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大結局(一)
在黑暗中,似乎有著什么東西的呼吸聲。
有個有個淡淡的光點出現在了蕭霽的眼前,是綠色的,像是某種生物的眼睛。
蕭霽打開了手電筒。
整個房間都被照亮,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和上面那些寬敞的樓層相比,這里幾乎窄小得過分。
但是它的高度卻很高,幾乎有著普通的樓層兩個那樣高。
蕭霽落在這個房間里面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的腳下是踩到了什么東西。
在打開手電筒之后,蕭霽看到無數的電纜線從他的腳下延伸了出去,黑色的電纜線就像是黑色的蟒蛇一樣將地面覆蓋得嚴嚴實實,就連一絲地面都沒有露出來。
這些電纜相互糾纏,但是卻都連接在了一個圓形的光球上。
在房間的中央有著一個十字架,或者說是一個被電線所纏繞滿了的十字架。
在十字架上綁著一個有著一頭白色頭發的小男孩,他全身幾乎裸露在外的皮膚全都被金屬線纏繞。
這些電纜的作用就是從他的身上取電。
這才是基地能夠這么多年來都長盛不衰,而且還有能力和外面的那些異種對抗的原因。
在之前的時候,蕭霽就懷疑過,因為在這樣一個小的基地中,是很難實現自給自足的。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發電,不管是火力發電還是水力發電,基地所在的位置似乎都不滿足。
但是這個被困在異種收容所最深層的小男孩卻是給了蕭霽一個答案。
原來整個基地的電力供應,都是從他的身上來的。
在小男孩的身上,已經被那些金屬絲束縛得變形,有很多金屬絲線深深地陷入到了他的皮膚里面。并且在他的身上還被粘貼著很多標簽。
他就像是一架機器一樣任人擺布,被看成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但是卻不是一個人。
并且蕭霽一看見他的白發,就想起了在現實世界中的重白。
重白,在現實里失蹤了……
但是這個小孩子的樣子,卻和重白有著七八分相似,蕭霽覺得如果重白小時候的臉,可能就是和這個小孩子的模樣一模一樣吧。
并且蕭霽還回想起了在他參加的那一場深度夢魘游戲中看見的那個小男孩,似乎也是這樣的小男孩……
【主線任務:找到【審判者】已完成!】
這個時候主線任務完成的提示音卻已經傳了出來。
這個看起來無比柔軟的小男孩,居然真的就是【審判者】?
同時,主線任務更新了一次。
【更新主線任務:【抉擇】,是救贖還是毀滅,做出你的選擇!
這個主線任務的講解同樣不明不白的。
蕭霽卻不再在意這些,他伸出手去,用罪刀將束縛在小男孩身上的那些金屬絲線全部割斷。
他很注意,不讓罪刀的刀鋒去傷害到小男孩。
但是這些金屬絲線卻已經和小男孩的肌肉融合到了一起,無法分離。
如果想要徹底地將這些絲線從男孩的身上扯下來,就要將他整個都切成無數小份。
男孩在這樣的疼痛下,也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和重白一樣,都有著一雙兔子一樣的,無害的,無辜的濕漉漉的眼神。
“哥哥。”
在看見蕭霽之后,重白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盡管蕭霽的臉上此時正帶著扭曲假面,但是男孩卻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哥哥!你終于來找我了!”
他伸出了已經被纏繞成了一段一段的手指,努力想要去觸碰蕭霽的衣角。
“哥哥!你終于來找阿白了。”
蕭霽摘掉了臉上的扭曲假面。
不知道為什么,他明明是應該不認識眼前的這個男孩的,但是他卻突然間感受到了一股極致的悲傷。
這種悲傷的情緒突如其來,還沒有被蕭霽遲鈍的情感感受中心感受到,就已經徹底地控制住了他的淚腺。
一滴眼淚從蕭霽的眼中滑落,滾落到了他的鎖骨上。
血紅色的薔薇花伸出一支,用柔軟的花瓣蹭了蹭懸掛在蕭霽的鎖骨上的那滴淚水。
“你是誰?”
蕭霽問。
“我是阿白啊!”
男孩說道。
“我就是哥哥最喜歡的阿白呀!哥哥!”
他的目光純澈,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在撒謊,但是蕭霽的記憶中,卻一點都沒有這個男孩的記憶。
他……究竟是誰?
自己真的曾經認識過他嗎?
蕭霽陷入到了巨大的疑惑中。
不過男孩卻極為高興。
“哥哥,你果然沒有騙人,你說讓我睡一會,然后等我醒了之后,我就能看見你了,還能看見光!”
蕭霽的頭疼了一下,這種麻木的感覺就像是被一根軟木頭重重地撞擊了一下太陽穴,也不算疼,但是卻極為麻木,因為麻木,就連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但是我現在為什么身上這么疼啊!
男孩看向蕭霽,委屈巴巴地和他撒嬌。
“哥哥,我好疼啊——”
蕭霽的頭又疼了一下。
一些破碎的場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漆黑窄小的房間,同樣被囚禁在房間里面的人,只是這次被囚禁的卻并不是這個小男孩,而是蕭霽自己。
巨大的,十字架形狀的白光。
炙熱的太陽。
在蕭霽的視線中,他看見那個男孩沖他伸出了手,柔軟的手指觸摸到了他的脖頸。
他似乎是在和他索取一個擁抱。
蕭霽就像是被蠱惑一樣靠了過去,孩子的身上并沒有什么氣味,軟軟的,就像是一塊沒有味道的棉花糖。
他的視野開始旋轉,小男孩的臉也開始旋轉。
他的下巴拉長,臉型也發生了改變。
小男孩在瞬間長大,他的臉變成了白皇帝,變成了重白。
他的白發在風中舞動,他開心地對著蕭霽笑。
他漂亮的紅眼睛濕漉漉的,像是兔子。
“哥哥,你會帶我走嗎?”
他小聲地對著蕭霽問。
“我原來的哥哥死掉了,你愿意當我的哥哥嗎?”
“那我以后也有哥哥了!”
他距離蕭霽的距離忽近忽遠,他的身材更高,他的臉上佩戴上了面具。
所有的情緒都變成了惡鬼的臉。
他肆無忌憚,他放聲高笑,他滿口胡言,他醉倒花叢,他顛倒人間。
他俯身過來,用兩根手指捏住蕭霽的下巴,無數的薔薇花從他的指尖冒出,蔓延到了蕭霽的身上。
他為他烙印上紋身。
在學院里面,很少有考生會去紋身。
因為紋身是學院中的一種展示自己的方式,不管是學院烙印,還是每一場考試的結算烙印,都是能夠被所有人看到的。
可是他就是要為他落上紋身。
他要他知道,要所有人都知道。
他是他的東西。
他一出生,就知道他是他的東西。
他注定將他占有。
“鬼爵?”
蕭霽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張臉。
“你看,我就說,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蕭霽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方。
周圍的一切都是錯亂的光線,凌亂的建筑和破碎的殘骸。
鬼爵松開了他的下巴,往下抓住了他的衣領,咬上了蕭霽的唇。
冰冷的,就像是某種正在進食的野獸,肆意地公布著自己的地盤。
蕭霽全身的薔薇花就像是沸騰了一樣的四處生長,甚至已經到了他的臉上,數量也越來越多,幾乎要將蕭霽的全身都占據。
和薔薇形成對比的卻是鬼爵的動作,除了接吻之外,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地方接觸到蕭霽的肌膚。
他舉著蕭霽的領子,將他推在墻壁上,從下向上親吻著他。
“寶貝,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守婦道?”
“身上有了我的紋身,就已經是我的人了。居然還和別的人接吻……這就是對你的懲罰!
蕭霽的頭痛更加劇烈。
“你是審判者?”
他努力接著接吻的空隙,問道。
“是的,我是!
鬼爵臉上的表情扭動了一下,吊死鬼的面具晃悠著長舌頭。
“我不是在第一次考試的時候就告訴你了嗎?”
蕭霽的第一場考試名為審判日,在這場考試里面,所有的考生都要經過一個自己的審判罪行的房間。
“這是我的權利,也是我要做的事情!
鬼爵臉上的表情很難判斷,聲音中卻是似笑非笑的。
“你是白皇帝的另外一個人格,你沒死?”
蕭霽又問。
“這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但是我可以用一個簡單的比喻來告訴你。”
“如果一棵大樹的一根不起眼的枝條折斷了,但是樹沒有死,那么這根不起眼的枝條,又會死嗎?”
“況且——”
鬼爵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死而復生的事情,學院里面進來發生得也不少啊!
蕭霽沉默了一會。
“所謂的抉擇,又是怎么回事?”
“很簡單啊,寶貝!
鬼爵咬住了他脖頸上的一朵薔薇花,在上面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咬痕。
“你本來不應該有這么多問題的,但是你卻忘記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甚至連這樣的事情都要來問我。”
“就是你現在需要做出一個選擇,你在這個世界里也應該看到了那些人類的嘴臉,他們丑陋,自卑,膽小,卻又自大,他們可憐,但是卻又可恨。
他們恐懼我們的力量,但是他們卻又不得不利用我們的力量來進行戰斗。
他們舉辦這樣無聊的比賽,選出勝利者來將他們殺死,以此來獲得成就感。
他們恐懼事情,但是卻又被他們恐懼的事情所吸引。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們丑態畢露!
“所以啊寶貝——
你現在需要做出的抉擇有兩個,第一個,就是殺死人類。第二個,就是拯救人類。
你如果現在就將外面的那個白頭發的小男孩殺死,那么不出一個周,沒有電力來源的人類就會死去。
但是如果你不殺死他,那么原本無辜的他就會繼續在這里接受這種折磨,永遠永遠都無法解脫,而人類卻在利用這無辜者的鮮血,來茍活!
“所以現在你覺得,到底是應該選擇救贖他們,還是毀滅他們?”
所有的選擇權,都在你的手中。
“或者說,你覺得這樣丑陋的人類,值得你去拯救嗎?”
破碎的八音盒從蕭霽的身后像是一條魚類一樣游過。
頭痛漸漸舒緩了下來,從脖頸的位置傳來的劇痛取代了頭痛,成為了新的疼痛來源。
鬼爵還在不斷地催促著他。
“快點快點,快點做出選擇,你究竟是想要救贖他們,還是想要毀滅他們?”
蕭霽伸手去自己的胸口,但是無心之玉卻已經不在那里了。
他被這些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疼痛折磨得神經都在跳動,盡管之前受過如此嚴重的傷,但是疼痛感卻沒有一次比這次更讓他不舒服的。
“根本就沒有什么嗎抉擇!
蕭霽開口。
“人類僅剩下的抉擇,只有一個!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鬼爵,他的腦后露出了一些柔軟的白發。
蕭霽現在已經知道了鬼爵是白皇帝的另外一個人格,他對于白皇帝的印象還算是不錯,因為他和重白有些相似的緣故。
蕭霽的語氣低沉溫柔了下來。
“所謂的基地的存在,就是一個謊言,從你在比賽里面假扮紅色小丑開始,就已經露出了馬腳。
人類需要異種,因為他們所使用的咒物,都是從異種的身體里面產生的。但是異種也是同樣需要人類的,因為只有人類,才能異變成為異種!
