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熾熱“我的女人,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那晚,是他們第一次…非常非常非常溫柔地左艾。
綿長的愛意在無法停歇的親吻中,細水長流,輾轉廝磨。
以前他們都很急,仿佛兩團燃燒的火焰,迫不及待地想要貼近,想要交織融合,極致地燃燒。所以全身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塊肌肉、每一次呼吸都會淋漓盡致地配合。
今晚,一切很慢,仿佛每一秒都被拉伸到了極致…
在她眼神極盡渙散的時候,司渡扣住她的下頜,強迫她看著他…
不需要語言,身體會傳達全部
的愛意。
酣暢淋漓之后,她躺在他的懷里,傾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我沒想過你會回來,如果你提前說,我會來接你,避開外面那些討厭的家伙。”司渡揉著柰子,烏黑的眸子盯著她,“不是忙工作嗎?”
姜寶梨對司渡居然真的信她要忙工作的鬼話,表示非常不滿,推開她的手:“發生了這種事,我怎么可能還在外地工作,你想什么!”
“你自己說的,你說的話,我都會信。”
司渡心里一直有種莫名極端的自卑,他不覺得自己這么糟糕,還配得到她毫無保留的愛意。
姜寶梨嘆了一口氣,將落機后被覃御山帶走,匆忙認親以及被覃御山關起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司渡,一再跟他強調:“我第一時間就回來了,怎么可能不回來!發生這種事,我肯定要陪在你身邊啊!”
司渡埋在她頸項邊,深深呼吸著:“想…再要一次。”
“等等。”姜寶梨推開他,疑惑地問,“我說覃御山是我爸這事兒,你怎么一點兒也不驚訝?什么都不問嗎?”
司渡沉吟片刻,坐起身,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我說了,你別生氣。”
“什么啊?”
“先保證不要生氣。”
“你早就知道?”姜寶梨驚訝地脫口而出,“你知道這件事?!”
司渡的表情,明顯就是知道內情,而且知道真相很久了:“那次在跨海大橋上,我撞了覃御山的車,差點…把他撞進海里。”
“……”
姜寶梨推了他一下,攥拳猛捶了捶他胸口:“發什么神經啊?干嘛撞他!”
“我以為他對你有什么。”司渡辯解道,“我那時候是有點被氣昏頭了。”
“所以那次,你就知道了?”
“覃御山親口承認,還讓我不要告訴你。”司渡將覃御山的話原封不動地說出來,“在他沒有做好全部準備之前,如果我敢向你透露,他就明牌反對我們。”
姜寶梨摸到自己頸子上的翡翠再生石:“這塊石頭,不會就是那次之后,你去調查我的身世,才找到的吧?”
司渡點了點頭:“確證覃御山就是你的親生父親,這塊翡翠,是那年他在金三角色礦區里開采出來最漂亮的一顆寶石。”
“那…”姜寶梨有些猶豫地看著他,“你覺得,我該認他嗎?”
“為什么不?”司渡對她問出這句話,稍有些不理解。
“他是你的死對頭,那次在夏威夷,他差點害死你,如果你不原諒他,那我就不認他,我聽你的…”
她這句話,讓司渡心頭一熱。
他一直害怕,如果真的勢不兩立,姜寶梨面臨抉擇,會在他和他父親之間選擇后者…
畢竟,血濃于水。
但她問出這句話,便證明了她的選擇。
夠了,足夠了。
司渡攥緊了她的手,看著小姑娘水盈盈的小鹿眼,認真說道:“他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是父親,你不用考慮我,想認就認,至于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你不用管,我會想辦法。”
“你能有什么辦法,我看他很討厭你,非常非常討厭你。”
其實,司渡已經努力了好幾個月了。
但他和覃御山的勢同水火,司家和覃家的幾十年的敵對恩怨,豈是這幾個月的退讓和示好能夠消解的。
尤其是發生了林續延直播事件,以及心理醫生的曝光…他能夠想象到,覃御山現如今對他是如何仇視,對他們的關系,如何反對…
究竟該怎么做,司渡還沒有想好。
但只要姜寶梨還在他身邊,他就會擁有勇氣和力量,去面對眼下這一塌糊涂的一切。
……
次日,司氏集團開始著手壓熱搜,試圖將輿論影響降到最低,不過公司股價大跳水,是無可避免的了。
所有人都在等司渡的一個官方回應。
但眼下,任何回應都有可能成為一種辯解,身世是真的,他患過心理疾病這件事…也是真的。
無可反駁。
沈毓樓這招,很損。
但打在了他的七寸之上。
冷處理,可能是最好的辦法。
這段時間,姜寶梨一直待在山月廬別墅里,樂團的團長暫停了她的工作,等待輿論消弭。
電視里,財經頻道的主持人正在播報著司氏集團股價暴跌的新聞。
她的手機一直在響,全都是各路媒體記者打來的,希望能夠采訪她的請求。
煩死了。
姜寶梨正要關機,忽然,一個熟悉的號碼跳了出來。
是弟弟沈嘉青打過來的。
姜寶梨頓了頓,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嘉青?”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些,“怎么了,想我啦?”
電話那頭,傳來少年清朗的嗓音,不過,有點虛弱:“姐,你最近…還好嗎?我看到新聞了,你和司渡哥都好嗎?”
怎么可能好。
現在她連家門都出不了,司渡每天卻還要頂著鏡頭,去公司和實驗室處理各種事情。
姜寶梨不想讓他擔心,說道:“我們沒事啊,怎么你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呢。”
“沒什么…唔…”沈嘉青猶豫了一下,“就是…有點小感冒,要是姐姐能回來看看我,就好了。”
姜寶梨了解沈嘉青,他很少這樣拐彎抹角地撒嬌。
“晚上在家嗎?”
“嗯,在的。”
“好,那我大概九點的時候過來。”
九點,外面的記者就會散一大半,畢竟連著好幾天的蹲守,是人都會累。
……
沈宅里,沈嘉青放下手機,不安地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哥,我說了。”
沈毓樓穿著件純白色羊絨家居服。
本該顯得溫潤如玉的偏偏君子,但他眉眼已經沒了早兩年的清雋之氣,多了幾分深沉與老練。
像是一夜之間,成熟了十歲不止。
“乖。”他淡淡吐出這個字,沒什么表情。
看著他,沈嘉青感覺很陌生。
其實,從來沒有真正親近過,越長大,就會越明白…
沈毓樓對他,對整個沈家,存在著某種說不清楚的敵意,但沈嘉青不想去想這些,想得越多,就會沉浸在情緒的漩渦里,無法自拔。
現在,他還沒有長大。
他需要沈毓樓提供的庇護,讓他安全地成長。
親近他,順從他…是唯一的選擇。
沈毓樓見他似乎欲言又止,問了句:“還有事?”
“哥…”沈嘉青猶豫地開口,“網上都在說司渡哥的事,連寶梨姐姐也被罵得好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毓樓走到茶臺邊坐下來,擺弄著他紫砂茶杯:“你想問什么?”
“那些說司渡哥打人的傳聞,是真的嗎?他真的有暴力傾向嗎?”
“當然是真的。”沈毓樓放下茶壺,斬釘截鐵地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是能瞞得住所有人的。司渡本性如此,遲早大家都會知道他的真面目。”
沈嘉青看著面前的沈毓樓。
他眼底的狠戾和憎惡,藏都藏不住。
“可我覺得,他不像那樣的人。”沈嘉青抱著抱枕,小聲說:“司渡哥還送了我手辦…我覺得他不像是會打人的樣子…”
“啪”的一聲,沈毓樓把茶杯重重擱下。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冷冷說,“所以,你才要多勸你姐,離開他。”
沈嘉青不想去做這些事,嘆了口氣,從沙發上跳下來:“算了,這是你們大人的事,我是小孩,我不管。”
走到樓梯口,沈嘉青忽然轉身,看向沈毓樓——
“上次家長會,司渡哥還幫我解答生物競賽題,打敗了孫韜晟他爸,一個很厲害的生物學教授。那個時候,姐姐看向司渡哥哥,眼睛里有光,就像…”
沈嘉青頓了頓,“就像以前姐姐看你的時候那樣。”
沈毓樓的身影僵了僵。
這句話,就跟刀子似的,插進了沈毓樓心里。
杯子都拿不穩了。
沈嘉青砰砰砰逃回了房間,關上房門。
……
晚上下了小雨,
山月廬別墅外的記者,倒是散了一大半。
司渡還沒有回來,姜寶梨不想打擾他工作,沒有告訴他自己要去沈宅。
轎車抵達沈宅別墅門口,沈毓樓長身玉立地候在雨幕中,撐了一柄黑傘,身形瘦削,氣質冷清。
自從逃婚事件之后,姜寶梨再也沒見過他了。
他瘦了很多,估計這段時間也不好受。
活該。
姜寶梨沒有多看他一眼,徑直走進雨里。
沈毓樓追上她,想給她撐傘,姜寶梨步履不停,徑直進屋。
少年在沙發上玩游戲,眼神躲閃,臉色紅潤。
哪有一點生病的樣子。
他怕姜寶梨怪他騙她,匆忙跑回房間躲起來。
姜寶梨沒跟這小孩計較什么,回頭正對上追過來的沈毓樓。
他溫柔地喚了聲:“梨寶,好久不見了。”
姜寶梨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響聲,連沈嘉青在房間里都聽到了,將門打開一條縫,探頭探腦望出來。
沈毓樓偏過腦袋,臉頰上有姜寶梨的五指痕跡。
她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手現在都在發麻,可想而知他得有多疼。
“梨寶…”
“沈毓樓。”姜寶梨氣得小臉漲紅,胸口起伏,“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地位、財富,還有……”
她余光瞥見門縫里沈嘉青,硬生生咽下“報仇”兩個字,咬牙道:“你還想怎么樣?”
