他,那我就不認他,我聽你的…”

    她這句話,讓司渡心頭一熱。

    他一直害怕,如果真的勢不兩立,姜寶梨面臨抉擇,會在他和他父親之間選擇后者…

    畢竟,血濃于水。

    但她問出這句話,便證明了她的選擇。

    夠了,足夠了。

    司渡攥緊了她的手,看著小姑娘水盈盈的小鹿眼,認真說道:“他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是父親,你不用考慮我,想認就認,至于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你不用管,我會想辦法。”

    “你能有什么辦法,我看他很討厭你,非常非常討厭你。”

    其實,司渡已經努力了好幾個月了。

    但他和覃御山的勢同水火,司家和覃家的幾十年的敵對恩怨,豈是這幾個月的退讓和示好能夠消解的。

    尤其是發生了林續延直播事件,以及心理醫生的曝光…他能夠想象到,覃御山現如今對他是如何仇視,對他們的關系,如何反對…

    究竟該怎么做,司渡還沒有想好。

    但只要姜寶梨還在他身邊,他就會擁有勇氣和力量,去面對眼下這一塌糊涂的一切。

    ……

    次日,司氏集團開始著手壓熱搜,試圖將輿論影響降到最低,不過公司股價大跳水,是無可避免的了。

    所有人都在等司渡的一個官方回應。

    但眼下,任何回應都有可能成為一種辯解,身世是真的,他患過心理疾病這件事…也是真的。

    無可反駁。

    沈毓樓這招,很損。

    但打在了他的七寸之上。

    冷處理,可能是最好的辦法。

    這段時間,姜寶梨一直待在山月廬別墅里,樂團的團長暫停了她的工作,等待輿論消弭。

    電視里,財經頻道的主持人正在播報著司氏集團股價暴跌的新聞。

    她的手機一直在響,全都是各路媒體記者打來的,希望能夠采訪她的請求。

    煩死了。

    姜寶梨正要關機,忽然,一個熟悉的號碼跳了出來。

    是弟弟沈嘉青打過來的。

    姜寶梨頓了頓,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嘉青?”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些,“怎么了,想我啦?”

    電話那頭,傳來少年清朗的嗓音,不過,有點虛弱:“姐,你最近…還好嗎?我看到新聞了,你和司渡哥都好嗎?”

    怎么可能好。

    現在她連家門都出不了,司渡每天卻還要頂著鏡頭,去公司和實驗室處理各種事情。

    姜寶梨不想讓他擔心,說道:“我們沒事啊,怎么你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呢。”

    “沒什么…唔…”沈嘉青猶豫了一下,“就是…有點小感冒,要是姐姐能回來看看我,就好了。”

    姜寶梨了解沈嘉青,他很少這樣拐彎抹角地撒嬌。

    “晚上在家嗎?”

    “嗯,在的。”

    “好,那我大概九點的時候過來。”

    九點,外面的記者就會散一大半,畢竟連著好幾天的蹲守,是人都會累。

    ……

    沈宅里,沈嘉青放下手機,不安地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哥,我說了。”

    沈毓樓穿著件純白色羊絨家居服。

    本該顯得溫潤如玉的偏偏君子,但他眉眼已經沒了早兩年的清雋之氣,多了幾分深沉與老練。

    像是一夜之間,成熟了十歲不止。

    “乖。”他淡淡吐出這個字,沒什么表情。

    看著他,沈嘉青感覺很陌生。

    其實,從來沒有真正親近過,越長大,就會越明白…

    沈毓樓對他,對整個沈家,存在著某種說不清楚的敵意,但沈嘉青不想去想這些,想得越多,就會沉浸在情緒的漩渦里,無法自拔。

    現在,他還沒有長大。

    他需要沈毓樓提供的庇護,讓他安全地成長。

    親近他,順從他…是唯一的選擇。

    沈毓樓見他似乎欲言又止,問了句:“還有事?”

    “哥…”沈嘉青猶豫地開口,“網上都在說司渡哥的事,連寶梨姐姐也被罵得好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毓樓走到茶臺邊坐下來,擺弄著他紫砂茶杯:“你想問什么?”

    “那些說司渡哥打人的傳聞,是真的嗎?他真的有暴力傾向嗎?”

    “當然是真的。”沈毓樓放下茶壺,斬釘截鐵地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是能瞞得住所有人的。司渡本性如此,遲早大家都會知道他的真面目。”

    沈嘉青看著面前的沈毓樓。

    他眼底的狠戾和憎惡,藏都藏不住。

    “可我覺得,他不像那樣的人。”沈嘉青抱著抱枕,小聲說:“司渡哥還送了我手辦…我覺得他不像是會打人的樣子…”

    “啪”的一聲,沈毓樓把茶杯重重擱下。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冷冷說,“所以,你才要多勸你姐,離開他。”

    沈嘉青不想去做這些事,嘆了口氣,從沙發上跳下來:“算了,這是你們大人的事,我是小孩,我不管。”

    走到樓梯口,沈嘉青忽然轉身,看向沈毓樓——

    “上次家長會,司渡哥還幫我解答生物競賽題,打敗了孫韜晟他爸,一個很厲害的生物學教授。那個時候,姐姐看向司渡哥哥,眼睛里有光,就像…”

    沈嘉青頓了頓,“就像以前姐姐看你的時候那樣。”

    沈毓樓的身影僵了僵。

    這句話,就跟刀子似的,插進了沈毓樓心里。

    杯子都拿不穩了。

    沈嘉青砰砰砰逃回了房間,關上房門。

    ……

    晚上下了小雨,

    山月廬別墅外的記者,倒是散了一大半。

    司渡還沒有回來,姜寶梨不想打擾他工作,沒有告訴他自己要去沈宅。

    轎車抵達沈宅別墅門口,沈毓樓長身玉立地候在雨幕中,撐了一柄黑傘,身形瘦削,氣質冷清。

    自從逃婚事件之后,姜寶梨再也沒見過他了。

    他瘦了很多,估計這段時間也不好受。

    活該。

    姜寶梨沒有多看他一眼,徑直走進雨里。

    沈毓樓追上她,想給她撐傘,姜寶梨步履不停,徑直進屋。

    少年在沙發上玩游戲,眼神躲閃,臉色紅潤。

    哪有一點生病的樣子。

    他怕姜寶梨怪他騙她,匆忙跑回房間躲起來。

    姜寶梨沒跟這小孩計較什么,回頭正對上追過來的沈毓樓。

    他溫柔地喚了聲:“梨寶,好久不見了。”

    姜寶梨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響聲,連沈嘉青在房間里都聽到了,將門打開一條縫,探頭探腦望出來。

    沈毓樓偏過腦袋,臉頰上有姜寶梨的五指痕跡。

    她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手現在都在發麻,可想而知他得有多疼。

    “梨寶…”

    “沈毓樓。”姜寶梨氣得小臉漲紅,胸口起伏,“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地位、財富,還有……”

    她余光瞥見門縫里沈嘉青,硬生生咽下“報仇”兩個字,咬牙道:“你還想怎么樣?”

    他想怎么樣?

    他想毀掉司渡,想讓她回頭,想讓她像從前那樣,眼里只有他一個人……

    “司渡是口口的產物,你要跟他在一起?”沈毓樓壓著嗓子說,“你瘋了嗎,這樣的人一定會有基因缺陷,你不能跟他生孩子。”

    “我知道,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

    她不在乎。

    “沈毓樓,我們之間,沒可能了。”她咬牙切齒說,“從你把我送給司渡的那天開始,我們之間就徹底結束了,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搞司渡,我就讓你得到的全部失去,一無所有。”

    干兒子和親女兒,她知道她爸會怎么選。

    但沈毓樓明顯沒把這威脅放在心上,他一心只有挽回她:“如果一無所有能夠挽回你,我可以。”

    “你真的可以嗎?”姜寶梨輕蔑地看著他,嘲諷道,“不,你不可以…”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沈毓樓。

    他的野心,他的弱點。

    沈毓樓伸手想拉她,想擁她入懷,剛碰到她的袖子,就被她甩開。

    “別碰我,惡心。”

    她眼神里全是嫌棄,轉身進了沈嘉青的房間,重重關上門。

    房間里,房間里,沈嘉青低著頭,很不安:“對不起,姐,我不該騙你,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

    姜寶梨看著他忐忑的樣子,終究沒忍心責怪。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輕聲問:“他對你好嗎?如果想搬出來,隨時可以來找我。”

    沈嘉青搖搖頭:“哥哥對我,很好。”

    “看得出來,吃的還不錯。”姜寶梨捏了捏沈嘉青的小臉,“長胖了哦。”

    不止長胖,甚至有點水腫的感覺。

    “可能是最近課業多,吃得也多。”

    “是嗎?有沒有去醫院看過?”

    “沒呢,開學就要體檢了,沒什么事兒。”

    “嗯,那就好。”姜寶梨陪他聊了會天,知道沈毓樓在門口偷聽,她輕輕擁過沈嘉青,在他耳邊小聲說,“嘉青,如果他有一點點對你不好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一定!”

    “嗯。”沈嘉青重重點頭,“會的!”

    ……

    姜寶梨下樓的時候,沈毓樓追了出來。

    外面大雨傾盆,他連傘都沒有拿,直接沖進大雨里,拽住她的手腕:“寶梨,別走…”

    知道她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

    他留不住她,根本留不住。

    雨水順著他的發梢往下淌,睫毛濕漉漉的,眼神近乎乞求:“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姜寶梨用力甩開他:“沈毓樓,你能不能別像個小孩,這也要,那也要,這個世界不可能什么都依著你,你想要什么就給你!”

