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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反目

    “什么?”對于子冉的反應,高喆感到一陣詫異。

    “我說你說夠了嗎?”失去耐心的子冉厭煩道。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高喆急道。

    “我憑什么要相信你,你算什么東西。”子冉道,對于齊人,她的態度一向冷漠,更何況還是一開始就對自己有敵意與輕蔑的高喆。

    “我要怎么留下她,用什么留下她,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子冉又道,“你沒有說動她跟你回去,所以就來我這里挑唆嗎。”

    “這件事我沒有必要騙你。”高喆說道,“她確實向我提了齊國的事,并給出了建議,這足已說明,她的心從未離開齊國。”

    “那又如何!”子冉冷冷道,“她生長于齊國,那兒是她的故土,心在故土,難道不應該如此嗎。”

    “是你們將她逼入燕國。”子冉起身說道,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高喆,“而現在,又想將她接回去。”

    “你們當她是什么?”子冉質問道,“不想要的時候可以隨意丟棄,想要了就再撿起來。”

    “逼她入燕的是先王,那天你也看到了,我想留下她。”高喆為自己狡辯道。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什么呢,我看到了你只會用言語來掩飾你的無能,從始至終,也沒有一個人真正站出來替她拒絕這門根本就不平等的婚事。”子冉回道,“包括我。”

    “沒有權勢的時候,你們躲起來視而不見,因為害怕自己的利益受損,所以你們做出了你們覺得無奈的選擇,這樣的懦弱的之舉與委曲求全,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所以這里面又有幾分真心,等到有權勢了,你們覺得后悔,覺得可以用補償來彌補,于是你們想要補償,但是你們問過嗎,她是否還需要呢。”子冉又道,“所有的后來的補償,都無法再彌補當初的遺憾與傷害。”

    “因為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辦法再更改了,即便它過去,可是那個時候它存在,它發生過,是你們覺得它過去了,可對她來說,永遠也過不去。”

    “因為時間無法逆流,我們也沒有機會再選一次。”

    “無法重來,就無法彌補,我想我會永遠自責,永遠愧疚,永遠的虧欠。”

    “無論我為她做了多少。”

    她的言語里充滿了憤怒,是替姬蘅,也是替自己,想要撕碎齊國與高喆的丑惡與虛偽。

    “高喆,你喜歡她嗎?”子冉努力使自己平復,隨后又問道。

    對于子冉一連串的質問,高喆內心是羞愧的,但同時也憤怒,“我來到燕國,不就是答案,我對你們燕國,從來也沒有興趣。”

    “你這不是喜歡。”子冉直言反駁道,“有了權勢,想要彌補遺憾,可是發現得到了權勢,卻還是沒有辦法挽回,無論如何做,都始終得不到,所以你惱羞成怒,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你那可憐的自尊心在作祟罷了。”

    “公子冉!”高喆指著子冉。

    “你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懦弱,虛偽,自以為是。”子冉走下臺階,“只不過呢,比你還是好那么一點的。”

    “所以,我猜她是選擇了我,才讓你這樣的憤怒,就像當初在臨淄城前的時候,你憤然離去的樣子,我至今還記得呢。”

    高喆被子冉的話徹底激怒,“公子冉…”怒火讓他無法再隱忍,即便這是在燕國。

    但子冉腰間懸掛著佩劍,鋒利的青銅劍從劍鞘中拔出,隨后抵在了向前走來的高喆的眉心。

    高喆被此舉所嚇,不敢再動彈絲毫,但他不相信子冉真的敢對自己的動手,“你敢殺我嗎?”

    “你若此刻對我下了殺手,齊國定然問罪于燕。”但高喆心里并沒有底,于是便搬出了齊國做后盾。

    子冉收回了自己的劍,高喆后撤了幾步,“公子冉,你我一同為相,有左右國家之力,今日的羞辱,來日我定當討還。”

    “我等著。”子冉看著高喆道。

    ——中宮——

    子興踏著院中的積雪,走進了中宮的大殿內。

    “姨母。”子興向姬蘅行禮。

    姬蘅指著火爐旁邊的墊子,待子興坐下后,她問道:“大王去見了齊使?”

    子興愣了片刻,神色略顯慌張,“是。”

    “只是有些未解的事,寡人想要問問齊使。”子興解釋道。

    “那么大王未解的事,是什么呢?”姬蘅追問道,“與齊國相關的嗎。”

    “姨母,關于寡人的母親…”子興猶豫的看著王太后。

    姬蘅于是知道了子興與高喆的見面,究竟問了一些什么話,“你是燕國的王,你不信任自己的國家,而要聽信敵國臣子的話嗎?”

    “不是的,姨母。”子興否認道。

    “那你為何要見高喆,為何又要聽信他的話。”姬蘅質問道。

    長期隱忍的子興,面對母親的妹妹的問話,心底的委屈與不滿終于爆發,“我的母親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紅著眼反問道。

    “我是燕國的王啊。”隨后聲淚俱下,“姨母,我是燕國的王,可是我連自己的生母是怎么死的,我都無法知道真相。”

    “這算什么王。”他憤怒道,“所有人,都只會躲著,他們明明是害怕的,可就是不愿意回答,我這個王,是真的王嗎。”

    “敵國的臣子至少不會欺瞞,可本國的臣民,卻沒有半個字是真的。”

    “姨母,您讓我怎么辦呢,我能怎么辦呢。”子興淚流滿面道。

    “你就不曾細想為什么嗎?”姬蘅很是鎮定的說道,“齊國使臣,為何要告訴你,燕國的大臣又為何要隱瞞你。”

    “有時候,告訴你真相不一定是為了你好,而隱瞞你,也不一定就是要害你。”姬蘅又道,“一切的好壞,都要根據事件背后的目的來判斷。”

    “你認為齊使的目的是什么,是為了你嗎?”姬蘅反問。

    “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至少他不會忽視我的問話,至少,他承認我這個王。”子興說道。

    “我繼承了父親的王位,成為了燕國的國君,可是姨母,這幾年我是怎么過來的。”

    “你們總拿年幼來搪塞我,真的只是因為我年幼嗎?”他又問道,“我什么都清楚,不管多少年過去,永遠都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為什么要立我為王,給了希望,又讓人絕望,如果知道結局是如此,誰會想要開始呢。”子興的話語里充滿了埋怨,“這些年,對我而言,一直是痛苦和煎熬。”

    對于子興的控訴,姬蘅依然表現的十分鎮定,“你會痛苦,是因為你的不滿足,你的貪欲。”

    “我問你,現在的生活不好嗎?”姬蘅問道。

    “什么樣的生活!”子興的情緒卻越來越激動,“終日受人監視,沒有自由的生活嗎。”

    “那你想要什么呢?”姬蘅又問道,“權力是嗎。”

    “那本就不是屬于你的東西。”姬蘅道,“你為無法滿足自己的貪欲而苦。”

    “可是他殺害了我的母親!”子興甩手道,“我想要為母親報仇,這有錯嗎。”

    聽到這兒,姬蘅的神色終于有了起伏,“高喆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嗎?”

    “還有,你的憤怒和怨氣,真的是因為你母親的死才如此的嗎。”姬蘅一眼看穿了子興,“這些年,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

    “即便不是他下的手,難道就和他沒有一點關系嗎?”子興依舊堅持道,“我才是父王的嫡子。”

    “姨母一定比我更清楚,我母親的死因。”子興又道,“可我不明白啊!”

    他看著姬蘅,隨后爬向前,痛哭流涕的跪在她的腳下,“姨母。”

    “我的母親,是您的親姐姐。”

    “她曾經那樣的疼愛我,可自從她不在了,我的一切也都完了,直到您的出現,我才看到一絲的希望。”

    “姨母。”子興似在哀求著姬蘅。

    姬蘅看著子興,許是因為姐姐的緣故,所以她軟下了心,也緩和了自己的態度,嘆道:“我不知道高喆究竟和你說了什么,但他的目的一定是攪亂燕國,他也不會真的為你考慮。”

    “那誰會為我考慮呢。”子興問道,“我只知道,這整座城中都充滿了算計。”

    “當然是你自己。”姬蘅有些無奈,“你總是想要向外求援,可我不是一早就告訴你了,這世間最可靠的,只有自己不是嗎?”

    “而且…”姬蘅看著子興,眼里充滿了失望,但又無奈。

    “或許并不是高喆挑唆的你。”姬蘅閉眼道,“而是你心中,本就是這樣想的。”

    “一直以來,都是我太縱容你,這是我的失職,你的母親如果還在世,必然不會讓你走向這樣的迷途。”

    王太后的話,也讓子興很是受傷,在他看來,這樣的態度過于涼薄,“我的母親會看著我苦難嗎?”

    “她不會。”子興道,“可是您卻一直這樣看著,這樣的冷漠,永遠,任由我在泥潭中掙扎,無動于衷。”

    姬蘅看著越來越偏激的子興,“那么,我給出的話你都聽了嗎,因為一點點事就動搖了你的內心。”

    “你指望我做什么呢,你指望我去懇求云中君,將政權交還給你。”

    “我有什么資格這樣做,你又有什么資格這樣要求我。”

    姬蘅的言語有些激烈,那是失望過后的心灰意冷。

    “貪婪終會害了你,時局不利之前,沒有爭心才是最好爭奪,”她看著子興,閉上了雙眼,“我言盡于此。”

    說罷,姬蘅便差人將子興請出了中宮,青荷將燕王送走后,慌忙入內,因為她知道,主人適才的言語如此激烈,一定是生了極大的氣和委屈才會如此的。

    “公主。”青荷蹲在姬蘅的身側,“大王怎么會因為高喆的話,變得這樣了。”

    “他是不信任我才會這樣。”姬蘅心寒的說道,“原來不被人信任的感受,是這樣的。”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一陣的失神。

    “那是因為太后對他太過用心,最后卻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第062章 心聲

    青荷連忙起身,“怎么沒有人通傳?”

    剛剛見完高喆的子冉再一次返回了中宮,她對視著姬蘅,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眼里流露出這樣的傷神。

    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疲憊不堪的模樣,猶如風中搖搖欲墜的殘花,仿佛一吹就要凋零,讓她不忍觸碰,“值得嗎?”子冉問道。

    姬蘅回看著子冉,“我也想問你。”她反問道。

    青荷看著這二人,識趣的轉身離開,并帶上了殿門。

    此時,天色已黯,薊城又開始下起了大雪,并伴隨著肆虐的風。

    “在我這里,這從來都不會是一個問題。”子冉回道,“因為一切,都是我的自愿,至于條件和理由,都是我自己想要而已,沒有任何理由。”

    “不管結果如何。”子冉緩緩走到姬蘅的身前,將她扶住。

    “可我不這么認為。”姬蘅側過頭,第一次,躲閃掉了子冉的目光。

    “公主是怎樣認為的呢?”子冉問道,她握著姬蘅的手腕,力道很輕,“公主的心聲,是怎樣的。”

    姬蘅回過頭,對視著子冉,她的眼底,流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悲傷,就好像是卸下了堅強的偽裝之后,呈現出來的,是隱藏在心底的痛與苦還有掙扎。

    “或許,公主應該聽聽我的心聲。”子冉握著姬蘅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緊緊的貼著,每一次跳動,掌心的感受都無比清晰,“它已完全屬于你,不是嗎?”

    淚水從姬蘅的眼角傾瀉而下,這一刻,子冉變得既心疼又慌張,她將姬蘅摟進懷中。

    “阿蘅。”子冉抱著她,無比心疼的說道:“對不起。”

    幾個月后,燕國,燕王興四年,春。

    ——陽華殿——

    “大王。”寺人捧著十幾卷竹書,“這是云中君送來的。”

    子興打開其中一卷后,生氣的將竹書扔進了炭盆中,以此來宣泄自己的不滿。

    “這幾個月,一直都在看這些,都是他已經處理過的政務,而這些,寡人早就學會了。”

    “寡人現在需要的是這些嗎?”子興怒道,“寡人今年十二了,有哪一國的王,會像寡人這樣憋屈。”

    “繼位四年,身為君主,卻對朝政一無所知。”子興將竹書通通丟進了炭盆中,“對自己的國,自己的臣,自己民,我什么都不知道。”

    由于這些竹書都是云中君派人送來的,侍從們害怕會受到責罰,于是冒著火,從炭盆中將竹書拾取。

    子興看見后,更加惱怒,“你們還撿它做什么?”