就像是考場里面的學生,他們為什么每一個人都有著一個獨特的ID,并且有著自己的那個天賦。
并且天賦是可以進行升級的,天賦越是高的考生,死后所生成的咒物,等級也就越高。
所以才會有低級中級和高級的咒物劃分。
“你早就已經將整個基地都掌握在掌心,在人類經受不住誘惑,用異種作為供電源頭之后,就已經落到到了你的陷阱中!
“你努力控制住人類的社會,不讓他們因為恐懼分崩離析,并且還能不斷地異變誕生成為新的異種。
只要人類不完全滅絕,那異種就永遠還有著生機和源頭。
異種必須依托于你口中丑陋又邪惡的人類才能生存,所以無論如何,你都不會讓人類真正地滅絕!
蕭霽直接點破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在這一種收容所內,看似是人類看押了異種,但是本質上卻是異種控制住了人類!
“你,或者說是白皇帝,雖然肉體是被關押在了這里,但是也因此有了掌控全人類的能力!
“最弱小的卻是最強大的,圈養者才是統治者,這就是這個畸形的世界里,被隱藏起來的真相!薄
在蕭霽說完了上面的這些話之后,蕭霽的系統提示就出現了,這是提示他世界觀已經被破解了。
并且主線任務的后面也加上了已完成三個字。
原本的兩個選項都被劃了下去,最后出現的卻是一個血紅色的【真正的真相】幾個大字。
“哈哈哈哈哈哈!”
在聽完了蕭霽的話之后,鬼爵卻驟然間大笑了起來。
他面具上惡鬼的臉都蕩漾出一層淡淡的波動,笑得就像是看見了世界在他的眼前毀滅一樣開心。
“是的呀。”
鬼爵伸出手摘下了面具,他手指上的薔薇花戒指閃閃發光。
他這是第一次在蕭霽的面前摘下了面具,在他的身后,露出了一張和白皇帝長得一模一樣,只是眼眸的紅色更加深邃的眼睛。
他的臉看起來也更加成熟一些。
鬼爵又在蕭霽的唇上響亮地親了一口,他親吻的時候并不像是平常的親吻,而是一定要撕咬著皮肉,不像是愛人之間的親昵,更像是進食。
“本來是想要騙你一下的,但是卻沒有想到被你看破啦!”
“所以,這是對你的獎勵,喜歡嗎?”
蕭霽抬起自己的手,面無表情地在剛剛被鬼爵咬了一口的唇上擦了一下。
耳邊的系統提示很快響了起來。
【提示:你已經完成本考場內的全部任務,你即將返回到異種學院中!】
【檢測您在本次考試中的任務完成質量較高,判定中……因為考生的年級較低,直接提升考生年級,告死鳥成為四年級考生】
【請回到學院中接收你的成績單,在本次考試中,你有天賦覺醒,此為第三次覺醒,極為重要……
提示:請立刻返回到學院中……】
蕭霽點擊了立刻同意。
“寶貝,你馬上就又要離開了,我再送你一個禮物。”
就在蕭霽馬上就要返回學院,但是卻還沒有回去的這個時間,蕭霽聽見鬼爵在自己的耳邊說道。
蕭霽保持沉默,就是最明顯的拒絕。
他直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在收下了鬼爵第一次送給自己的禮物后,自己有多后悔。
但是鬼爵從來都不會那種會給人拒絕的機會的人。
但凡是他想要送出去的禮物,從來都不會送不出去。
這次也是一樣。
蕭霽雖然已經明確地表示出了拒絕,但是鬼爵卻對著他鞠了一躬。
“這本來就是應該送給你的禮物,是關于你老師的記憶哦,我可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我鬼爵可是從來都騙人的。”
蕭霽低頭看去,只看見一朵薔薇花已經落在了他的手指間。
但是這朵薔薇花的顏色卻不是像是蕭霽身上的紋身那樣的血紅色,而是白色的。
這是一朵純白色的薔薇花,就和純白薔薇這個社團的名字一樣。
這明明只是一朵看起來很普通的薔薇花,但是蕭霽卻只不過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他的眼前再次出現了那個叫著自己哥哥的小男孩,他有著一頭柔軟的白發,他叫著自己哥哥。
但是蕭霽卻一點都回想不起他的樣子。
他的臉是模糊的,他的臉變成了一朵巨大的白色薔薇花。
蕭霽不由得更加深,更加深地陷入進入到了那朵花的花蕊中。
他的神智已經全都都被這朵花攫取。
甚至是連自己耳邊的呼喚都沒有聽清楚。
【系統提示:考試正在嘗試進入深層夢魘考場中【記憶之井】,此考場之前從未被開啟!
【提示:進入此次考試將會極為危險,建議考生暫時放棄進入考試的意愿!
【提示:……】
蕭霽卻什么都沒有聽到。
他伸出了一只細長白皙的,就像是被雕刻的玉石一樣的手,落在了那朵薔薇花的花蕊上。
一股巨大的吸力從中傳來,直接將蕭霽吸入其中。
【考生已確認·深層夢魘考試·記憶之井·正式開啟!
【歡迎來到考試,告死鳥!
【本考場考生數:1
累積進入次數:1
累積通關數:0】
在最后的迷蒙中,他聽到鬼爵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傳來。
【這是你最后的一場考試,不管你最后做出什么樣子的選擇,你只要相信你是正確的,就可以走下去。】
【還有別忘了,我愛你!
【你并不是沒有人愛的,我們都愛著你】
【此生此世,永永遠遠】
【考試【記憶之井】,即將開始!
劇烈的頭痛再次傳來,蕭霽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片黑暗。
一個巨大的時鐘出現在了蕭霽的面前,樣式古樸十分,漆黑的鐘身影和周圍的黑暗模糊在了一起。
“咔嚓——”
周圍很安靜。
蕭霽只能聽到鐘表走動的聲音。
他仰起頭來,看向這個神秘而巨大的鐘表。
剛才系統已經有了提示,他這次的考試已經開始了,但是蕭霽卻沒有受到主線任務的講解。
這個世界出乎意料地簡單,簡單得,幾乎什么都沒有。
但是很快蕭霽就想起了這個世界的名字——記憶之井。
時間和記憶,這只鐘表和這些又有什么關系?
這個鐘表的指針原本是在不緊不慢地往前跳動著,但是就在蕭霽的視線落在他上面的一瞬間——
那原本像是正常鐘表一樣的指針卻停住了。
那纖長的金屬指針左右擺動了一下,緊接著居然逆時針跳動了一小格。
“噠——”
很快這指針就開始旋轉起來。
飛快地,順著逆時針的方向轉動起來!
蕭霽的頭又開始疼痛起來,就像是有人想要將他的記憶從腦子里翻出來……
他的身影開始后退。
在時間被后退的同時,蕭霽自身的時間也后退了。
他又聽到了系統的提示聲音,但是這次卻是從后往前念的。
時間……倒流了。
記憶之井,原來是這個意思,這是一口囚禁你的所有記憶的深井。
從進入這個考場開始,人就要開始,重新經歷一遍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只是這一次,卻并不是從一個經歷者的身份,而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看。
蕭霽站在那個時鐘下面,但是此時,另外一個自己卻是出現在了黑暗中。
他回到了剛剛進入到這場考試的時候。
那鐘表又跳動了一下,緊接著,蕭霽看到自己回到了上一場考試的最后。
有著一頭白發的男人咬在他的脖頸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剛要咬在了一只嬌艷的血色薔薇上。
鬼爵。
接著蕭霽就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觀看了一下自己上一場考試的經過。
和他記憶中的并沒有什么不同。
也許是因為這記憶只是他自己的記憶的緣故,他并不能距離記憶中的自己太遠,否則就會陷入到身影閃爍不動的亂流中。
而在這場考試之后,蕭霽又順著他的記憶線回到了學院中。
那響亮的咔嚓聲不斷地在蕭霽的身邊響起,每一次響起,時間就會往前前進一小段。
用這種方式,將蕭霽進入異種學院后的一場場考試全都放了出來。
【異種收容所】
【墮落童話】
【永生之淵】
【鬼怪列車】
【霧山精神病院】
【惡咒島】
還有他的第一場考試……
【審判日】
七場考試,不到半年的時間,蕭霽就順利地從一個新生成為了一個四年級的考生。
瘋狂的晉升速度中也蘊藏著一個個的極致的危險。
但是蕭霽卻都渡了過來。
他安靜地,就真的當自己是一個旁觀者一樣觀看著,心中沒有什么感情波動。
這也是正常的,畢竟蕭霽當時真正經歷的時候,都沒有什么感觸,這樣再看一遍更是如此。
終于,他走到了記憶的盡頭。
也就是蕭霽剛剛從他的第一場考試審判日中睜開眼睛……
再往前,是他在桌子上睡了過去,因此而進入到了異種學院中。
再之前,就是沒有老師度過的八年時光。
蕭霽從大學畢業,順利地成為了一名心理醫生。
他遇上了那個在他面前自焚并且還自稱為愛的瘋狂的患者……
他開始無法忍受老師離開后的痛苦,他開始嘗試一次又一次自殺
但是蕭霽的那種古怪的恢復體質,卻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活下來,沒有辦法死去……
他重新回到了學校,但是這次卻沒有選擇心理學,而是拿起了手術刀。
他成為了一名外科醫生。
蕭霽的十六歲到二十四歲的這段時間是黑色的,或者是說,在老師離開后他就已經失去了存活的欲望。
直到他在學院中重新找到了老師的線索,才能讓他冰冷的心中燃起了一團火焰。
……
在之前就是六歲到十六歲的這十年時間,這段時間,老師還沒有離開。
這是蕭霽過得最為平靜的十年。
平安夜的那場大雪淹沒一切,蕭霽至今還能感受到雪花落在自己手指上的冰冷觸覺。
盡管他有時候也隱隱約約地能感受到,老師對待他似乎有著和別的父母對待他們家的孩子不一樣,但是蕭霽卻還是沒有懷疑。
畢竟老師什么都會教導他,在他的整個童年和少年的時光中,他是他的父親,家人,朋友,他是他的整個世界。
他不明白什么才是開心的情緒,自從從這個世界上誕生開始,他就沒有感受到任何愉悅。
“書上說,人是因為要感受幸福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他看著八歲時的自己拿著書問那個總是身穿一身黑衣的男人。
“老師,可是,什么是幸福呢?”
如果連幸福都無法感受到的人,是不是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只為了受苦。
這樣的人生,還有繼續活下去的價值嗎?
男人沉默了一會,沒有說話。
終于他起身,窗外正是黃昏,火一樣的云彩鋪滿了天空,就像是暈開的鮮血。
“你被誕生到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為了幸福,而是為了完成你應該做的事情!