    她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坐進去。

    沈毓樓忽然跪了下去,肩膀顫抖著,大雨沖著他的臉,看不出是雨水還是淚痕——

    “梨寶,我錯了,真的…”

    姜寶梨絕然上了車。

    老黃輕蔑地望了左后視鏡里的男人一眼,故意踩死了油門,將雨水濺了他一身。

    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雨幕中。

    姜寶梨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

    回去之后,趁著司渡還沒回來,她鉆進書房里,打開了他的電腦。

    找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在文檔里翻出了那條她和沈毓樓在茶樓復盤任務的錄音。

    一字一句,清晰如昨——

    “任務就是任務,我分得清。”

    “司渡多疑又謹慎,不演得像一點,他能信嗎?”

    “在他身邊多一天,一分鐘,我都會…覺得惡心,他每親我一次,我都會去漱口啊。”

    “所以,兩千萬不夠,得加錢。”

    ……

    重新聽一遍,姜寶梨依舊能感受到那時候司渡徹骨的絕望。

    胸口悶悶地發疼。

    拿到錄音之后,她第一時間跑去找了之前在英國留學的朋友蘇璟。

    蘇璟專注做自媒體,手頭有不少資源。

    當她抱著自己的筆記本出現在蘇璟工作室時,她正在剪視頻,聽姜寶梨說了來意,差點砸了鼠標——

    “救命啊,你還嫌自己被罵得不夠嗎?”

    蘇璟將轉椅蹬得吱呀響,氣呼呼地說,“解釋!解釋什么啊!不管你怎么解釋,網上的人都不會信,鍵盤俠只愿意相信他們認為的事情。而且,你這樣等于把自己給祭了,會被罵死啊。”

    “還好還好。”姜寶梨歪頭靠在玻璃墻上,說的很輕松,“我才不怕被罵呢,反正臉皮厚,已經免疫了。”

    “你這是要給他當活靶子!”蘇璟掰著手指細數,“到時候,什么綠茶心機女,拜金婊,這些標簽,夠你再猛猛上幾輪黑熱搜了!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情種,這么幫他?”

    “為什么不幫,他都跟我求婚了,那就是我未來老公,老公的錢,也就是我的錢。”姜寶梨轉著無名指的鉆石手鏈,“股價天天跌,我看著心疼。”

    姜寶梨故意表現得很貪財,不想被蘇璟笑話。

    蘇璟翻了個白眼:“喲喲喲,還沒過門就管起賬來了?”

    “這叫…大局為重。”姜寶梨抱住蘇璟的胳膊,撒起嬌來,“幫幫我嘛,你最好了。”

    蘇璟撐不過她的軟磨硬泡,幫她做好了視頻,臨走時,再三叮囑:“周末晚上八點發,那會兒流量最好。發完立刻聯系我,幫你找營銷號推流擴散。”

    “好!”

    周末入夜后,姜寶梨輕手輕腳從臥室溜出來。

    酣暢之后,司渡此刻應該睡熟了。

    她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像只偷魚吃的小貓。

    一個人偷摸地鉆進了書房,打開電腦,準備發布視頻。

    視頻上傳上去,等了十多分鐘,進度條還是卡在0%。

    才發現,網斷了。

    姜寶梨正要摸出手機,準備開流量熱點分享,手機被人一把奪了過去。

    抬頭,看到司渡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他穿著睡袍,領口敞開著。

    頸上還有她剛剛留下的紅痕。

    他眼神帶點無奈。

    “那個…睡不著,上會兒網。”姜寶梨干笑著,趁他不注意,踮著腳便想搶奪他手里的手機。

    司渡轉了個身,戳開相冊,利落地刪掉了那條她早已錄制好的視頻。

    姜寶梨幾乎跳了起來:“喂!司渡!”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司渡徹底清理干凈她的手機,將手機扣在桌上,“姜寶梨,別說現在還沒到窮途末路…”

    他逼近了她,眼神熾熱堅定,“我就算傾家蕩產,也不要你為我挨一句罵。”

    “我的女人,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第92章 分寸“我不想失去你。”

    事情發酵了十余日,

    終于,在一個晴好的午后,司渡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這是自輿論發酵以來,他第一次直面公眾和鏡頭。

    鏡頭里的他,眉眼深邃,五官硬挺。

    哪怕眼神里添了些倦意,依舊不改變他身上那股讓人難以接近的冰山氣質。

    面對公眾,司渡承認了自己的身世。

    恐怕這也是第一次…他強迫自己站在無數聚光燈之前,直面自己曾經逃避的、最不愿意面對的陰暗過往——

    “我很討厭雷雨天,因為雷雨天,那個禽獸的杏欲會更加旺盛。”

    “每當他進我媽的房間,我都會躲在衣柜里。你們能想象一個孩子,面對這糾纏著暴力補論和欲望的事情…會有多么絕望。”

    “我母親一直恨我,因為我是她無法抹去的恥辱,她恨不得讓我死。后來她瘋了,也如愿把我忘了。”

    “在我和林續延先生短暫的幾年相處時光里,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對我很好,帶我去叢林里看螢火蟲,去山上識別植物,給了最早的生物學啟蒙。我一直以為他去世了,如今得知他還活著這件事,我很高興。”

    ……

    “我患上了精神疾病,很長一段時間都走不出來,直到遇見姜寶梨。”

    “在和她相處的過程中,我承認我有被情緒影響,做了很多混賬的事情。不過,她一直對我很好,包容我,原諒我。”

    “我要說明的是,莫森生物科技公司的每一項產品,都經得起官方機構的所有檢測。”

    ……

    司渡將事情解釋清楚之后,便由工作人員展示了集團一系列產品加蓋了紅戳的檢測合格報告。

    對于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來說,果然真誠就是必殺技。

    這場新聞發布會之后,網絡上的輿論風向徹底轉變了,網友們開始同情起了司渡的經歷——

    “人家又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干嘛把惡心男干的事情,推到他頭上。”

    “誰還不知道司渡十四歲上大學,十六歲就碩博直通了,這樣的天才能有幾個?”

    “有什么好懷疑的,燈塔水母修復凝膠用了我就是肉眼可見的年輕了,不服看圖…”

    ……

    雖然這些評論里摻雜著不少買來的水軍,但確實有用,漸漸挽救了司氏集團搖搖欲墜的聲譽。

    至于心理醫生曝光的那件事,司渡和姜寶梨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沒有過多解釋。

    他們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公眾視野,各種場合牽手接吻,高調秀恩愛,一起吃燭光晚餐,出席紅毯晚會…

    甚至在狗仔偷拍的鏡頭里,也出現了兩人在車里忘情擁吻的畫面。

    這些畫面通過社交媒體瘋狂傳播,原本義憤填膺的網友,漸漸偃旗息鼓。

    當事人你儂我儂、如膠似漆,旁人還有什么好置喙的?

    哪里輪得到這些無聊的吃瓜群眾們在網上鳴不平。

    至于那位違反職業道德、曝光司渡隱私的心理醫生,也被吊銷了執照。

    司氏集團發去了律師函,表示要追責到底。

    林續延在司渡的新聞發布會之前,還頻繁地接受采訪和直播。

    而司渡那一場無論是“表演”作秀,還是真情實感的記者發布會之后,林續延也銷聲匿跡,不再發聲。

    ……

    此刻,沈氏集團大廳里,林續延已經坐了四個小時。

    他不斷摩挲著手機里司菀的屏保照片,焦慮不安。

    門口來來往往,出入著沈氏集團的工作人員和合作客戶,他看著他們,顯得很無助。

    走到前臺,沙啞地詢問接待人員:“能不能再幫我問問,沈總什么時候有時間見我?”

    他想見見沈毓樓,想問他什么時候可以兌現承諾。

    第一場直播都已經過去十多天了,沈毓樓一次也沒有主動聯系過他,他現在每天跟過街老鼠似的,根本不敢出家門。

    出去就會被人認出來,被人質問…

    可沈毓樓答應他,要讓他和司菀一起出國的事情,卻遲遲等不到音訊。

    “沈總今天的會議排到晚上九點。”

    前臺接待看了看平板電腦上的行程表,“今天您見不到他了,想將他需要提前預約,由他決定見不見您,他如果愿意見您,我會聯系您,為您安排。”

    “我已經預約過了,三天前我就預約過了。”林續延后背已經被汗濕了,“可是你們一直沒有聯系我,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們也不清楚,沒有收到消息說沈總詳見您,如果有的話,會聯系您的。”

    林續延急了:“你們幫我問問,沈總什么時候才有空見見我,現在就問,馬上打電話!”

    “恐怕這幾天都不會有空。”接待人員低頭整理著文件,禮貌地回絕了,“我們也不能在他工作的時候,打擾他。”

    “可是他明明答應過我的。”他盯著前臺小姐,迫切地說,“他答應過要幫我!”

    前臺接待人員的表情依舊程式化,像個機器人:“抱歉,我并不知道沈總答應過您什么,如果您要見他,請在這里登記一下,他愿意見您,我會聯系您的。”

    接待人員將平板電腦遞給他,讓他填寫資料。

    林續延的手顫抖著,嘴唇也在哆嗦…

    這破資料,他已經填了三次了!

    已經預感到了什么,但他還不愿意相信。

    沈毓樓明明答應過他,明明他說…只要曝光了司渡,毀掉他的名聲,就可以和心心念念的司菀見面,他答應了會保護他的安全,讓他們去國外。

    可是現在,他連沈毓樓的面都見不到!

    ……

    夜間,在沈毓樓處理完公務,去地下停車場取車離開。

    司機剛要啟動引擎,一道人影猛地從柱子后面沖出來,直直擋在車前!