    “是害怕他會懲罰你們嗎。”子興什么都明白,但仍舊氣不過,于是將氣全都撒在了他們身上,“你們怕他,難道就不怕寡人?”

    “大王息怒。”子興身側的近侍走上前安撫道,“何必為了幾卷文書而氣壞了身子。”

    “寡人是因為這些書簡嗎?”子興回到座上,拉著一張陰沉的臉。

    “君子及冠方可治人,古時諸侯為盡早執掌朝政,多提前舉行冠禮,文王十二而冠,大王今年恰好十二,到了及冠之齡,但是朝中卻并沒有這個意思。”侍從道,“可是大王是燕國的王,朝臣不主動提及,大王…”

    子興看著侍從的眼神,“你是說,寡人自己提?”

    “是的大王。”侍從點頭,“雖然朝政把握在云中君之手,可畢竟您才是大王,諸侯國之上,還有周天子呢,這些朝臣,難道敢違背禮制嗎。”

    是年暮春,燕國大朝,燕王子興忽然在朝會上提出要加冠親政。

    “王太后。”曹芷踏入殿內,臉露愁容。

    “何事?”

    “大王在今日的大朝上,突然宣布說要加冠,并提出親政。”曹芷回道。

    “然后呢?”

    曹芷抬頭,“滿朝文武無一人作聲,大王他…”

    燕國每月一次的大朝,都城內的官員幾乎都會參與,作為君主的子興,也會象征性的坐在王座上。

    但以往都只是聽政,朝臣的奏事,也都是向云中君所奏,就連過問都不允許。

    忍耐已久的子興,忽然在朝堂上詢問子冉,“寡人繼位之時,不過八歲稚子,但如今已過去四年,到了加冠的年紀,實在不忍長兄獨自操勞,便想提前及冠。”

    子興的話提出后,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群臣無不錯愕燕王之言論。

    子冉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弟弟,自己扶持上位的燕王興,“按照周禮,男子二十而冠…”

    “可是諸侯王不同于尋常百姓。”子興打斷道,“寡人承繼先王大統,也想為燕國的江山社稷與百姓早盡一份力,不能總是倚靠長兄庇佑。”

    子冉本還想說什么,但子興卻突然看向大宗伯子興,“大宗伯,您覺得呢?”子興問道,“您是宗室之首,德高望重。”

    子興將話拋給了宗室,還有一個用意,便是他想要完全的選擇宗室,也是在提醒子呈。

    他知道子冉的變法觸動了貴族與宗室的利益,但變法已經推行了三年,朝中的格局早已改變,宗室的影響力不如從前,現在朝中的重臣,幾乎都是子冉一手提拔的心腹。

    沒有人敢真的對抗當權,就算是宗室。

    子呈遂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回大王,臣雖為宗室之首,然先王崩逝時,將國政交至云中君手,長兄如父,所以還請大王聽從云中君之意。”

    “請大王聽從云中君之意。”子呈的話一出,群臣紛紛附和。

    子興為此大驚失色,所有人都在教授他禮制,包括教書的先生,而如今他所見到的,便是違背禮制。

    這些臣子,這些讀書人,就連偽裝都不愿意。

    “大王最近看來有些累了,今日沒有睡醒呢。”子冉說道。

    感到絕望的子興,心中的憤怒突然爆發,他跪坐著起身,指著子冉大罵:“什么長兄如父,我是君他是臣,君才是父,為什么寡人需要聽從他的,難道不應該是他聽從寡人,這才是人臣之道。”

    “為什么到了燕國,就反過來了呢。”子興質問群臣,“難道周公輔佐成王之時,也是這樣僭越行事的嗎?”

    “大王。”子冉看著子興,“看來大王的風寒,并未徹底痊愈,就連說話都不清楚了。”

    “是不是該請御醫來瞧瞧。”臺下有臣子說道。

    子興見子冉如此,便更加惱羞成怒,“你殺了我的母親!”他大聲喊道,“我的母親是先王的正妻,你殺了燕國的王后。”

    子興的話出,群臣驚愕,誰也沒有想到,燕國的王會在朝堂上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們都是燕國的臣子!”子興又朝群臣道,他指著子冉,“這樣大逆不道之人,為何還能立于朝堂,燕國是他的燕國嗎。”

    但無論子興說什么,臺下都沒有任何反應,因為禁軍就在殿外。

    而燕國的兵權,并不在王手中,也不在這些臣子手里,而在子冉。

    子冉沒有說話,群臣便不敢言語,“大王病了。”子冉冷冷道。

    子興聽后,便朝子冉逼近,“我沒有病。”但卻被殿內的禁衛所阻攔。

    燕國王宮內,直屬于王的禁軍,竟然護著一個臣子而阻攔君王。

    子興看著攔在自己胸前的武器,他大怒道:“這就是燕國的朝堂嗎,臣子欺君,千古未有。”

    “將大王送回去歇息。”子冉道,“宣御醫前往陽華殿問診。”

    “是。”

    “我才是燕國的王,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子興一邊掙扎著,一邊說道,“子冉,你殺了我的母親,你殺了我的母親,你們所有人都是他的幫兇,母親的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我的。”

    “你們都會受到懲罰。”

    子冉揮了揮手,禁衛遂將子興帶離了大殿。

    “大王今天是失心瘋了不成?”群臣們小聲議論道。

    “今日燕國朝堂…”但也唏噓不已,“不可謂不震撼。”

    “這樣的事,看不到第二次了,燕國又要變天了。”并認為,子冉會將子興廢黜,燕國,又將變天。

    ——陽華殿——

    陽華殿前立著一個身影,子興在大喊大叫了一番后,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掙脫上前。

    “姨母。”子興大哭著說道,“公子冉要廢了我,他要廢了我。”

    姬蘅很是失望的看著著子興,因為對于自己的苦心教導,子興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她又看了一眼跟在子興身側的近侍,眼里瞬間起了殺意。

    “姨母救我。”

    “大王心里其實什么都明白吧。”姬蘅寒心的對著子興說道。

    子興聽后,眼神充滿了驚愣,但很快他就冷下了臉色,卸下偽裝。

    “我不要做一個殺人兇手的傀儡。”子興惡狠狠的說道,“既然知道永遠都得不到權力,那么我也不會讓他一直這樣安穩著。”

    “還有你!”子興怨恨的看著姬蘅,“明明知道母親的死和他有關,卻還是要和他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敗壞自己的名聲,你不覺得羞恥嗎。”

    “我討厭你,也不想再看見你了,請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了。”

    第063章 燕王冉

    “太子,快來拜見新王后。”

    年幼的孩子因為膽怯而躲在侍從的腿后,只露出半個腦袋,怯生生的看著從未見過的女子。

    這女子是這座宮殿的新主人,她揮手將侍從們屏退,“你們都下去吧。”

    “子興。”她又從座上起身,將這怕生的孩子單獨留了下來。

    作為太子,他的眼里只有膽怯,而沒有絲毫的王儲之氣。

    “你不用害怕。”

    “你是誰,為什么住在我母親的宮殿。”他唯一的大膽,就是因為這座宮殿曾經是屬于他母親的。

    “他們沒有告訴你嗎?”她問道。

    “他們說父王重新娶了一位王后,是從別的國家來的。”他回道,“他們讓我叫你…”

    “子興,我是你的姨母。”她蹲下來耐心的解釋道,看著這個容顏與自己的姐姐酷似的孩子,“是你母親在這世上除了你之外,最親的親人。”

    “姨母。”年幼的子興,眼里閃爍起了光芒,因為他的印象里,一直有一個身影,那是來自于母親的描述,“我想起來了,母親和我說過。”

    隨后他大哭了起來,顫抖著說道:“姨母,您和我的母親長得好像。”

    “姨母是一個人來到燕國的嗎?”

    “嗯。”

    “子興也是一個人,因為我知道母親不在了,我就是一個人了。”

    “但是現在子興有了姨母,就不再是一個人了。”

    “子興也會永遠陪著姨母,不會讓姨母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燕國。”

    禁衛將子興強行帶進了陽華殿,并囚禁了起來,姬蘅站在殿前,兩座宮墻的夾道間。

    暮春的風,已不再寒冷,且帶著夏日的暖意,但卻怎么也吹不熱,她那顆逐漸涼透的心。

    這是她最不想要看到的結果,也是她唯一失控的結果,因為子興最后那一番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利刃直直刺進了她的心臟。

    她后撤了幾步,但卻沒有倒下,而是被身后一直默默注視的人所承接。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氣息,還有眼前的雙手。

    “我不知道要怎樣安慰你。”緊接著,身后傳來了聲音,略微的哽塞,“但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

    “被自己所在意的人,如此對待,你不痛苦嗎?”姬蘅問道,此刻,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倒靠在她的懷中。

    “痛苦。”她毫不猶豫的回道,“但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那就是徹底失去。”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姬蘅問道。

    “你希望我怎么做?”子冉扶著姬蘅反問道。

    “你知道的,我開不了這個口。”姬蘅回道。

    “好。”子冉應道。

    然而話音剛落下,姬蘅便轉過身,拽著子冉的衣袖,“我可不可以求你…”

    “留他一命。”她的眼里閃爍著淚光。

    所有的辛酸與委屈,都匯聚在了這道淚光中,子冉看著便將她摟進了懷中,“我答應你。”她沒有用過多的言語安慰與解釋,因為她知道,她需要的絕不是那些虛浮的言語。

    粘稠的淚水染濕了子冉的衣襟,“對不起。”再一次的,子冉說出了這句一直刻在心中的話。

    不做任何的干涉,放任事情的發展,這樣的結果,早在她的預料之中,也增深了她愧疚感。

    半年后,燕王子興瘋于陽華殿內,次年,禪位于長兄子冉。

    子冉拒絕不受,群臣遂上表,擁立子冉為王,再三辭讓之后,子冉最終接受了群臣之請。

    時隔五年,歷經改立繼承人,推行變法的子冉,最終登上了燕國的王位。

    于燕國的臣民而言,燕國的實際掌權人一直是子冉,以至于,群臣不識君王,而只識云中君。

    子冉繼承王位,早已在意料之中。

    然此舉,在列國看來,是子冉作為長兄獨攬大權,作為權臣,廢黜自己的君王而自立的叛逆之舉。

    消息傳到了新繼位的天子耳中,但周王室已經分崩離析,加上天子的駕崩,君王的更換,讓周王朝自顧不暇,對于諸侯王的政權變更,也只是派遣了使臣前往祝賀新君。

    周王室的做法,也向天下宣告了,禮制已經徹底遭到破壞,周王朝,對列國失去了掌控,天下,也將大亂。

    與此同時,子冉在得到王位后,做了一件轟動朝野的事。

    ——中宮——

    “公主,云中君,哦不,大王來了。”青荷入殿說道。

    姬蘅于是走出了宮殿,親自到庭前迎接,“我現在應該改口了,大王。”她看著子冉說道。

    “不管是這個,還是云中君,我都不喜歡。”子冉回道,這樣的稱呼,對她來說顯得過于生疏。

    “因為這些都只是你的身份。”姬蘅說道,“可你需要這些身份不是嗎?”

    “沒有它你什么都做不了。”

    “是。”子冉閉眼回道。

    “所以為什么要討厭呢。”姬蘅又道,“你應該接受,欣喜的接受,去做那些,你想要做的事。”

    “太后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嗎?”子冉問道。

    姬蘅陷入了沉默,“十年了,十年。”子冉又道,“我還剩多少個十年呢,我不想再等了。”

    姬蘅這才想起來,原來她們之間的事,已過去這么久了,十年,不過一眨眼。

    “所以?”姬蘅看出來了子冉的意圖。

    “我想在繼位的同時,立你為王后。”子冉說道。

    盡管姬蘅早有猜測,但聽到子冉的言語,內心仍是一震,“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見,還是在通知我呢?”

