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昏黃，像融化的奶酪般黏膩地涂抹在潮濕的柏油路上。
狹小的帳篷內，何誠和璐璐相對而坐，氣氛尷尬得像凝固的空氣。
“我說...”何誠抓了抓頭發“要不我感覺還是去找旅店吧。”
璐璐瘋狂搖頭，小手啪地拍在地上。
“不行！絕對不行！萬一我半夜被綁架了怎么辦？”
“你是多受歡迎？”
“誰知道呢？”璐璐驕傲地挺了挺并不明顯的胸脯。
“說不定今晚就有邪教徒潛伏在帳篷外，想要把我拐去獻祭呢？”
“行吧行吧，你開心就好。”他懶洋洋地妥協。
“要睡一起就睡一起吧，我無所謂。”
他努力不去看璐璐，更準確地說，是努力不去看她因為害羞而變得通紅的臉頰和慌亂的眼神。
“那，那個...”
璐璐一本正經道。
“雖然我們共用被子，但！必須放枕頭當作邊界！”
“可以。”
何誠打了個哈欠，懶得再跟她爭論，直接倒頭就睡。
帳篷外冷風呼嘯，他漸漸墜入混沌的睡眠邊緣。
—直到冷空氣突然灌進來，何誠下意識地蜷縮了下手指。
結果指尖碰到了璐璐的后背，正好戳在她的蝴蝶骨上。
“呀——！”
璐璐猛地一縮，瞬間炸毛，手忙腳亂之間，直接把水杯踢翻了。
“何、何誠先生！你干嘛！”
何誠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冰涼的液體便從胸前蔓延開來。
水杯里的涼水，精準地潑在了他的襯衫上。
“什么干嘛...你不要大驚小怪啊...”
璐璐裹著被子后退：“色色色，你個大色鬼！趁黑偷襲我!！"
“我這么困怎么可能偷襲你啊...”
“我明明有感覺到...”
何誠舉起滴水的衣角：“比起這個...能借我件干衣服嗎？”
璐璐看著他濕透的衣服，瞬間露出了愧疚表情：“嗚...對不起。”
“算了。”
何誠嘆了口氣，隨手拽了拽衣服上的水漬。
“這下睡不成了，濕衣服貼在身上，冷得要死。”
璐璐咬著嘴唇，似乎在認真思考著什么。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絕妙的主意，眼睛一亮，臉認真地看著他。
“要不...我當你的被子吧？”
“啥？”
璐璐小臉微紅，但語氣依舊理直氣壯：“就是...就是那種！動物冬眠的時候會抱在一起取暖的那種！”
“其實...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可是，這對嗎？”
“何誠先生，我現在是你臨時的被褥。”
璐璐突然貼近何誠。
“等等，你要干什么？”
何誠往后一縮，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各種不太和諧的畫面。
然而，璐璐并沒有何誠想象的撲過來，只是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輕輕蓋在了何誠的肩上。
“我們可以背靠背貼在一起，這樣就不冷了。”
何誠頓時僵住：“這樣也行吧...”
原本有著枕頭距離的兩人，在這件小小的外套覆蓋下，忽然變得過分親近。
帳篷里的空氣都變得微妙起來。
何誠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別開視線，努力忽略這種奇怪的氛圍。
璐璐也因為害羞而沒了睡意，反而和何誠聊了起來。
“能量守恒定律，你暖和我才能身體發熱。”
何誠臉紅打趣：“是啊，你后背跟暖寶寶似的...”
“要收費的，每小時一塊餅干！”
“你還是想想怎么別再踢翻水杯吧。”
靜了幾秒后，璐璐忽然輕輕地說：“何誠先生，今天謝謝你哦。”
“沒事，這都是我的職責所在，畢竟你不是雇傭我了嘛？”
“真的很感謝你，何誠先生，我的粉絲們也很感謝你。”
何誠受到驚嚇。
“等等，這事你粉絲知道？”
“當然呀。”璐璐理所當然地點頭，“我建立的網站里可以留言，我一般都會公開解決過程，這樣更透明，也更能震懾那些壞人。”
何誠警覺：“你不會..把我身份曝光了吧？”
璐璐噗嗤笑了出來。
“當然不會！我又不是笨蛋！”
笨？作為叱咤風云的網絡判官，誰敢說你笨？怕不是嫌命長。
何誠松了口氣，順口問道：“話說...你的網絡判官粉絲，和你主播粉絲，是同一批人嗎？”
聽到這個問題，璐璐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何誠先生，這怎么可能嘛！”
她繼續說道。
“喜歡我主播身份的，都是想看我可愛的蘿莉形象的。”璐璐背靠著何誠說著。
“而關注我網絡判官身份的，都是喜歡看懲惡揚善，規制社會的。”
她頓了頓，撅起小嘴，語氣幽怨。
“甚至，還有很多人以為我是男的。”
“還挺厲害的...能做到這一步，”
“當然了，為了粉絲，為了這個世界！”
“想不到你...居然有這種大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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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誠的語氣里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嘲諷，但這嘲諷更多是在針對他自己。
他隱藏在黑暗中，用謊言和利用編織著復仇的網，而她卻站在陽光下，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心中的正義。
這種鮮明的對比，讓他內心的陰暗更加翻涌。
璐璐笑了笑，眼神清澈。
“我只是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一點。”
何誠突然想到什么，問道。
“話說，你的網絡基督教不是有個什么匿名懺悔彈幕墻嗎？”
“嗯？”璐璐歪著腦袋。
“就是那種，公開處刑自己做過什么羞恥事的...要是有人做了壞事，你會不會直接根據彈幕內容，執行你的網絡神罰？”
璐璐的小臉瞬間僵住，沒有說話。
見璐璐沉默，何誠瞇了瞇眼，緩緩吐出：“你該不會是...釣魚執法？”
璐璐：“......”
“怎么不回答我？睡了？還是被我說中了...該不會你真的對粉絲...”
下一秒，璐璐猛地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嬌聲抗議：“嗚嗚嗚，睡覺了睡覺了！我什么都聽不見——”
“演技拙劣。”
帳篷里陷入了一陣安靜。
風聲依舊呼嘯，外套下共享的溫暖悄然擴散開來。
清晨，一縷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鉆了進來，帶著清冷的樹香和少女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
何誠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剛睜眼，發現自己的手臂被璐璐緊緊抱在懷里，儼然成了她的專屬抱枕。
說好的背靠背呢？！
他滿臉無奈地看著睡得香甜的璐璐，她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夢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甚至還小聲嘟囔著：“嗚嗚嗚...不可以偷吃我的圣餐...”
“說夢話嘛...感覺...”
何誠嘴角微微抽搐，輕輕地把手抽回來。
他正打算坐起身，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里有人住？是誰的帳篷？”
一個略顯威嚴的聲音響起。
“身份證檢查。”
下一秒，帳篷的拉鏈被拉開了一道縫隙，外面站著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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