    司機猛踩剎車,車身一頓,在距離那人影僅剩半米的位置,堪堪停住!

    林續延像是從死亡沙漠里爬出來、即將脫水的鬼魂似的,饑渴地撲到了車前,拍著車窗,喊著沈毓樓的名字——

    “沈毓樓,你記得你答應過我什么嗎?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你避著不見我是什么意思?”

    驚魂未定的司機,回頭望了沈毓樓一眼,等待指示。

    沈毓樓抬了抬手。

    于是車門解鎖,緩緩打開了。

    沈毓樓姿態輕松地坐在車邊,指尖輕叩著車窗邊緣,再不復當初在撣邦時求著他的卑微模樣了。

    他冷冷笑著,對他說:“林叔啊,我這段時間忙,差點把你忘了。”

    林續延知道這是客套話,但他不敢發作:“我…我也是想著你忙。”

    沈毓樓低頭給自己點了根煙。

    林續延紅著臉,心里有氣,又不敢得罪他,只能把火氣暫時壓下去:“我答應你的,我已經做到了。那你答應我的事,什么時候兌現諾言。”

    “不用擔心,已經在安排了。”

    林續延松了一口氣,肩膀垮了下來:“那就好。”

    “也好,擇日不如撞日。”沈毓樓輕描淡寫地說,“林叔,上車吧,我這就帶你去見司菀夫人。”

    “真、真的?”林續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就能見到?”

    沈毓樓嗓音溫和:“我騙你做什么,上車吧,林叔。”

    林續延趕緊坐上了車。

    這一路,他都很緊張,哆嗦著,摸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觀察自己。

    屏幕里的男人面容憔悴,鬢角有白發,像枯草般雜亂。

    早知道,今天出門前就好好打扮一下。

    他慌亂地扒拉著額前的碎發,試圖讓它們看起來整齊些。

    可越整理,越顯得狼狽。

    四十分鐘后,勞斯萊斯停在了郊外的莫森療養院大門外。

    此刻已是深夜了,療養院暖黃的燈光,是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沈毓樓降下車窗,指了指遠處的一棟現代建筑,對林續延道:“林叔,看到了,您的夫人就住在里面,

    四樓,走廊向左一路走到底,他就住在4011室。”

    林續延死死盯著三樓盡頭那扇亮著燈的窗戶。

    仿佛,已經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戀人。

    “我現在就能進去?”

    沈毓樓微微一笑:“當然,您去吧,我已經買通了里面的人,您會見到尊夫人的,她在等您。”

    “謝謝,謝謝你!”林續延早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了,哽咽著,踉蹌著下了車。

    一邊走一邊神經質地整理著儀容,,仿佛即將赴一場跨世紀的約會。

    車窗緩緩升起,沈毓樓的眼神漸漸變冷。

    司機忍不住問了他一句:“沈總,他就這樣進去,無疑送羊入虎口,他差點害死司渡,司渡是不會放過他的。”

    沈毓樓鼻息間一聲輕嗤,雖然是笑著,但眼神卻狠厲無比:“我就是要送司渡一份大禮。”

    毀掉司渡的名聲,不過是開胃菜。

    而眼下這份“大禮”,才是真正的殺招。

    以司渡睚眥必報的性格,必定不會輕易放過背刺他一刀的林續延。

    只要他動手,沈毓樓就能抓住把柄,徹底將他置于死地!再無翻身之力!

    果不其然,林續延連療養院的門都沒進去,就被人給截了下來。

    所有人都認識他,安保將人扣留下來,扔進了黑色保姆車里。

    ……

    樂團里,司安嫻顧不得什么禮貌不禮貌了,沖進了姜寶梨的個人演奏室。

    姜寶梨正在熟悉新譜子,回頭看到司安嫻慌張地沖進來,琴聲也戛然而止。

    “怎么了?”

    這小姑娘一向淡定佛系,還從沒見她慌成這個樣子。

    司安嫻臉色煞白,胸口起伏著:“快…快…回去。”

    姜寶梨遞給她一杯水,司安嫻猛灌了一大口,抓住姜寶梨的手腕:“林叔叔被我哥的人帶走了!聽說是帶上游艇了!剛剛我爸給我打電話,讓你快去維港,可能…可能要出事了!我爸的游艇在那邊等你,帶你過去。”

    姜寶梨沒反應過來,還有點懵:“你說誰?”

    “林續延!林續延剛剛跑去莫森療養院看我小姑,被人截下來,我爸在療養院那邊的人親眼看到的!說是帶去了維港。”

    司安嫻氣喘吁吁地說,“我哥的性格…林叔叔在背后這樣捅他一刀,他肯定生氣,我怕林叔叔會出事,你快勸勸司渡,我爸說只有你能阻止司渡了。”

    姜寶梨心頭一沉,扔了琴弓,起身匆忙往外走,邊走邊給司渡打電話。

    好在,司渡接了。

    他低沉的嗓音傳來:“寶寶,怎么了?”

    “司渡,你別做蠢事,聽到沒有!”姜寶梨聲音在抖,幾乎是吼出來的,“你敢做傻事試試!我不會原諒你!”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

    “想要傷害我的人,我不會讓他好過…”司渡嗓音沉沉的。

    “司渡,你別犯傻,你對他做了什么,你以為自己逃得過嗎…所有人都在盯著你!”姜寶梨坐上了車,聲音哆嗦得不成樣子,帶了哭腔,“我不想失去你,求你了。”

    司機踩下油門。

    她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咔嗒”的一聲響。

    片刻后,司渡吐出一口煙,淡淡道:“我有分寸,放心。”

    ……

    游艇上,陽光從天窗邊落下來,投映在林續延的臉上,慘淡一片。

    他繃直了背脊,防備地環顧周圍。

    桌上擺了茶盞,茶香四溢,裊著白煙。

    但他不敢碰,手藏在袖子下面。

    攥緊了,又松開。

    對面,司渡慢條斯理地煮著茶,白煙裊繞著他。

    窗外,是浪花聲。

    “林叔,好久不見了。”

    “司…司渡,你想干什么?”他的聲音在抖。

    “我一直以為你死了。”

    司渡將水壺里的茶水倒出來,垂著眼瞼,沒有看他:“后來派人去修繕了你的墓地,每年清明,都會為你上一炷香。”

    林續延憤恨地說:“你…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你們司家那樣對我,還差點害死我,你不會感激你的!”

    仿佛是為了說服司渡,更是為了說服自己,“你是我的仇人,你們都是我的仇人!我做的這一切,我都不后悔,我不后悔。”

    可最后這一句說出來,他聲音卻弱了下去。

    真的不后悔嗎。

    只怕未必。

    被人利用,給人做了嫁衣,傷害了不該傷害的人。

    林續延不蠢,就算再后知后覺,他也該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欺騙、被人利用了。

    這時,游艇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司莫池推開了門外阻攔的安保,步履匆匆地走進內艙。

    幾個安保人員也一起跟著他進來,幾番想要勸阻他,都沒有攔住。

    司莫池指著林續延,破口大罵道:“林續延,你這個恩將仇報的狗東西!當初如果不是三妹苦苦哀求,我才不會背著他,放你一條生路!”

    說完,他就要拿起椅子砸向林續延:“現在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你這樣對司渡,忘恩負義!你對得起我三妹嗎!”

    司渡優雅地揮了揮食指,安保立刻撲上來,阻止了司莫池。

    “你們司家沒一個好東西。”林續延脹紅著臉,脖子上暴起青筋,“司莫城要殺我,你救了我,你以為我會感激你?你們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人!”

    司莫池氣得唾沫星子橫飛:“你你…就算你不感激,為什么又恩將仇報?司莫城他已經跟死人沒兩樣了,你心里的氣…也該消了吧!”

    “舅舅。”司渡忽然開口,緩緩抬眼望向司莫池,“請你先出去。”

    “司渡,你…不要做傻事啊。”

    “出去。”

    司莫池知道他這外甥的性格,說是說不聽的。

    沒人能說服他,除了…

    他嘆了一口氣,走出甲板,忙不迭摸出手機給自家女兒打電話:“我讓你去找人,找到了沒有。”

    電話里,司安嫻的嗓音傳來:“Berry已經過來了。”

    “什么時候出發的?”

    “十分鐘之前。”

    “好。”

    司莫池攥著手機在甲板上來回踱步,焦慮地等著。

    ……

    艙內,終于安靜了下來。

    司渡靜靜看著林續延:“你對集團造成的損失無法挽回,林續延,我現在只問你一句,你后不后悔?”

    林續延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難逃了,都被綁上船了,還能有什么轉機?

    他壯著膽子,強撐著抬頭,嗓音嘶啞:“你要殺就殺,少在這里跟我打親情牌,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親情?”司渡低笑一聲,“親情這兩個字,在我的字典里,早就已經不存在了,我憑什么在你身上打親情牌。”

    林續延當然記得那些年,司菀是怎么對待司渡的,見了他,恨不得讓他死。

    不,不是恨不得,她的的確確那樣做了…她就是想讓他死,從來沒有讓他叫過一聲“媽媽”。

    無法發泄在那個男人身上的怨恨,都發泄在了司渡身上。

    “你要報復的人是司莫城,他就在醫院里,你現在就可以拿把刀子去病房里把他捅死,我不阻止。”

    司渡身子微微前傾,死亡般的視線,緊扣著他,“為什么你要選擇傷害我,傷害司氏集團,是誰指使你,又是誰…把你送到了莫森療養院?他承諾了你什么?”