    “作為王,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見,可我是子冉,我不確定你是否還想要成為我的妻子,我也知道,我沒有資格問出這樣的話來。”子冉回道。

    “我是你父親的繼室,是你的嫡母,你這樣做…”

    “為了你我可以去死,還會在乎這些嗎?”子冉打斷道,她的言語有些激烈,連帶著眼睛都變得血紅。

    “你怎么了?”姬蘅看著子冉,似乎察覺了她的異常,這些年,子冉的情緒看似平穩了許多,因為忙碌,將子冉的時間占滿,僅留下來的一些閑暇,也都給了姬蘅。

    子冉后退了幾步,她抬手抵著自己的腦袋,“我不知道。”心中莫名的躁動,克制不住那些異常的情緒,即便她不想如此。

    “這幾年,你幾乎沒有休息過。”姬蘅說道,“成為這個王,其實你的心中,是害怕的,但只有你成為了王,才能將變法推行下去。”

    “你害怕獨自面對是嗎?”姬蘅看著子冉,清晰又準確的洞察到了她內心的惶恐與不安。

    “我不知道。”子冉搖著頭,并繼續往后撤,“我不知道。”

    就在她一直后撤之時,姬蘅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阿冉。”

    “我可以答應你,成為你的王后。”姬蘅看著子冉的眼睛說道,“但那條路,你需要自己去走,還記的我說的話嗎?”

    ——薊城——

    嘹亮的雞鳴聲,從蓋滿茅草的屋頂傳來,拂曉時分,夜幕被一道金光劃破,天空與地面就此隔離開來。

    城門剛剛開啟,便有大量的人馬涌入城中,往燕王宮的方向,入宮的大臣,似乎都穿戴著十分整齊。

    “阿父,今日城中怎么這么熱鬧,好多人啊。”扎著總角的稚子騎在父親的肩頭。

    “因為今日宮中要舉行登基大典。”

    “什么是登基?”

    “就是我們的大王,成為掌管燕國的君主,成為王,所舉行的儀式。”

    燕王宮內,兩座銅鑄的獅虎威嚴立于殿前,直通大殿臺階的御道兩側,有九根高聳入云的青銅立柱。

    百官序位在青銅柱之后,隨著號角與鼓聲的同時響起,群臣肅穆。

    厚重的禮樂,伴隨著莊嚴齊整的隊伍出現在殿前的御道上。

    五年前,這條路,子冉曾走過,但卻是以輔政大臣的身份跟隨在王太后與新王的身后。

    五年前在這里發生的,子冉記憶猶新,王太后姬蘅牽著年幼的新王,說了那樣一句話。

    【“如果它能讓你完成你想做的一切,那么就請,再走一遍吧。”

    “不要害怕,不必驚慌,請相信自己的選擇,做你認為正確的事,相信自己。”】

    但今日,這條路上,只剩她一人,厚重的冠冕,成為了枷鎖,緊緊纏繞在她的身上,再也無法脫身。

    腳步變得無比沉重,就像有無數雙手在拉扯著她,忽然她停了下來。

    位列兩側的文武不明所以,身后跟隨的儀仗隊也只得停下。

    盛春的風,將落花卷起,飄進了燕王宮中,一只迷途的金蝶順著風停在了她的肩上。

    翅膀有一些殘缺,但仍能順著風飛翔,穿過云層的朝陽,忽然灑下,照在了她的半邊臉上。

    子冉伸出手,金蝶便落在了她彎曲的指背上,“母親,您在看著我嗎。”

    她望著日出的方向,將手中的金蝶放飛。

    遙望了片刻后,子冉看著王宮的正殿,昂首踏進了殿中,并站在了燕國最高的位置上。

    “大王千秋,燕國榮昌。”

    第064章 逼迫

    燕國燕王冉元年,燕王子冉在繼承王位的同時,還將自己的嫡母,王太后姬蘅改立為了自己的王后。

    此舉引起了燕國上下的震蕩,一時間,朝野都在談論此事。

    “民間對您多有議論,說您廢黜了自己的親弟弟,又強占了自己的嫡母,不管是為人臣,還是為人子……”章平將一些從民間搜來的消息一一轉告。

    “議論嘛。”然而子冉卻毫不在乎,“又不能實質造成什么影響。”

    “可是日后史官修撰史冊的時候,大王的名聲。”章平顧慮道。

    “史冊是留給后人看的,我的功過,難道是在他們口舌中產生的嗎?”子冉說道,“活著的時候,不為自己而慮,卻去想死后長遠之事,那我究竟是為自己還是為了那些徒有的虛名而活,虛名能給我帶來什么呢,真到了那時,我都死了,還會在意誰的評價嗎。”

    望著桌案上堆積的書簡,在她繼位后,變法的阻礙進一步減小,開始穩步向前推進,效果也越來越顯著,“這些,才是我如今最要關注的事,齊國已經開始有所打算,我們沒有很多時間了。”

    子冉繼位后,主持變法的劇昕被命為上卿,并擔任御史大夫。

    而失去王位的子興,被自己的長兄封為了襄君,軟禁于陽華殿。

    子冉不僅立了姬蘅為王后,還搬進了中宮。

    雖然同在一座宮殿內,但并不同住,姬蘅住在原先的東殿,而子冉則搬去了西殿居住,只有用膳之時,二人才會同處。

    或遇到一些政務上的麻煩,子冉也會帶回宮中商討,尋求對策。

    是年冬

    “聽說后苑的梅花開了,今年開得比往年都要好。”

    朔望的朝議散后,在回去的路上,幾個宮人談論的聲音,傳到了子冉的耳中。

    于是便命抬攆的侍從改道后苑,正值燕國的隆冬,風雪極盛。

    但子冉沒有去往梅園,而將輦停在了后苑的山腳下,獨自一人踏上了登山的路。

    觀景的宮殿依舊聳立在山間,只是如今天色已亮,皚皚白雪覆蓋著整座山頭。

    在漫天雪白中,獨那觀景的欄桿下,生長著一株紅梅,如噴灑在雪地中的血液,鮮紅耀目。

    ——中宮——

    子冉抖了抖身上的積雪。

    “大王。”

    “王后醒了嗎?”她問道。

    宮人搖頭,因為天才剛亮不久,“回大王,王后還未醒來。”

    子冉便小心翼翼的推門入了姬蘅的寢殿,守夜的青荷聽到動靜聲,差點叫了出來。

    “噓。”子冉慌忙作了一個手勢。

    青荷瞬間意會,小聲說道:“大王,您怎么跟做賊一樣,公主還沒有醒呢,昨兒夜里睡得晚了。”

    “我知道。”子冉道。

    “我去給您把公主叫起來?”青荷問道。

    “不用了。”子冉拒絕道,“我自己去就好。”

    “也是,現在身份不一樣了。”說罷,青荷便將內殿的門輕輕推開,“公主的睡眠淺,奴可不保證大王您要是吵醒了公主,公主會不會生氣。”隨后青荷又看到了子冉背在背后的東西,笑著補充了一句,“不過奴想,大抵是不會生氣的。”

    “好。”子冉跨進殿內,看著還在熟睡的人,差點忘了自己要做的事,一直到姬蘅翻身,才突然想起。

    她將殿后折來的紅梅枝,插進了一支空的陶瓶中,擺在了妝臺上。

    半個時辰后,中宮

    姬蘅醒來后,殿中已備好了早膳。

    “今日朝議,說了一些田地的事,變法受到了阻礙。”用膳時,子冉說道。

    “是因為燕國的土地特殊嗎。”姬蘅道。

    “對。”子冉點頭。

    “劇昕的變法是參照列國,但是有些對燕國并不適用。”姬蘅提醒道。

    子冉再次點頭,并起身將一卷竹書放在了姬蘅的桌前。

    “關于國家,你在齊國的時候已經了解了,所以我今日要與你說的,還是朝中這些大臣,還有各方勢力。”

    “大司徒鄒衍,現在應該是燕國最德高望重的長者,通陰陽之術,年逾古稀,卻鶴發童顏,這么多年了,他還是那個樣子。”

    “不過,燕國正是因為有他,才能在貧瘠的土地上耕種五谷。”

    “上將軍樂易,上卿劇昕,大宗伯子呈,大司空…”

    “你將朝堂上這些勢力,全部都告訴我了。”聽著子冉的話,姬蘅開口打斷道,“真的不害怕嗎?”

    剛至燕國時,姬蘅在中宮,幾乎是被軟禁,如果不是子冉與曹芷,她根本接觸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曹芷是內廷的宮人,對于朝政也不知曉,燕人對于這位王后很是提防。

    “如果你是希望,我能給出什么見解,或者是幫助,才告知的如此詳細,那么我會盡我所能輔佐你。”姬蘅又道,“但是沒有人比你更清楚燕國的情況,所以其實,你并不需要我。”

    “而且,我對你們燕國也沒有興趣。”姬蘅繼續道。

    “需不需要,是由我說了算的。”子冉回道。

    姬蘅還想說什么,但剛張開口,便有宮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大王,王后。”

    因是陽華殿的宮人,所以姬蘅急切的問道:“出什么事了?”

    “襄君歿了。”宮人跪地道。

    姬蘅聽后,沉默了良久,隨后才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

    子冉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寸步不離,生怕有什么閃失,她看著她起身,“阿蘅。”

    她扶著重心不穩一直在后撤的姬蘅,但卻被推開了。

    “抱歉。”子冉看著姬蘅。

    “大王。”姬蘅閉上眼,“那孩子本性并不壞,只是缺人教導。”

    “我也沒有做過母親,但我知道,姐姐如果還在,就一定不會變成這樣。”

    子冉聽出了她的自責之意,于是不顧她先前的推開,再次走近道:“子興的事,很多人都有責任,他的父親,他的長兄,我們這些最應該承擔責任的人,都沒有肩負起自己應該肩負的責任,只有你,只有你。”

    “我和你們不一樣,在燕國,你們有那么多可以牽掛的人和事,但是…”姬蘅紅著雙眼。

    子冉看著姬蘅的雙眼,瞬間呆滯住,這一刻,她明白了什么,于是將她拉進懷中,閉上眼,輕聲道:“我送你回齊國吧。”

    “那里有你的母親和兄長。”

    忽然,她的衣襟被人攥緊,連帶著皮肉一同,讓她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

    “你當我是什么?”懷中傳來了質問,“是你想要就要的東西嗎?”

    “那我又是你的什么?”子冉突然厲聲反問。

    “忘不掉,過不去,舍不下。”

    “是你,也是我。”

    “大王。”殿內的爭執聲引起了章平的注意,他趕入內,卻看到面紅耳赤的二人。

    “滾!”