他想怎么樣?
他想毀掉司渡,想讓她回頭,想讓她像從前那樣,眼里只有他一個人……
“司渡是口口的產物,你要跟他在一起?”沈毓樓壓著嗓子說,“你瘋了嗎,這樣的人一定會有基因缺陷,你不能跟他生孩子。”
“我知道,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
她不在乎。
“沈毓樓,我們之間,沒可能了。”她咬牙切齒說,“從你把我送給司渡的那天開始,我們之間就徹底結束了,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搞司渡,我就讓你得到的全部失去,一無所有。”
干兒子和親女兒,她知道她爸會怎么選。
但沈毓樓明顯沒把這威脅放在心上,他一心只有挽回她:“如果一無所有能夠挽回你,我可以。”
“你真的可以嗎?”姜寶梨輕蔑地看著他,嘲諷道,“不,你不可以…”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沈毓樓。
他的野心,他的弱點。
沈毓樓伸手想拉她,想擁她入懷,剛碰到她的袖子,就被她甩開。
“別碰我,惡心。”
她眼神里全是嫌棄,轉身進了沈嘉青的房間,重重關上門。
房間里,房間里,沈嘉青低著頭,很不安:“對不起,姐,我不該騙你,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
姜寶梨看著他忐忑的樣子,終究沒忍心責怪。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輕聲問:“他對你好嗎?如果想搬出來,隨時可以來找我。”
沈嘉青搖搖頭:“哥哥對我,很好。”
“看得出來,吃的還不錯。”姜寶梨捏了捏沈嘉青的小臉,“長胖了哦。”
不止長胖,甚至有點水腫的感覺。
“可能是最近課業多,吃得也多。”
“是嗎?有沒有去醫院看過?”
“沒呢,開學就要體檢了,沒什么事兒。”
“嗯,那就好。”姜寶梨陪他聊了會天,知道沈毓樓在門口偷聽,她輕輕擁過沈嘉青,在他耳邊小聲說,“嘉青,如果他有一點點對你不好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一定!”
“嗯。”沈嘉青重重點頭,“會的!”
……
姜寶梨下樓的時候,沈毓樓追了出來。
外面大雨傾盆,他連傘都沒有拿,直接沖進大雨里,拽住她的手腕:“寶梨,別走…”
知道她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
他留不住她,根本留不住。
雨水順著他的發梢往下淌,睫毛濕漉漉的,眼神近乎乞求:“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姜寶梨用力甩開他:“沈毓樓,你能不能別像個小孩,這也要,那也要,這個世界不可能什么都依著你,你想要什么就給你!”
她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坐進去。
沈毓樓忽然跪了下去,肩膀顫抖著,大雨沖著他的臉,看不出是雨水還是淚痕——
“梨寶,我錯了,真的…”
姜寶梨絕然上了車。
老黃輕蔑地望了左后視鏡里的男人一眼,故意踩死了油門,將雨水濺了他一身。
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雨幕中。
姜寶梨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
回去之后,趁著司渡還沒回來,她鉆進書房里,打開了他的電腦。
找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在文檔里翻出了那條她和沈毓樓在茶樓復盤任務的錄音。
一字一句,清晰如昨——
“任務就是任務,我分得清。”
“司渡多疑又謹慎,不演得像一點,他能信嗎?”
“在他身邊多一天,一分鐘,我都會…覺得惡心,他每親我一次,我都會去漱口啊。”
“所以,兩千萬不夠,得加錢。”
……
重新聽一遍,姜寶梨依舊能感受到那時候司渡徹骨的絕望。
胸口悶悶地發疼。
拿到錄音之后,她第一時間跑去找了之前在英國留學的朋友蘇璟。
蘇璟專注做自媒體,手頭有不少資源。
當她抱著自己的筆記本出現在蘇璟工作室時,她正在剪視頻,聽姜寶梨說了來意,差點砸了鼠標——
“救命啊,你還嫌自己被罵得不夠嗎?”
蘇璟將轉椅蹬得吱呀響,氣呼呼地說,“解釋!解釋什么啊!不管你怎么解釋,網上的人都不會信,鍵盤俠只愿意相信他們認為的事情。而且,你這樣等于把自己給祭了,會被罵死啊。”
“還好還好。”姜寶梨歪頭靠在玻璃墻上,說的很輕松,“我才不怕被罵呢,反正臉皮厚,已經免疫了。”
“你這是要給他當活靶子!”蘇璟掰著手指細數,“到時候,什么綠茶心機女,拜金婊,這些標簽,夠你再猛猛上幾輪黑熱搜了!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情種,這么幫他?”
“為什么不幫,他都跟我求婚了,那就是我未來老公,老公的錢,也就是我的錢。”姜寶梨轉著無名指的鉆石手鏈,“股價天天跌,我看著心疼。”
姜寶梨故意表現得很貪財,不想被蘇璟笑話。
蘇璟翻了個白眼:“喲喲喲,還沒過門就管起賬來了?”
“這叫…大局為重。”姜寶梨抱住蘇璟的胳膊,撒起嬌來,“幫幫我嘛,你最好了。”
蘇璟撐不過她的軟磨硬泡,幫她做好了視頻,臨走時,再三叮囑:“周末晚上八點發,那會兒流量最好。發完立刻聯系我,幫你找營銷號推流擴散。”
“好!”
周末入夜后,姜寶梨輕手輕腳從臥室溜出來。
酣暢之后,司渡此刻應該睡熟了。
她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像只偷魚吃的小貓。
一個人偷摸地鉆進了書房,打開電腦,準備發布視頻。
視頻上傳上去,等了十多分鐘,進度條還是卡在0%。
才發現,網斷了。
姜寶梨正要摸出手機,準備開流量熱點分享,手機被人一把奪了過去。
抬頭,看到司渡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他穿著睡袍,領口敞開著。
頸上還有她剛剛留下的紅痕。
他眼神帶點無奈。
“那個…睡不著,上會兒網。”姜寶梨干笑著,趁他不注意,踮著腳便想搶奪他手里的手機。
司渡轉了個身,戳開相冊,利落地刪掉了那條她早已錄制好的視頻。
姜寶梨幾乎跳了起來:“喂!司渡!”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司渡徹底清理干凈她的手機,將手機扣在桌上,“姜寶梨,別說現在還沒到窮途末路…”
他逼近了她,眼神熾熱堅定,“我就算傾家蕩產,也不要你為我挨一句罵。”
“我的女人,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第92章 分寸“我不想失去你。”
事情發酵了十余日,
終于,在一個晴好的午后,司渡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這是自輿論發酵以來,他第一次直面公眾和鏡頭。
鏡頭里的他,眉眼深邃,五官硬挺。
哪怕眼神里添了些倦意,依舊不改變他身上那股讓人難以接近的冰山氣質。
面對公眾,司渡承認了自己的身世。
恐怕這也是第一次…他強迫自己站在無數聚光燈之前,直面自己曾經逃避的、最不愿意面對的陰暗過往——
“我很討厭雷雨天,因為雷雨天,那個禽獸的杏欲會更加旺盛。”
“每當他進我媽的房間,我都會躲在衣柜里。你們能想象一個孩子,面對這糾纏著暴力補論和欲望的事情…會有多么絕望。”
“我母親一直恨我,因為我是她無法抹去的恥辱,她恨不得讓我死。后來她瘋了,也如愿把我忘了。”
“在我和林續延先生短暫的幾年相處時光里,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對我很好,帶我去叢林里看螢火蟲,去山上識別植物,給了最早的生物學啟蒙。我一直以為他去世了,如今得知他還活著這件事,我很高興。”
……
“我患上了精神疾病,很長一段時間都走不出來,直到遇見姜寶梨。”
“在和她相處的過程中,我承認我有被情緒影響,做了很多混賬的事情。不過,她一直對我很好,包容我,原諒我。”
“我要說明的是,莫森生物科技公司的每一項產品,都經得起官方機構的所有檢測。”
……
司渡將事情解釋清楚之后,便由工作人員展示了集團一系列產品加蓋了紅戳的檢測合格報告。
對于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來說,果然真誠就是必殺技。
這場新聞發布會之后,網絡上的輿論風向徹底轉變了,網友們開始同情起了司渡的經歷——
“人家又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干嘛把惡心男干的事情,推到他頭上。”
“誰還不知道司渡十四歲上大學,十六歲就碩博直通了,這樣的天才能有幾個?”
“有什么好懷疑的,燈塔水母修復凝膠用了我就是肉眼可見的年輕了,不服看圖…”
……
雖然這些評論里摻雜著不少買來的水軍,但確實有用,漸漸挽救了司氏集團搖搖欲墜的聲譽。
至于心理醫生曝光的那件事,司渡和姜寶梨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沒有過多解釋。
他們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公眾視野,各種場合牽手接吻,高調秀恩愛,一起吃燭光晚餐,出席紅毯晚會…
甚至在狗仔偷拍的鏡頭里,也出現了兩人在車里忘情擁吻的畫面。
這些畫面通過社交媒體瘋狂傳播,原本義憤填膺的網友,漸漸偃旗息鼓。
當事人你儂我儂、如膠似漆,旁人還有什么好置喙的?
哪里輪得到這些無聊的吃瓜群眾們在網上鳴不平。
至于那位違反職業道德、曝光司渡隱私的心理醫生,也被吊銷了執照。
司氏集團發去了律師函,表示要追責到底。
林續延在司渡的新聞發布會之前,還頻繁地接受采訪和直播。
而司渡那一場無論是“表演”作秀,還是真情實感的記者發布會之后,林續延也銷聲匿跡,不再發聲。
……
此刻,沈氏集團大廳里,林續延已經坐了四個小時。
他不斷摩挲著手機里司菀的屏保照片,焦慮不安。
門口來來往往,出入著沈氏集團的工作人員和合作客戶,他看著他們,顯得很無助。
走到前臺,沙啞地詢問接待人員:“能不能再幫我問問,沈總什么時候有時間見我?”