“為了這件事情,你必須要舍棄你的幸福,舍棄快樂,舍棄所有。
但是只要你能夠完成這件事情,你的出生就是有意義的。”
蕭霽伸出一只虛空中的手,落在老師的臉上,但是卻像是鬼魂一樣一穿而過,什么都沒有留下。
十年的時光轉瞬即過。
蕭霽留戀地看著自己越變越小。
終于回到了他和老師初遇的時候,老師將六歲的他從地上抱起來。
“帶我走吧。”
他聽見小小的自己對著男人說道。
這是一切的開始。
但是就在下一秒之后,那咔嚓聲之后。
老師就消失了。
時間的回溯就是這樣的無情,當你以為一切剛剛要開始的時候,卻已經結束了。
蕭霽回到了孤兒院中。
他被卷到了一場綁架案中,在這里遇上了小小的段聞舟。
他在這里沉默寡言,就算是有著這樣漂亮的臉蛋,但是卻還是沒有人喜歡他。
當看見自己終于變成一個小襁褓被院長被門口抱起來的時候,蕭霽的心緒微微起伏了一下。
他以為自己接下來會看見自己的父母。
雖然有著老師,但是蕭霽對于那將自己遺棄的父母,卻還是心懷一點想象。
每一個從孤兒院中出來的孩子,心中或多或少都會出現一點這樣的幻想。
但是蕭霽的這點已經不剩下多少的幻想卻很快又被眼前的場景打破了。
他看見一個打掃衛生的中年婦女,將他從地上撿起,放到了孤兒院的門口。
這個時候的蕭霽大約就有了幾個月大。
蕭霽本以為時間會繼續往前走,這樣他就能看到他的父母。
但是時鐘卻在這里發生了卡頓。
在下一次咔嚓聲響起之后。
蕭霽看到的并不是充滿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而是……一個墳墓。
那墳墓的上面,掛著一張熟悉的照片……
那是蕭霽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面的蕭霽很年輕,看起來也只有二十多歲的模樣。
而一陣陣嬰兒的哭泣聲,正在從墳墓中傳來。
此時正是深夜,一片漆黑的墓園中,卻響起了充滿生機的,嬰兒的哭泣聲。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墳墓前,這個人……正是老師!
盡管他全身都裹著黑色的披風,但是蕭霽卻還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他動了動手指,那墳墓就整個炸開,露出了下面的墓穴。
男人彎腰,從墳墓中將小小的嬰兒抱了出來。
嬰兒似乎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氣息,伸出柔軟的手指,在寒風中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的哭泣聲小了下來。
但是男人看他的眼神,卻無比復雜——
就算是蕭霽控制情緒的能力再強,看見這樣的一幕,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震動。
他的生命竟然是從墳墓中出現的。
這說明,自己目前經歷過的一輩子,的確已經不是他的第一世了。
并且竟然是老師發現的自己,他認識上一輩子的自己。
蕭霽覺得心中的疑惑,終于在這里可以得到解答了。
果然,隨著“咔嚓聲”的繼續。
蕭霽看到了上一輩子的自己,那也正是在【墮落童話】的考試中。
就和他之前經歷過的一樣,在老師被血疫感染之后,蕭霽給他喂食自己的鮮血。
最后,老師活了下來,但是蕭霽自己卻死去了。
老師帶著他的尸體,回到了現實世界中,將他安葬。
蕭霽徹徹底底地看見了自己上世的經歷。
上一世蕭霽的經歷要比這一世的好很多。
他雖然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但是很快就被一戶好心的人家收養,他還是沒有辦法感受到情緒,卻也能勉強維持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后來就和這世的蕭霽一樣,在二十四歲的時候,蕭霽進入到了異種學院中,并且在其中經歷了很多場考試。
他一進入學院中,就遇上了老師。
老師當時還是四年級考生,他的ID是修羅。
他對待蕭霽的態度十分好,幾乎是補償一樣地將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放到了他的眼前。
老師雖然還是冷漠的,但是他對待這個時候的蕭霽卻是可以稱得上是溫柔。
和這一輩子老師對他的冷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霽也很快就成長成為了一名四年級的考生,之后的劇情就是蕭霽所知道的那樣。
上一輩子的蕭霽最后死在了墮落童話的世界中。
但是這次蕭霽卻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他看見老師滿頭的黑發都染上了鮮血的顏色,變成了刺目的鮮紅。
男人抱著他的尸體坐在鮮血中,他右手的手心長出了一只眼睛。
一只蒼白的,沒有顏色的眼睛。
那眼睛轉動了一下,盯住了男人。
“是你啊,看看!就是你殺死了他!”
“如果你遠離他,他就不會遇上這樣的事情了。”
“蠢貨,廢物!你殺死了我們最愛的人,只是因為你的貪念!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居然還祈求想要和他有一個好結果?”
那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傳出來的聲音癲狂地大笑了起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這是你自己做的。∷揪蜎]有辦法愛上你,他已經失去了愛上一個人的能力。
而你又有什么資格去愛他?”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那眼睛轉動得越來越快,似乎下一秒就要從男人的掌心飛出來。
“你和他唯一的結局,只有死亡!”
“如果你想要他完成他應該做的事情,那就是這樣的,死亡!只有死亡!”
修羅只是抱著蕭霽的尸體,默不作聲地聽著自己的右手在滔滔不絕地說道。
下一秒鐘,他舉起了手中的鐮刀。
他砍斷了自己的右手。
“我知道,應該做出什么樣子的選擇!
“哈哈哈哈!”
那掉落在地的右手卻還在不停地大笑著,滾動著,但是卻沒有人在意他。
“你們之間是注定沒有好結局的!”
男人垂下衣袖,遮擋住自己消失不見的右手,用單手抱著蕭霽的尸體,離開了這個考場——
原來老師失去的右手是在這個時候嗎?
蕭霽心想。
似乎是老師的身上出現了某種異變,讓身上某些部分會出現自己的意識……
那只右手是這樣,后來失去的左臂,是不是也是如此?
時間很快就又來到了蕭霽這輩子的生命的盡頭。
這一次,會是結束嗎?
當蕭霽又看到了一個墓碑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這仍然不是最初的開始。
他已經熟悉了耳邊的咔嚓聲,也不知道究竟是過去了多久。
三輩子,恐怕很少有人能有這么長的記憶。
如果每一個人的記憶都是一口深井,那蕭霽的記憶恐怕就是一個無底的黑洞。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里面到底隱藏了寫什么。
將蕭霽的兩次死亡作為中介點。
他這起碼已經是第三次復活了。
之前的第二輩子是死在了考試中。
那久遠的第一世又是怎么回事?
這一次的照片上面的卻只是一個小男孩,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模樣。
蒼白又瘦弱,只有從那雙眼睛上才能看出一點蕭霽的影子。
這一世的蕭霽同樣是在孤兒院中長大的,但是和之后卻不一樣,因為這次根本就沒有人來領養他。
此時正是戰亂的年代,能源戰爭尚未落幕,多的是這種找不到父母的孤兒。
蕭霽孤零零地在孤兒院中生長到了四歲,因為陰鷙的性格,無人問津。
直到戰火終于蔓延到了他們所在的地區,他們這些孤兒沒有辦法離開,成為了被遺棄的垃圾。
所有孤兒院的孩子們都或是死在了戰火中,或者是死在了戰爭后面的瘟疫里。
但是只有蕭霽,因為那種奇異的體質卻存活了下來。
他只需要很少的食物就能生存,并且就算是受傷也能很快恢復。
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蕭霽發現了老師的蹤影。
他會時不時出現在這個小蕭霽的身邊,但是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不采取任何措施。
蕭霽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看著小小的蕭霽在尸堆中像是一只小老鼠一樣翻找食物。
“你是能夠幫他的。”
蕭霽說,他知道這里的老師肯定聽不到自己的話。
“但是你為什么沒有出手?”
男人默不作聲地看著,過了一段時間后便轉身離開。
在戰亂平息后,蕭霽被救出,但是很快卻又被當成了實驗樣品送去了實驗室中。
因為有人想要研究,他是不是因為身上有著特殊的基因,才能在那樣的尸堆中不被感染病毒,存活下來。
蕭霽冷淡地看著那個面色蒼白的自己躺在實驗桌上。
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興奮地用手術刀剪開他的肚子,然后攝影,錄制傷口愈合的情況。
“看他!多幸運的孩子!他就像是被上帝祝福過!
就算是受了多重的傷,他都不會死!”
“有沒有試著去切斷他的脖子?”
“砍斷了肢體也可以再生!這個男孩一定是可以轟動世界的!”
“有了他,我們實驗室可以發一打的論文!”
蕭霽在這里看到了他在之前的記憶碎片中看見過的場景。
小小的男孩身穿實驗服,蜷縮在墻角,他身上沒有傷口,但是幾乎每一寸皮膚都曾經被剖開,像是研究倉鼠一樣仔細研究。
老師再次出現,身穿白大褂,來到他們的實驗室進行參觀。
他的身份明顯極高,眾人都在他的面前,為他鼓掌,熱切地為他介紹著蕭霽,如同在介紹一只小動物。
男孩安靜地注視著他們,色澤淺淡的眸子里面沒有任何神情。
如果不是他無法死去,他恐怕早就選擇自殺了。
“你是可以救他的!
蕭霽站在男人的身邊,從他的記憶里面回顧慘烈的過去。
“你為什么沒有出手?”
男人默不作聲,但是在離開的時候,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八音盒。
那是一個圓形的,白色的八音盒。
只要打開蓋子,就能從中流淌出悅耳的音樂。
這是蕭霽所熟悉的,那個八音盒……
現在他終于知道了這個八音盒的來歷。
男孩接過八音盒,繼續蜷縮在墻角。
老師轉身離開了,他再也沒有出現。
直到蕭霽死去的那一天。
因為蕭霽的鮮血被研究發現,有著能夠治愈一切傳染性疾病的能力,堪稱為靈藥。他被不斷地抽取身體內的鮮血,有無數達官顯貴用盡權勢和金錢,只想從這個小孩子的血管中爭奪出一針靈藥,為自己保命。
蕭霽的身子迅速瘦弱下去。
他這輩子死的時候甚至還沒有六歲大,但是眼神里面卻滿是冰冷和滄桑。
他抓著那個八音盒,因為那是他這輩子受到的唯一的禮物,也是唯一一個屬于他的東西。
在他短短的,六年的生命中……
實驗室將他隨意丟棄到了一個廢棄的地下室里面,只打算等著他死去之后,再趁著他的血液還沒凝固,多抽一點血。
他能看見一扇窗戶,一扇一半隱藏在地下的,一半暴露在空氣中的窗戶。
光芒是彎曲的,就像是月亮。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看見過月亮了。
好想,再去看一看啊。
他伸出布滿了針孔的手臂擋在面前,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辦法去愈合這些傷口了——
接著他將那個八音盒抱在懷里,安靜地睡了過去。
音樂聲響著,他再也沒有醒來。
……
那鐘表原本連綿不斷的咔嚓聲突然停了。
就像是鐘表突然卡住。
周圍陷入到了一種詭異的靜止的畫面中,聲音在這里都被吞噬,周圍的空間似乎在向著里面擠壓著,發出輕微的爆破聲。
轉瞬即逝。
“值得么?”
蕭霽聽到有人在說話,用的是一種無比嘲諷的語氣。
“憑什么活下去的人是他們,但是你卻要因此而死?”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在根本感受不到快樂的人生中,一遍遍輪回著感受痛苦!”