    眾人被嚇得連忙退出了殿中。

    “你瘋了。”姬蘅看著她忽然變化的神情,不但沒有安撫,反而刺激道,并再次用力將她推開。

    “對,我就是瘋了。”這一次,子冉并沒有讓步,她拽著姬蘅的手腕,力氣很大,大得她無法掙脫,并逐漸感受到了疼痛。

    但越是如此逼迫,姬蘅的反抗便越強烈,這是對于傷害的本能反應。

    但明知道眼前人的抗拒,子冉卻仍然緊逼,她鎖住姬蘅的雙手,隨后將桌上的器皿全部推開,將她推倒在桌案上,并俯身強行吻了上去。

    不過這樣的逼迫并沒有持續多久,二人就被迫分離,因為子冉的嘴角流出了鮮血。

    她后撤了一步,也松了手,變了臉色,臉上顯露著從前未曾有過的陰暗,尤其是在舔舐嘴角的鮮血時,眼里露出的是上位者的輕蔑與蠻橫。

    “子興的結局是我放任的,也是我促成的。”她高高在上的說道,眼里好像沒有了愧疚。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她再次上前一把拽住了姬蘅想要逃離的手,并將她死死按在了桌案上,眼里布滿了血絲,“因為我的眼里,也融不進沙子。”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子冉繼續說道,“高喆死了。”她的表情很是陰險,整個臉色都是陰暗的,“在他離開燕國的時候。”

    姬蘅看著子冉如今這個樣子,第一次,眼里出現了震驚之色。

    “你殺了高喆?”姬蘅皺眉道。

    “很意外嗎?”子冉看著姬蘅震驚的臉色,似乎有些得意自己之作,“齊國的問罪已經被我壓下去了。”

    “為什么!”姬蘅看著子冉,“殺了高喆,對你有什么好處。”

    “你在意他…”子冉道。

    “我在意你!”姬蘅憤怒的打斷道,她瞪著子冉,眼里充滿了兇意。

    “因為他覬覦你,因為他想帶你離開燕國,因為他挑唆你我之間。”子冉回道,“因為我不允許,不允許你離開燕國。”

    “高喆入燕已經…”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姬蘅卻沒有聽到半點消息。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兩年,兩年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因為,只要是我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就永遠都不會知道的。”子冉的嘴角勾勒著陰險的笑容,“所以你明白了嗎,我從始至終,就不會讓你離開燕國,你的疑心是對的,可你為什么動搖了呢。”

    “你動搖了,說明,”子冉笑著,“你也不過如此。”

    啪!——

    聲音從掌心處傳出,子冉因爭執而漲紅的半邊臉上,多了一道醒目的掌印。

    “既然從前我可以不相信你,那么現在,我也依舊可以。 ”

    第065章 冬夜

    不光是嘴唇被咬破,還挨了一巴掌,子冉抬起手,輕輕擦過自己的嘴角,鮮血仍在流淌,她的眼神也越來越陰暗。

    “齊燕就要開戰了。”子冉說道,“齊國向周天子上奏,問罪于燕,因為一個高喆。”

    “其實高喆不過只是一個借口。”子冉繼續說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姬蘅看著無比陌生的人。

    “我想做什么,王后不是一直都知道嗎?”子冉回道。

    “我問的是現在,現在的你。”姬蘅又道。

    “征服你。”子冉擦凈回道,并又一次的靠近,“你的人,你的心。”

    但姬蘅沒有再給她機會,而是拿起桌沿附近的一只筷子,起初是指著子冉,而后突然抵在了自己脖頸上,“別過來。”

    但子冉卻沒有聽從,依舊繼續向前,眼里沒有絲毫的擔憂與害怕,“王后這么聰明,怎么會不知道呢。”

    就好像,真的不在乎,不在乎對姬蘅的傷痕,不在乎她的死活。

    姬蘅遂從桌案逃離,但還沒有來得及邁步,便被子冉一把拽回了懷中,她從身后攬住她,緊緊圈住,“是你親口答應我,成為我的王后。”

    “作為王后,作為妻子,侍奉自己的君,侍奉自己的夫,這難道不是你應該做的?”

    本欲反抗的姬蘅,聽到這樣的言語,漸漸停止了反抗,“這才是你的心里話嗎?”就連聲音,都變得無力。

    感受到不再抗拒之后,子冉松開了手,沒有再繼續為難,“我是在提醒你。”

    “你是想說,齊燕的戰爭,你不會留情是吧。”姬蘅背對著子冉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大力推行變法,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犯不著要為了一個我,如此煞費苦心。”姬蘅又道。

    子冉遂拽著她胳膊,讓她正對著自己,看著自己。

    她想說什么,但最終也沒有選擇開口,并徹底放開了姬蘅。

    姬蘅也沒有停留,二人就此不歡而散,只留下地上一片狼藉。

    子冉癱坐了下來,此時的情緒已稍有平復,但沒過多久,便聽到了東邊傳來了打碎陶瓶的聲音。

    姬蘅回到寢殿,見那妝臺上擺放的紅梅,于是走上前,連帶著插花的罐子一同砸向地面。

    聽到動靜聲的青荷闖進了殿中,隨后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子冉,還有地上的狼藉。

    “這是怎么了?”青荷看著子冉問道,“公主呢。”

    子冉沒有說話,只是坐在地上,重復的說著:“我不知道。”

    青荷看著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的子冉,“大王?”但她沒有心思多管,便朝姬蘅的寢殿尋去。

    “公主。”青荷跑入內殿,看到一地的碎片,以及清晨的那株紅梅。

    還有姬蘅身上的衣裳似乎有些凌亂,就好像剛剛遭受了什么一般,想到適才外殿那一片的狼藉,與干凈的桌案,“難道他對公主?”

    青荷的眼里瞬間充滿了憤怒,并且沒有絲毫的猶豫,“我去找他。”

    “青荷。”卻被姬蘅制止,“算了,就這樣吧。”

    “公主。”

    “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姬蘅道。

    是夜

    中宮西側的燈已經全部熄滅,只有東側還亮著,入夜時分,薊城又開始下雪,隨著夜深,越下越大,颶風戲謔著夜空中的雪花。

    緊閉的門窗,也被風襲擾著,發出了不小的動靜聲。

    漆黑的夜色下,緊閉的殿門忽然被人推開,燈光透過縫隙照了進來。

    緊接著,縫隙越來越大,隨著一個纖瘦的身影跨進殿中,打開的門被再次合攏。

    但她的影子卻印在了地板上,動靜聲吵醒了正在睡覺的子冉。

    睜開眼時,她被眼前的一幕所驚嚇,“阿蘅?”

    入殿來的姬蘅,在寒冷的冬夜,一襲薄薄的白衣,手中拿著一盞油燈,在燈光下,白衣包裹的肌膚若隱若現。

    子冉不明所以,便從榻上坐了起來,問道:“王后這是做什么?”

    姬蘅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燈置于案上,隨后便自行解開了衣裳。

    僅有的一層薄薄的衣裳從光滑的肩頭順著腰身滑落。

    子冉大驚失色,她想要起身去拾那衣物,但腦海卻突然一震,遂又以一副君王的姿態問道:“寡人不解,王后這是何意?”

    “這不正是大王心中之意?”姬蘅回道,并將自己的發帶解開,青絲散于肩頭,如雪山上的潑墨,緩緩垂下。

    她爬向子冉的床頭,子冉卻將她攔住,但并未推開,只是拽起了她撐在榻上的胳膊,“寡人心中之意,可是王后心中之意?”并問道。

    姬蘅沒有回話,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伸出另外一只沒有被緊固手,在子冉的身上游走,摸索著她的腰身,直到觸摸到和衣的系帶,于是將之輕輕扯開。

    子冉并沒有阻止姬蘅解開自己的衣物,但她的心中卻早已不似臉色那樣鎮定。

    和于身上的外袍被隨意丟下床榻,落在了那身白衣的旁側。

    但摸索至貼身的最后一層中衣時,子冉卻握住了她的手。

    姬蘅感受到了一絲的抗拒,是從猶豫中產生的,她似乎沒有見過子冉赤裸的模樣,但她沒有繼續強求。

    她搭上子冉的肩膀,慢慢滑向胸口,隨后便感知到了極為劇烈的起伏,言語的真假,她無法分辨,但呼吸與心跳是絕不會騙人的。

    隨著越來越靠近,隨著肢體的接觸,子冉的身體也越來越熱。

    姬蘅于是俯下身,貼在她的耳側低聲道:“這么冷的天,大王的身體為何如此滾燙?”

    子冉深吸了一口氣,這樣的引誘,沒有人能抵擋得住,她也是。

    她拽著姬蘅的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但她卻沒有采取更進一步的動作。

    盡管心中燃燒的愛欲已到最盛,“我不想要這樣,如果這不是你的情愿。”

    “那你…想要什么?”姬蘅問道。

    “我要你的心。”子冉看著姬蘅的眼睛說道,“從來都是。”

    姬蘅聽后,便抓起子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心口的位置,“同樣的話,也送給你。”

    觸碰到的瞬間,子冉整個人都是麻木的,除了胸口的柔軟,與觸碰時產生的溫度,她還感受到了她的心跳,那般真切的心跳,如在她的掌心當中起舞。

    她的心,此刻就在她的掌中跳動。

    可以觸摸得到的心,又是否真的歸屬呢。

    “不過如此,是嗎?”姬蘅看著子冉,問出了白天放出的話。

    子冉跪在榻上,低下頭失聲痛哭了起來,“抱歉。”姬蘅聽后,眼里生出一絲悔意,于是抬手將她摟進了懷中。

    燕王子冉繼位后的第三年,齊燕爆發了戰爭,燕國經過多年的變法,國力大增,但對上齊國,卻仍然沒有勝算。

    齊國自學宮的設立,與變法以來,便成為了七國中最強的一個國家,尤其是姬如繼位后,重新整頓齊國的內政,勵精圖治,穩固住了正在走下坡路的齊國。

    而齊燕的戰爭,是齊國一早的蓄謀,這些年之所以一直保持和平,并非是趙國從中作祟,而是被南方的楚國所牽制住。

    “現在齊國已經發兵,將軍隊屯于邊境。”子冉將南邊的軍報公布,“現在燕國面臨的選擇有兩個,一是從于齊,割讓燕南全部城池,二是與齊國開戰,勝敗難料。”

    對于齊國的宣戰,燕國朝堂毫不意外,但卻制止不了人心的慌亂,畢竟燕國要對上的,乃是九州的霸主之國。

    “齊國在檄文中寫道,齊相高喆之死…”不愿發動戰爭的文臣忽然提起了前不久齊國發來的討伐檄文。

    “高喆死于燕,已是三年前的事了。”上卿劇昕起身說道,“齊國若真是因為高喆,又怎會在此時發兵。”

    “齊國的發兵緣由,無需去思考,眼下擺在燕國的就只有戰或不戰。”上將軍樂易道,但很明顯,樂易是主戰一派。

    因為子冉推行的變法,便是為了預防今日,與齊趙兩國的戰爭。

    “決不能妥協于齊國,若是選擇割讓城池,那么先前的變法就白費了,而且燕國的實力也會大減,這樣一來,就會完全處于弱勢。”劇昕向子冉分析道,“以齊國的貪心,燕國的退讓,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

    “可我聽說去年,齊王姬如公然向周天子問鼎,欲稱帝號。”怯戰的大臣,害怕如果真的開戰,燕國會就此亡國,于是說出了自己的恐慌,“敢向周王朝的問鼎的諸侯王,自古也沒有幾個。”

    “周王室已經衰微,諸侯王也已不再聽從周天子的號令,齊國的問鼎說明不了什么。”劇昕回道。

    “那為何不是趙國,不是魏國,偏偏是齊國呢。”大臣反駁道。

    “夠了。”戰與不戰,子冉心中早已有決斷,“諸為臣工可還記得,齊國還占著燕國十余座城池呢。”

    “先王臨終前,曾囑咐過寡人。”子冉起身說道,“燕國的疆土,都是先祖用血汗一點一點換取,收復失地,是先王的遺愿,也是寡人之愿。”

    “可是齊強…”

    “未戰先怯,是懦夫之舉。”子冉冷下臉道,“而且,就在齊國下了戰書后不久,趙王向燕國來信。”

    寺人將趙國送來的同盟書端至群臣前,“燕趙同盟,共抗齊國。”

    第066章 合縱滅齊

    ——中宮——

    熱氣從池水中不斷冒出,沒過多久便布滿了整個房間。

    子冉倚坐在池邊的臺階上,一手撐著背靠,“這場戰爭,可是齊國先下的戰書。”

    “齊國在你長兄手中更勝從前,沒有想到那么快就解決了南邊的事。”子冉的話中,充滿了意外,“燕國的準備太倉促了。”

    “但至少我提前做了準備。”子冉說道,“才不至于毫無勝算。”

    “就算是燕趙同盟,也沒有把握嗎?”坐在池中的姬蘅問道。

    “王后希望燕國得勝嗎?”子冉扭過頭看著姬蘅。

    “對于戰爭的勝敗,我不想做任何的言論。”姬蘅回道。

    子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隨后又回過頭,背靠著池子看著天頂哼起了齊國的民歌。

    “阿冉。”