他想見見沈毓樓,想問他什么時候可以兌現承諾。
第一場直播都已經過去十多天了,沈毓樓一次也沒有主動聯系過他,他現在每天跟過街老鼠似的,根本不敢出家門。
出去就會被人認出來,被人質問…
可沈毓樓答應他,要讓他和司菀一起出國的事情,卻遲遲等不到音訊。
“沈總今天的會議排到晚上九點。”
前臺接待看了看平板電腦上的行程表,“今天您見不到他了,想將他需要提前預約,由他決定見不見您,他如果愿意見您,我會聯系您,為您安排。”
“我已經預約過了,三天前我就預約過了。”林續延后背已經被汗濕了,“可是你們一直沒有聯系我,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們也不清楚,沒有收到消息說沈總詳見您,如果有的話,會聯系您的。”
林續延急了:“你們幫我問問,沈總什么時候才有空見見我,現在就問,馬上打電話!”
“恐怕這幾天都不會有空。”接待人員低頭整理著文件,禮貌地回絕了,“我們也不能在他工作的時候,打擾他。”
“可是他明明答應過我的。”他盯著前臺小姐,迫切地說,“他答應過要幫我!”
前臺接待人員的表情依舊程式化,像個機器人:“抱歉,我并不知道沈總答應過您什么,如果您要見他,請在這里登記一下,他愿意見您,我會聯系您的。”
接待人員將平板電腦遞給他,讓他填寫資料。
林續延的手顫抖著,嘴唇也在哆嗦…
這破資料,他已經填了三次了!
已經預感到了什么,但他還不愿意相信。
沈毓樓明明答應過他,明明他說…只要曝光了司渡,毀掉他的名聲,就可以和心心念念的司菀見面,他答應了會保護他的安全,讓他們去國外。
可是現在,他連沈毓樓的面都見不到!
……
夜間,在沈毓樓處理完公務,去地下停車場取車離開。
司機剛要啟動引擎,一道人影猛地從柱子后面沖出來,直直擋在車前!
司機猛踩剎車,車身一頓,在距離那人影僅剩半米的位置,堪堪停住!
林續延像是從死亡沙漠里爬出來、即將脫水的鬼魂似的,饑渴地撲到了車前,拍著車窗,喊著沈毓樓的名字——
“沈毓樓,你記得你答應過我什么嗎?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你避著不見我是什么意思?”
驚魂未定的司機,回頭望了沈毓樓一眼,等待指示。
沈毓樓抬了抬手。
于是車門解鎖,緩緩打開了。
沈毓樓姿態輕松地坐在車邊,指尖輕叩著車窗邊緣,再不復當初在撣邦時求著他的卑微模樣了。
他冷冷笑著,對他說:“林叔啊,我這段時間忙,差點把你忘了。”
林續延知道這是客套話,但他不敢發作:“我…我也是想著你忙。”
沈毓樓低頭給自己點了根煙。
林續延紅著臉,心里有氣,又不敢得罪他,只能把火氣暫時壓下去:“我答應你的,我已經做到了。那你答應我的事,什么時候兌現諾言。”
“不用擔心,已經在安排了。”
林續延松了一口氣,肩膀垮了下來:“那就好。”
“也好,擇日不如撞日。”沈毓樓輕描淡寫地說,“林叔,上車吧,我這就帶你去見司菀夫人。”
“真、真的?”林續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就能見到?”
沈毓樓嗓音溫和:“我騙你做什么,上車吧,林叔。”
林續延趕緊坐上了車。
這一路,他都很緊張,哆嗦著,摸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觀察自己。
屏幕里的男人面容憔悴,鬢角有白發,像枯草般雜亂。
早知道,今天出門前就好好打扮一下。
他慌亂地扒拉著額前的碎發,試圖讓它們看起來整齊些。
可越整理,越顯得狼狽。
四十分鐘后,勞斯萊斯停在了郊外的莫森療養院大門外。
此刻已是深夜了,療養院暖黃的燈光,是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沈毓樓降下車窗,指了指遠處的一棟現代建筑,對林續延道:“林叔,看到了,您的夫人就住在里面,
四樓,走廊向左一路走到底,他就住在4011室。”
林續延死死盯著三樓盡頭那扇亮著燈的窗戶。
仿佛,已經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戀人。
“我現在就能進去?”
沈毓樓微微一笑:“當然,您去吧,我已經買通了里面的人,您會見到尊夫人的,她在等您。”
“謝謝,謝謝你!”林續延早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了,哽咽著,踉蹌著下了車。
一邊走一邊神經質地整理著儀容,,仿佛即將赴一場跨世紀的約會。
車窗緩緩升起,沈毓樓的眼神漸漸變冷。
司機忍不住問了他一句:“沈總,他就這樣進去,無疑送羊入虎口,他差點害死司渡,司渡是不會放過他的。”
沈毓樓鼻息間一聲輕嗤,雖然是笑著,但眼神卻狠厲無比:“我就是要送司渡一份大禮。”
毀掉司渡的名聲,不過是開胃菜。
而眼下這份“大禮”,才是真正的殺招。
以司渡睚眥必報的性格,必定不會輕易放過背刺他一刀的林續延。
只要他動手,沈毓樓就能抓住把柄,徹底將他置于死地!再無翻身之力!
果不其然,林續延連療養院的門都沒進去,就被人給截了下來。
所有人都認識他,安保將人扣留下來,扔進了黑色保姆車里。
……
樂團里,司安嫻顧不得什么禮貌不禮貌了,沖進了姜寶梨的個人演奏室。
姜寶梨正在熟悉新譜子,回頭看到司安嫻慌張地沖進來,琴聲也戛然而止。
“怎么了?”
這小姑娘一向淡定佛系,還從沒見她慌成這個樣子。
司安嫻臉色煞白,胸口起伏著:“快…快…回去。”
姜寶梨遞給她一杯水,司安嫻猛灌了一大口,抓住姜寶梨的手腕:“林叔叔被我哥的人帶走了!聽說是帶上游艇了!剛剛我爸給我打電話,讓你快去維港,可能…可能要出事了!我爸的游艇在那邊等你,帶你過去。”
姜寶梨沒反應過來,還有點懵:“你說誰?”
“林續延!林續延剛剛跑去莫森療養院看我小姑,被人截下來,我爸在療養院那邊的人親眼看到的!說是帶去了維港。”
司安嫻氣喘吁吁地說,“我哥的性格…林叔叔在背后這樣捅他一刀,他肯定生氣,我怕林叔叔會出事,你快勸勸司渡,我爸說只有你能阻止司渡了。”
姜寶梨心頭一沉,扔了琴弓,起身匆忙往外走,邊走邊給司渡打電話。
好在,司渡接了。
他低沉的嗓音傳來:“寶寶,怎么了?”
“司渡,你別做蠢事,聽到沒有!”姜寶梨聲音在抖,幾乎是吼出來的,“你敢做傻事試試!我不會原諒你!”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
“想要傷害我的人,我不會讓他好過…”司渡嗓音沉沉的。
“司渡,你別犯傻,你對他做了什么,你以為自己逃得過嗎…所有人都在盯著你!”姜寶梨坐上了車,聲音哆嗦得不成樣子,帶了哭腔,“我不想失去你,求你了。”
司機踩下油門。
她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咔嗒”的一聲響。
片刻后,司渡吐出一口煙,淡淡道:“我有分寸,放心。”
……
游艇上,陽光從天窗邊落下來,投映在林續延的臉上,慘淡一片。
他繃直了背脊,防備地環顧周圍。
桌上擺了茶盞,茶香四溢,裊著白煙。
但他不敢碰,手藏在袖子下面。
攥緊了,又松開。
對面,司渡慢條斯理地煮著茶,白煙裊繞著他。
窗外,是浪花聲。
“林叔,好久不見了。”
“司…司渡,你想干什么?”他的聲音在抖。
“我一直以為你死了。”
司渡將水壺里的茶水倒出來,垂著眼瞼,沒有看他:“后來派人去修繕了你的墓地,每年清明,都會為你上一炷香。”
林續延憤恨地說:“你…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你們司家那樣對我,還差點害死我,你不會感激你的!”
仿佛是為了說服司渡,更是為了說服自己,“你是我的仇人,你們都是我的仇人!我做的這一切,我都不后悔,我不后悔。”
可最后這一句說出來,他聲音卻弱了下去。
真的不后悔嗎。
只怕未必。
被人利用,給人做了嫁衣,傷害了不該傷害的人。
林續延不蠢,就算再后知后覺,他也該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欺騙、被人利用了。
這時,游艇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司莫池推開了門外阻攔的安保,步履匆匆地走進內艙。
幾個安保人員也一起跟著他進來,幾番想要勸阻他,都沒有攔住。
司莫池指著林續延,破口大罵道:“林續延,你這個恩將仇報的狗東西!當初如果不是三妹苦苦哀求,我才不會背著他,放你一條生路!”
說完,他就要拿起椅子砸向林續延:“現在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你這樣對司渡,忘恩負義!你對得起我三妹嗎!”
司渡優雅地揮了揮食指,安保立刻撲上來,阻止了司莫池。
“你們司家沒一個好東西。”林續延脹紅著臉,脖子上暴起青筋,“司莫城要殺我,你救了我,你以為我會感激你?你們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人!”
司莫池氣得唾沫星子橫飛:“你你…就算你不感激,為什么又恩將仇報?司莫城他已經跟死人沒兩樣了,你心里的氣…也該消了吧!”