    林續延心臟狂跳著。

    想到沈毓樓撕毀的協議,想到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司菀,想到也許這輩子的…都沒有機會再見她了。

    眼淚滾落了下來,他低著頭,哽咽著,肩膀顫抖…

    鼻涕和淚水糊了滿臉,他哭得幾乎喘不上氣,聲音斷斷續續——

    “我只是想見見她,我只想和她在一起,當初如果不是你舅舅追出來,我已經帶她走了!”

    “沈毓樓…他答應我,會讓我帶她離開這里,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

    的地方,重新開始。”

    “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司渡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漆黑的眸子,沒有憐憫。

    “選擇和沈毓樓合作,是你自絕后路。”

    他輕拍了拍他的臉,“怪不了任何人。”

    ……

    出租車停在維港。

    姜寶梨匆匆付了車錢,推門下車,

    原本冷清的維港,此刻卻人聲鼎沸。

    不少記者聚在港灣,一艘艘小艇接連出海,都是去追逐司渡的游艇。

    這一次,不僅僅有記者,還有幾輛警署的車,停在港灣。

    刺耳的警笛聲,混著嘈雜的議論聲,甚囂塵上…

    姜寶梨上了司莫池安排的游艇,駛出了海灣,約莫半個多小時,便抵達了司渡的游艇。

    海上已經聚集了不少船只,警署的游艇圍著那艘潔白的小艇。

    姜寶梨遙遙望見了沈毓樓,他站在一艘游船的甲板上,對著記者的鏡頭侃侃而談——

    “沈先生,是你報的警嗎?”

    “你確定林先生就在司渡穿上?你覺得司渡會對他做什么?”

    “是你帶林續延回國的嗎?”

    “當然。”沈毓樓嗓音篤定,“是我帶林先生回國的,直播之后,他就曾向我表達過對自身安全的擔憂,我一直派人保護著他。”

    “但今晚,他請求我幫他見見他的前妻司菀夫人。”

    沈毓樓嘆了口氣,“我見他實在思念妻子,就帶他去了莫森醫療集團,沒有想到司渡的手下違背他的個人意愿,將他帶回了山岳麓別墅。聯想之前的直播事件,我有理由懷疑司渡要對林續延博士不利,人是我帶回國,我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姜寶梨隔著小艇,對沈毓樓喊道:“你在這里干什么?”

    “梨寶。”沈毓樓對姜寶梨的出現,并不意外,“你來了。”

    “這些記者都是你叫過來的?”姜寶梨怒聲道,“你想干什么?”

    沈毓樓溫和地望著她:“做我該做的事。”

    姜寶梨不想和這個小人多廢話,徑直吩咐船員,朝著司渡的游艇駛去,卻被沈毓樓的小艇攔住了。

    “沈毓樓!”她猛地回頭,眼眶都紅了。

    “梨寶。”沈毓樓語氣很溫柔,像在哄孩子似的,“兇手就在里面,很危險。”

    “什么兇手,你才是兇手!”

    “林續延已經被司渡帶出海兩個多小時了。”沈毓樓抬腕看了眼手表,遺憾地說,“我一直在打電話,沒有人接聽,我合理懷疑司渡對他下了毒手,不得不請周警官介入調查。”

    周警官上前一步,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對姜寶梨說:“考慮到潛在的危險性,那艘游艇已經被我們包圍了,里面的人逃不掉,外面的人,也不能上去。”

    姜寶梨環顧四周,幾十艘小艇圍著司渡的游艇。

    記者們早已架好攝像機,鏡頭對準游艇,只等第一時間拍下“兇案現場”。

    如果司渡真的被警方帶走……

    這可是震驚全國的勁爆大新聞。

    姜寶梨太陽穴突突直跳,撥號鍵按了又按,電話那邊,卻一直是忙音。

    ……

    請來的談判專家,舉著擴音設備,在游艇外面自說自話地“交涉”了一個多小時。

    游艇艙門依舊紋絲不動,一個人影都見不著。

    夜色漸晚,情勢越來越緊繃了。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等待著。

    武警全副武裝,狙擊手埋伏著,隨時準備,紅外線光點時不時地掃過潔白的游艇。

    周警官抬手看了眼表,終于失去耐心,沉聲下令:“準備強行登船!”

    就在特警準備行動的時候,忽然,游艇內艙門開了,走出一個人。

    趙管家一身筆挺西裝,面容冷肅地站在船頭。

    他環視一圈,沉聲問:“諸位,你們聚在這里吵吵嚷嚷了一個多小時,究竟有何貴干。”

    “接到報警,司渡涉嫌蓄意傷人。”周警官亮出了警官證件,“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說完,兩個登船的警察上前,朝趙管家走來。

    趙管家退后一步道:“什么蓄意殺人,少爺是出海送別故人,你們搞搞清楚!”

    “你別狡辯了。”沈毓樓冷冷譏諷道,“林續延失聯兩個多小時,電話不接,消息不回,你跟我說他送別故人,我倒是信,不過是送上西天吧!”

    趙管家嫌棄地看他一眼:“小沈總,你說話也忒難聽了。”

    便在這時,游艇內艙大門徹底敞開了。

    姜寶梨看到林續延走了出來,而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女人,赫然竟是司菀。

    司菀似乎有點害怕,臉色慘白,手緊緊攥著林續延的袖子,如同受驚的小貓。

    林續延眼睛微紅,像是哭過,始終牢牢抓住她的手,一直不曾放開。

    看到他、看到他們安然無恙地走出來,姜寶梨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沈毓樓臉色鐵青:“林續延,你在搞什么!”

    林續延冷冷掃了他一眼,對所有人道:“司渡送我和前妻出海,去他的私人島嶼生活一段時間,你們聚在這里干什么?”

    周警官狐疑地望著他:“林先生,您沒事吧,我們接到報案,說您有生命危險。”

    “我沒事。”林續延憤恨地望了沈毓樓一眼,“是某些心術不正的人,有事。”

    他說完,輕輕拍了拍司菀的手背,對趙管家道:“麻煩您先送她上別的船,我解決這里的事,在島上與她匯合。”

    趙管家點點頭:“夫人,跟我來。”

    司菀眷戀地望著他,似乎不愿意和他分開,不肯放手。

    林續延在她耳邊溫柔地安撫了幾句,聲音很輕,只有她聽得見。

    司菀終于放開他的衣袖,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趙管家離開。

    林續延在記者媒體面前,將沈毓樓來撣邦找他,收走他住的房子,讓他流落街頭,同時收買打手將他揍個半死,又裝好人對他許以利誘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他眼眶發紅,憤怒讓他無法抑制地顫抖著:“他騙我揭穿司渡的身世,轉頭就撕毀協議…從頭到尾,他只想利用我,至司渡于死地!”

    一時間,輿論嘩然。

    記者們瞬間調轉鏡頭,對上了沈毓樓——

    “沈先生,他說的是真的嗎?”

    “你處心積慮做這些事情,是因為商戰嗎?”

    “還是有什么個人恩怨?”

    沈毓樓臉色鐵青,轉身吩咐船長,準備離開。

    周警官卻攔住了沈毓樓:“沈先生,如果林先生說的是真的,那就請跟我們局子里走一趟,把事情說清楚。”

    沈毓樓被周警官帶上了警車的時候,姜寶梨已經登了船。

    船艙里,見到了司渡。

    他獨自站在窗邊,望著司菀和林續延的船,消失在視野里。

    背影,孤寂落寞。

    窗外喧嘩之后,潦草收場,人群散去。

    “司渡…我以為你說,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是指林續延。”

    沒想到,從始至終,他布局要對付的人,只有沈毓樓。

    “我愛過他。”司渡碾滅的煙頭,沉聲說,“小時候,我媽很討厭我,我真的拿他當我的爸爸,對我最好的人…”

    他頓了頓,“說完全不心冷…是假的。”

    姜寶梨走過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不過,我想通了。”

    司渡偏頭望向了姜寶梨,眼神柔軟下來,“如果是為了和你在一起,出賣一個非親非故的仇人家的小孩,我也會照做不誤。”

    他俯身,額頭抵住她的額心:“這么一想,就算了。”

    算了

    姜寶梨很少在這個男人嘴里,聽到這兩個字。

    “你真的變了很多啊。”

    “我想為你變得更好。”司渡捧著她的臉,溫柔地說,“透過你的眼睛,我才能看見這世界的光。”

    第93章 選擇“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司

    渡這一波反轉操作,徹底扭轉了輿論風向。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報復對傷害自己的林續延,他意外地竟然成全了他和司菀,為這個悲傷的故事畫下了一個所有人都愛看的大團圓結局。

    所以哪怕他并沒有出面澄清自己的心理疾病,網友們對他的憐愛也與日俱增。

    網絡上有人扒出他這些年慈善捐贈的清單,粉絲后援會也一夜之間漲粉幾十萬。

    那些曾經質疑他病情的帖子,全被舉報到刪除。

    如此“心地善良”、“以德報怨”的人,竟然還會被人潑臟水,一定是誣陷!營銷號開始調轉槍口,深挖帶節奏黑司渡的人。

    策劃這一切的沈毓樓,就這樣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尤其是當他利用完林續延就撕毀承諾,更讓他個人形象崩塌到了谷底。

    前段時間司氏集團面臨的輿論危機,現在落到了沈毓樓頭上。沈氏股價連續三天跌停,合作伙伴紛紛發聲明暫停合作。

    所以,哪怕他安然從警署走出來,也不得不面對自己給集團惹的大麻煩,自顧不暇。

    ……

    司渡送了一座臨海別墅給林續延和司菀。

    姜寶梨看著他將那份地契復印件遞給趙管家,好奇地問他:“南灣那座島?我記得你去年就買下別墅了。”

    “嗯。”