    唱到一半時,便聽見了身后傳來的呼喚,子冉回過頭。

    姬蘅已從池水中坐起,并順勢搭上了子冉的肩綁,攔住了她的脖子,胳膊上的水染濕了子冉的衣襟。

    子冉為眼前這一幕所驚,也為之所誘,于是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欲,讓她急切,愛,卻讓她克制。

    但鼻尖相觸的瞬間,卻使身體里流淌的血液開始翻騰,使整個人都變得滾燙,呼吸逐漸急促。

    也是這一瞬,心中涌起與翻騰的愛意,打破了有所克制,愛與欲交融在了一起。

    子冉騰出一只撐在池沿上的手,摟上姬蘅的腰肢,并吻上了她的雙唇。

    唇齒交纏的氣息,交換的愛意,越發令人著迷,讓她貪婪,加上環繞的霧氣,讓這愛意越來越濃烈,情欲交織,只想要無盡的纏綿,醉生,夢死。

    但就在姬蘅想要去解開子冉的衣物時,這樣的交纏卻又突然停止。

    子冉睜開了眼睛,并制止了姬蘅的動作,但此時她眼中克制愛欲的并非是理智,而是那一絲難以捕捉的恐懼與憂慮。

    “為什么?”姬蘅看著她,她不明白。

    子冉后撤著,“抱歉。”她并沒有解釋緣由,就像那天晚上一樣。

    “我知道了。”姬蘅閉上眼,“你走吧。”

    子冉沒有停留的轉過了身,“齊國。”姬蘅又睜開眼,“我希望你不要趕盡殺絕。”

    “算是我求你。”姬蘅看著子冉的背影又道,她似乎預感到了燕國會勝,并預感到了,齊國的敗亡會非常慘重。

    子冉背對著姬蘅,這是她第二次聽到懇求了,從姬蘅的口中,“戰爭的結局,非寡人能控制。”

    她沒有明確給出姬蘅答復,因為她也不清楚戰爭的結果,因為齊強燕弱,以燕國的局勢,如果敗了,必然會被吞并。

    但是如日中天的齊國,若真要吞并燕國,西南各國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燕王冉三年夏,燕國以上將軍樂易為帥,上卿劇昕為將,集結兵力南下,同時,趙國也將相印交到了樂易的手中,由樂易統領燕趙聯軍,共抗齊國。

    大殿內,謁者將燕趙兩國的帥印,同時交付給了上將軍樂易。

    看著漆盒內擺放的帥印與兵符,樂易屈膝跪了下來。

    “這次與齊國的戰爭,趙國將相印也交給了上將軍,足可見列國對于上將軍能力的認可。”子冉站在地圖前說道,隨后她走到燕南的位置,指著齊國北側的城池,“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現在是背水一戰,燕國的變法,成效就在今日。”

    “上將軍盡管放手去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關前線戰事,全憑上將軍,寡人必會全力支持,燕國就托付給上將軍了。”子冉給了樂易極大的信任與支持。

    樂易接受兵符,叩首道:“臣樂易,絕不負君上所托。”

    “大王,上將軍的次女帶到。”章平踏入殿中說道。

    樂易聽后,驚訝了一番,只見自己的女兒被一名寺人帶進了殿中。

    “臣女樂華,拜見大王。”

    子冉揮了揮手,“燕國的變法剛剛施行時,你救了上卿劇昕,寡人說要賞你,但是一直沒有履行。”

    “上卿是燕國的功臣,臣女作為燕人,當盡自己一份力。”樂華低頭回道。

    “那些虛無的賞賜,寡人知道對你無用。”子冉說道,“如今燕趙齊三國開戰,寡人便想賜你從軍的資格,讓你跟隨父兄一同上戰場。”

    子冉的話剛剛出來,左右的重臣無不大驚失色,但開口阻攔的竟還是樂華的生父,“大王。”

    “小女一介女流…”

    “上將軍。”子冉打斷道,“你難道對自己教導出來的女兒沒有信心嗎?”

    “大王,臣不是這個意思。”樂易拱手道。

    “寡人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子冉說道,“但此次燕齊的戰爭,事關國家的生死存亡,正是用人之際,令愛的才能,薊城百姓有目共睹,怎能因為是女子的身份,就此埋沒。”

    樂易的猶豫,除了女子的身份外,便是安危。

    “上將軍先不要如此著急拒絕,且聽聽令愛之意。”子冉遂又道。

    “臣女出身將門,從小受父兄熏陶,耳濡目染,習得一些本事,如今國家遭受危難,臣女作為燕國的臣民,也想盡自己一份綿薄之力。”樂華說道。

    “只要是能者,凡是有利于戰爭,能使燕國度過難關,又何必在乎,上陣的將軍是什么樣的人呢。”子冉也說道。

    “若這是大王的意思,臣,無異議。”樂易拱手道。

    “此戰,就靠上將軍了。”子冉鄭重托付道。

    “臣,樂易,必不辱使命。”

    子冉揮了揮手,樂易便帶著一眾隨軍的將領退出了大殿。

    很快便有文臣站了出來,擔憂道:“大王,您讓上將軍一家全都上了戰場,薊城沒有家眷…”

    “樂簡將軍的家眷不是還留在薊城嗎。”子冉說道,“況且樂易侍燕多年,立下不少功勞。”

    “越是這種時候,朝中對于武將,就越不能起疑心。”子冉又道,“王祖父晚年對武將的猜忌,致使燕國慘敗,損失慘重,這個教訓還不夠嗎。”

    “如果是上天要亡燕國,那無論寡人做什么都是無用的,但寡人偏偏不信,誰說弱國無法取勝。”

    是年秋,燕趙齊于燕南開戰,然齊國實力強勁,攻勢迅猛,燕趙于首戰中失利。

    一匹快馬踏著黃土飛奔進了薊城,不顧城中秩序,一路疾行。

    “前線緊急軍報。”

    看著前線快馬傳回的戰報,子冉沉默了良久。

    “大王,燕齊的首戰必然會影響士氣與軍心。”幾位重臣憂慮道。

    “聽說已經有臣民開始出逃燕國了。”

    “連南邊的楚國,西邊的魏國都相繼敗給了齊,燕趙兩國就算加起來…也抵不過一個齊國。”

    九州的諸侯國,燕趙位居北方,常年受胡人侵擾,外患不斷,因此國力羸弱。

    子冉站在地圖中間,看著齊國的方向,“就連變法,都沒有辦法扭轉局面嗎。”

    “如果不是變法,此次戰爭恐怕就不止是輸這么簡單了。”大司徒鄒衍說道,“這一戰前線僵持了近兩個月才分出勝負,齊國也并不是完勝的。”

    “可是國力的懸殊總是事實。”子冉說道。

    “雖然有懸殊,但燕趙同盟,若是堅守,可保住燕國不敗。”鄒衍又道。

    “先生知道寡人想要什么的。”子冉道。

    “大王不光想要贏,還想率軍南下。”鄒衍看出了子冉執念,似乎比先王更深。

    “將鎮守的邊軍調往南方,給予前線全部支持,不管他們要什么。”子冉下令道。

    群臣驚愕,紛紛勸阻,但卻無果。

    最后還是大司徒鄒衍開口道:“大王太想要贏了,如此孤注一擲,燕國面臨的結果,便是存與亡。”

    “堅守一定能守住燕國,但是大王若要以舉國之力南下,一旦兵敗,燕國…”鄒衍忽然頓住,“必遭齊趙瓜分。”

    “一定會敗嗎?”子冉問道。

    鄒衍搖頭,“尚未可知,但勝的幾率必然不如敗。”

    “報!”前線再次傳來了消息。

    章平將士卒手中的竹簡轉交到了子冉手中,子冉看過之后,抬頭說道:“上卿劇昕向寡人請求出使魏國。”

    “出使魏國?”群臣議論紛紛。

    子冉看著地圖,齊國位居沿海,北有燕趙,南有楚國,西有魏。

    “先王早年之時,齊國的實力達到頂峰,齊宋之戰,齊國吞并了宋國,疆域擴大了千里,而后出兵伐魏,又占了數座城池,再是楚國,最后也是以齊國的勝利告終。”

    “劇昕的意思,應該是想合縱,以聯合齊國西邊的韓魏與南邊的楚國一同夾擊齊國。”鄒衍分析道。

    “若能盟五國合縱,齊國就算再強大,也無法同時對抗這么多的夾擊。”群臣們似乎看到了希望。

    “合縱若是能成,不但能保下燕國奪回失地…”鄒衍猶豫的看了一眼子冉,“或許還能滅齊。”

    滅齊的話一出,朝堂上瞬間沸騰了起來,燕受齊國欺壓已久,何曾想過能有一日滅齊。

    “大王,請下令吧。”宗室開口勸道,“以我燕國為首,合縱滅齊。”

    第067章 病情惡化

    ——燕王宮——

    是日黃昏

    “阿兄嘗嘗這個。”昭陽公主將自己桌上一碟樣式獨特的點心端到了兄長的桌前,“這可是我親手做的。”

    子冉看著桌前的食物,有些心不在焉,但嘗試過后,還是笑著夸贊了妹妹一番,“不愧是昭陽,手藝越來越好了。”

    “阿兄難得過來,王后那邊沒關系嗎?”昭陽公主問道。

    “晚膳而已。”子冉回道,“現在燕國的情況,不與她見為好。”

    “是因為戰事吧。”昭陽公主看出了姐姐的心事,“阿兄讓樂華姐姐上了戰場,我聽說前線的戰事不太樂觀。”

    “你關心的就只有樂華嗎?”不知道是因為戰事,還是什么別的緣由,子冉忽然變了臉色,整個眼睛也瞬間陰沉了下來。

    昭陽公主錯愕的看著姐姐,她幾乎不曾看到她這個模樣,“昭陽不是這個意思。”

    “難道你心里想的,不是因為樂華嗎?”子冉抬起冷漠的雙眼。

    “我知道前線戰事失利,阿兄面臨著被壓迫的局面,心中定然不好受…”

    子冉忽然舉起手中的陶碗,重重砸在了地上,陶片破碎的巨響打斷了昭陽公主的話。

    昭陽公主被姐姐突如其來的怒火所驚嚇,“兄長?”

    “前線的失利只是一時。”子冉的雙眼已經開始泛紅,怒火燃起。

    明明什么都沒有說,就只是提及了一些已經發生了的事。

    “既然發生了,兄長也采取了補救的措施,為什么…還…”

    “你懂什么!”子冉拍向桌案,“你知道這次的戰爭意味著什么嗎?”

    忽如其來的否定,讓昭陽公主很是生氣,看著像變了一個人,如此陌生的姐姐,她也不再忍讓,“你是燕國的王,做決定的一直都是你,不管別人怎么規勸,你都是固執己見,以為自己是對的,可又害怕面對結果,因為那是你自己選擇出來的,因為你接受不了失敗,接受不了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如果你不希望受到任何人關心,包括我,那我可以收回。”

    子冉聽后,生氣的掀翻了整張桌子,“你再說一遍。”

    “我說錯了嗎?”昭陽公主道,“你自私,虛偽,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替所有人都考慮了,可是你真的,理解過誰,考慮過誰嗎,你從來都是為了自己,你想的,你要的,你愿意的,難道這些不都是你自己的一廂情愿嗎?”