“蕭霽,我問你,你覺得真的值得嗎?”
原本躺在地上,已經停止了呼吸的男孩,突然睜開了眼睛。
只是他此時的眼睛卻變成了鮮血一樣的紅色,他的頭發也變成了血紅色。
那個在臨死去之前被蕭霽抱在懷抱里面的八音盒中伸出了無數細長的血紅色根須,這些根須牢牢地扎在蕭霽的胸口,將這個血紅色的八音盒和蕭霽緊緊地纏在一起。
蕭霽原本瘦小的身子開始生長,他身上的傷口開始愈合,而那顆在他胸口的血色心臟也開始跳動了起來。
他站起身來,準準地看向了蕭霽所在的位置,就像是真的能夠看見他一樣。
“遵從你的內心,你是不是也曾感受到憤怒,為什么被用這種手段強迫對待的是你!為什么那個男人明明有能力出手相救,卻只是對你視而不見!
為什么這個世界上的人類全都是如此邪惡的,貪婪地盯著你血管里面的解藥?”
血發的蕭霽走到了蕭霽的面前,他已經成長到了和原本的蕭霽一樣高,此時正在面對面對著他冷笑。
“你覺得,你甘心嗎?”
蕭霽看著他,默不作聲。
但是血色頭發的蕭霽卻似乎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不甘心!
那血紅色的八音盒逐漸陷落進入了他的胸口,終于和他融為了一體。
“就算是我有解藥,也是我需要心甘情愿地給出來,而那些卑微又可笑的人類?”
“他們不配!
“你是誰?”
蕭霽問。
“我是你,是另外一個你,一個從這輩子你的憎惡中產生出來的,痛苦的靈魂。”
“你可以叫我,血醫!
紅發蕭霽說出的是第二世的蕭霽的ID。
“你看,雖然這個世界的人對我們這么壞,但是我卻還是沒有放棄他們,我真是一個多么好的人啊!我決定成為一名醫生,去拯救他們!
他們并沒有什么很大的錯誤,他們只是生了病,生了自私的邪惡的貪婪的病癥,不管是人類還是異種,他們全都生了病。
而我的誕生,就是來拯救他們的!
他笑著,伸出手去撫摸蕭霽的白發。
“不要繼續走下去了,和我一起,回到學院里面,將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治愈,好嗎?”
“如果你繼續走下去,看見的未必會是一個很好的結局!
“但是如果你現在止步,我就可以許諾你一個完美的,純潔的,沒有任何瘟疫的美好未來。”
血醫揮了揮手。
學院里面的場景出現在了蕭霽的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進來了多久,但是學院中卻儼然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些原本已經死去了的尸體重新站了起來,他們的頭發變成了鮮紅色,就像是被鮮血所浸染。
他們的身體變得堅硬,目光呆滯,就像是一群群喪尸一樣游蕩在學院的街道上。
在街道兩側的窗戶上,蕭霽看到了一張張驚恐的臉。
這些是被困在學院里面的考生。
原本已經被【解藥】所壓制下去的血疫再次卷土重來,因為血疫而死去的人也全都是像是活死人一樣站了起來,并且重新有了神智。
他們獲得了新生,并且開始瘋狂地崇拜起了一名叫做【血醫】的人。
而血醫的長相,則是和蕭霽的一模一樣。
“看到了吧,學院現在已經全部陷落,大部分考場世界也已經被我控制!
血醫大笑起來。
“只要再給我一點點的時間,我就能夠讓整個世界上的人都被治愈!
“所以——”
他再次向著蕭霽伸出一只手。
“不要繼續走下去了,和我一起回到學院吧!
蕭霽觀察著自己的臉,他能夠判斷出這個自己的話是絕對的真心的。
“哦,還有那個男人!
血醫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來。
“不值得的,只要跟著我回到了學院,什么樣子的男人都隨便你挑,就算是和那個渣男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都沒有關系!
就在血醫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周圍的黑暗也越來越中,能夠隱隱地聽到有什么東西的爆裂聲傳來。
“蕭霽,想好了沒有,我們的時間可是不多了。”
“我是強行進入到這個世界里面的,能夠停留的時間不長。”
“好!
蕭霽點了點頭。
“我決定了。”
“哦?”血醫歪著頭看他,臉上露出一種彎著眼睛的笑瞇瞇的表情。
墻壁正在向著四周塌陷,周圍露出的是巨大的黑洞,只有有著門的那一面墻還在。
“那么,請告訴你,你的選擇吧……”
他湊到了蕭霽的耳邊,吐息撲打在他的耳側。
他的紅發就像是一團炸開的火焰。
“我選擇——”
第182章 大結局(二)
蕭霽垂下眸子,往前一步擁住了血醫。
黑暗的塌陷此時已經到了他們的邊緣,蕭霽看著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手下用力,將他直接推下了深淵。
“我選擇拒絕!
“哈哈哈哈——”
血醫大笑著躺倒,沒有絲毫反抗地被他推入了這個世界邊緣的縫隙之下。
他的眼睛閃動了一下,蕭霽很清楚地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而此后,你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
蕭霽并沒有答應血醫的請求,首先是因為他對于血醫所許諾的那個所謂的“被治愈”的世界沒有絲毫興趣。
就算是血醫真的沒有欺騙他,但是蕭霽自己覺得自己又不是精神病,沒有興趣去做這種搞死所有人的事情。
并且對于血醫的來歷,蕭霽也算是明白了一切的始末。
在這一世,蕭霽過得實在是太慘,他心中的怨恨和那個八音盒結合到了一起,形成了血醫。
血色八音盒成為了蕭霽的心臟,跟隨他到了下一世中。
這樣在接下來的一世中,血醫在最后的【墮落童話】的考場中出現,八音盒和那個世界本來的心之果融合到了一起,順利地弄死了老師。
然后蕭霽又因為救老師而死去。
這個時候血色八音盒就失落在了墮落童話的考場中。
直到上一次考試,第三世的蕭霽再次進入到這個考場中,他當時是被那個白色的八音盒所吸引,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不過只是一個幌子,是血醫給他的騙局。
他進入考場之后,應該是無意中做了些什么,最后將血醫的本體帶了出來。
在血醫被帶出來之前,血疫并不是沒有辦法控制的,但是在被帶出來之后,這種疫病卻開始更加瘋狂地在學院中蔓延。
就蕭霽剛剛看到的那些,學院里現在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但是考生們并不是不愿意回到現實世界里,只是現實世界里面的情況也未必就比學院里好。
而在學院里,起碼還能喝到血疫的解藥,以一個并不貴的,他們可以接受的價格。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理念不合,再加上蕭霽的目的一直很明確。
他想要找到關于老師的更多的線索,想要弄明白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止步是絕對不可能止步的。
他必須要繼續走下去。
想到這里,蕭霽的目光落到了鎖住他的門上。
在被血醫干擾之后,原本有序的時鐘已經停擺,時間線走到了這里,無法再繼續向前。
而如果蕭霽想要繼續走下去,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開面前的這一扇門了。
他試了一下,但是門卻被鎖上了。
蕭霽儲物空間內也有幾件開鎖的咒物,但是這些咒物卻好像都是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一樣,不管怎么樣都沒辦法打開面前的這扇門。
這扇門的門鎖很奇特,并沒有任何孔洞,而是只有一個圓形的小小的溝槽,很光滑。
周圍的壓迫感越來越強。
地面越來越多得坍塌下去,被周圍的黑暗所吞噬,雖然剛剛血醫摔了下去,但是他肯定有方法能夠離開這里。
可是如果是蕭霽自己摔了下去,那就說不好了,說不定他這馬上就要進棺材,然后再重新復活一次。
一切都重頭再來。
已經走到了這里的蕭霽自然不能放棄。
和自己的第一世和第二世相比,這一次的蕭霽是獲得的信息最多,也是走得最遠的。
他在這個輪回中,一定要看到那個最后的真相。
“主人。”
ill的聲音響起來。
“請使用我!
蕭霽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無名指上,ill所寄生的戒指在黑暗中閃過一絲亮光。
“請使用我來開門吧。”
ill輕聲對著蕭霽說。
淡藍色的人工智能漂浮在空中,他身后長長的銀發散開,就像是濃密的海藻。
他那俊美得不像是人類的臉龐上帶著一點笑,但是卻還是遮擋不住那下面的憂傷。
“我愿意來當您的鑰匙!
蕭霽這才注意到,原來ill的戒指的形狀,竟然和那個小圓孔的形狀一模一樣。
他試著將戒指放到門上,立刻出現了一行提示。
“是否愿意消耗咒物【妄想之環】,開啟此門?”
“在開門后,這件咒物將作為消耗品被消耗!
蕭霽的動作頓住了。
但是ill卻像是早就知道了會這樣似的。
他隔著空氣,虛虛地握住了蕭霽的手。他的上身前傾,漂浮在空中,最后一次親吻了一下蕭霽手中的戒指。
“我愿意成為您的祭品,為您開啟大門。”
“因為ill,本來就是一把鑰匙啊。”
蕭霽現在所能站立的地方只有幾十厘米的面積了,他不得不靠著門邊,躲避黑暗。
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風擾亂了他的額發。
藍色的人工智能伸出手指,似乎是想要為他撫開他臉側的發,卻只能徒然地劃過。
他沒有任何實體,就算是距離再近,他也永遠都無法接觸到他。
他握住了蕭霽的手,從身后虛虛地環繞住蕭霽的身子,將他手中的戒指放在了門上。
嚴絲合縫。
一聲輕輕的開門聲傳來,門開了。
同時破碎開來的,還有蕭霽身后的那淡藍色的身影。
“再見了,我唯一的主人。”
“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也請您,在我不在的日子里,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一股淡淡的光芒閃爍過了蕭霽的眼前,他似乎在最后,看見了ill那張絕美的臉。
他的眼角有了清淺的淚光。
就算是沒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也是會哭泣嗎?
最后的最后,淡藍色的光芒不舍地圍繞著蕭霽轉了一圈。
偷偷地蹭過他的唇,在上面留下了一個輕輕的,不為人所知的吻。
蕭霽握著破碎開來的戒指,站在原地。
門已經開了,但是他卻突然間有些不想進去。
心中有中極為沉悶的疼痛感傳開,聒噪著他的心臟。
他的眼中卻還是干燥的,沒有淚水。
比起ill,也許自己更像是一個根本就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吧。
他踏過一地的戒指碎片,走入了大門中——
剛剛一進入,他就又聽到了那熟悉的咔嚓聲。
他看見了另外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還有一個白發頭發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樣子有些像是白皇帝,又有些像是重白。
他的臉在蕭霽不去看的時候悄無聲息的變化,又在他想要去看的時候變成他最想看到的那個樣子。
他看見另外一個自己抱著那個小男孩,帶著他在無邊的黑暗中前行。
這里的環境和他之前經歷過的那一場考試【永生之淵】極為相似。
地面上滿是淡淡的灰色塵土,細軟綿密。
但是這里卻要更為黑暗,就連一點光線都沒有。
盡管如此,蕭霽卻能在黑暗中看見東西。
到處都是一樣的,廣闊得就像是看不到盡頭的灰色平原,永遠的黑暗,還有隱藏在黑暗中的好像無處不在的那些竊竊私語的小東西。
他們跟隨著蕭霽和這個男孩,在他們的耳邊不停地訴說著什么。
可是卻說出的都是些沒有什么意義的話語,一些重復的詞匯,還有一些聽不懂的含糊的尖銳的爆破音。
“阿白,累嗎?”