    本來,那就是留給司菀度假養老的,等她病情穩定下來,待醫生評估之后,就可以搬過去。

    島上有很多她喜歡的小鹿。

    小島距離港市不遠,交通很方便,司渡也放心不下她的病情,要定期派遣醫生去給她做檢查。

    現在,讓林續延和她一起生活,司菀應該會開心,也成全林續延。

    畢竟…司家毀了他一生。

    姜寶梨隱約能感受到,司渡是在贖罪。

    為司家,也為他自己。

    因為他的出生,就是一種罪孽。

    不管他嘴上如何嘴硬,說司菀討厭她,那他也要討厭司菀…

    但實際上,他仍舊善良地深愛著他的母親。

    這種愛,日復一日地折磨著他。

    司菀的記憶碎片斷斷續續的,她對林續延的記憶還保留在二十歲。

    彼時林續延只是一個年輕英俊、風華正茂的大學生,而她,同樣如此。

    醫生說她是“選擇性記憶障礙”。

    這些年所有的痛苦,于她而言,都仿佛消失了就像沙灘上被潮水抹平的腳印

    她只記得林續延說畢業之后會和她結婚這件事。

    現在,她等到了她喜歡的人,兌現諾言。

    他們在小島上重新舉辦了一場盛大而私密的婚禮,只有親朋好友參加,譬如司莫池,司安嫻。

    婚禮現場鋪滿司菀最愛的白玫瑰,樂隊演奏著《夢中的婚禮》鋼琴曲,浪漫歡樂。

    姜寶梨也去了,司渡沒有去。

    不敢去。

    姜寶梨知道他怕什么,他不是司菀痛苦的根源,卻是讓她痛苦的種子。

    見了面,或許又會喚起她不堪的記憶,與其如此,不如讓她忘記了更好。

    姜寶梨給他發來現場照片,照片里,司菀穿著圣潔無暇的白婚紗,頭紗被海風吹起,笑得像個年輕小姑娘。

    她以為司渡沒去,直到看見岸邊停靠了一艘熟悉的白色游艇。

    她一眼就望見了坐在游艇頂層的男人。

    吹著海風,戴著墨鏡,遙遙望著遠處一對新人。

    姜寶梨順著梯子爬上去,將一杯清爽的薄荷莫吉托,遞到他面前。

    然后俯身,盯著他墨鏡后面的眼睛,看個沒完。

    她今天穿了條鵝黃色的小禮裙,裙擺隨風動,發間別著一朵小小的白色茉莉。

    如同從海面上浮起的人魚精靈。

    她嬌俏可愛的臉蛋,映在了他的黑色墨鏡上。

    “哭啦?”她故意湊近了他,幾乎要碰到他鼻尖了。

    司渡推開她:“怎么可能?”

    她手握成話筒,遞到司渡嘴邊:“司先生,有生之年,看媽媽結婚,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呢?”

    司渡端起莫吉托,面無表情說:“沒感覺。”

    “真的嗎?”

    “嗯。”

    “嘴真硬啊,想哭就哭吧。”

    “不想哭。”

    姜寶梨捏了捏他的臉:“我的小哭包,會不想哭嗎?”

    指尖觸到他下頜,輕輕勾了勾,像在摸狗狗。

    司渡看了看身后的保鏢兼司機老黃,老黃立刻別過頭去,假裝看海景。

    司渡湊近姜寶梨,低聲說:“你不要總把這個,掛在嘴邊。”

    “哦?我們司總,人前人后還有兩幅面孔呢,竟然會覺得沒面子。”小姑娘笑眼彎彎。

    司渡反手捏住了她的臉,倆人相互捏臉傷害,不亦樂乎。

    她的臉頰軟軟的,像剛蒸好的糯米糕,他舍不得用力。

    姜寶梨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坐在他身邊,享受著假日美好的陽光。

    司渡視線不受控制地追著她。

    她咬著他的吸管喝莫吉托,嘴唇被冰得微微發紅,像熟透的櫻桃。

    好喜歡她,怎么會這么喜歡,時時刻刻…都想要據為己有。

    不過,需得克制。

    每天晚上都要,已經很過分了。

    他不能夠在看到她和看不到她的時時刻刻,都想要…

    她望過來的時候,司渡立刻移開了視線,望著遠處掠過的海鷗。

    姜寶梨對他這一點特別不滿,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皮鞋:“看我就大大方方地看啊。”

    干嘛還要裝矜持。

    司渡又回頭掃了老黃一眼。

    老黃作為保鏢,tm都已經快退到欄桿外面去了!

    要他跳進海里才算不打擾boss談戀愛嗎!

    算了,玩忽職守幾分鐘,也不是不行。

    他自顧自地摸了摸肚子,夸張地說:“哎呀,吃了啥肚子這么痛,上個洗手間。”

    他走后,司渡才摘下墨鏡,托著姜寶梨瘦尖的鵝蛋臉,端詳半晌后,認真地問——

    “老婆,我們什么時候結婚?”

    “我爸讓我下午回家一趟。”姜寶梨湊近了他,輕聲說,“跟我一起回家?”

    此言一出,司渡的神情瞬間從輕松轉為了嚴峻。

    關于他老丈人這件事…

    還真是有點麻煩。

    他跟覃御山,多少年的死對頭了,以前鬧得勢同水火,恨不得對方死那種。

    還有上次在商業峰會上,覃御山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有毒物質似的,恨不得刀死他。

    現在覃御山成了他的老丈人,結婚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搞定的。

    司渡已經在腦海里預演了無數種被掃地出門的場景。

    但他也不愿意姜寶梨左右為難,看得出來,認爹這件事,姜寶梨很開心。

    每個周末她都會去覃御山的別墅小住兩日。

    每次從覃家回來,她都會提著甜品盒子,盒子里是覃御山親手給她烘焙的甜品點心。

    覃御山是個十足的女兒奴。

    那樣一個叱咤風云幾十年,黑白通吃的大佬,親自為姜寶梨學做甜品這事兒…說出去恐怕都不會有人信。

    所以老丈人這關,司渡是非過不可的。

    “不急,下午你先去,我要準備一份登門的禮物。”

    看司渡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姜寶梨點點頭。

    下午回家之后,覃御山又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彌漫著溫馨父愛的飯菜,招待姜寶梨。

    廚房里飄出的香氣,一路蔓延到了玄關。

    姜寶梨剛推開門,就忍不住驚嘆:“哇!爸,你在做什么啊!好香!”

    系著條紋圍裙的覃御山,從廚房探出頭來,“寶貝,我做了一魚三吃,紅燒魚塊,剁椒魚頭和魚湯,你不是最喜歡吃魚嗎?”

    姜寶梨走進廚房,看到瓷盤里的魚塊裹著紅亮的醬汁,上面撒著翠綠的蔥花。

    她豎起大拇指:“我爸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那必須。”覃御山得意地擦了擦手,看到她,眼角的皺紋都全部舒展開來了。

    他給女兒盛了滿滿一碗米飯,又往她碗里夾了塊最嫩的魚腹肉。

    姜寶梨津津有味地吃著。

    覃御山心滿意足地看著她,眼底的愛意,藏都藏不住。

    他幾乎沒怎么動筷子,只是看著女兒香噴噴吃飯的樣子,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寶貝啊,什么時候把名字改過來?戶口也劃到爸爸的名下。”

    “覃寶梨。”姜寶梨念著這個名字,“有點怪怪呢。”

    “哪里怪,習慣就好了!”

    姜寶梨考慮到自己的名字現在已經小有名氣,忽然改名,對事業不太好,于是打了個哈哈:“不急嘛,反正爸你也沒有公開我的身份,后面再說。”

    覃御山認真地說:“只要你愿意,老爸隨時都可以辦一場全港盛宴,把你的身份昭告天下。”

    “那萬一有人暗殺我怎么辦?”

    “誰敢!”

    “你干兒子啊!”姜寶梨撇撇嘴,筷子戳著碗里的魚肉,“他不是都要給您養老送終了嗎,要是知道我是你女兒,說不定會弄死我。”

    “不用說的這么夸張。”覃御山又給她盛了一碗魚湯,“我之所以對沈毓樓好,也是因為他對你有養育之恩。而且,他對你的感情,我也很清楚。”

    “……”姜寶梨突然覺得嘴里的魚肉沒那么香了。

    的確,沈毓樓把她從小漁村帶出來,這是莫大的恩情。

    可他連日來一系列行為,把她對他僅剩的那一點溫情,都敗光了。

    “就因為這個,你就對沈毓樓這么好啊?”

    “也不全是因為這個,他身上有一股勁兒,向上爬的勁兒,讓我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所以愿意提拔他。”

    老爺子擦了擦嘴,眼神嫌棄起來,“比某些恃才傲物的人,更討我喜歡。”

    姜寶梨知道他在暗示誰,立馬嘟起嘴,不滿地說:“踩一捧一算怎么回事,你喜歡沈毓樓,也別打擊司渡呀。”

    “我誰都沒說。”

    “你就是在說他。”

    覃御山無奈地望向姜寶梨:“就一定得是這個人?”

    “在你認識的人里,你還能找出比他更優秀的?介紹給我,我立馬甩了他。”

    覃御山在腦子里搜羅了一圈。

    要論優秀,的確,全港找不出第二人,能有司渡如今的成就。

    半晌,他又問道:“你就是沖他優秀,一定要跟他?”