“舅舅。”司渡忽然開口,緩緩抬眼望向司莫池,“請你先出去。”
“司渡,你…不要做傻事啊。”
“出去。”
司莫池知道他這外甥的性格,說是說不聽的。
沒人能說服他,除了…
他嘆了一口氣,走出甲板,忙不迭摸出手機給自家女兒打電話:“我讓你去找人,找到了沒有。”
電話里,司安嫻的嗓音傳來:“Berry已經過來了。”
“什么時候出發的?”
“十分鐘之前。”
“好。”
司莫池攥著手機在甲板上來回踱步,焦慮地等著。
……
艙內,終于安靜了下來。
司渡靜靜看著林續延:“你對集團造成的損失無法挽回,林續延,我現在只問你一句,你后不后悔?”
林續延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難逃了,都被綁上船了,還能有什么轉機?
他壯著膽子,強撐著抬頭,嗓音嘶啞:“你要殺就殺,少在這里跟我打親情牌,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親情?”司渡低笑一聲,“親情這兩個字,在我的字典里,早就已經不存在了,我憑什么在你身上打親情牌。”
林續延當然記得那些年,司菀是怎么對待司渡的,見了他,恨不得讓他死。
不,不是恨不得,她的的確確那樣做了…她就是想讓他死,從來沒有讓他叫過一聲“媽媽”。
無法發泄在那個男人身上的怨恨,都發泄在了司渡身上。
“你要報復的人是司莫城,他就在醫院里,你現在就可以拿把刀子去病房里把他捅死,我不阻止。”
司渡身子微微前傾,死亡般的視線,緊扣著他,“為什么你要選擇傷害我,傷害司氏集團,是誰指使你,又是誰…把你送到了莫森療養院?他承諾了你什么?”
林續延心臟狂跳著。
想到沈毓樓撕毀的協議,想到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司菀,想到也許這輩子的…都沒有機會再見她了。
眼淚滾落了下來,他低著頭,哽咽著,肩膀顫抖…
鼻涕和淚水糊了滿臉,他哭得幾乎喘不上氣,聲音斷斷續續——
“我只是想見見她,我只想和她在一起,當初如果不是你舅舅追出來,我已經帶她走了!”
“沈毓樓…他答應我,會讓我帶她離開這里,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
的地方,重新開始。”
“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司渡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漆黑的眸子,沒有憐憫。
“選擇和沈毓樓合作,是你自絕后路。”
他輕拍了拍他的臉,“怪不了任何人。”
……
出租車停在維港。
姜寶梨匆匆付了車錢,推門下車,
原本冷清的維港,此刻卻人聲鼎沸。
不少記者聚在港灣,一艘艘小艇接連出海,都是去追逐司渡的游艇。
這一次,不僅僅有記者,還有幾輛警署的車,停在港灣。
刺耳的警笛聲,混著嘈雜的議論聲,甚囂塵上…
姜寶梨上了司莫池安排的游艇,駛出了海灣,約莫半個多小時,便抵達了司渡的游艇。
海上已經聚集了不少船只,警署的游艇圍著那艘潔白的小艇。
姜寶梨遙遙望見了沈毓樓,他站在一艘游船的甲板上,對著記者的鏡頭侃侃而談——
“沈先生,是你報的警嗎?”
“你確定林先生就在司渡穿上?你覺得司渡會對他做什么?”
“是你帶林續延回國的嗎?”
“當然。”沈毓樓嗓音篤定,“是我帶林先生回國的,直播之后,他就曾向我表達過對自身安全的擔憂,我一直派人保護著他。”
“但今晚,他請求我幫他見見他的前妻司菀夫人。”
沈毓樓嘆了口氣,“我見他實在思念妻子,就帶他去了莫森醫療集團,沒有想到司渡的手下違背他的個人意愿,將他帶回了山岳麓別墅。聯想之前的直播事件,我有理由懷疑司渡要對林續延博士不利,人是我帶回國,我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姜寶梨隔著小艇,對沈毓樓喊道:“你在這里干什么?”
“梨寶。”沈毓樓對姜寶梨的出現,并不意外,“你來了。”
“這些記者都是你叫過來的?”姜寶梨怒聲道,“你想干什么?”
沈毓樓溫和地望著她:“做我該做的事。”
姜寶梨不想和這個小人多廢話,徑直吩咐船員,朝著司渡的游艇駛去,卻被沈毓樓的小艇攔住了。
“沈毓樓!”她猛地回頭,眼眶都紅了。
“梨寶。”沈毓樓語氣很溫柔,像在哄孩子似的,“兇手就在里面,很危險。”
“什么兇手,你才是兇手!”
“林續延已經被司渡帶出海兩個多小時了。”沈毓樓抬腕看了眼手表,遺憾地說,“我一直在打電話,沒有人接聽,我合理懷疑司渡對他下了毒手,不得不請周警官介入調查。”
周警官上前一步,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對姜寶梨說:“考慮到潛在的危險性,那艘游艇已經被我們包圍了,里面的人逃不掉,外面的人,也不能上去。”
姜寶梨環顧四周,幾十艘小艇圍著司渡的游艇。
記者們早已架好攝像機,鏡頭對準游艇,只等第一時間拍下“兇案現場”。
如果司渡真的被警方帶走……
這可是震驚全國的勁爆大新聞。
姜寶梨太陽穴突突直跳,撥號鍵按了又按,電話那邊,卻一直是忙音。
……
請來的談判專家,舉著擴音設備,在游艇外面自說自話地“交涉”了一個多小時。
游艇艙門依舊紋絲不動,一個人影都見不著。
夜色漸晚,情勢越來越緊繃了。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等待著。
武警全副武裝,狙擊手埋伏著,隨時準備,紅外線光點時不時地掃過潔白的游艇。
周警官抬手看了眼表,終于失去耐心,沉聲下令:“準備強行登船!”
就在特警準備行動的時候,忽然,游艇內艙門開了,走出一個人。
趙管家一身筆挺西裝,面容冷肅地站在船頭。
他環視一圈,沉聲問:“諸位,你們聚在這里吵吵嚷嚷了一個多小時,究竟有何貴干。”
“接到報警,司渡涉嫌蓄意傷人。”周警官亮出了警官證件,“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說完,兩個登船的警察上前,朝趙管家走來。
趙管家退后一步道:“什么蓄意殺人,少爺是出海送別故人,你們搞搞清楚!”
“你別狡辯了。”沈毓樓冷冷譏諷道,“林續延失聯兩個多小時,電話不接,消息不回,你跟我說他送別故人,我倒是信,不過是送上西天吧!”
趙管家嫌棄地看他一眼:“小沈總,你說話也忒難聽了。”
便在這時,游艇內艙大門徹底敞開了。
姜寶梨看到林續延走了出來,而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女人,赫然竟是司菀。
司菀似乎有點害怕,臉色慘白,手緊緊攥著林續延的袖子,如同受驚的小貓。
林續延眼睛微紅,像是哭過,始終牢牢抓住她的手,一直不曾放開。
看到他、看到他們安然無恙地走出來,姜寶梨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沈毓樓臉色鐵青:“林續延,你在搞什么!”
林續延冷冷掃了他一眼,對所有人道:“司渡送我和前妻出海,去他的私人島嶼生活一段時間,你們聚在這里干什么?”
周警官狐疑地望著他:“林先生,您沒事吧,我們接到報案,說您有生命危險。”
“我沒事。”林續延憤恨地望了沈毓樓一眼,“是某些心術不正的人,有事。”
他說完,輕輕拍了拍司菀的手背,對趙管家道:“麻煩您先送她上別的船,我解決這里的事,在島上與她匯合。”
趙管家點點頭:“夫人,跟我來。”
司菀眷戀地望著他,似乎不愿意和他分開,不肯放手。
林續延在她耳邊溫柔地安撫了幾句,聲音很輕,只有她聽得見。
司菀終于放開他的衣袖,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趙管家離開。
林續延在記者媒體面前,將沈毓樓來撣邦找他,收走他住的房子,讓他流落街頭,同時收買打手將他揍個半死,又裝好人對他許以利誘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他眼眶發紅,憤怒讓他無法抑制地顫抖著:“他騙我揭穿司渡的身世,轉頭就撕毀協議…從頭到尾,他只想利用我,至司渡于死地!”
一時間,輿論嘩然。
記者們瞬間調轉鏡頭,對上了沈毓樓——
“沈先生,他說的是真的嗎?”
“你處心積慮做這些事情,是因為商戰嗎?”
“還是有什么個人恩怨?”