另外一個蕭霽問身邊的小男孩。
“要我背著你嗎?”
“不用不用!”
小男孩明顯更懂事,只是緊緊地抓著蕭霽的手不肯放開。
“我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不需要哥哥你來背我!”
他們就這樣繼續走著,不知道是走了多久。
蕭霽也就一直跟著他們。
他們偶爾像是剛才那樣交談幾句,但是大部分的時間卻都是在沉默著前進。
黑暗讓時間都被拉長了。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十字架,燃燒起篝火,篝火上面綁著身影扭曲的人。
十字形狀的太陽散發出來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永生之淵,所有在這里的還茍延殘喘的人卻也都看到了那個可憐的人。
他的全身都被燒光,終于變成了細軟綿密的骨灰,簌簌落到地下。
巨大的白色十字架沉入地下。
這個世界再次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哥哥,我們真的能離開這里嗎?”
男孩有時候也會這樣問。
“會的。”
那個蕭霽篤定地說道,他每次都這樣說。
最后那一次也是。
蕭霽看見自己和那個男孩被綁在同一個十字架上,周身被點燃起熊熊烈火,這火焰像是要將一切的黑暗都灼燒殆盡。
“阿白,我會帶你離開這里。”
“我會帶你離開。
生的炙陽永不落下,死亡將棄我們而去。
耗盡我這一身的血肉,我將會為這被永生詛咒的深淵,開一扇門!
漫天的大火,染紅了天際。
祭祀的火焰,不知名的生物的,狂熱的舞蹈,就像是另外一個火熱的太陽——
無數的疑問在蕭霽的心中生出。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為什么這里永遠都被黑暗籠罩,這里的十字架又是一些什么東西?
自己又是為什么一定要帶著那個男孩離開。
那個男孩的樣子為什么有些像是重白,又像是白皇帝?
自己是怎么認識他的,他們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這樣古怪的永生之淵中。
咔嚓聲再次響起。
蕭霽的視野再次消失,這次陷入黑暗中的是他自己。
他就像是一只無助的卵蟲,被困在琥珀中,不管如何移動身體都沒有辦法從中間逃脫出來。
他大喘了一口氣,發覺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了水中,他沒有辦法判別方向,只能努力向著一個方向游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他的力氣用完之前,他終于露出了水面。
入目的是一片燦燦的金光。
蕭霽發現自己正從一片淡金色的水面中冒出來,這些不是水,而像是某種粘稠的東西,掛在蕭霽的身上,黏黏糊糊的。
他看向周圍,這里是一個形狀怪異的山谷,一道淡淡的金光從中間的空洞投入下來。落在蕭霽的身上,有些暖洋洋的感覺。
在金色的水面周圍是一些突出水面的巖石,巖石上面生長著一層厚重的苔蘚,濃重得像是蓋了一層綠色的毯子,縫隙里面生長著不知名的蘭草,散發著淡淡的芳香,紫色的小花隨著風搖晃著。
一只長尾巴的白色松鼠一樣的生物跳到了石頭上,吱吱叫了兩聲,很是好奇地看著從水下冒出來的蕭霽。
像是在看一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新物種。
蕭霽從水里出來,站到了一塊巖石上。
之前剛剛從那好像噩夢一樣的永生之淵中出來,就一下子看見這樣溫馨又自然的景象,連蕭霽都有些感到不適應。
他脫掉了鞋子,赤腳踩在沙灘上,細白的腳踝剛好從淺淺的水中趟過。
岸上則是生長著有著很大葉子的樹木,從峭壁旁邊彎曲地伸展出來,接著的就是很多藤蘿和雜草,遮擋住了墻壁和地面。
這里四面都是陡峭的懸崖,這一塊小小的地方就像是一塊人間的仙境。
“喲——來客人啦!”
一間小小的草屋出現在了蕭霽的視野中,同時一個輕佻浪蕩的聲音傳來。
長長的魚竿甩過去。
一個帶著一頂斗笠的年輕男人出現在了蕭霽的面前。
他的口中還咬著一根細桿,整個人看起來吊兒郎當。
“哎!等等!我艸,怎么又是你!”
蕭霽的眼睛瞇了起來。
這個人之前也見過自己?
“好久不見!彼卣f。
“停停停,你不要和我說話!”
那個斗笠男一下子伸出手來,就要捂住蕭霽的嘴。
“我不和你說話,我每次說話都說不過你!
他努力沉思了一會,撫掌大笑。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剛剛一定是在詐我!你不可能記得我了!畢竟都已經過去389年了哈哈哈哈!”
蕭霽的眉頭都忍不住動了動。
好了,他現在知道自己上一次見到這家伙,是在389年前了。
“你怎么又回來了!”
斗笠男說道。
“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離開太久了,想要回來看看!
蕭霽說。
“你可別又騙我?”
斗笠男明顯不相信蕭霽。
“我沒有忘,最近想起了一些東西!
“。课也恍!除非你說出我的名字來,我就信你真的沒忘!”
蕭霽的視線掃過他斗笠上繡著的小字。
“白澤?”
“?你竟然真的沒忘!”
白澤大驚失色。
頭上的斗笠晃了晃,掉下來,露出了下面的兩只白耳朵。
“但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讓你進去!我可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蕭霽安撫他。
“我不進去,我就是來專門看你的!
他想了想,從自己的儲物空間里拿出了幾件咒物。
“給你帶的禮物!
“嗚嗚嗚!小烏鴉你真好!”
青年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得到了這樣的寶貝喜不自禁,抱著蕭霽蹭了又蹭,然后就去玩咒物去了。
蕭霽則是暗自揣測著他的身份,走入了草屋中。
從剛剛青年口中的,不讓進去,可以看出來。白澤真正的身份應該是一個守門人,他也不是人類,而是像是一個異種,或者是神獸。
從他的名字白澤中就可以看出來,白澤是山海經中所記錄的一種異獸。
“等等!你不能進來!”
白澤的一下子就放下了手中的咒物,這個守門人的智商明顯有些不行。
他擋在蕭霽面前,一臉不信任地看著他。
也不知道當初蕭霽從這里走的時候把這家伙騙得有多慘,以至于現在都還有后遺癥。
如果當初蕭霽離開的時候,知道自己還要回來,那他就應該不會把人騙得這么慘了。
“我只是想要休息下!
蕭霽說道。
“這里除了這件小屋,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休息啊!
白澤思索了一會,最后只能點了點頭,抖了抖身后的蓑衣。
“那你不要亂動哦,我里面的可都是寶貝!”
蕭霽點了點頭,躺在床上卻根本沒有睡意。
他將這件草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但是卻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能夠“開門”的東西。
他如果想要進去更內部的地方,顯然是需要別的東西。
不過這里的空間如此狹小,既然不在草屋里面,那么唯一的選擇應該就是在——
蕭霽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外面追著一只咒物飛鳥追得不亦樂乎的青年身上。
他身后一直穿著蓑衣,是不是為了隱藏些什么。
這樣想著,蕭霽從手中取出了一件咒物。
【風女神的呼吸】
在6×6的水平范圍內制造出一股風,強度為7級。
憑空出現了一股巨大的風,直接將原本在跳在空中的白澤吹得一個趔趄。
但是不知道他身后的蓑衣是什么做的,這樣都一點都沒有掉落。
“你的身后,有東西露出來了。”
但是蕭霽自然也不會就這樣放過機會。
“?”
在白澤還在茫然抬頭的時候,他卻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后。在他的蓑衣下面,青年的后背上有著一顆巨大的圓形的紅色寶石,順著脊椎鑲嵌在其中。
就像是一個——
開門的按鍵。
蕭霽直接就點了下去。
就在他的手落在上面的瞬間,白澤就感知到了。
他臉上的神情變化了一瞬,但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你……”
白澤臉上的表情變了。
他嘆了口氣,幽幽地說:“你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蕭霽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烏黑的眸子了,手還放在他的后背上。
“這是我唯一的路。”
蕭霽說道。
“除了這條路之外,我無路可走!
從山頂上開始往下流淌金色的液體,將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琥珀一樣的固體中。
世界崩塌,蕭霽身邊的青年化成了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淡金色的光芒越來越大,直接籠罩在了蕭霽的全部視野中。
接著那金色褪去。
所有的一切峽谷,草屋,花草全都消失不見。
出現在蕭霽面前的是一副巨大的,幾乎看不清楚全部有多大的白色動物骨架。
有血紅色的薔薇花從地上生長出來,纏繞在這骨架上。
這異獸不知道已經死去了多久,就連肉都已經完全腐爛得一點都不剩下了,只有無數的薔薇花纏繞著,盛開在上面。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只用薔薇花組成的巨大怪獸。
蕭霽圍著這骨架走了一圈,在它口中的位置找到了一顆巨大的琥珀珠子。
在珠子里面赫然就是他剛剛進入的那個花草繁盛的峽谷,就連草屋都一模一樣。
看到這里的時候,蕭霽也明白了。
恐怕原本這里守門的應該是這異獸,也就是白澤的本體,但是因為時間過于久遠,所以異獸也死掉了。
他剛才看到的,恐怕就是異獸白澤的一縷魂魄,纏繞在這琥珀上,繼續守衛著大門。
就在這個時候,蕭霽卻聽見一道輕佻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說道。
“我知道你已經全都忘記了,之前說的話,也都是騙我的。
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幾句,哎,我真是操心的命!
永生之淵一共有三層,其中最外面的一層【戒律之地】已經徹底隕落了,就連守門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第二層【懲戒之地】,就是你之前看見的那個到處都是十字架的地方,那個地方的守門人很多,都瘋瘋癲癲的,最喜歡把人架在火上燒。
我呢,是第三層,【純白之地】的守門人,你如果繼續往前走,就是純白之地了。
既然你已經通過了我這一關,那我就不攔你。
可惡,如果小爺我的肉身還活著……怎么會……”
“謝謝!
蕭霽沒有聽他繼續絮叨,直接向著前面的黑暗中走去。
“喂喂!你一定要小心啊!這次里面的情況可是和你之前從里面出來的時候的情況大不一樣了!”
在他的身后,白澤的殘魂還在不停地提醒著他——
蕭霽明明是向著黑暗中走去,但是身邊的溫度卻越來越高。
就像是走入了一個昏暗的火爐中一樣。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溫度卻是從40攝氏度直接下降到了零下,如果不是蕭霽現在的體質遠遠超過普通人,就光是這樣,他就走不下去了。
他繼續往前走,能感覺到周圍的氣溫越來越詭異,甚至還時不時有大風和大雨落下,無比真實的落在他的身上。
但是蕭霽卻一直都沒有停下他的腳步。
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入目的全部都是黑暗,黑暗,永遠的黑暗。
在他進入到這場考試之后,蕭霽就沒有吃任何食物,但是他卻一點都沒有感受到饑餓。
他只是一直一直地走著。
在這場考試中沒有主線任務,也沒有時間限制,所以從理論上來說,只要他還有力氣,他就可以繼續。
直到他走到了路的盡頭,或者是,死亡。
到底是過去了多久?