    “不是。”姜寶梨斬釘截鐵地說,“他能為我死。”

    “他也能帶你一起死。”覃御山提起這個就是氣,聲音都提高了。

    想起那次驚險的跳傘,司渡在心理醫生的面前說他恨她,那種不要命的瘋狂眼神,他現在…還心有余悸。

    “哎呀,爸!”姜寶梨立刻走到他身邊蹲下來,雙手搭在他膝蓋上,仰著臉沖他撒嬌,“不要說了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輕輕晃著他的腿,聲音軟軟的。

    覃御山被她晃得也是心軟了,但還是板著臉說:“反正,我不喜歡他,讓他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認可他。”

    ……

    一周后,姜寶梨帶著司渡上門拜訪了覃御山。

    彼時,細雨綿綿。

    以前司渡對他有多不客氣,現在老丈人就有多拿喬,甚至連門都沒讓他進。

    司渡手里還拿著精心準備的禮物——

    南宋官窯的孤品茶盞。

    這是他前不久斥巨資自海外拍來的,釉色如玉。

    不出意外,還是被覃御山無情地拒之門外。

    “爸!”書房里,姜寶梨跺了跺腳,“您讓他進屋吧,這太失禮了!”

    “除非他死了重新投胎。”覃御山嗓音冷冷的,“否則,這輩子都被想進我的家門。”

    姜寶梨一個勁兒求他,什么手段都使盡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啊,做生意以后為貴。”

    覃御山不為所動,反而問他:“司渡和你老爸,你得選一個。”

    “干嘛讓我做這種選擇,我不選!”

    “他讓你選了嗎?”

    “唔。”

    他讓她轉告他一句話,她只有一個daddy,就是他。

    這話說出來興許要把覃御山氣出心臟病。

    算了算了。

    雨越下越大,姜寶梨望向窗外,看到司渡全身濕透的樣子,急得眼睛都紅了:“你是不是不讓人家進門!你不讓人家進門,我就走啦!再也不回來啦!”

    “你走吧。”

    覃御山的固執,也是港城出了名的。

    姜寶梨假惺惺地往外走,他居然也沒留,只吩咐管家:“給大小姐撐傘。”

    “……”

    姜寶梨氣鼓鼓地走出來,接了管家遞來的傘,“啪”地一聲撐開,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司渡身邊,把傘往他那邊傾斜——

    “算了,我們走!那個老頑固,油鹽不進。”

    司渡仍望著覃宅,雨水順著他硬挺的眉宇滑落。

    他想了想,對姜寶梨說:“你先走,興許覃先生有話對我說。”

    “不行,那絕對不行!”她攥著他濕透的袖子,“我把你留下來,你死在這里怎么辦?”

    “不會,你爸不會對我動手,他知道你會為我傷心,他不會傷你的心。”司渡柔聲說,“你先走,聽話。”

    對視幾秒,姜寶梨敗下陣來,不情不愿地松手了:“別讓他欺負你!不然我會很生氣!”

    “嗯。”

    雨越下越大,司渡一直等到晚上十點。

    覃御山終于讓他進屋了。

    書房里,男人背對著門,站在窗邊。

    聽到他的腳步聲,他頭也沒回,直說道:“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讓女兒嫁給你,只要我活著,就不會。”

    “我能知道原因嗎?”

    “不是因為我們的恩怨。”覃御山給自己點了根雪茄,“我的喜好,和她的幸福相比,不值一提。我介意的,是你的出身,你是司莫城的孩子,我不會讓你玷污我女兒的名譽和清白。”

    “覃先生,關于出身,我沒有選擇,但我想要姜寶梨。”他不卑不亢,語氣虔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

    “什么都可以不要,是吧。”覃御山冷笑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好,我要你宣布,離開司家,什么都不要了,改名改姓,徹底拋棄這個惡心的姓氏,也拋棄你的萬貫家產,拋棄你一手帶出來的莫森生物科技公司。我可以考慮,不再阻止你們。”

    此言一出,司渡的手驀地握緊。

    ……

    第94章 交換達摩克利斯之劍。

    司莫池知道了覃御山的無理要求,氣得鼻孔冒煙兒,在山月廬別墅大發雷霆——

    “荒唐,簡直荒唐至極。”

    “他覃御山有什么資格要求你離開司家。”

    “離譜了!”

    他氣得手抖,摔了手里的茶杯。

    司渡氣定神閑睨了眼地上的碎片,無奈道:“舅舅,每次過來,你總要弄壞我的東西,這茶杯是我未婚妻最喜歡的。”

    “姜寶梨拜金得很,你要是離開了司家,她絕對不會再跟你,不信試試看!”

    司莫池知道打蛇打七寸,“你只有擁有了家財萬貫,她才會跟你在一起。”

    司渡耐心解釋道:“舅舅不用這么上火,只是不參與集團的事務管理,我還是會留在實驗室,算實驗室的研究員,每月拿薪酬,不會影響公司最核心的科研項目。”

    他的確不太喜歡經營和管理,比起這個,單純的實驗室研究更合他心意。

    “這怎么可能!”司莫池簡直氣得快要人間蒸發了,在家里來回踱著步子,“這就是覃御山的陰謀,把你趕出司氏集團的陰謀!你想想,你放手了,公司誰來管?要是司氏集團垮掉了,不是鄭重他下懷嗎?”

    “沒了我,集團也不會垮,安嫻很聰明,讓她學習企業管理,會做得很好。”

    “那個屁丫頭,一心都扎在她的樂

    團里。“司莫池苦口婆心地勸著他,“司渡,你想想啊,你要是離開司家了,不再是司氏集團的掌權人,你憑什么去配覃御山的女兒,人家一個千金大小姐,能跟你在一起?”

    司渡的眼神終于有了些波動。

    是,即便是現在,他都不覺得自己配得上姜寶梨。

    如果失去了一切,又該怎么辦呢。

    司渡還沒有想好。

    而姜寶梨聽到這個消息,比司莫池還要激動萬倍。

    她告訴司渡,如果他真的聽覃御山的話,放棄了為之努力了這么多年的一切,自己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言之鑿鑿,信誓旦旦,絕對不許他答應覃御山。

    甚至用“離開他”作為威脅了。

    她不想讓司渡為她放棄一切。

    在感情雙方,若有一方為另一方付出了所有,余生必定虧欠。

    姜寶梨夠聰明所以知道,有虧欠的感情…并不健康,也走不長久。

    她不想讓自己陷入如此困境。

    ……

    韓洛聽到這些事兒,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你司渡也有被架在火上烤的時候,這算不算是一種報應呢?”

    司渡雖然有自信,哪怕沒有司氏集團,他照樣能讓姜寶梨過上體面的生活。

    但姜寶梨如此反對,他便不能一意孤行。

    的確,失去了一切,得到她…

    她未嘗會真的高興。

    司渡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好,他厭惡自己的身體,而這副身體能留在她身邊,必須帶有額外大量的附加價值。

    他要讓她擁有揮霍不盡的財富,讓她后半生衣食無憂。

    念及至此,司渡越發覺得自己不能如此草率答應覃御山。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時候,噩耗傳來了。

    那天,姜寶梨的音樂會即將開演,她正在后臺調試琴弦,做最后的準備。

    卻接到了沈嘉青的電話。

    電話里,小男孩氣息虛弱,跟她說他住院了,想讓姐姐來看看他。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姜寶梨只覺得沈嘉青又是被沈毓樓授意給她打電話。

    所以她沒有馬上答應回去,只說自己音樂會有點忙,結束之后再去看他。

    演奏的時候,心不在焉。

    謝幕的時候掌聲如潮,姜寶梨心臟越來越快,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換了衣服,匆匆走出化妝間,再給沈嘉青撥回電話時,卻是沈毓樓接聽的——

    “梨寶,嘉青剛被推進icu。”

    此言一出,姜寶梨差點沒拿穩電話。

    聽筒那端很安靜,聽不到監護儀的聲音,也聽不到沈嘉青的聲音。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又是沈毓樓的陰謀。

    “你騙我啊,沈毓樓。”

    “我沒有騙你,就在仁瑞私立醫院,208室,你過來看看他吧。”

    姜寶梨邊走邊攔著出租車:“到底怎么回事!前兩天都還好好的!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醫生診斷說是腎臟功能衰竭。”

    一瞬間,姜寶梨耳朵都轟鳴了。

    不敢相信,這樣的厄運會降臨在她當成親弟弟一般對待的沈嘉青身上。

    他還那么小!那么善良……

    姜寶梨忙不迭打車來到了醫院,半小時后,出租車抵達私立醫院。

    潔白無塵的走廊里,見到了沈毓樓。

    他靠墻站著,領帶松松搭在脖子上,下頜綴著青色的胡茬。

    “梨寶,別急,醫生說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他還在昏睡。”

    姜寶梨直接越開了他,來到icu病房前,隔著探視的窗玻璃,望見了昏迷的沈嘉青。

    他小小的身體陷入白色被單里,鼻子上插著鼻管。

    整個人比上一次姜寶梨見他的時候,要水腫很多。

    監護儀里的曲線上下跳動著,仿佛隨時會停止波動…

    “怎么會突然腎衰竭?”

    “醫生說是原發性腎臟疾病,具體原因還不太清楚。既然確診了,我們就盡最大的努力去治療,我向你保證,不會讓他有事的。”

    看著沈毓樓如此淡定的模樣,姜寶梨卻想質問,想尖叫,想給他幾耳光!

    什么都沒做,她背靠著冷冰冰的墻壁,全身一陣陣發軟。

    她不想身邊任何一個人生病。

    小時候,見過小漁村那些對她好的嬸嬸們,因為患病不治,一個個離開她,離開人世…

    疾病和死亡,就在她身邊,尖銳且真實。

    一整夜,姜寶梨都在醫院陪著昏迷的沈嘉青。

    很疲倦,昏昏欲睡,但她不肯合上眼。

    拿著空杯子,出門去走廊接水。

    沈毓樓恰好遞來一杯溫水,她沒有接。

    “他得了這個病,你跟他住在一起,怎么會沒有發現?”她眼底滿布血絲。

    “你知道,我這段時間…很忙。”

    “你忙著在對付司渡。”姜寶梨憤恨地望了他一眼,“你真心關心過你弟弟嗎?你根本不在乎他,可他從小是那樣愛你!”