沈毓樓臉色鐵青,轉身吩咐船長,準備離開。
周警官卻攔住了沈毓樓:“沈先生,如果林先生說的是真的,那就請跟我們局子里走一趟,把事情說清楚。”
沈毓樓被周警官帶上了警車的時候,姜寶梨已經登了船。
船艙里,見到了司渡。
他獨自站在窗邊,望著司菀和林續延的船,消失在視野里。
背影,孤寂落寞。
窗外喧嘩之后,潦草收場,人群散去。
“司渡…我以為你說,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是指林續延。”
沒想到,從始至終,他布局要對付的人,只有沈毓樓。
“我愛過他。”司渡碾滅的煙頭,沉聲說,“小時候,我媽很討厭我,我真的拿他當我的爸爸,對我最好的人…”
他頓了頓,“說完全不心冷…是假的。”
姜寶梨走過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不過,我想通了。”
司渡偏頭望向了姜寶梨,眼神柔軟下來,“如果是為了和你在一起,出賣一個非親非故的仇人家的小孩,我也會照做不誤。”
他俯身,額頭抵住她的額心:“這么一想,就算了。”
算了
姜寶梨很少在這個男人嘴里,聽到這兩個字。
“你真的變了很多啊。”
“我想為你變得更好。”司渡捧著她的臉,溫柔地說,“透過你的眼睛,我才能看見這世界的光。”
第93章 選擇“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司
渡這一波反轉操作,徹底扭轉了輿論風向。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報復對傷害自己的林續延,他意外地竟然成全了他和司菀,為這個悲傷的故事畫下了一個所有人都愛看的大團圓結局。
所以哪怕他并沒有出面澄清自己的心理疾病,網友們對他的憐愛也與日俱增。
網絡上有人扒出他這些年慈善捐贈的清單,粉絲后援會也一夜之間漲粉幾十萬。
那些曾經質疑他病情的帖子,全被舉報到刪除。
如此“心地善良”、“以德報怨”的人,竟然還會被人潑臟水,一定是誣陷!營銷號開始調轉槍口,深挖帶節奏黑司渡的人。
策劃這一切的沈毓樓,就這樣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尤其是當他利用完林續延就撕毀承諾,更讓他個人形象崩塌到了谷底。
前段時間司氏集團面臨的輿論危機,現在落到了沈毓樓頭上。沈氏股價連續三天跌停,合作伙伴紛紛發聲明暫停合作。
所以,哪怕他安然從警署走出來,也不得不面對自己給集團惹的大麻煩,自顧不暇。
……
司渡送了一座臨海別墅給林續延和司菀。
姜寶梨看著他將那份地契復印件遞給趙管家,好奇地問他:“南灣那座島?我記得你去年就買下別墅了。”
“嗯。”
本來,那就是留給司菀度假養老的,等她病情穩定下來,待醫生評估之后,就可以搬過去。
島上有很多她喜歡的小鹿。
小島距離港市不遠,交通很方便,司渡也放心不下她的病情,要定期派遣醫生去給她做檢查。
現在,讓林續延和她一起生活,司菀應該會開心,也成全林續延。
畢竟…司家毀了他一生。
姜寶梨隱約能感受到,司渡是在贖罪。
為司家,也為他自己。
因為他的出生,就是一種罪孽。
不管他嘴上如何嘴硬,說司菀討厭她,那他也要討厭司菀…
但實際上,他仍舊善良地深愛著他的母親。
這種愛,日復一日地折磨著他。
司菀的記憶碎片斷斷續續的,她對林續延的記憶還保留在二十歲。
彼時林續延只是一個年輕英俊、風華正茂的大學生,而她,同樣如此。
醫生說她是“選擇性記憶障礙”。
這些年所有的痛苦,于她而言,都仿佛消失了就像沙灘上被潮水抹平的腳印
她只記得林續延說畢業之后會和她結婚這件事。
現在,她等到了她喜歡的人,兌現諾言。
他們在小島上重新舉辦了一場盛大而私密的婚禮,只有親朋好友參加,譬如司莫池,司安嫻。
婚禮現場鋪滿司菀最愛的白玫瑰,樂隊演奏著《夢中的婚禮》鋼琴曲,浪漫歡樂。
姜寶梨也去了,司渡沒有去。
不敢去。
姜寶梨知道他怕什么,他不是司菀痛苦的根源,卻是讓她痛苦的種子。
見了面,或許又會喚起她不堪的記憶,與其如此,不如讓她忘記了更好。
姜寶梨給他發來現場照片,照片里,司菀穿著圣潔無暇的白婚紗,頭紗被海風吹起,笑得像個年輕小姑娘。
她以為司渡沒去,直到看見岸邊停靠了一艘熟悉的白色游艇。
她一眼就望見了坐在游艇頂層的男人。
吹著海風,戴著墨鏡,遙遙望著遠處一對新人。
姜寶梨順著梯子爬上去,將一杯清爽的薄荷莫吉托,遞到他面前。
然后俯身,盯著他墨鏡后面的眼睛,看個沒完。
她今天穿了條鵝黃色的小禮裙,裙擺隨風動,發間別著一朵小小的白色茉莉。
如同從海面上浮起的人魚精靈。
她嬌俏可愛的臉蛋,映在了他的黑色墨鏡上。
“哭啦?”她故意湊近了他,幾乎要碰到他鼻尖了。
司渡推開她:“怎么可能?”
她手握成話筒,遞到司渡嘴邊:“司先生,有生之年,看媽媽結婚,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呢?”
司渡端起莫吉托,面無表情說:“沒感覺。”
“真的嗎?”
“嗯。”
“嘴真硬啊,想哭就哭吧。”
“不想哭。”
姜寶梨捏了捏他的臉:“我的小哭包,會不想哭嗎?”
指尖觸到他下頜,輕輕勾了勾,像在摸狗狗。
司渡看了看身后的保鏢兼司機老黃,老黃立刻別過頭去,假裝看海景。
司渡湊近姜寶梨,低聲說:“你不要總把這個,掛在嘴邊。”
“哦?我們司總,人前人后還有兩幅面孔呢,竟然會覺得沒面子。”小姑娘笑眼彎彎。
司渡反手捏住了她的臉,倆人相互捏臉傷害,不亦樂乎。
她的臉頰軟軟的,像剛蒸好的糯米糕,他舍不得用力。
姜寶梨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坐在他身邊,享受著假日美好的陽光。
司渡視線不受控制地追著她。
她咬著他的吸管喝莫吉托,嘴唇被冰得微微發紅,像熟透的櫻桃。
好喜歡她,怎么會這么喜歡,時時刻刻…都想要據為己有。
不過,需得克制。
每天晚上都要,已經很過分了。
他不能夠在看到她和看不到她的時時刻刻,都想要…
她望過來的時候,司渡立刻移開了視線,望著遠處掠過的海鷗。
姜寶梨對他這一點特別不滿,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皮鞋:“看我就大大方方地看啊。”
干嘛還要裝矜持。
司渡又回頭掃了老黃一眼。
老黃作為保鏢,tm都已經快退到欄桿外面去了!
要他跳進海里才算不打擾boss談戀愛嗎!
算了,玩忽職守幾分鐘,也不是不行。
他自顧自地摸了摸肚子,夸張地說:“哎呀,吃了啥肚子這么痛,上個洗手間。”
他走后,司渡才摘下墨鏡,托著姜寶梨瘦尖的鵝蛋臉,端詳半晌后,認真地問——
“老婆,我們什么時候結婚?”
“我爸讓我下午回家一趟。”姜寶梨湊近了他,輕聲說,“跟我一起回家?”
此言一出,司渡的神情瞬間從輕松轉為了嚴峻。
關于他老丈人這件事…
還真是有點麻煩。
他跟覃御山,多少年的死對頭了,以前鬧得勢同水火,恨不得對方死那種。
還有上次在商業峰會上,覃御山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有毒物質似的,恨不得刀死他。
現在覃御山成了他的老丈人,結婚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搞定的。
司渡已經在腦海里預演了無數種被掃地出門的場景。
但他也不愿意姜寶梨左右為難,看得出來,認爹這件事,姜寶梨很開心。
每個周末她都會去覃御山的別墅小住兩日。
每次從覃家回來,她都會提著甜品盒子,盒子里是覃御山親手給她烘焙的甜品點心。
覃御山是個十足的女兒奴。
那樣一個叱咤風云幾十年,黑白通吃的大佬,親自為姜寶梨學做甜品這事兒…說出去恐怕都不會有人信。
所以老丈人這關,司渡是非過不可的。
“不急,下午你先去,我要準備一份登門的禮物。”
看司渡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姜寶梨點點頭。
下午回家之后,覃御山又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彌漫著溫馨父愛的飯菜,招待姜寶梨。
廚房里飄出的香氣,一路蔓延到了玄關。
姜寶梨剛推開門,就忍不住驚嘆:“哇!爸,你在做什么啊!好香!”
系著條紋圍裙的覃御山,從廚房探出頭來,“寶貝,我做了一魚三吃,紅燒魚塊,剁椒魚頭和魚湯,你不是最喜歡吃魚嗎?”
姜寶梨走進廚房,看到瓷盤里的魚塊裹著紅亮的醬汁,上面撒著翠綠的蔥花。
她豎起大拇指:“我爸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那必須。”覃御山得意地擦了擦手,看到她,眼角的皺紋都全部舒展開來了。
他給女兒盛了滿滿一碗米飯,又往她碗里夾了塊最嫩的魚腹肉。
姜寶梨津津有味地吃著。
覃御山心滿意足地看著她,眼底的愛意,藏都藏不住。
他幾乎沒怎么動筷子,只是看著女兒香噴噴吃飯的樣子,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寶貝啊,什么時候把名字改過來?戶口也劃到爸爸的名下。”
“覃寶梨。”姜寶梨念著這個名字,“有點怪怪呢。”
“哪里怪,習慣就好了!”
姜寶梨考慮到自己的名字現在已經小有名氣,忽然改名,對事業不太好,于是打了個哈哈:“不急嘛,反正爸你也沒有公開我的身份,后面再說。”
覃御山認真地說:“只要你愿意,老爸隨時都可以辦一場全港盛宴,把你的身份昭告天下。”
“那萬一有人暗殺我怎么辦?”
“誰敢!”
“你干兒子啊!”姜寶梨撇撇嘴,筷子戳著碗里的魚肉,“他不是都要給您養老送終了嗎,要是知道我是你女兒,說不定會弄死我。”
“不用說的這么夸張。”覃御山又給她盛了一碗魚湯,“我之所以對沈毓樓好,也是因為他對你有養育之恩。而且,他對你的感情,我也很清楚。”
“……”姜寶梨突然覺得嘴里的魚肉沒那么香了。
的確,沈毓樓把她從小漁村帶出來,這是莫大的恩情。
可他連日來一系列行為,把她對他僅剩的那一點溫情,都敗光了。
“就因為這個,你就對沈毓樓這么好啊?”