蕭霽也不知道了。
他覺得至少應該有一個星期,或者是一個月,要不然就已經是走了整整一年,十年。
當他覺得自己走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會坐下來休息一下,看著遠方的黑暗中發一會呆,然后站起來繼續走。
或者是閉上眼睛,直接躺在黑暗中睡去。
這里沒有危險,所有的危險就在這黑暗中被殺死。
因為永遠的黑暗才是最可怕的危險。
永生之淵的第三層是【純白之地】
可是真可笑,在這樣的充滿著無邊黑暗的地方,怎么會有純白之地呢?
這里不要說白色了,就連一點其他的顏色都沒有,只有黑色。
蕭霽有些想念那個白頭發的小男孩了,如果他在自己身邊的話,自己應該更能堅持一點吧。
人類終究還是脆弱的生物。
如果身邊有比自己還需要保護的人,就會更加堅強一點吧。
就在蕭霽走到覺得自己的視力,聽力已經退化的時候。
他突然在耳邊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
“哥哥,歡迎回家!”
小孩子清脆的聲音,就像是炸雷一樣在蕭霽的耳邊響起。
“你……”
蕭霽清了清嗓子,勉強從喉嚨里面發出一點顫抖的聲音。
“你是……?”
“我是阿白。「绺!你不認識我了嗎?”
隨著孩子的話音落下,蕭霽的眼前居然真的出現了一點白光,接著,這白光就像是被撒出來的墨水一樣,在蕭霽的眼前散開。
一個可愛的小孩子就出現在蕭霽的面前,他的長相就是和蕭霽之前見過的那個小孩子一模一樣。
“阿白?”
蕭霽的全身都失去了力氣,被他拉著進往里面走。
“哥哥!嗚嗚,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現在才來啊!”
重白拉著蕭霽的手,走到了一幢居民樓里面。
這幢樓蕭霽的印象很深刻,正是他和老師曾經居住過很久的那幢公寓樓。
后來老師離開后,蕭霽又一個人在那里居住了很久,而現在,這幢和當初一模一樣的公寓樓居然又出現在了蕭霽的面前。
他跟著拉著自己手的小男孩,來到了那個熟悉的樓層。
等站在樓梯間的時候其實蕭霽的內心就有了某種預感,當打開門的時候,蕭霽心中的這種預感到達了頂峰。
穿著黑色長風衣的男人站在門口,似乎正在專門等待蕭霽。
他伸出一只手,對著蕭霽說:“歡迎回家!薄
當蕭霽在桌子前面坐下來的時候,面前就已經擺放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有一個水果蛋糕,正在散發出淡淡的甜蜜香氣。
【二十五歲生日快樂。】
那生日蛋糕上寫著。
蕭霽的腦海中都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原來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嗎?
又是一個平安夜……
不過自從他的十六歲生日以來,他已經有八年沒有過過生日了。
他坐下來,阿白笑鬧著要他抱著,老師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著他們。
一會他站起來,去廚房里端來了幾盤菜。
色香味俱全,在見識到之前,蕭霽也從來都不相信老師這樣的人居然還會做菜。
在生日快樂歌唱完之后,蕭霽吹滅了蠟燭。
燈滅掉了。
等到在打開的時候,阿白問蕭霽他許了什么愿望。
蕭霽勾動了一下嘴角。
居然流露出一個類似于微笑一樣的溫柔表情。
他看向坐在自己對面,身上帶著煙火氣的老師。
“是一個,永遠也不會實現的愿望!
他許愿讓這一切都變成真實,而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虛假的夢境。
當那塊蛋糕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蕭霽卻搖了搖頭。
“哥哥,為什么不吃蛋糕呢?”重白問道。
蕭霽卻還是搖頭。
他的眸色漸漸冰冷了下來。
“哥哥,為什么不吃……蛋糕呢?”
可愛的男孩又問了一句,他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猙獰無比。
皮肉開始一塊塊掉落。
他看起來就像是在下一秒就要直接將蛋糕塞進蕭霽的嘴里。
蕭霽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頭。
“哥哥。!吃。!蛋糕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瘋狂的尖叫聲,阿白頭頂的頭發帶著一塊塊頭皮和血全都掉落了下來,他全身的皮膚和血肉都在不停地掉落。
不過是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就從一個長相可愛的小孩子,變成了一個渾身血紅色的,血色骷髏。
小骷髏的手中還拿著那塊蛋糕,他的頭發和血肉掉落在了那塊蛋糕上,砸進了奶油里。
“哥哥~吃,蛋糕啊!”
在沙發上的老師,還有這公寓樓,全都發生了恐怖變化,活人全都變成了骷髏。而這公寓樓的地面也開始塌陷,顏色也變成了就像是鮮血一樣的紅色。
墻面開始掉落,露出里面就像是一道道脈絡一樣的神經。
地面上開始出現蠕動的大洞,蕭霽控制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防止自己掉落下去。
這幢公寓樓的墻壁上開始出現了一雙雙眼睛,這些眼睛都轉動了一下,對準了中間的蕭霽。
所有的眼睛都在看著他,里面都是滿滿的貪婪。
“你不吃……那我就……吃啦!”
這幢公寓樓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寓樓,而是一只巨大的全部由眼球組成的怪物,只是之前因為幻境,所以無把它當成了公寓樓而已。
蕭霽從窗口一躍而下,這些眼球身后伸出長長的管子,居然想要去抓到蕭霽。
“不要跑!不要!”
它們口中嚷嚷著。
但是都被蕭霽手中的清道夫給打掉。
蕭霽在半空中,看向周圍的這個世界。
這里雖然名字叫做純白之地,但是卻已經和純白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這里唯一的顏色,就是鮮血一樣的紅色。
到處都是,鋪天蓋地。
在這鮮血一樣的紅色下面,是無數蠕動著的可怕怪物,它們的形態各異,但是都極為丑陋。
倒是和蕭霽之前在童話鎮中所看到的那些被感染的童話鎮的鎮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長相奇形怪狀,都極為惡心丑陋,身上有些還或多或少地保留著一些身為人類的特征。
而這些怪物的下面,則是一層層的,在輕輕顫動著的血色骷髏,這些骷髏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在有的地方已經累積成為了小山。
并且這里的空間也并不算小,蕭霽估計這里的怪物至少有上萬只,或者更多。
在此時,所有的怪物都像是被蕭霽所吸引。
它們已經不知道在這里多久沒有見到過活人了,所以一聞到味道,就全都向著蕭霽的方向跑來。
其中還有能飛翔的,有著血色雙翼的巨鳥。
蕭霽在空中的下落姿勢一頓,腳下的圣米迦爾推進裝置發力,在空中調轉了方向,錯過了第一波的怪物。
緊接著就是第二波,蕭霽抓住了一只從自己身邊掠過的怪鳥的脖頸,坐到了它的身上。
在他的身下,無數怪物就像是被吸鐵石所吸引的鐵砂一樣,向著蕭霽所在的位置涌來。
他們甚至形成了一只巨手,直直地抓向蕭霽。
蕭霽用力一抓身下怪物的翎羽,控制它向著更高的方向飛去。
在這巨大血色空間的中央,有著一根倒樹著的鐘乳石柱,極其粗大,而在柱子的上面,則是似乎有著什么人。
蕭霽控制著怪鳥飛了過去,在路過的時候,直接落在了上面。
在看見那石柱中人的一瞬間,蕭霽的心臟就猛得跳動了起來……
第183章 大結局(三)
那里面的人,正是蕭霽的老師!
或者說,是一個和蕭霽的老師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他安靜地閉著眼睛,過分冷峻以至于顯得鋒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根鐘乳石柱是半透明的,而老師就在里面。
一個白色的長長的管狀的東西從他的頭頂插入,而后導入到了上方的墻壁中。
那些怪物似乎對著石柱中的人有著天生的畏懼感,在看見蕭霽去到了那里之后,怪物雖然還有騷動,但是卻也再也不敢去攻擊蕭霽了。
蕭霽用罪刀插入到鐘乳石中固定住自己的身體,緊接著隔著那半透明的鐘乳石仔細地看著其中的人。
蕭霽看人向來很準,并且他的心中有著一種莫名的預感。
那就是現在被封在鐘乳石中的這個人,就是他的老師!
蕭霽試著想要破壞掉鐘乳石,他用罪刀在鐘乳石上刻畫著,很快就挖出了一個大洞。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在鐘乳石的另外一邊,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你確定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穿著一身燕尾服的鬼爵漂浮在空中,臉上的鬼怪面具格外陰森——
“你怎么會在這里?”
蕭霽知道鬼爵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包括那些老師故意隱瞞他的事情,鬼爵都知道。
“這可就說起來話長了。”
鬼爵居然嘆了一口氣,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要知道真相,但是有時候真相卻不如謊言動聽!
蕭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現在的樣子已經徹底表明了他的態度。
他想要知道,這一切背后的真相。
“你知道【鬼潮】嗎?”鬼爵開口。
“這個世界遠遠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簡單,你們之前參加考試的那些考場世界,你所謂的現實世界,都是真實存在著的世界。
【鬼潮】則是一種可能隨機出現在任何世界里面的現象,鬼潮每次出現時候的形式都不一樣。但是都會導致最后的世界性的大災難,最后造成世界毀滅!
“而在鬼潮之后,因為受到這種奇異能量的影響,所以也會出現一些身上有著特殊能力的人,這些人就是異種!
鬼爵的手指指了指老師,又指了指蕭霽。
“比如說這個家伙,再比如說——你!
“面對鬼潮,人類的力量是薄弱的,只有異種才能對抗鬼潮。為了生存,人類不得不依賴于異種,并且提升他們的身份和地位。
最大的一次鬼潮爆發的時間是在大約兩千年前,那次鬼潮是以一種名為【詭異】的生物出現的。
那個時候的全部人類世界都不得不聯合了起來,共同對抗詭異,但是到最后,存活下來的人類世界也只有原本的十分之一。
如果接下來的幾百年,甚至是一千年內再有鬼潮爆發,那么幾乎全部的人類世界都會被毀滅。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當時最為強大的異種,還是這位,也就是你的老師。
他主動站了出來,在他的提議下,修建了永生之淵。
設立了三層防衛,并且自己自愿放棄了自由,用自己的力量來封閉掉了鬼潮的入口。”
鬼爵又指了指下面的那些怪物。
“你是不是以為那下面有陸地?”
“其實沒有,在鬼潮沒有爆發出來的時候,那里應該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但是現在,兩千年里面鬼潮所誕生的怪物,卻已經將這個黑洞填滿了。”
“只是因為這家伙現在還在這里,用自己身上的力量供應著這山洞周圍的屏障,所以這些鬼潮里面的怪物們才不敢出來。”
“但是大約是在三四百年前,又一場鬼潮爆發了,這場鬼潮爆發的規模甚至比之前的那次還要大,并且鬼潮這次是以一種名為【血疫】的疾病來進行傳播的!