    似乎所有的痛心和怨恨,都加諸在了沈毓樓身上。

    沈毓樓沒有和她爭吵,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你知道,沈嘉青是我仇人的兒子。”

    “他是你仇人的兒子,也是你親弟弟。”姜寶梨胸口悶悶的,痛心地說,“你要是覺得自己照顧不好他,你可以給我說,我帶他走!”

    她一直都知道沈毓樓不喜歡沈嘉青,不管他怎樣費勁心力去討好這個哥哥。

    沈毓樓對他,始終冷淡,沒有半點兄弟之情。

    他的心,有時候硬得像塊石頭。

    “我不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他,這病,難道是我讓他得的?”沈毓樓看著姜寶梨質問的樣子,有點委屈,更有點來氣,“你憑什么怪我?好像我做什么都不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得了吧沈毓樓,我不需要,你別在那里自我感動了。”

    姜寶梨不想再搭理他,轉身走進陪護病房,重重關上門。

    病房里,她盯著沈嘉青蒼白的小臉,希望他在下一秒就能睜開眼。

    一直沒有等到。

    后來實在撐不住,趴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意識模糊的時候,還抓著他的小手。

    沈毓樓替她披上一條小毯子,看著女孩柔美的睡顏,手背如羽毛般,輕觸到了她的臉龐。

    卻又不敢真的觸碰。

    看著她,眼底…盡是病態的眷戀——

    “你知道,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哪怕死。”

    次日清晨,醫生走進病房,姜寶梨驚醒了,毯子從身上掉落。

    她來不及整理,急忙站起來:“醫生,嘉青的病情怎么樣了?”

    醫生面色凝重:“沈嘉青的腎臟在迅速衰竭,需要馬上進行換腎手術,否則…最多堅持半個月。”

    姜寶梨毫不猶豫地提出自己要進行腎源匹配。

    然而,醫生卻搖了搖頭,告訴她:“沈嘉青是罕見的rh陰性血,俗稱熊貓血,普通腎源匹配概率極低,除非是親屬…”

    “意思是…一般人的腎源幾乎不可能匹配不上,只能是親屬?”

    “也不一定,但概率確實很低。”醫生語氣沉重,“所以,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此言一出,猶如晴天霹靂般…

    姜寶梨的視線,撞上了剛從采血室走出來的沈毓樓。

    他卷起的袖子還沒放下來,結實的小臂上壓著棉簽:“我給沈真真打過電話了,但是她拒絕配對。”

    姜寶梨已經預料到了,沒有多說什么。

    那是沈真真的親弟弟,要不要救…

    是她的自由。

    沈毓樓安慰道,“我也是rh陰性血,別擔心,等結果就好了。”

    姜寶梨沒有應聲。

    等待期間,司渡匆匆趕過來。

    姜寶梨看到他,鼻頭一酸,眼淚根本收不住:“嘉青是熊貓血,醫院里現有的資源庫全都匹配不上,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如果沒有合適的腎臟匹配,他可能會死,可他還這么年輕。”

    她抬手胡亂抹了把臉,淚水卻越擦越多,“司渡,該怎么辦啊,如果可以,我也想給他捐獻腎臟,可是我的匹配不上…他會死的…”

    司渡將她攬入懷中,輕撫著她的腦袋,嗓音溫柔:“別擔心,我在,不會讓那小野狗死了。”

    他指腹擦過小姑娘濕漉漉的臉頰,耐心地安慰著,“莫森生物科技有全世界的醫療資源庫,我來想辦法,一定會有合適的匹配。”

    他的懷抱溫暖有力,姜寶梨額頭抵在他肩上,情緒漸漸平緩了。

    司渡的手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像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我向你保證,不會讓他有事。”

    走廊另一端,沈毓樓目光沉沉地望著他們。

    眼底,晦暗不明。

    ……

    很快,腎源匹配結果出來了。

    沈毓樓能夠匹配上沈嘉青,而醫院現有的腎源庫,匹配全部失敗了。

    沈毓樓低頭看著腎源匹配的數據報告,一頁一頁,仔細地翻

    著。

    醫生說,如果立刻進行腎移植,沈嘉青存活的概率有百分之八十。

    沈毓樓沉默,姜寶梨同樣沉默。

    她轉身地走到了icu病房,透過玻璃窗,看著床上那個皮膚蒼白的小少年。

    他還那么小,生命才剛剛開始…

    沈毓樓走到姜寶梨身邊,沉聲說:“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死,我會救他。”

    “是為了我嗎?”姜寶梨紅著眼,壓著嗓音。

    沈毓樓點了點頭:“我不是圣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是我仇人的兒子,卻是你當成親弟弟一樣重要的人。”

    他用一種盡可能平靜的眼神,告訴她——

    “我救他,換你離開司渡,回來我身邊。”

    姜寶梨踉蹌了一下,宛如被當胸捅了一刀。

    她眼神鋒利得簡直能殺了他。

    沈毓樓平靜地承受著,甚至嘴角帶了點笑。

    苦笑。

    他知道,姜寶梨恨死了他。

    但沒關系,只要她能回心轉意,離開司渡。

    哪怕她恨他呢。

    “沈嘉青的命,和司渡…”他一字一頓地說,“你選一個。”

    樓梯的轉角處,司渡手里提著保溫飯盒置身光找不到的陰影中。

    長身玉立,駐足不前。

    仿佛懸于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搖搖欲墜,將要落下。

    ……

    第95章 真心心跳,震耳欲聾。

    那些年,與沈毓樓有關的記憶。

    每每觸及,都像刀子一樣,剖開結痂的傷口。

    當初沈嘉青帶她去赴司渡的約,為了拿下莫森生物科技的生物酶項目。

    在ktv包廂里,司渡讓沈毓樓做出選擇——

    “項目,還是姜寶梨,choose。”

    她不敢讓沈毓樓選,沒有勇氣,害怕聽見答案,怕自己的幻想會像肥皂泡那樣脆弱。

    “啪”地一下,消失無蹤。

    她會成為不被選擇的那一個。

    她知道,一定會。

    沈毓樓為了往上爬,可以犧牲所有。

    而如今,沈毓樓卻給了她如此殘忍的抉擇。

    司渡和沈嘉青的命,選一個。

    姜寶梨瞪著沈毓樓,真的恨不得用眼神刺穿他。

    沈毓樓襯衣潔白,容顏依舊是那樣清冷。

    高高在上。

    當年那個被她傾心愛慕很多年的男人,如何變成了現在這般…面目可憎。

    “我不會做這樣的選擇。”姜寶梨咬著牙,憤恨地說,“我放棄過他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沈毓樓,你想都別想…”

    沈毓樓眼底的光,倏而晦暗了下去。

    忽然,他笑了——

    “好啊,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選擇。”

    說完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姜寶梨心都要碎了,雙腿發顫,有些站不穩。

    她捂著嘴,跌坐在地…溫熱的液體淌在手背上,才發現自己在哭。

    司渡走出來,蹲在她身邊,用手背替她擦掉眼淚。

    他沒有系領帶,襯衣扣子松散地敞著,露出一截漂亮的鎖骨。

    “別哭,我來想辦法。”

    “相信我嗎?”

    他捧起姜寶梨的臉蛋,眸光真誠而鄭重:“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救活他。”

    姜寶梨抬起婆娑的淚眼,咬著牙,重重點了點頭。

    她信他,一直都信

    ……

    這兩天,司渡幾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聯系了莫森生物科技公司全世界范圍內的醫療合作企業,尋找適配沈嘉青rh陰性血的腎源。

    而與此同時,沈毓樓也開始了各類體檢,遵照醫囑,緊鑼密鼓地準備著腎移植手術。

    姜寶梨不吃他威脅的那一套。

    但是沈毓樓了解她,吃軟不吃硬。

    現在關系已經糟糕到底點了,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讓她對他的恨意逐步加深。

    沈嘉青的病,會讓她對他…心有虧欠。

    而這份虧欠,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哪怕現在她不肯選他,又有什么關系。

    這份虧欠,會成為她和司渡感情的最大裂痕,讓他們余生都不會安寧。

    這樣…遲早有一天,他會順著這條裂痕罅隙,鉆進去。

    鉆進她心里。

    這兩天,姜寶梨一直在病房里照顧沈嘉青。

    “寶梨姐…”

    沈嘉青蘇醒了過來,臉色蒼白,可憐兮兮地看著姜寶梨:“我…會死嗎?”

    “不會,姐姐不會讓你死,一定給你找到合適匹配的腎源。”

    沈嘉青看著自己手上的輸液管:“我聽護士姐姐說過,說我是熊貓血,像我這樣的…很少很少…”

    姜寶梨壓著喉嚨里的酸澀,仍是元氣滿滿地笑著,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這些事,交給司渡哥哥去操心,司渡哥哥認識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你就好好養身體,你相信司渡哥哥嗎?”

    “嗯,我當然相信”

    “那就對啦!”姜寶梨柔聲安撫著,“不要擔心。”

    “可是沈毓樓哥哥說,他和我能匹配上。”沈嘉青困惑地說,“他說他會救我,他愿意給我一個腎。”

    空氣凝滯了幾秒,姜寶梨問他:“那你…怎么想呢?”