“也不全是因為這個,他身上有一股勁兒,向上爬的勁兒,讓我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所以愿意提拔他。”
老爺子擦了擦嘴,眼神嫌棄起來,“比某些恃才傲物的人,更討我喜歡。”
姜寶梨知道他在暗示誰,立馬嘟起嘴,不滿地說:“踩一捧一算怎么回事,你喜歡沈毓樓,也別打擊司渡呀。”
“我誰都沒說。”
“你就是在說他。”
覃御山無奈地望向姜寶梨:“就一定得是這個人?”
“在你認識的人里,你還能找出比他更優秀的?介紹給我,我立馬甩了他。”
覃御山在腦子里搜羅了一圈。
要論優秀,的確,全港找不出第二人,能有司渡如今的成就。
半晌,他又問道:“你就是沖他優秀,一定要跟他?”
“不是。”姜寶梨斬釘截鐵地說,“他能為我死。”
“他也能帶你一起死。”覃御山提起這個就是氣,聲音都提高了。
想起那次驚險的跳傘,司渡在心理醫生的面前說他恨她,那種不要命的瘋狂眼神,他現在…還心有余悸。
“哎呀,爸!”姜寶梨立刻走到他身邊蹲下來,雙手搭在他膝蓋上,仰著臉沖他撒嬌,“不要說了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輕輕晃著他的腿,聲音軟軟的。
覃御山被她晃得也是心軟了,但還是板著臉說:“反正,我不喜歡他,讓他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認可他。”
……
一周后,姜寶梨帶著司渡上門拜訪了覃御山。
彼時,細雨綿綿。
以前司渡對他有多不客氣,現在老丈人就有多拿喬,甚至連門都沒讓他進。
司渡手里還拿著精心準備的禮物——
南宋官窯的孤品茶盞。
這是他前不久斥巨資自海外拍來的,釉色如玉。
不出意外,還是被覃御山無情地拒之門外。
“爸!”書房里,姜寶梨跺了跺腳,“您讓他進屋吧,這太失禮了!”
“除非他死了重新投胎。”覃御山嗓音冷冷的,“否則,這輩子都被想進我的家門。”
姜寶梨一個勁兒求他,什么手段都使盡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啊,做生意以后為貴。”
覃御山不為所動,反而問他:“司渡和你老爸,你得選一個。”
“干嘛讓我做這種選擇,我不選!”
“他讓你選了嗎?”
“唔。”
他讓她轉告他一句話,她只有一個daddy,就是他。
這話說出來興許要把覃御山氣出心臟病。
算了算了。
雨越下越大,姜寶梨望向窗外,看到司渡全身濕透的樣子,急得眼睛都紅了:“你是不是不讓人家進門!你不讓人家進門,我就走啦!再也不回來啦!”
“你走吧。”
覃御山的固執,也是港城出了名的。
姜寶梨假惺惺地往外走,他居然也沒留,只吩咐管家:“給大小姐撐傘。”
“……”
姜寶梨氣鼓鼓地走出來,接了管家遞來的傘,“啪”地一聲撐開,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司渡身邊,把傘往他那邊傾斜——
“算了,我們走!那個老頑固,油鹽不進。”
司渡仍望著覃宅,雨水順著他硬挺的眉宇滑落。
他想了想,對姜寶梨說:“你先走,興許覃先生有話對我說。”
“不行,那絕對不行!”她攥著他濕透的袖子,“我把你留下來,你死在這里怎么辦?”
“不會,你爸不會對我動手,他知道你會為我傷心,他不會傷你的心。”司渡柔聲說,“你先走,聽話。”
對視幾秒,姜寶梨敗下陣來,不情不愿地松手了:“別讓他欺負你!不然我會很生氣!”
“嗯。”
雨越下越大,司渡一直等到晚上十點。
覃御山終于讓他進屋了。
書房里,男人背對著門,站在窗邊。
聽到他的腳步聲,他頭也沒回,直說道:“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讓女兒嫁給你,只要我活著,就不會。”
“我能知道原因嗎?”
“不是因為我們的恩怨。”覃御山給自己點了根雪茄,“我的喜好,和她的幸福相比,不值一提。我介意的,是你的出身,你是司莫城的孩子,我不會讓你玷污我女兒的名譽和清白。”
“覃先生,關于出身,我沒有選擇,但我想要姜寶梨。”他不卑不亢,語氣虔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
“什么都可以不要,是吧。”覃御山冷笑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好,我要你宣布,離開司家,什么都不要了,改名改姓,徹底拋棄這個惡心的姓氏,也拋棄你的萬貫家產,拋棄你一手帶出來的莫森生物科技公司。我可以考慮,不再阻止你們。”
此言一出,司渡的手驀地握緊。
……
第94章 交換達摩克利斯之劍。
司莫池知道了覃御山的無理要求,氣得鼻孔冒煙兒,在山月廬別墅大發雷霆——
“荒唐,簡直荒唐至極。”
“他覃御山有什么資格要求你離開司家。”
“離譜了!”
他氣得手抖,摔了手里的茶杯。
司渡氣定神閑睨了眼地上的碎片,無奈道:“舅舅,每次過來,你總要弄壞我的東西,這茶杯是我未婚妻最喜歡的。”
“姜寶梨拜金得很,你要是離開了司家,她絕對不會再跟你,不信試試看!”
司莫池知道打蛇打七寸,“你只有擁有了家財萬貫,她才會跟你在一起。”
司渡耐心解釋道:“舅舅不用這么上火,只是不參與集團的事務管理,我還是會留在實驗室,算實驗室的研究員,每月拿薪酬,不會影響公司最核心的科研項目。”
他的確不太喜歡經營和管理,比起這個,單純的實驗室研究更合他心意。
“這怎么可能!”司莫池簡直氣得快要人間蒸發了,在家里來回踱著步子,“這就是覃御山的陰謀,把你趕出司氏集團的陰謀!你想想,你放手了,公司誰來管?要是司氏集團垮掉了,不是鄭重他下懷嗎?”
“沒了我,集團也不會垮,安嫻很聰明,讓她學習企業管理,會做得很好。”
“那個屁丫頭,一心都扎在她的樂
團里。“司莫池苦口婆心地勸著他,“司渡,你想想啊,你要是離開司家了,不再是司氏集團的掌權人,你憑什么去配覃御山的女兒,人家一個千金大小姐,能跟你在一起?”
司渡的眼神終于有了些波動。
是,即便是現在,他都不覺得自己配得上姜寶梨。
如果失去了一切,又該怎么辦呢。
司渡還沒有想好。
而姜寶梨聽到這個消息,比司莫池還要激動萬倍。
她告訴司渡,如果他真的聽覃御山的話,放棄了為之努力了這么多年的一切,自己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言之鑿鑿,信誓旦旦,絕對不許他答應覃御山。
甚至用“離開他”作為威脅了。
她不想讓司渡為她放棄一切。
在感情雙方,若有一方為另一方付出了所有,余生必定虧欠。
姜寶梨夠聰明所以知道,有虧欠的感情…并不健康,也走不長久。
她不想讓自己陷入如此困境。
……
韓洛聽到這些事兒,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你司渡也有被架在火上烤的時候,這算不算是一種報應呢?”
司渡雖然有自信,哪怕沒有司氏集團,他照樣能讓姜寶梨過上體面的生活。
但姜寶梨如此反對,他便不能一意孤行。
的確,失去了一切,得到她…
她未嘗會真的高興。
司渡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好,他厭惡自己的身體,而這副身體能留在她身邊,必須帶有額外大量的附加價值。
他要讓她擁有揮霍不盡的財富,讓她后半生衣食無憂。
念及至此,司渡越發覺得自己不能如此草率答應覃御山。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時候,噩耗傳來了。
那天,姜寶梨的音樂會即將開演,她正在后臺調試琴弦,做最后的準備。
卻接到了沈嘉青的電話。
電話里,小男孩氣息虛弱,跟她說他住院了,想讓姐姐來看看他。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姜寶梨只覺得沈嘉青又是被沈毓樓授意給她打電話。
所以她沒有馬上答應回去,只說自己音樂會有點忙,結束之后再去看他。
演奏的時候,心不在焉。
謝幕的時候掌聲如潮,姜寶梨心臟越來越快,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換了衣服,匆匆走出化妝間,再給沈嘉青撥回電話時,卻是沈毓樓接聽的——
“梨寶,嘉青剛被推進icu。”
此言一出,姜寶梨差點沒拿穩電話。
聽筒那端很安靜,聽不到監護儀的聲音,也聽不到沈嘉青的聲音。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又是沈毓樓的陰謀。
“你騙我啊,沈毓樓。”
“我沒有騙你,就在仁瑞私立醫院,208室,你過來看看他吧。”
姜寶梨邊走邊攔著出租車:“到底怎么回事!前兩天都還好好的!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醫生診斷說是腎臟功能衰竭。”
一瞬間,姜寶梨耳朵都轟鳴了。
不敢相信,這樣的厄運會降臨在她當成親弟弟一般對待的沈嘉青身上。
他還那么小!那么善良……
姜寶梨忙不迭打車來到了醫院,半小時后,出租車抵達私立醫院。
潔白無塵的走廊里,見到了沈毓樓。
他靠墻站著,領帶松松搭在脖子上,下頜綴著青色的胡茬。
“梨寶,別急,醫生說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他還在昏睡。”
姜寶梨直接越開了他,來到icu病房前,隔著探視的窗玻璃,望見了昏迷的沈嘉青。
他小小的身體陷入白色被單里,鼻子上插著鼻管。
整個人比上一次姜寶梨見他的時候,要水腫很多。
監護儀里的曲線上下跳動著,仿佛隨時會停止波動…
“怎么會突然腎衰竭?”