“鬼潮是有著自己的思想的,在被人鎮壓了這么久之后,它們主動地選擇了這種方式。因為這種方式很惡毒,你的老師——也感染上了這種名為【血疫】的病毒!
“所有感染上【血疫】的生物,在死去之后,都會變成【血疫之主】的仆人。如果是你的老師也被感染,按照他之前的實力,整個人類就全都完蛋了!
“所以說,為了讓人類不完蛋,所以你的好老師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這些前提條件全部說完。
等鬼爵說到這里的時候,蕭霽對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已經猜出了七七八八。
“為了不讓自己被完全感染后變成最為強大的怪物,老師需要自殺!
“是的。”鬼爵聳聳肩。
“但是你看他現在的這個樣子,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自殺。他死不了!
蕭霽接上了鬼爵的話。
“所以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能自己動的……刀!
蕭霽舉起了手中的罪刀,看見了在上面閃爍著的一點寒芒。
“我就是那把被制作出來的刀。”——
“是的,你并不是一個天生的異種,你可以感受到你的身體和別的異種不一樣。
你有著強大的恢復能力,就算是死亡也無法剝奪你的鋒刃。
你聰穎,美麗,任何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只有一點,在當初制作你的時候。你的老師選擇去掉了你感受所有正面情緒的能力。”
“他說,他希望你只要做一把刀,一把目標明確的,不被任何東西所感染的刀。”
“快樂會讓人生銹,你不需要任何正面的情緒,你只需要完成你所做的事情!
“畢竟是在他的計劃中,在順利地殺死了他之后,你身為一把兇刀,也是要為他陪葬的!
蕭霽的手抓緊了自己胸口的無心之玉。
“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什么?”蕭霽皺起了眉頭。
鬼爵卻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并不像是之前的那樣瘋癲,而是低沉的,帶著些許溫柔和無奈的。
“因為一個人出現了。”
“在他將你制作出現的一瞬間,他的人格分裂了,他堅定的意志開始扭曲了。”
鬼爵靠近了蕭霽些許,抓住了他的一絲頭發,在唇邊親吻了一下。
他臉上的惡鬼面具破碎開來,露出下面那張白皇帝的天真,又虔誠的臉。
“是我!
“我是因為要來愛你而出現的。”
少年悄聲說道——
“你老師的情況很復雜。”
鬼爵繼續說道,他說起中間沉睡著的那人的樣子,就像是在說著一個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人。
“他沉睡了太久,并且他的身上的力量過于強大!
“越是強大,就越是接近瘋狂。”
“而后來,他發現了一種讓自己的瘋狂緩解的方式,那就是將這些瘋狂分裂出去。
我算是他的第一個人格,也承擔了他最多的瘋狂!
“而白皇帝則是三百年前,他制作你時分裂出現的!
“在他將你制作出來之后,就將你送了出去,因為剛剛出生的你,是殺不了他的。
他需要磨煉你,將你徹底化成一把噬主之刃,然后再來殺了他。”
“你老師有一種能力,能夠為每一個人格都構建出一具意識的身體。也就是我現在這種。但是這種只能保持短暫的實體化,并且不能距離他的本體太遠!
“因此他還親自制作出了一具分身,分身有著他六分之一的力量。在你離開的同時,他也跟隨著你離開了。
這就是你的那個“老師”的來源。”
“你既然來到了這里,那么也應該看過了你全部的三世。第一世的時候,他是最心狠的,他知道你不會死去,就放任你不管。
但是一個意外卻發生了,那就是在當時制作你的時候,因為身為制作者的老師當時已經被血疫所感染。
所以在你的“心”中,也沒埋下了血疫的種子,那是最深最惡毒的種子。你第一世死之前的怨恨滋養了他。
在第二世的時候,你的老師就開始嘗試著主動接近你了,其實在白皇帝誕生的那一刻開始,我和他就全都知道,他已經輸了。
他開始嘗試著對你好,但是這卻是一個悲劇,你應該也看到了,在最后,從你身體里面出現的血疫殺死了老師。
你又用自己身體里面的血救了你老師,所以你死去了。
你身體里面的血脈很特殊,有了這種血,你就永遠都不會感染上血疫。
但是一旦你身體里面的這種血被抽干凈了,那你就會死。
所以第二世的時候,你死去了。”
“而你的老師以為這一切都是他的過錯,第三世的時候,他對你就十分冷漠!
蕭霽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自己的老師對自己總是很冷漠。
他只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的接近會導致和上一世一樣的結局。
“你每一次的死去和重生之前是有著一定的時間差的,所以才過去了這么多年!
“但是你的老師卻已經支撐不住了,他的頭發已經變成了血紅色,這是因為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體內的,已經即將爆發出來的血疫。”
“在這三百多年間,他丟失掉了很多東西,他的身體,他的記憶,甚至是,他的靈魂……”
“他是修羅,也是死神。
你只有他一個老師,他也只有你一個學生。
他將自己的手臂割下,為你做了一雙咒物,也就是你手中的刀。他用自己的一部分靈魂,為你凝聚出了一把鑰匙,就是妄想之環。”
“還有很多……哦,總是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家伙,段聞舟好像也是我們的一部分,不過他的腦子實在是太蠢了,實在是不想承認啊。”
蕭霽花了一段時間來理解自己面前所遇到的事情。
他目光復雜地看向自己眼前的男人,他的父親,他的制造者,他的引導者,他的第一個家人。
……他注定要殺死的人。
“好像還有學院的事情沒有很你說清楚。
異種學院也是當初人類聯合起來為了反抗鬼潮所創建的組織,當年是不管人類還是異種都可以加入到學院中的,并且異種學院也根本就不叫做學院而是叫做人類異種聯合同盟體。
但是在你的老師鎮壓下鬼潮之后,人類就對于異種刀匕相向。
你的最后一個世界【異種收容所】的世界觀你也看到了,基本上就是那個樣子的針鋒相對。
于是漸漸的,異種就隱藏了起來,并且只在暗中活動。只是每年都會選擇異種進入學院中,并且對他們進行訓練,目的就是為了迎接下來的鬼潮做準備。
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異種因為是受到鬼潮的影響所以才產生出來的,所以當異種其實也是有著能夠異變成為鬼潮中怪物的可能性。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出現,學院中設定了【異化度】和【考生傾向】這種設定值,只要檢測出考生有異變的風險,就立刻發出警報,并且派出人員進行處理。
學院的規則制度已經運行了很多年了,一般來說不會有問題出現。
除非遇上了,鬼潮……”
“學院最初的設計,你的老師也參加過。是第一批的建設成員之一。后來他的身份被后面的考生神化,成為了他們口中的【燧父】,也就是永生會社團所信仰的神靈。”
“那純白之主呢?”
蕭霽這樣說著,但是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鬼爵笑起來。
“那自然是經過我的經營而出現的,純白之主是一個意向,而不是一個真真切切存在的神靈。你可以說純白之主是你的老師,因為從宏觀上來看,我們都是他。”
“你也可以說純白之主是我,因為這個名字是我想出來的,也是我推廣開的。你也可以說他是白皇帝,是別的什么不存在的東西!
“畢竟在這個時候,相信點什么總比不相信什么要好得多!
“哦對了,關于你的老師究竟是自己把自己切成這么多份的,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蕭霽卻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你可以給我解釋很多東西,但是我并不關心!
不管之前是發生了什么樣子的事情,有著多少的誤會和巧合,但是當蕭霽來到這場考試開始……
或者說,是當他被創造出來的一瞬間開始,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剩下了一件。
來到這里,殺死那個,他注定應該殺死的人。
鬼爵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似乎一點都沒有如果下面的那個人死了,他也會一起跟著死的覺悟。
“所以,你會動手,對嗎?”
“我之前在考試里面問過你一次,要不要去拯救人類,你沒有正面回答我!
蕭霽沒有回答他。
他的回應是舉起了手中的罪刀,深深地刺入鐘乳石中。
這把用他的老師的替身的骨頭做成的刀,似乎本來就應該用在這里。
包括罪刀生機之后那新出現的一條概率低到可憐的立即斬殺特效,當他刺下的時候,也一定會被觸發。
他生來就是要來做一把刀的。
做一把能夠殺死他的刀。
刀不需要感情……
蕭霽揮舞下一刀繼續刺穿鐘乳石的表面,但是視線卻模糊了。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刀是不需要感情的,可是老師,你為什么不干脆將我的感情全部剝奪。
而是讓我能夠流淚?——
當刀鋒主動切到了男人的身側的時候,蕭霽已經控制了自己的情緒。
他看著自己身前的這個閉著眼睛的男人,沒有任何猶豫的,刀就抵在了男人的胸口。
只要殺死了他,他的任務就全都完成了。
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目的也全都完成了,他就可以安心地,死去了。
所以,你為什么下不了手?
他已經在心里說服了自己,但是他的手卻還是在顫抖。
“動手吧!
他的眼前恍惚了一瞬,他看見老師睜開了眼睛,血紅色的眸子注視著他。
“你不應該猶豫的,你之前從來都沒有猶豫過。”
“我不想殺你。”蕭霽聽到自己說。
“但是你必須這樣做。”
男人的目光很冷,但是也很堅定。
“否則,等到我被血疫控制,就是整個人類的末日!
“可我不想殺你!
蕭霽第一次如此厭惡自己手中握著的這把罪刀,罪惡,罪惡。
人活在世界上,誰的身上沒有過罪惡,為什么有罪的人就一定要死?
“我們都沒有選擇,這是你從一出生開始就被決定的宿命!
“就算你和我這樣說,我還是不想殺你。”
蕭霽也覺得自己近乎有點無理取鬧。
但是他卻還是這樣說了。
第四遍。
“我不想。”
老師的目光溫柔了下來。
“蕭霽,你這樣,終于有點像是人類了!
“我不想你死!
蕭霽抓住了老師的衣袖,四根手指,顫抖的手指。
他是一把不合格的刀,他在抗拒他的主人要將他插入自己的胸口。
“別鬧!
老師輕聲說道。
“殺了我,蕭霽!
老師對他命令道,就像是他之前一樣。
“我……”
“殺了我!
刀鋒沒入胸口,一直沒入到了齊柄。
蕭霽的手,那冰冷的,永遠穩定的手終于也顫抖了起來。
“對不起……”
“我自覺對得起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唯獨對不起你!
他聽見他的老師說道。
為了他的計劃,蕭霽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犧牲品,他的正面情感被剝奪,從來都不曾在這個世界上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快樂。
他的老師,其實也是在利用他,逼迫他做出自己最不想去做的一件事。
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撫摸一下蕭霽的耳朵,但是卻沒了力氣。
老師的眼睛閉上了,又或者,剛才看到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蕭霽的幻境。
其實他一直都在沉睡著,根本就沒有醒來。
蕭霽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罪刀就插入在老師的胸口。
一股淡淡的暖意從老師的胸口傳出,流淌到了蕭霽的身上。
他現在還不知道那里不一樣了。
……在順利地將他殺死之后,老師最后將在創造蕭霽時的正面情緒還給了他。
這是他最后的禮物和補償。
一連串的系統提示在蕭霽的耳邊炸響。
但是蕭霽卻都毫無所覺。
在覺察到那個壓制他們的男人終于死去之后,在這鬼洞中全部的怪物全都沸騰了起來。
他們瘋狂沖撞著頭頂半透明的防護罩,想要離開這里。
雖然老師死前已經將全身大部分的力量都放置到了防護罩中,但是這些怪物沖撞的力度卻很大。
很快,他們就要離開這里。
去往外面,去侵占更多的世界。
而數量如此眾多的怪物,人類,又真的能抵抗嗎?