    在言語的刺激之下,子冉內心的怒火爆發,整個人徹底失控,她開始在殿中發瘋,將所有可以挪動的東西一一砸毀。

    最后看向了自己疼愛的妹妹昭陽公主,可是她的內心深處明明一直在告訴自己,她不愿意這樣做,也不想這樣做,她是害怕傷害到她的,但身體卻不受控制的發狂發怒。

    內心深處的意識是清醒的,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做出了違背自己意愿的事。

    眼睜睜看著自己傷害自己在意的人。

    她掐著昭陽公主的脖子,很用力,很用力,“我是你的兄長,是你在這世上僅剩的至親,你的一切都是我賦予的,父親和母親待你的好,都不及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而現在,你為什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被扼制住咽喉的昭陽公主逐漸感受到窒息,她拽著姐姐的手,哭著說道:“正因為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我才不想看到你像母親一樣。”

    子冉內心的聲音一直在勸告自己,她痛苦著,煎熬著,掙扎著,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所做出的一切行為。

    而聽到母親后,她便更加的抓狂與憤怒,手中的力氣也越來越重。

    看著妹妹的臉色逐漸泛白,表情越來越痛苦,子冉的內心開始恐懼,是對失去的恐懼,她想制止自己,可是雙手卻怎么也不聽使喚。

    最后她看到了妹妹發髻上的簪子,在痛苦之中,她想到了一個辦法,求死。

    于是她松開了手,并取下了發髻上簪子。

    隨著簪子銳利的一面從手背刺入,穿透了整個手掌,劇烈的疼痛便將她的失控拉了回來。

    “不!”昭陽公主大驚失色,眼里充滿了惶恐,緊張,還有連心之痛,她扶著因為疼痛而陷入昏迷的姐姐,跪在地上顫抖著手,不敢去觸碰那已鮮血淋漓的手。

    “可是那又怎樣呢。”昭陽公主哭著說道,“昭陽并不在乎啊。”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了子冉的衣襟上。

    昭陽公主痛苦萬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姐姐飽受折磨,眼睜睜看著她的情緒失控,而后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看著她痛苦,看著她掙扎,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

    “姐姐。”

    “你可以把這一切都宣泄出來,我也只是想要幫你,可是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樣的方法,我明明,不想看到你做傷害自己的事。”

    “公主。”直到殿內的打砸聲音停止后,侍女才小心翼翼的探入殿內。

    “御醫還沒有來嗎!”昭陽公主怒道,因為從子冉踏入她的宮室不久,她就察覺出了異常。

    “御醫還在路上,不過,王后來了。”侍女惶恐的回道。

    子冉掌權后,便替昭陽公主在宮外挑選了府邸,但她并沒有搬出王宮,而是留在了這個從小生長的地方,陪伴著她僅剩的親人。

    侍女的話音剛剛落下,姬蘅便踏入了殿中,而后便發現了殿內的狼藉,所有陳設幾乎都被推倒,還有躺在血泊中的“兄”妹二人。

    “嫂嫂。”昭陽公主抬起頭,少見的淚流滿面。

    “我知道。”姬蘅走到二人身前,緩緩蹲下,看著子冉手上的傷口,正在源源不斷的流出鮮血,但流失的速度很緩慢,“你先不要著急。”她鎮定的安撫著昭陽公主,“她只是痛暈過去了。”

    “正好可以為她處理傷口。”姬蘅又道,“幫我把她扶到榻上。”

    “好。”

    “這件事不要外傳。”姬蘅抬起頭,向殿內眾人冷冷提醒道,“就說是大王感染了風寒。”

    “如果讓我知道,此事傳出去了,那么今日這里的人,便一個也別想活。”

    幾個侍女看著王后的背影,嚇得直冒冷汗,“是。”

    半刻鐘后

    姬蘅坐在榻邊,替子冉擦拭著臉上與右手的血漬,一切都準備妥當后,便準備將利器拔出。

    “會不會有危險?”昭陽公主擔憂道。

    “說沒有危險,那是不可能的。”姬蘅檢查了一遍后回道,“但什么都不做,一直拖著,只會更加危險。”

    “御醫到了。”昭陽公主又道。

    “不用。”姬蘅說道,“當然,如果公主不信任我,也可以讓御醫來。”

    “如果是兄長,她會希望是嫂嫂的。”昭陽公主回道。

    姬蘅洗凈雙手,在猶豫了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按住了子冉的手,一手握住簪頭。

    昭陽公主不敢去看,于是轉身背對,但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手背上簪子便已被迅速拔出,手法干凈利落,但也殘忍無比。

    而榻上的人依舊昏迷著,姬蘅沒有片刻猶豫,快速的處理干凈了傷口,并為其止血。

    昭陽公主看著她如此淡定的神色,以及可怕的冷靜,“嫂嫂不害怕嗎?”

    “害怕什么?”姬蘅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說道。

    “疼痛,殘忍。”昭陽公主回道。

    “比起這個,如果面臨的是死亡呢,你會更害怕哪一個?”姬蘅抬頭問道。

    “失去與疼痛,大多人都會選擇疼痛吧,因為失去,會更加的疼痛,而死亡帶來的永失,會使愛人者生不如死。”姬蘅又道,隨后她長呼了一口氣,因為子冉的傷勢總算得到了控制。

    “關于她的這個病情。”姬蘅側抬頭看向昭陽公主,“作為醫者,我想知道一些具體的情況。”

    “是一直都有的。”昭陽公主回道,“但小的時候很少出現,但是也有,可那時根本不知道,母親也還在。”

    “母親不在后,一直是舅舅在照拂,舅舅請來的良醫說是癲狂之癥,每次發病,都需要人強制逼服湯藥。”

    “多喜為癲,多怒為狂。”姬蘅看著子冉,“她的病情在惡化,而你舅舅讓她服用的湯藥,會致人昏迷,以此來控制她的躁動,但其實是無法根治的,還會損害她的身體。”

    “難道沒有辦法徹底治愈嗎?”昭陽公主焦急道。

    姬蘅看著氣色泛白的子冉,“諸躁狂越,皆屬于火,衣被不斂,言語善惡,不避親疏者,此神明之亂也。”

    “既是神明之亂,藥石無醫。”姬蘅又道。

    昭陽公主后退了幾步,隨后走到姐姐的榻前,“那會和母親一樣嗎?”

    “這個我無法保證。”姬蘅說道,“但可以知道的是,你母親的死,與你父親有關,加上這些年我對你兄長的觀察,基本上可以推斷出,至親與至愛,可以影響到病情。”

    “公主留在宮中,也是為了這個吧。”姬蘅又道,“公主才是這個宮中,陪伴她最久的人,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以往確實可以,可是今日…今日…”昭陽公主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樣的情形是第一次出現,“她連我都不記得了。”

    剛入殿時,姬蘅便發現了昭陽公主脖頸上的勒痕,還有子冉手中的簪子也是來自于昭陽公主。

    “時候不早了,公主早些歇息吧,今夜我會照看好她的。”姬蘅說道,“別擔心,明日她若是醒來,我會告知你的。”

    “好,那就有勞嫂嫂了。”

    翌日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天才剛剛亮,而掌心的疼痛,促使子冉提前醒了過來。

    醒來時她便看到了匍匐在榻前的人,除了掌中的劇痛,便是一陣頭昏。

    “你醒了。”察覺到動靜的姬蘅,逐漸醒來,但眼睛有些紅腫,“昨夜昭陽都擔心死了,我去喚她。”她起身說道。

    “不。”

    第068章 滅齊

    子冉從榻上支棱起半個身子,拽著姬蘅的衣角,“不要走。”

    姬蘅回過頭,看著子冉在脆弱之時所展現出來的,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憐憫之心頓生。

    “我不走。”她拉著子冉的手,緩緩蹲下來檢查傷口的情況。

    子冉卻反過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抬頭對視的剎那,氣氛忽然轉變,周圍的一切也都安靜了下來。

    她們能聽到的,就只有呼吸,心跳,能看見的,就只有眼里的彼此。

    相互吸引,相互靠近,這一次,是姬蘅主動吻上了子冉的雙唇,觸碰時的柔軟,與縈繞在鼻尖的氣息,讓她越發著迷,落陷。

    但沒過多久殿門外便傳來了動靜聲,一道熟悉的聲音,將她們的纏綿打斷。

    “王兄。”是昭陽公主的聲音,她站在門外,沒有硬闖,“王嫂。”

    “是昭陽。”子冉道。

    姬蘅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緩緩起身,隨著殿門被推開,果然是昭陽公主端著湯藥正站在門外等候。

    而此時太陽的光照已經爬進了窗內,“公主。”

    “阿兄醒了嗎?”昭陽公主看了一眼內殿問道。

    “剛醒。”姬蘅回道,“正準備要去通知你呢。”

    “我猜著阿兄今早會醒來,就提前去準備了。”昭陽公主回道,“嫂嫂昨夜吩咐的,湯藥我已經熬好了,還有早膳。”

    “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你兄長的。”姬蘅看著昭陽公主為子冉所做的一切,“有一個貼心與關懷她的妹妹,能一直這樣陪著。”

    “嫂嫂應該很好奇,我為什么沒有像母親那樣。”昭陽公主說道,好似在解釋什么,“小時候,一直都是兄長陪在我的身邊,無論發生了什么,醒來總是能看到兄長的身影,幾乎沒有分離過。”

    “不過有一年她去了齊國,說是求學,可我不想她走。”昭陽公主又道,“我便向母親哭鬧,母親一開始是哄著我的,但后來被我弄煩了,再就是,一年后,兄長終于回來了。”

    姬蘅聽后,眼神有所變化,“原來辛夫人的來信,是因為公主。”

    “啊?”昭陽公主顯然并不知道此事。

    “沒什么。”姬蘅搖了搖頭,“你畢竟是她的嫡親妹妹,她選擇你也是應該的。”

    “昭陽不明白,嫂嫂的意思?”昭陽公主敏銳的察覺到了什么,但因為不清楚事件的全部,所以她也不敢隨意揣測。

    姬蘅搖了搖頭,“公主要進去嗎,你阿兄剛起。”

    “嫂嫂在就好了。”昭陽公主搖頭道,“一直都是嫂嫂照顧的兄長,我也能放心。”

    姬蘅便沒有再多說什么,獨自轉身將早膳與湯藥端進了殿內。

    “是昭陽嗎?”子冉問道。

    “嗯。”姬蘅搬來一張小幾,將早膳置于幾上,“先用早膳吧,湯藥還很燙。”

    “好。”子冉端起粟米熬成的粥,吃了兩口后,她將勺子放下,“你不吃嗎?”她問道,因為昭陽送來的早膳有兩份。

    姬蘅看著她,心里似乎在想什么,許久之后才開口說道:“當然要吃,只不過只有一個勺子呢。”

    子冉便將另一碗粥輕輕推到姬蘅身前,并將唯一的勺子放上,“給,我可以不用勺子。”她笑瞇瞇的說道,隨后便捧起了碗。

    “或許…”從殿外回來看著子冉,姬蘅的心底涌現出了從前未曾有過的念頭。

    子冉手中的碗剛放下,含入口中的粥,還未進行吞咽,便被姬蘅拉了過去。

    她瞪著雙眼,對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些錯愕,但隨之而來的是享受與迷戀,被侵占,被掠奪。

    口中的食物并沒有通過食道入腹,而是被另一人通過蠻橫的方式,像掠奪一樣,一點一點的索取,直至干凈,直至只剩柔軟與纏繞的雙舌,彼此糾纏著不愿分離,彼此交換著粘稠的液體。

    良久后,她們在急促的呼吸聲中漸漸停止,子冉粗喘著氣,身體有些虛弱。

    “該喝藥了。”姬蘅捧著藥送到子冉的跟前。

    “我的手不太方便,阿蘅不喂我嗎?”子冉抬起頭可憐巴巴的問道。

    姬蘅便騰出一只手想去拿勺子,子冉伸出手將她制止,“我不要這樣喝,藥很苦的。”

    “難道這藥會因為我,變得不苦了嗎。”姬蘅說道。

    “但你嘴中是甜的。”子冉說道,“就像剛剛那樣,我嘗過了。”

    “…”

    “大王這是不想自己獨自一人吃苦罷,還要拉上臣妾嗎。”姬蘅說道。

    “可以嗎?”子冉跪坐在榻上,略顯乖巧。

    姬蘅看著她的眼神,“你知道,有的時候看著你,其實…”

    “很難拒絕啊。”

    “你不知道我內心的掙扎。”