“醫生說是原發性腎臟疾病,具體原因還不太清楚。既然確診了,我們就盡最大的努力去治療,我向你保證,不會讓他有事的。”
看著沈毓樓如此淡定的模樣,姜寶梨卻想質問,想尖叫,想給他幾耳光!
什么都沒做,她背靠著冷冰冰的墻壁,全身一陣陣發軟。
她不想身邊任何一個人生病。
小時候,見過小漁村那些對她好的嬸嬸們,因為患病不治,一個個離開她,離開人世…
疾病和死亡,就在她身邊,尖銳且真實。
一整夜,姜寶梨都在醫院陪著昏迷的沈嘉青。
很疲倦,昏昏欲睡,但她不肯合上眼。
拿著空杯子,出門去走廊接水。
沈毓樓恰好遞來一杯溫水,她沒有接。
“他得了這個病,你跟他住在一起,怎么會沒有發現?”她眼底滿布血絲。
“你知道,我這段時間…很忙。”
“你忙著在對付司渡。”姜寶梨憤恨地望了他一眼,“你真心關心過你弟弟嗎?你根本不在乎他,可他從小是那樣愛你!”
似乎所有的痛心和怨恨,都加諸在了沈毓樓身上。
沈毓樓沒有和她爭吵,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你知道,沈嘉青是我仇人的兒子。”
“他是你仇人的兒子,也是你親弟弟。”姜寶梨胸口悶悶的,痛心地說,“你要是覺得自己照顧不好他,你可以給我說,我帶他走!”
她一直都知道沈毓樓不喜歡沈嘉青,不管他怎樣費勁心力去討好這個哥哥。
沈毓樓對他,始終冷淡,沒有半點兄弟之情。
他的心,有時候硬得像塊石頭。
“我不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他,這病,難道是我讓他得的?”沈毓樓看著姜寶梨質問的樣子,有點委屈,更有點來氣,“你憑什么怪我?好像我做什么都不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得了吧沈毓樓,我不需要,你別在那里自我感動了。”
姜寶梨不想再搭理他,轉身走進陪護病房,重重關上門。
病房里,她盯著沈嘉青蒼白的小臉,希望他在下一秒就能睜開眼。
一直沒有等到。
后來實在撐不住,趴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意識模糊的時候,還抓著他的小手。
沈毓樓替她披上一條小毯子,看著女孩柔美的睡顏,手背如羽毛般,輕觸到了她的臉龐。
卻又不敢真的觸碰。
看著她,眼底…盡是病態的眷戀——
“你知道,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哪怕死。”
次日清晨,醫生走進病房,姜寶梨驚醒了,毯子從身上掉落。
她來不及整理,急忙站起來:“醫生,嘉青的病情怎么樣了?”
醫生面色凝重:“沈嘉青的腎臟在迅速衰竭,需要馬上進行換腎手術,否則…最多堅持半個月。”
姜寶梨毫不猶豫地提出自己要進行腎源匹配。
然而,醫生卻搖了搖頭,告訴她:“沈嘉青是罕見的rh陰性血,俗稱熊貓血,普通腎源匹配概率極低,除非是親屬…”
“意思是…一般人的腎源幾乎不可能匹配不上,只能是親屬?”
“也不一定,但概率確實很低。”醫生語氣沉重,“所以,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此言一出,猶如晴天霹靂般…
姜寶梨的視線,撞上了剛從采血室走出來的沈毓樓。
他卷起的袖子還沒放下來,結實的小臂上壓著棉簽:“我給沈真真打過電話了,但是她拒絕配對。”
姜寶梨已經預料到了,沒有多說什么。
那是沈真真的親弟弟,要不要救…
是她的自由。
沈毓樓安慰道,“我也是rh陰性血,別擔心,等結果就好了。”
姜寶梨沒有應聲。
等待期間,司渡匆匆趕過來。
姜寶梨看到他,鼻頭一酸,眼淚根本收不住:“嘉青是熊貓血,醫院里現有的資源庫全都匹配不上,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如果沒有合適的腎臟匹配,他可能會死,可他還這么年輕。”
她抬手胡亂抹了把臉,淚水卻越擦越多,“司渡,該怎么辦啊,如果可以,我也想給他捐獻腎臟,可是我的匹配不上…他會死的…”
司渡將她攬入懷中,輕撫著她的腦袋,嗓音溫柔:“別擔心,我在,不會讓那小野狗死了。”
他指腹擦過小姑娘濕漉漉的臉頰,耐心地安慰著,“莫森生物科技有全世界的醫療資源庫,我來想辦法,一定會有合適的匹配。”
他的懷抱溫暖有力,姜寶梨額頭抵在他肩上,情緒漸漸平緩了。
司渡的手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像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我向你保證,不會讓他有事。”
走廊另一端,沈毓樓目光沉沉地望著他們。
眼底,晦暗不明。
……
很快,腎源匹配結果出來了。
沈毓樓能夠匹配上沈嘉青,而醫院現有的腎源庫,匹配全部失敗了。
沈毓樓低頭看著腎源匹配的數據報告,一頁一頁,仔細地翻
著。
醫生說,如果立刻進行腎移植,沈嘉青存活的概率有百分之八十。
沈毓樓沉默,姜寶梨同樣沉默。
她轉身地走到了icu病房,透過玻璃窗,看著床上那個皮膚蒼白的小少年。
他還那么小,生命才剛剛開始…
沈毓樓走到姜寶梨身邊,沉聲說:“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死,我會救他。”
“是為了我嗎?”姜寶梨紅著眼,壓著嗓音。
沈毓樓點了點頭:“我不是圣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是我仇人的兒子,卻是你當成親弟弟一樣重要的人。”
他用一種盡可能平靜的眼神,告訴她——
“我救他,換你離開司渡,回來我身邊。”
姜寶梨踉蹌了一下,宛如被當胸捅了一刀。
她眼神鋒利得簡直能殺了他。
沈毓樓平靜地承受著,甚至嘴角帶了點笑。
苦笑。
他知道,姜寶梨恨死了他。
但沒關系,只要她能回心轉意,離開司渡。
哪怕她恨他呢。
“沈嘉青的命,和司渡…”他一字一頓地說,“你選一個。”
樓梯的轉角處,司渡手里提著保溫飯盒置身光找不到的陰影中。
長身玉立,駐足不前。
仿佛懸于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搖搖欲墜,將要落下。
……
第95章 真心心跳,震耳欲聾。
那些年,與沈毓樓有關的記憶。
每每觸及,都像刀子一樣,剖開結痂的傷口。
當初沈嘉青帶她去赴司渡的約,為了拿下莫森生物科技的生物酶項目。
在ktv包廂里,司渡讓沈毓樓做出選擇——
“項目,還是姜寶梨,choose。”
她不敢讓沈毓樓選,沒有勇氣,害怕聽見答案,怕自己的幻想會像肥皂泡那樣脆弱。
“啪”地一下,消失無蹤。
她會成為不被選擇的那一個。
她知道,一定會。
沈毓樓為了往上爬,可以犧牲所有。
而如今,沈毓樓卻給了她如此殘忍的抉擇。
司渡和沈嘉青的命,選一個。
姜寶梨瞪著沈毓樓,真的恨不得用眼神刺穿他。
沈毓樓襯衣潔白,容顏依舊是那樣清冷。
高高在上。
當年那個被她傾心愛慕很多年的男人,如何變成了現在這般…面目可憎。
“我不會做這樣的選擇。”姜寶梨咬著牙,憤恨地說,“我放棄過他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沈毓樓,你想都別想…”
沈毓樓眼底的光,倏而晦暗了下去。
忽然,他笑了——
“好啊,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選擇。”
說完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姜寶梨心都要碎了,雙腿發顫,有些站不穩。
她捂著嘴,跌坐在地…溫熱的液體淌在手背上,才發現自己在哭。
司渡走出來,蹲在她身邊,用手背替她擦掉眼淚。
他沒有系領帶,襯衣扣子松散地敞著,露出一截漂亮的鎖骨。
“別哭,我來想辦法。”
“相信我嗎?”
他捧起姜寶梨的臉蛋,眸光真誠而鄭重:“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救活他。”
姜寶梨抬起婆娑的淚眼,咬著牙,重重點了點頭。
她信他,一直都信
……
這兩天,司渡幾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聯系了莫森生物科技公司全世界范圍內的醫療合作企業,尋找適配沈嘉青rh陰性血的腎源。
而與此同時,沈毓樓也開始了各類體檢,遵照醫囑,緊鑼密鼓地準備著腎移植手術。
姜寶梨不吃他威脅的那一套。
但是沈毓樓了解她,吃軟不吃硬。
現在關系已經糟糕到底點了,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讓她對他的恨意逐步加深。
沈嘉青的病,會讓她對他…心有虧欠。
而這份虧欠,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哪怕現在她不肯選他,又有什么關系。
這份虧欠,會成為她和司渡感情的最大裂痕,讓他們余生都不會安寧。
這樣…遲早有一天,他會順著這條裂痕罅隙,鉆進去。
鉆進她心里。
這兩天,姜寶梨一直在病房里照顧沈嘉青。
“寶梨姐…”
沈嘉青蘇醒了過來,臉色蒼白,可憐兮兮地看著姜寶梨:“我…會死嗎?”
“不會,姐姐不會讓你死,一定給你找到合適匹配的腎源。”
沈嘉青看著自己手上的輸液管:“我聽護士姐姐說過,說我是熊貓血,像我這樣的…很少很少…”
姜寶梨壓著喉嚨里的酸澀,仍是元氣滿滿地笑著,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這些事,交給司渡哥哥去操心,司渡哥哥認識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你就好好養身體,你相信司渡哥哥嗎?”