    “我不知道,我想要活下去,可是如果讓沈毓樓哥哥分一個腎給我…我…”

    沈嘉青雖然年紀小,但他心里很清楚,沈毓樓對他的兄弟之情…并不多,“我覺得…哥哥不是很喜歡我,姐,他是真心要分一個腎來救我嗎?如果我接受了,他會不會對你…怎么樣?”

    這些年在沈毓樓身邊成長。

    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不會到那一步的。”

    姜寶梨心里很難受,扶著他躺下來,“你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你的任務,就是好好養病。”

    沈嘉青聽話地點了點頭。

    深夜,姜寶梨一個人走出病房,手機里撥出的是沈毓樓的電話。

    幾番想要撥出去,又被她狠狠掛斷。

    該說什么,怎么說…

    她毫無頭緒。

    不能讓他不救,也不敢讓他救…

    沈毓樓這一招,真的狠,直接把她架在烈火上炙烤了。

    凌晨兩點,姜寶拖著著疲憊的步子,回到了家。

    山月廬別墅依舊為她留著燈。

    司渡的身影在廚房忙碌,鍋里飄出了餛飩的香氣。

    他給她準備好了宵夜,生怕她有一丁點地餓著。

    “說了不用等我。”姜寶梨心疼他陪她熬夜,“萬一我在醫院過夜呢?”

    司渡轉身,看著她:“但你回來了。”

    “你不會每天都做吧。”

    司渡沒有說話。

    姜寶梨看著他,越來越感覺,他的主人格已經快要和現在的他融合了。

    “司渡,你想跟我說什么?”

    “沒,等你吃飯。”

    司渡將她拉過來,按著肩膀坐下,“宵夜不要吃太多,隨便對付幾口就行了。”

    姜寶梨沒有多問了,拿起筷子,吃著餛燉。

    司渡坐在她對面,目光像黏在她臉上,貪婪地望著她。

    知道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會離開。

    深夜里,司渡從后面緊緊地摟著她,用力到前身肌肉都繃緊了,胸膛貼著她的脊背。

    心跳,震耳欲聾。

    姜寶梨能感受到他的惶惶不安。

    “不管沈毓樓做什么,我的心都不會動搖。”她很堅定地說。

    “沒問,閉嘴。”

    司渡仍是嘴硬,“睡覺。”

    她被他更用力地箍住了。

    “你明明就在擔心這個。”

    “我沒有,睡覺。”司渡悶悶的,帶著幾分幼稚的賭氣。

    一點也不想觸及這個話題,不想被她看穿心里的不自信。

    姜寶梨轉過身,捧著他那張英俊鋒利的臉龐,隔著夜色,凝望他清透的眸子,對藏在他身體里的那個小男孩說——

    “我會一直愛你,直到身體與靈魂,化為灰燼。”

    ……

    沈毓樓做完了所有的體檢,與醫生商議好了手術時間,宜早不宜遲。

    偏在這個當口,沈毓樓被覃御山一個電話叫到了老宅。

    這段時間忙于對付司渡,忙于弟弟病情的事,沈毓樓幾乎沒有時間與這位干爹交流。

    路上,他猜測覃御山叫他回去,應該也是聊公

    司的事務。

    下車時,天空悶雷陣陣,雨卻一直沒有落下來。

    干燥,悶熱。

    覃家老宅門前的石獅子上,在晦暗的天空下,落滿灰塵,格外威風凜凜。

    書房里,沈毓樓見到了覃御山。

    他單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握著茶盞,食指有一顆翠玉扳指。

    盡管年過六旬,依然挺拔如松。

    “干爹。”沈毓樓站在幾步外,恭敬地喚了聲,“最近您身體可好?”

    “你還記得我的身體,真是有孝心。”覃御山抿了一口茶,緩緩抬眼。

    陰陽怪氣地說反話。

    “干爹,最近工作有些忙,等忙完了這一陣,我常來看您。”

    “過來。”

    沈毓樓依言走過去,覃御山讓阿輝給他倒了杯茶:“你弟弟病情怎么樣了?”

    沈毓樓拿著杯盞的手,緊了緊。

    他并不意外覃御山知道這件事,覃御山四面八方都長著耳朵,“謝謝干爹關心,他很快…就能出院。”

    “我知道你想怎么做。”覃御山正色道,“沈毓樓,捐腎不是捐脊髓,你還年輕,你想過后果沒有?”

    沈毓樓抬起眼,正對上覃御山審視的目光。

    他好像是在關心他,但…這是真心的嗎?

    沈毓樓素來多疑,很難真的相信誰。

    哪怕是這位干爹…

    “他是我弟弟。”他輕聲說,“我必須救他。”

    “你真的是為了救你弟弟嗎?”覃御山從容地坐在沙發邊,漆黑的眸子審視著他,“你和鄺家的恩怨…我很清楚。”

    “干爹,您多慮了。”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姜寶梨,回心轉意。”

    沈毓樓猜到了,覃御山約他來老宅見面,不會只是喝茶閑聊那么簡單。

    既然他把話挑明了,沈毓樓也不隱瞞了:“什么都瞞不過您的眼睛,這是我最后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

    “你用一顆腎,讓她愧疚,讓她背負上對你永遠還不清的人情。沈毓樓,不愧是我的兒子,打得一手好算盤。”

    覃御山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的確,他用沈嘉青的病…

    用這份無法推卸的虧欠,重新在她心里撕開一條裂痕,鉆進去…

    “干爹…”

    “對了,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說。”覃御山從兜里拿出一根雪茄,剪口,點燃,“我找到我女兒了。”

    毓樓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斜,但他面上沒有表現出太強烈的情緒震蕩。

    “我女兒,原來她沒有死,就在港城。”覃御山吐出一口煙圈,緩緩道,“前不久,我才把她認回來,她現在很有出息,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沈毓樓神情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逃過覃御山的眼睛。

    “恭喜干爹!”

    沈毓樓再抬頭時,臉上已經展露了恰到好處的微笑,仿佛是真心為他高興,“能找到妹妹,我真的很開心!如果有機會,我們一家人吃個飯。”

    “你先看看她。”

    覃御山從錢夾抽出一張照片,沿著紅木書桌推過來,遞到他面前。

    畫面里的陌生女孩,在中環逛街,這是她的自拍照,笑得干凈燦爛,嘴角有一灣甜酒窩。

    她長相清新可愛,脂粉不施,卻也足夠驚艷漂亮。

    是沈毓樓會喜歡的那一類女生。

    “妹妹很漂亮,跟您很像。”沈毓樓將照片小心翼翼遞送回去,客套地說。

    “我一直很欣賞你,你的本事,你的才華,還有你的心性。”覃御山突然按住他拿照片的手,“干兒子不如親女婿,你娶我女兒,我會把我的江山,全部托付給你。”

    沈毓樓身形一頓,震驚到無以復加…

    這…是他一直以來,最渴望不及的…

    拜干爹,費勁心力地討好,折騰沈氏集團,讓利于他…

    這一切的一切…

    都是為了這一刻。

    他本以為覃御山隨便施舍他點兒零頭,就夠他受用了。

    沒想到,他愿意給全部!

    “當然了,前提,你絕對不能是一個身體狀況有問題的人,我不能讓我女兒嫁給只有一個腎的人,明白嗎?”

    覃御山摁滅了雪茄煙,翹起二郎腿,“所以,你弟弟和我女兒,你得選一個…”

    他審視著沈毓樓的臉龐,溫和笑了起來,“或者換句話說,你一直喜歡的那個姜寶梨,和我女兒,你得選一個。”

    立于一旁的心腹阿輝,聽到這話,微微有些驚訝,不知道大佬在賣什么關子。

    不過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這段時間,覃御山動用了所有黑白兩道的關系網,聯系了境外他能聯系到的所有醫療機構,就為尋找能匹配沈嘉青的腎源。

    可合適的腎源,比礦坑里的紅寶石還稀罕,至今仍在等待中,尚需時日。

    沈毓樓把手術時間都定下來了,就在下周三,仁瑞私立醫院。

    如果手術前,還找不到腎源。

    只怕大小姐真的要背負上這一份沉甸甸的“人情”,一輩子都要被他鎖死了。

    覃御山怎么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掌上明珠身上。

    沈毓樓這種追名逐利,為了上位不擇手段、什么都可以出賣的野心家,實在貪心不足。

    用腳丫子都知道他會怎么選。

    “你可以不用馬上回答我。”覃御山見他失神,放松了姿態,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說,“回去,好好考慮幾天,再告訴我你的答案。”

    說完,轉過了椅子,面朝落地窗揮揮手,讓阿輝送客。

    阿輝走過來,對沈毓樓道:“請吧。”

    沈毓樓震驚之后,心頭涌現了強烈的感動,眼睛都紅了。

    其實覃御山一直對他不薄,但他對覃御山…卻一直有猜疑和忌憚,并沒有真心地對他。

    沈毓樓步履沉沉地走出房間。

    然而,就在阿輝準備關門的瞬間,他忽然折返回來,直挺挺給覃御山跪下了。

    眼淚在那一瞬間涌出。

    他跪在地上,給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抬頭時,眼淚淌在雙頰——

    “干爹,謝謝您的賞識,謝謝您如此真心地對待我。對不起,是我沒有福氣娶到令千金。”

    他的父親從來沒有愛過他,所有對他的好,也不過就是利用他,用完就丟…

    沈毓樓生平第一次,從面前這個被他算計了許久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父愛…

    他跪在地上,涕泗橫流地向他道歉。

    復雜交織的情緒,凝聚成了這一刻難能可貴的真心——

    “我背叛過她一次,已經足夠令我后悔終身,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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