    一邊說著,姬蘅一邊縱容著子冉,低頭飲下了半碗湯藥。

    子冉看著她的動作,呼吸越來越沉,越來越急促,她深吸了一口氣,“但總要有結果,不是嗎。”而后便向她靠近,再一次擁吻。

    原本苦澀的湯藥,入口后便成為了她迫切想要索取的,但隨著位置的變動,藥汁從嘴角溢出,緩緩流下白皙的脖頸。

    子冉便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覆上她的脖頸,而后輕輕摩挲著,用拇指將粘稠的汁液擦拭干凈。

    從癡纏的擁吻中退出,子冉的手也從她的脖頸緩緩向上挪至嘴角,繼續替她擦拭著。

    就在拇指因擦拭而觸碰到唇邊時,卻忽然被咬住,力道很輕,但卻使子冉心中的□□越來越盛。

    她順著拖起了姬蘅的下顎,并不斷的吞咽著,適才湯藥的苦澀也已變成了最難以忘卻的,并引誘著她,越來越想要靠近,越來越迫切靠近。

    子冉緩緩低下頭,湊到了姬蘅的耳側,而她想要的,不僅僅只是靠近。

    柔軟的雙唇,觸碰到了姬蘅的耳畔,隨后便輕輕咬上了她的耳垂。

    隨著靠近而呼吸越來越沉重的姬蘅,只覺得心中一陣酥麻,無法澆滅的欲望之火,正在燃燒她的身體,吞噬她的靈魂。

    口中咬住手指的力道便也情不自禁的加大了些許,還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聲與喘息。

    而這樣的反應,也促長了子冉心中□□的燃燒,她將手從口她口中拿出,摟向了她的腰肢,并解開了她的上衣。

    子冉吻向她的脖頸,并輕咬著,舔舐著她的鎖骨,而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與味道,也在引誘她。

    濃烈的愛欲交織在一起,再也沒有了理智,也讓她們短暫的忘記了所有來自身外的煩憂,與愛中所產生的怖。

    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而徹底擁有彼此,便驅散了對失去的恐懼,至少此時此刻,她們是歡愉的。

    燕王冉三年冬,就在齊國進攻燕國時,燕、趙、魏、韓、楚達成五國同盟,并由燕國上將軍樂易為帥,共擊齊國。

    面對五個諸侯國的同盟,聯軍齊聚,齊國震驚不已,遂從燕國撤兵,想要求和,但卻遭到了拒絕。

    次年春,燕國上將軍樂易奉命率五國聯軍攻打齊國,齊王姬如聞訊,于是親率齊國的主力大軍迎戰于濟水。

    面對五國聯軍,齊國大敗,城池盡失,齊王如遂率殘軍逃回齊國都城臨淄,燕國趁機收回了被齊國占領的城池。

    捷報很快就傳回了薊城,此戰終于揚眉吐氣,一雪前恥,燕國上下一片歡呼。

    ——燕王宮——

    “前線捷報,上將軍樂易率燕、趙、魏、韓、楚五國聯軍于齊國濟水與齊國大軍交戰,大勝。”章平將前線的捷報呈上,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喜悅。

    子冉見后,也是心情大好,“這下,燕國多年的怨氣終于可得解了。”

    “快將這捷報送去王陵。”子冉吩咐道。

    “是。”

    “等到冬天的時候,寡人定要祭祀先祖,并將此事告之。”子冉又說道,隨后又拿起另外一份軍報。

    這是劇昕所呈上來的,關于戰功的奏報,“寡人就知道,樂華非池中之物,若困于內宅,當真是埋沒了她的能力。”

    “其實薊城人人都知道樂華女公子之才,先王當年為諸將設宴,樂華女公子一騎絕塵,驚嘆了軍中多少人。”章平說道,“就連小人都還記得,更何況那些飽讀詩書之人。”

    “但誰又在意呢。”章平說道,“不過幸運的是,她遇見了大王您。”

    “她缺的不是能夠發現她才華之人,”子冉接著章平的話說道,“而是這世間欠缺女子的公道。”

    “大王,前線來報。”謁者踏入殿內。

    前線再次傳回了軍報,章平走下臺階從謁者手中接過,“大王。”

    子冉打開后,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聯軍于濟水取得大勝后,其余四國便紛紛撤兵了。”

    “齊國的主力已經潰散,此時撤兵?”章平抬起眼。

    “看來諸侯王只是想維持現在的局面,將失去的土地拿回,而不是真的想要滅齊。”子冉說道。

    隨后起身走到了地圖前,開始猶豫了起來,“上將軍樂易主張率軍繼續南下,一舉滅齊,但是上卿劇昕卻憂慮聯軍已散,若僅憑燕軍獨自,恐難以完成。”

    “這二人發生了分歧,所以向寡人請意呢。”子冉又道。

    “樂易與劇昕,是大王的左膀右臂,他們的能力,恐怕沒有人比大王更清楚。”章平拱手回道。

    “上卿劇昕雖也是武將,但終究是文人出身,不過謹慎一些總是不會出差錯的。”子冉說道,“但機會只有一次啊。”

    子冉走向齊國的版圖,隨后踩在了臨淄城的位置上,“寡人,絕不會錯失。”

    第069章 滅齊(中)

    ——燕王宮——

    “其它諸侯王都已撤兵,其意思明了,他們都只是想要擊敗齊國,一雪前恥,而不是真的想要消滅掉這個國家。”大司徒鄒衍看出來了,子冉心中的恨意,已經遠遠大于了對國家長遠發展的考慮,這是一種執念,“齊國可是在周王朝建立時便已同存的大國,如果滅了齊國,九州的動蕩,可就真的要無休無止了。”

    “老臣想,劇昕上卿一定是預見了滅齊之后,會給燕國帶來怎樣的代價,于是才與上將軍發生爭執,想要規勸。”鄒衍又道。

    “那又如何。”子冉在對齊國的戰事上,顯然已經變得極為固執,并不計后果與代價,“齊國欺凌周遭時,可曾想過有今日。”

    “這樣的機會,百年難遇,如若這次我放過了齊國。”子冉深深皺著眉頭,“將來齊國必定會報此仇。”

    “大王,齊國無論如何都滅不了燕國的。”鄒衍繼續勸道,“但是燕滅齊,以弱國滅強國,定然會遭六國的忌憚。”

    “劇昕沒有挑明,因為他入燕的時間并不長久,不敢觸怒您,但是老臣自先王起就侍奉于燕,雖非燕人,卻早已視燕國為家。”

    “大王為何,如此執念呢?”

    “先生不是會推演嗎。”子冉看著鄒衍說道,“不妨算一算寡人,究竟是為何。”

    自子冉執政以來,起初只是稍顯固執,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剛愎自用,但有時又能聽進去規勸,但性情不定,難以捉摸與猜透。

    鄒衍猜測的是與病情有關,但他沒有直言,“窺探天機,是要以壽命作為代價的。”

    “大司徒也愛惜自己的壽命嗎?”子冉看著滿頭白發的鄒衍。

    鄒衍看著跪坐在臺上的君王,眼里早已沒有了當年對老師的敬畏,現在的燕王,只剩下了冷漠與自私。

    “困在過往當中,只會永遠的痛苦。”鄒衍不忍子冉繼續陷落,“心魔,會永遠的拖累你,讓你墮入苦海。”

    “你們現在當然可以說出這些話來,因為我可以左右時局了,因為你們害怕了,可當時的我不能,所以也沒有人在意,”鄒衍的話似乎惹怒了子冉,“但那是我曾遭受的,因為回不去,就要理所當然的忘掉嗎。”

    “大王。”鄒衍近前一步。

    “大司徒老了。”卻被子冉的冷漠逼退,“應該回去好好頤養天年才是。”

    燕王冉四年,仲夏,燕國上將軍樂易奉燕王之命,率燕國主力軍攻打齊國都城——臨淄。

    ——中宮——

    “走啊,磨蹭什么呢。”送完膳食后,內官訓斥著手底下的寺人。

    誰知他不但沒有聽從,還突然沖入內殿,“王后!”

    此舉將一眾內官嚇壞,這里是中宮,王后的居所,“攔住他!”

    眾人同時上前將寺人壓住,那寺人眼看著就要闖入內殿,遂不甘的大喊道:“公主。”

    “我就知道你不安分,等回去,我定要打死你。”內臣命人將寺人強行拖離。

    但動靜聲已經驚動了宮殿的主人,“怎么回事?”

    姬蘅帶著侍女踏出內殿,內臣驚慌失措的上前,“奴才不懂事,沖撞了王后,還請王后恕罪。”

    “公主,我是齊國人,是大王派我來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說。”寺人見到姬蘅,便大喊道。

    但卻迎來了重重的耳光,聽到齊國,內臣驚恐不已,于是迅速阻止。

    “讓他說!”姬蘅皺眉道。

    “王后,此子胡言亂語…”如今是齊燕交戰之際,害怕惹禍上身的內臣向姬蘅說道。

    “還要吾提醒第二遍嗎?”姬蘅瞬間冷下雙眼。

    內臣心驚,他深知王后雖然是齊女,但卻十分受寵,于是只得命人松開了寺人。

    寺人慌忙爬到姬蘅的跟前,為了入宮,為了見到姬蘅,他用盡了一切辦法,“小人是齊國士卒,亦是齊王的親信,是大王差我來見您的,公主。”

    “去年齊燕開戰,燕國聯合趙魏韓楚四國,共同攻打齊國,齊國不敵,于是求和退讓,但燕國不允。”

    “大王率齊國全部主力迎戰于濟水,慘遭聯軍夾擊,大敗。”

    “于是再次求和,并以割讓城池為條件,其他四國皆已應允,并相繼撤兵,唯獨燕國不肯。”

    “大王多次派人向公主去信,卻都被燕王冉所攔截,齊國的消息送不到公主手中,小人這才…”寺人委屈的大哭道,“想到了此法。”

    齊燕的戰事,姬蘅并非不知情,也預料到了結果,聯軍的事也聽得了一些風聲,但她清楚諸國的形勢。

    九州列國,各個心懷鬼胎,齊國一旦被滅,局勢只會更加糟糕,而聯軍的目的,只不過是想收回失地,打壓齊國的銳氣罷了。

    “你是說,燕國收回了曾經被齊國侵占的城池后,并沒有像其他諸侯國一樣撤兵?”姬蘅問道。

    “是的公主。”寺人擦干淚水說道,“燕王冉,似乎下定了決心要滅齊。”

    滅齊二字,如同鋒利的寶劍直直刺進了姬蘅的心臟,齊國會敗,她并不意外,但齊國的滅亡,是她不曾想到的。

    因為以燕國的勢力,不可能獨自吞得下齊國,即便吞下了,之后要付出的代價,也是難以預料的。

    燕國貧弱,卻能立足,很大一個原因是有齊國在中間做屏障。

    “小人前不久接到消息,燕國的軍隊,現在已經逼近臨淄城下。”寺人苦苦哀求的說道,似乎把姬蘅當做了挽救齊國的唯一希望,“大王知道燕王在年少之時就喜歡公主,也知道燕王會隱瞞此事,所以小人才想到了這個法子,潛入燕王宮中。”

    “請公主救救齊國吧。”寺人連連叩首,“那是齊人的故土,如果臨淄城破,多少齊人將無家可歸。”

    面對著哀求,姬蘅心中五味雜陳,有對故國的不舍,但更多的是無奈,“長兄未免也太天真了,兩國之戰,內宮妃嬪如何能夠左右。”

    “燕王對于齊國的決心,你們不是也看到了嗎,就連傳遞消息都這樣的困難,你們覺得,我又能如何?”姬蘅又道。

    “可是除了您,沒有人可以救齊國了。”寺人抬頭道,他的額頭已經磕破,“即使希望渺茫,小人也想嘗試一下,大王知道,公主的心里,是有齊國的。”

    “先王對公主的虧欠,大王一直想要彌補。”寺人又道。

    “生在王室,從來都是身不由己,沒有誰虧欠誰。”姬蘅說道。

    就在寺人向姬蘅陳情時,內臣已偷偷派人前往外朝告知燕王。

    ——燕王宮——

    “大王。”章平走到殿內,至子冉身側,俯身將中宮傳來的消息轉告。

    “齊王派來的人?”子冉停了手中正在忙的事。

    “通過變成閹人混進了王宮之中,不過一直到今天才有機會見到王后。”章平說道。

    “齊王還真是煞費苦心。”子冉說道,“但此刻燕國的大軍已經到了臨淄城下。”

    “王后會來嗎?”章平疑惑道。

    “什么?”子冉問道。

    “懇求大王。”章平回道。

    子冉抬起眼看著章平,就在她要張口時,門外值守的謁者走了進來。

    “啟稟大王,王后求見。”謁者奏道。

    答案,很顯然,子冉輕閉雙眼,“她的冷漠,其實只是表面。”

    子冉揮了揮手,便繼續拿起了案上的竹簡。

    片刻后,謁者退出,王后姬蘅走進了殿中。

    章平向子冉弓腰,又朝姬蘅行了禮,“小人告退。”

    “燕國這一戰,非打不可嗎?”姬蘅走到桌前問道。

    “你知道的,是齊國先挑起的戰爭。”子冉一邊看著書一邊回道,“因為打不過而撤退,因為打不過而求和,這是否為時已晚呢?”