“嗯,我當然相信”
“那就對啦!”姜寶梨柔聲安撫著,“不要擔心。”
“可是沈毓樓哥哥說,他和我能匹配上。”沈嘉青困惑地說,“他說他會救我,他愿意給我一個腎。”
空氣凝滯了幾秒,姜寶梨問他:“那你…怎么想呢?”
“我不知道,我想要活下去,可是如果讓沈毓樓哥哥分一個腎給我…我…”
沈嘉青雖然年紀小,但他心里很清楚,沈毓樓對他的兄弟之情…并不多,“我覺得…哥哥不是很喜歡我,姐,他是真心要分一個腎來救我嗎?如果我接受了,他會不會對你…怎么樣?”
這些年在沈毓樓身邊成長。
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不會到那一步的。”
姜寶梨心里很難受,扶著他躺下來,“你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你的任務,就是好好養病。”
沈嘉青聽話地點了點頭。
深夜,姜寶梨一個人走出病房,手機里撥出的是沈毓樓的電話。
幾番想要撥出去,又被她狠狠掛斷。
該說什么,怎么說…
她毫無頭緒。
不能讓他不救,也不敢讓他救…
沈毓樓這一招,真的狠,直接把她架在烈火上炙烤了。
凌晨兩點,姜寶拖著著疲憊的步子,回到了家。
山月廬別墅依舊為她留著燈。
司渡的身影在廚房忙碌,鍋里飄出了餛飩的香氣。
他給她準備好了宵夜,生怕她有一丁點地餓著。
“說了不用等我。”姜寶梨心疼他陪她熬夜,“萬一我在醫院過夜呢?”
司渡轉身,看著她:“但你回來了。”
“你不會每天都做吧。”
司渡沒有說話。
姜寶梨看著他,越來越感覺,他的主人格已經快要和現在的他融合了。
“司渡,你想跟我說什么?”
“沒,等你吃飯。”
司渡將她拉過來,按著肩膀坐下,“宵夜不要吃太多,隨便對付幾口就行了。”
姜寶梨沒有多問了,拿起筷子,吃著餛燉。
司渡坐在她對面,目光像黏在她臉上,貪婪地望著她。
知道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會離開。
深夜里,司渡從后面緊緊地摟著她,用力到前身肌肉都繃緊了,胸膛貼著她的脊背。
心跳,震耳欲聾。
姜寶梨能感受到他的惶惶不安。
“不管沈毓樓做什么,我的心都不會動搖。”她很堅定地說。
“沒問,閉嘴。”
司渡仍是嘴硬,“睡覺。”
她被他更用力地箍住了。
“你明明就在擔心這個。”
“我沒有,睡覺。”司渡悶悶的,帶著幾分幼稚的賭氣。
一點也不想觸及這個話題,不想被她看穿心里的不自信。
姜寶梨轉過身,捧著他那張英俊鋒利的臉龐,隔著夜色,凝望他清透的眸子,對藏在他身體里的那個小男孩說——
“我會一直愛你,直到身體與靈魂,化為灰燼。”
……
沈毓樓做完了所有的體檢,與醫生商議好了手術時間,宜早不宜遲。
偏在這個當口,沈毓樓被覃御山一個電話叫到了老宅。
這段時間忙于對付司渡,忙于弟弟病情的事,沈毓樓幾乎沒有時間與這位干爹交流。
路上,他猜測覃御山叫他回去,應該也是聊公
司的事務。
下車時,天空悶雷陣陣,雨卻一直沒有落下來。
干燥,悶熱。
覃家老宅門前的石獅子上,在晦暗的天空下,落滿灰塵,格外威風凜凜。
書房里,沈毓樓見到了覃御山。
他單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握著茶盞,食指有一顆翠玉扳指。
盡管年過六旬,依然挺拔如松。
“干爹。”沈毓樓站在幾步外,恭敬地喚了聲,“最近您身體可好?”
“你還記得我的身體,真是有孝心。”覃御山抿了一口茶,緩緩抬眼。
陰陽怪氣地說反話。
“干爹,最近工作有些忙,等忙完了這一陣,我常來看您。”
“過來。”
沈毓樓依言走過去,覃御山讓阿輝給他倒了杯茶:“你弟弟病情怎么樣了?”
沈毓樓拿著杯盞的手,緊了緊。
他并不意外覃御山知道這件事,覃御山四面八方都長著耳朵,“謝謝干爹關心,他很快…就能出院。”
“我知道你想怎么做。”覃御山正色道,“沈毓樓,捐腎不是捐脊髓,你還年輕,你想過后果沒有?”
沈毓樓抬起眼,正對上覃御山審視的目光。
他好像是在關心他,但…這是真心的嗎?
沈毓樓素來多疑,很難真的相信誰。
哪怕是這位干爹…
“他是我弟弟。”他輕聲說,“我必須救他。”
“你真的是為了救你弟弟嗎?”覃御山從容地坐在沙發邊,漆黑的眸子審視著他,“你和鄺家的恩怨…我很清楚。”
“干爹,您多慮了。”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姜寶梨,回心轉意。”
沈毓樓猜到了,覃御山約他來老宅見面,不會只是喝茶閑聊那么簡單。
既然他把話挑明了,沈毓樓也不隱瞞了:“什么都瞞不過您的眼睛,這是我最后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
“你用一顆腎,讓她愧疚,讓她背負上對你永遠還不清的人情。沈毓樓,不愧是我的兒子,打得一手好算盤。”
覃御山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的確,他用沈嘉青的病…
用這份無法推卸的虧欠,重新在她心里撕開一條裂痕,鉆進去…
“干爹…”
“對了,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說。”覃御山從兜里拿出一根雪茄,剪口,點燃,“我找到我女兒了。”
毓樓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斜,但他面上沒有表現出太強烈的情緒震蕩。
“我女兒,原來她沒有死,就在港城。”覃御山吐出一口煙圈,緩緩道,“前不久,我才把她認回來,她現在很有出息,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沈毓樓神情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逃過覃御山的眼睛。
“恭喜干爹!”
沈毓樓再抬頭時,臉上已經展露了恰到好處的微笑,仿佛是真心為他高興,“能找到妹妹,我真的很開心!如果有機會,我們一家人吃個飯。”
“你先看看她。”
覃御山從錢夾抽出一張照片,沿著紅木書桌推過來,遞到他面前。
畫面里的陌生女孩,在中環逛街,這是她的自拍照,笑得干凈燦爛,嘴角有一灣甜酒窩。
她長相清新可愛,脂粉不施,卻也足夠驚艷漂亮。
是沈毓樓會喜歡的那一類女生。
“妹妹很漂亮,跟您很像。”沈毓樓將照片小心翼翼遞送回去,客套地說。
“我一直很欣賞你,你的本事,你的才華,還有你的心性。”覃御山突然按住他拿照片的手,“干兒子不如親女婿,你娶我女兒,我會把我的江山,全部托付給你。”
沈毓樓身形一頓,震驚到無以復加…
這…是他一直以來,最渴望不及的…
拜干爹,費勁心力地討好,折騰沈氏集團,讓利于他…
這一切的一切…
都是為了這一刻。
他本以為覃御山隨便施舍他點兒零頭,就夠他受用了。
沒想到,他愿意給全部!
“當然了,前提,你絕對不能是一個身體狀況有問題的人,我不能讓我女兒嫁給只有一個腎的人,明白嗎?”
覃御山摁滅了雪茄煙,翹起二郎腿,“所以,你弟弟和我女兒,你得選一個…”
他審視著沈毓樓的臉龐,溫和笑了起來,“或者換句話說,你一直喜歡的那個姜寶梨,和我女兒,你得選一個。”
立于一旁的心腹阿輝,聽到這話,微微有些驚訝,不知道大佬在賣什么關子。
不過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這段時間,覃御山動用了所有黑白兩道的關系網,聯系了境外他能聯系到的所有醫療機構,就為尋找能匹配沈嘉青的腎源。
可合適的腎源,比礦坑里的紅寶石還稀罕,至今仍在等待中,尚需時日。
沈毓樓把手術時間都定下來了,就在下周三,仁瑞私立醫院。
如果手術前,還找不到腎源。
只怕大小姐真的要背負上這一份沉甸甸的“人情”,一輩子都要被他鎖死了。
覃御山怎么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掌上明珠身上。
沈毓樓這種追名逐利,為了上位不擇手段、什么都可以出賣的野心家,實在貪心不足。
用腳丫子都知道他會怎么選。
“你可以不用馬上回答我。”覃御山見他失神,放松了姿態,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說,“回去,好好考慮幾天,再告訴我你的答案。”
說完,轉過了椅子,面朝落地窗揮揮手,讓阿輝送客。
阿輝走過來,對沈毓樓道:“請吧。”
沈毓樓震驚之后,心頭涌現了強烈的感動,眼睛都紅了。
其實覃御山一直對他不薄,但他對覃御山…卻一直有猜疑和忌憚,并沒有真心地對他。
沈毓樓步履沉沉地走出房間。
然而,就在阿輝準備關門的瞬間,他忽然折返回來,直挺挺給覃御山跪下了。
眼淚在那一瞬間涌出。
他跪在地上,給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抬頭時,眼淚淌在雙頰——
“干爹,謝謝您的賞識,謝謝您如此真心地對待我。對不起,是我沒有福氣娶到令千金。”
他的父親從來沒有愛過他,所有對他的好,也不過就是利用他,用完就丟…
沈毓樓生平第一次,從面前這個被他算計了許久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父愛…
他跪在地上,涕泗橫流地向他道歉。
復雜交織的情緒,凝聚成了這一刻難能可貴的真心——
“我背叛過她一次,已經足夠令我后悔終身,不能…再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