    “倘若換過來,今日輸的是燕國,有誰會替燕國勸誡齊王呢。”子冉又道。

    “但是滅齊對于燕國而言,并非全是利處。”姬蘅語氣平和的說道,“反而是不利居多,當然提出這種話,我也有我私心。”

    “大司徒鄒衍與上卿劇昕已經提醒過寡人了。”但是子冉似乎不肯退讓絲毫,“但現在已經兵臨城下,就算我現在立刻下令,等傳到臨淄,最少需要十日,已經晚了。”

    “滅了齊國之后呢?”姬蘅皺起眉頭,心里已經十分不悅,“大王的打算是什么。”

    “這是前朝的政事。”子冉看著手中的書,冷漠的說道,“王后不應該過問。”

    姬蘅看著已經和從前判若兩人的子冉。

    “而且此戰諸侯國都已經撤并,只剩下燕齊兩國,齊強燕弱,勝負還不一定呢。”子冉又道,“王后是不信任自己的國家嗎。”

    “你問我希望哪一國贏,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答案,”姬蘅看著子冉,眼神冰冷,“我不希望燕國贏。”

    “燕國才是你的家。”

    第070章 滅齊(下)

    啪!——子冉拍案起身,眼里充滿了怒火,“你既已嫁入燕國,又成為了寡人的王后,便不再是齊國的人。”

    “我先是你的嫡母,而后才成為你的王后。”

    “但齊國才是我的家,從始至終,我就沒有將燕國當做家。”姬蘅瞪著子冉回道,這一刻,她眼里的人,只是燕國的王,“你可以用權力困住我的人,但你困不住我的心。 ”

    “因為,我從來就沒有真正信任過你!”姬蘅繼續昂首說道,“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廂情愿,從你第二次踏入齊國,用那樣的態度逼迫,我就知道,我們回不到過去了,永遠。”

    姬蘅的話,激怒了子冉,尤其是最后一句,深深的刺痛了子冉的心,她瞪著充血的雙目,一把拽過姬蘅的手腕。

    隨后又揮手將桌上堆滿的公文與書簡全部推下了桌。

    之后便將姬蘅用力拽到了桌前,似乎又想逼迫于她。

    一眾近侍聽見殿內的響動,急忙入內,然而卻看到了這樣欺凌的一幕,紛紛傻了眼。

    “滾出去!”子冉怒斥道。

    君王的怒火嚇住了眾人,在章平的帶領下她們匆匆撤離,并嚴守住了殿門。

    面對強迫,滿身傲骨的姬蘅當然不肯屈從,她極力反抗,拼命掙脫。

    但是子冉的力氣,在今日卻出奇的大,許是憤怒之下,人的潛能被最大激發,幾乎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子冉將她緊緊壓在了案上,不顧她是否會感到疼痛與屈辱。

    “誰說一定要回到過去,誰說需要你的信任,誰說一定要得到你的心,即使沒有你的心,那又如何。”子冉的語氣很急湊,這是因憤怒所致。

    這與姬蘅從前認識的子冉,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如今的子冉,蠻橫,霸道,專制,不講理。

    “只要得到你就夠了。”子冉滿臉的憎惡,眼里也沒有了曾經的那種愛意,并將她的衣物用力扯開,不顧她的感受,強吻了上去。

    但隨著口中傳來一陣劇痛,子冉被迫與之分離,但就是這松懈的片刻,讓姬蘅迎來了反擊。

    她從桌上起身,但是沒有逃離,而是重重扇了子冉一巴掌。

    啪!——

    二人的口中都溢出了鮮血,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在鼻尖彌漫開來,姬蘅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并將敞開的衣物重新裹好。

    而除了挨了一巴掌外,子冉還姬蘅還咬破了舌尖,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醒了過來,但心中的燥怒卻仍然未消散。

    “你瘋夠了嗎!”姬蘅怒斥道,“我原以為,在你母親的教導下,你會和你的父親有所不同,是我想錯了,你和那些人,并沒有什么不一樣,而你…”

    姬蘅看著子冉,眼里泛著血紅,憎惡道:“要更加的虛偽!”說罷她便離開了宮殿。

    出殿時,左右偷聽的宮人及寺人,嚇得低著頭往后縮了幾步,“王后。”

    姬蘅沒有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是今日似乎比之前更加的冷了,就連眼神里都帶著殺氣,清冷至極。

    而殿內,則是傳來了一陣巨響,子冉在姬蘅離去后,將身前的桌子一腳踹翻,隨后癱坐在了地上。

    片刻后,章平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子冉,“王。”

    子冉心情極差,就在她要爆發時,章平連忙奏出要事,“前線捷報。”

    “臨淄城一戰,首戰告捷。”章平低著腦袋,將軍報呈上。

    前線的勝利,稍微給了子冉些許的安撫,但她卻沒有去看軍報,只是坐在地上,完全躺了下去。

    “上將軍問,奪城之后,該當如何。”章平于是輕聲問道。

    “殺!”

    ——齊國·臨淄——

    燕王冉四年,夏末,燕國大軍一路勢如破竹,逼進臨淄城下,自知大勢已去的齊王姬如,于是向燕國遞上了降書。

    “齊國愿意歸降燕國,愿將濟水以北的所有土地都割讓給燕國,并向燕國稱臣納貢。”在燕國的中軍大帳內,使者奉上了齊王親自寫的降書。

    但齊國的投降卻遭到了主帥樂易的拒絕,使者大驚,因為這在他看來,齊國這樣的退讓,能讓燕國得到最大的利益,并且不會受其他諸侯國所要挾,這是燕國所不能拒絕的條件,但是燕國卻拒絕了,“難道將軍執意要進軍滅齊嗎?”

    “有和不可?”樂易居高臨下的說道,“現在的齊國,不過是茍延殘喘。”

    “那也不是你燕國一國可以吞并的。”使者強硬道,“今日燕國的軍隊若是踏入臨淄,來日便會成為列國之敵對。”

    “齊國幅員遼闊,你燕國妄想吞并全部,必要付出群起而攻之的亡國代價。”使者恐嚇道。

    樂易聽后哈哈大笑,“燕國會不會亡,我們并不知曉,但是齊國,”他瞪著鷹眼,“今日一定會亡。”

    “燕國今日若對齊國趕盡殺絕,來日定會自食惡果。”使者罵道。

    “齊國攻打燕國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今日嗎?”樂易冷下臉道,“齊國的出兵,難道不是為了吞并,燕國今日敢這樣做,便早已有應付列國的方法。”

    “齊國無需再多言。”樂易揮手。

    使者聽后,破口大罵,“燕國肖小,若非是聯軍,又怎能如此順利,爾一小國,還妄想南下稱霸嗎,簡直是癡人說夢…”

    樂易揮了揮手,便有士卒入帳將使者帶走,但并沒有放他離開軍營。

    片刻后,帳外傳來了一聲慘叫,聽到消息的上卿劇昕匆匆趕了過來,看著帳前旗幟下的鮮血,他沖入帳內怒道:“上將軍!”

    “你怎能斬了來使?”劇昕質問道。

    “齊國將滅,一個使臣而已。”樂易毫不在意的說道。

    “我聽說齊國遞交了降書,要把濟水以北的城池都割讓給燕國。”劇昕問道。

    “是。”樂易回道,“但那又如何,我是燕國的臣子,我只聽從我的王。”

    “如果王的指令是錯誤的呢。”劇昕說道,“作為臣子,我們不但要聽從君王的命令,還肩負規勸的職責。”

    “燕齊兩國的戰爭,對于燕國而言,趕盡殺絕一定是弊大于利的,這會給國家帶來滅頂之災。”劇昕說道,“我們逼近臨淄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齊國北方的土地嗎。”

    “諸侯國為什么撤兵,上將軍不會不清楚。”劇昕繼續說道。

    “我只知道,我的王下了殺令。”樂易似乎沒有聽進去劇昕的話,又或者,他本就知道這些,“其余的,我不管,也不想管。”

    “為什么?”劇昕十分不理解樂易的作為,“你明明都知道。”

    “既然連我這個武人都知道的道理,上卿覺得,王會不知道嗎?”樂易用了一個反問來提醒劇昕。

    劇昕突然愣住,“王對于齊國?”

    “上將軍,末將聽說齊王派人來投降了…”受到子冉重用與提拔的將軍范梁走進了帳內,“這是怎么了?”卻發現帳中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對勁。

    但范梁沒有多想,一心只想滅齊,“上將軍可不能答應齊國,齊人奸詐狡猾,現在齊國的局勢已經不可能逆轉了,他們的生死,就握在咱們手中呢。”

    范梁是土生土長的燕人,祖祖輩輩都在燕國,對齊國十分痛恨,“百年來,燕國一直飽受齊國的欺凌,這樣的機會,決不能錯過。”

    除了范梁之外,其他一些燕將也都支持樂易的做法,“上卿現在明白了嗎?”

    “齊燕的仇,已無法用土地來解決了。”樂易道。

    “可是作為上位者,需要擯棄這些東西,為國家的長遠作憂慮和打算才是。”劇昕說道,“意氣用事,只會讓國家走向衰亡。”

    “作為臣子,食君俸祿,我們不僅要忠誠,還應該要替君王考慮周全。”劇昕又道。

    “上卿是謀士,深謀遠慮,對王也忠貞不二,但是吾,”樂易走到沙盤前,將燕國的旗幟,插到了臨淄城上,“不想再犯第二次錯誤。”

    “什么意思?”劇昕沒有聽明白樂易的最后一句話。

    但是樂易并沒有給出解釋,只是說道:“我不在乎燕國。”

    “甚至可以拿燕國,救我的王。”

    劇昕愣看著樂易,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難道朝中的傳聞,是真的?”他后退了幾步,“怪不得…這些年王的性格越來越極端,和我剛認識王的時候,完全不同。”

    “這就是父親的私心嗎?”因軍功而升任副將的樂華踏入帳中,“為了辛氏夫人。”

    “將一個本不該執掌國家的人推上王位。”盡管受子冉恩惠,得以以女子之身實現抱負,施展才華,但她并沒有因此而動搖內心,依舊堅持著自己最初的看法。

    樂易看著比自己的兒子更加出色的女兒,“王位,從來都不是能者居之。”

    樂華深知父親已下定決心,再無更改的可能,“父親,當年沒能救得了辛夫人,并非是您的原因,就像現在。”

    “當初您救不了,難道現在就能了嗎。”

    是年秋,前線捷報頻傳,子冉大喜,于是設宴群臣與宗室。

    ——中宮——

    章平踏入了中宮,因為爭執過后,子冉便搬離了此地,所以中宮變得異常清冷。

    “王后。”章平站在殿階下。

    “什么事?”出來問話的是青荷,對于燕王身邊的人,她不再有好臉色。

    “宮中今夜設宴,大王特意吩咐小人前來通知王后,請王后務必前往赴宴。”章平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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