老師,你的犧牲,真的是有價值的嗎?
蕭霽松開了手,任由自己的身影向下墜落,直直地落入到了血紅色的怪物的巨口中。
他仰頭,最初的時候還能看見老師所在的那根鐘乳石。
漸漸的,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終化為一個黑點,消失在無邊的血紅色中——
學院時間一個月后……
異種學院,禮堂直播,論壇板塊。
【救命啊!我都來我們學院這么久了,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我們學校還有禮堂這種地方!】
【笑死,我也是,競技場和食堂在哪里我倒是清楚得很】
【等等,話說我們這次直播是要干嘛啊,我剛從考場出來,現在還一臉懵逼】
【那么大的橫幅你都看不見?好家伙!你原來是個瞎子?】
【就是說……這是來舉辦我們學院的院長的授權儀式!】
【?什么院長?我們異種學院都要有院長了?!】
【出售【解藥9.0】,價格500血腥點,有意者私聊。≒S:預祝告死鳥的院長授權儀式順利舉行!)】
【是。「嫠励B嘛,你怎么連這事都不知道?】
【等下,怎么好好的,突然要有院長了】
【他們讓我們投票了嗎?我們的權利沒有得到保證啊!】
【?你在學院里和我扯什么人人平衡呢!這次可是伊甸園,永生會和純白薔薇三大社團聯合推薦,應該還有別的什么其他的社團,這院長告死鳥不當還有什么人能當?】
【就是之前那個導師第一名的那個?】
【要打仗了你不知道?之前學院里的那個氛圍,簡直人人自危好不好!怎么過了段時間就有人不記得了?】
【怕什么,本來也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要死,血疫那種東西,我們學院里面的考生最不怕了】
【你要不是仗著有解藥,你敢說這種話?】
【最新消息,原來藥師梟,就是告死鳥的馬甲!如果沒有我們的院長大人為你研制的解藥,你現在說不定早就變成外面的那些活死人大軍里面的一個了!】
【告死鳥yyds!】
【出售【解藥9.0】,價格500血腥點,有意者私聊!(PS:預祝告死鳥的院長授權儀式順利舉行!)】
【院長大人我愛你!】
【哈哈哈你們誰還記得,當初告死鳥剛剛來到學院那會,還被人叫做花瓶來著】
【我們院長大人就算是花瓶,那也是最硬的那個花瓶!】
【你們這些人,馬上就要開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贏,你們能不能有點憂患意識。!血醫的大部隊就算是戰斗力不強,但是打起來還是很麻煩的!】
【路上你走錯區了吧,我們這里是閑聊板塊,你要是想要討論去新增的軍事板塊,那邊已經都快要吵翻天了,我們就在這里八卦八卦,畢竟要是打輸了全人類一起死唄!有這么多人陪葬,我怕什么?】
【軍事板塊太卷了救命,現在就連第四次進攻計劃都已經寫好了,就等著告死鳥這個院長一上任,就馬上投他的郵箱】
【說起來告死鳥也真強,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把全學院幾乎全部的社團都召集起來的……】
【我不關心這個,我們來講點八卦的!哎,聽說了嗎?告死鳥好像和饕是一對啊,上次海棠新聞社出了整整一個板塊的他們的八卦消息,把他們從衣服到吃飯時候耳朵小動作都分析了個遍,救命我磕到了!這對太甜啦!】
【我站院長大人是攻!這對啊,這對是高冷禁欲攻×蠢萌漂亮受!】
【哈哈哈哈哈是滴!告死鳥太強了,饕能壓住嗎?/狗頭】——
在禮堂中,坐在首位上面的蕭霽微微點頭示意,接過表示著院長身份的授權文件。
將聘任書頒發給他的是一位有著一頭銀發的俊美男人,他的胸口佩戴著一只咬住自己尾巴的白蛇。
這是怪物協會的成員,也正是饕那位素未謀面的導師,水銀之蛇。
在得知學院出了事情之后,很多原本已經離開學院的導師,也返回到了學院中。其中就包含這位休了超長時間婚假的一級導師。
畢竟到了他們這個時候,都很看得清楚,如果輸了戰爭,他們就全都要死。
還不如現在就出來打一場,就算是死了也算是沒白死。
“告死鳥,這是個幸運的ID。”水銀之蛇說道。
“謝謝!
蕭霽站起身來,走到演講臺前。
他的聲音冷淡,平靜,沒有一絲感情,平穩得就像是在訴說即將發生的事情。
“我們會贏得接下來的這場戰爭!
“為了人類,為了異種。
也為了我們的愛人,家人和朋友!
“為了這個世界上有人仍舊能在朝陽升起的時候欣賞。
也為了在我們死去之后,有人能將我們埋葬。
我們流血,我們哭泣,我們相愛。
我們是異類,我們也是人類!
“我們將在戰爭去取得勝利,為了活下去,血戰到底!
臺下的掌聲轟然響起。
蕭霽被閃光燈照射得微微瞇起了眼睛。
他看見段聞舟在下面開心地鼓著掌,眼神亮晶晶的。
影貓就像是一條長圍脖一樣圍在他的脖子上-
在一個月前,蕭霽雖然摔入進入到了鬼潮之中,但是卻并沒有死去。
因為就在那個時候,系統提示他,他的最后一個天賦被觸發了。
每一位考生都有著最多三個天賦。
蕭霽的第一個天賦是【真愛告白】,能夠讓在他主動告白后獲得一個技能。
第二個天賦是【純白之血】,能夠讓他免疫血疫的侵襲。
第三個天賦是【永生輪回】。
其實學院里面的天賦也是根據考生自己的異能激發情況進行判斷的,而正是這個永生輪回的天賦最后救了蕭霽。
他也終于明白了自己ID【告死鳥】的由來。
他是死亡的宣告者,他是死神的寵兒。他掌控死亡,他飛離死亡。
在最后,是段聞舟強行地進入到了蕭霽的記憶之井中,將他救了出來。
等到順利完成考試的時候,蕭霽因為有著天賦的緣故,倒是沒有受到多重的傷。
但是段聞舟幾乎全身的骨頭都斷了個遍,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恢復能力厲害,他早就死在了考場里——
蕭霽在醒來之后,發現自己因為完成最后的那一場考試,提升成為了導師。
思考了一段時間后,他決定成為學院的院長。
既然老師已經死去了,那么他就要讓老師的死是有價值的。他決定帶領學院里的異種,并且聯合全世界的人類,一起應對眼前的這一場重大的危機。
他想要成為院長也也沒有花多大的功夫。
他自己本來就是伊甸園的會長,純白薔薇社團原來一直都在尋找的那個純白之子,在看過了蕭霽身上的紋身后也確定了他的身份。
永生會那邊,則是蕭霽用了一些手段,讓他們的預言,展示出了有利于他的結果。
這樣一來,經過這段時間的經營,蕭霽終于成為了異種學院的院長。
夜晚,有人敲響了蕭霽這任新晉院長的房門。
【怎么,這么快就有人要來爬床了?速度挺快啊。】
魚在蕭霽的腦子里有些曖昧的笑。
蕭霽將面具從自己的臉上摘下來,塞進了儲物柜里。
這件曾經在【異種收容所】里面丟失的咒物,也被人送回到了他的手上。
門外傳來的是段聞舟的聲音。
“蕭哥,你睡了嗎?”
蕭霽起身下床,去開門。
段聞舟的手中端著一杯牛奶,還在冒著點點的熱氣。
“睡前喝牛奶對身體好哦!
段聞舟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蕭哥。
穿睡衣也好好看!
可惡,不過居然露胸口!要是被別人看見了怎么辦?
得找個機會和蕭哥好好說一下!
蕭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好看!
被多少人覬覦!
段聞舟在心中打著小算盤,但是臉上卻一點都展現不出來,那叫一個乖巧可愛。
蕭霽接過了牛奶,放在桌子上。
然后繼續工作,他在修改最終版的宣戰書,等到明天早上,這場關乎人類命運的戰爭就要開始了。
獲勝者,擁有一切。
戰敗者,只有死亡。
段聞舟在旁邊看了一會,直到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蕭霽才放下了手中的筆。
溫熱的牛奶被段聞舟遞給蕭霽,是他剛剛熱好的。
“謝謝!
蕭霽接過。
段聞舟心滿意足地看著他喝完,剛要開溜,卻被蕭霽抓住了手腕。
“饕,你是不是喜歡我?”
段聞舟:。!我艸!
當你從幼兒園開始暗戀的人突然問你是不是喜歡他這個時候你應該怎么辦?
直接說是的話會不會顯得我很舔啊。
救……救命!
還不等段聞舟回答,蕭霽就已經從他的臉上獲得了答案。
他放下牛奶杯,輕輕嘆了口氣。
他早就已經知道的,鬼爵當時曾經告訴他,老師的所有分身都是喜歡著他的,其中當然也包括……段聞舟。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在老師被他殺死之后,鬼爵和白皇帝再也沒有出現,但是段聞舟卻還是好好的,除了為了救他受了傷之外,什么事情都沒有。
不過無所謂了。
蕭霽湊過去,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留下了一個淡淡的,帶著牛奶味道的親吻。
段聞舟:。。!
他的腦海內瘋狂翻騰,但是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別說是段聞舟只有十個人格了,就算是有十四個人格都不夠用!
蕭霽看著他的樣子,心中生出了一陣淡淡的,類似于愉悅一樣的感覺。
他終于能夠感受到正面情緒了,他正在努力適應這種感覺。
他自然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個清淡的微笑。
一個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了快樂的微笑。
原來活著,能夠微笑,是這樣一種感覺啊。
“我不懂愛情是什么,但是我會去努力弄懂。
我會學著微笑,學著幸福,學著如何去做一個正常人。
學著,如何去愛一個人!
“所以,饕。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蕭霽仰頭在他的側臉上親吻了一下。
“如果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能試著去愛一個人,那這個人只能是你!
“我我我……愿意!”
段聞舟字正腔圓地回答,結果不小心回答得太急咬到了舌頭,臉一下子就紅了。
蕭霽就又笑了。
他的眼睛微微彎起,色澤淺淡的眸子里面寒冰破碎,只剩下柔軟的春水,將段聞舟溺斃在其中。
“那就請,多多指教了!
“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很喜歡薔薇花。”
段聞舟說道。
“白色的那種,很漂亮!
他原本淺褐色的眸子閃爍了一下,里面多了一絲不屬于原本段聞舟的癲狂。
段聞舟——或者說是鬼爵,低頭在蕭霽的脖頸上咬了一口。
正咬在一朵盛開的薔薇花紋身上。
純白薔薇這個社團的名字,是因為當時蕭霽出生的時候,在他的身側剛好有著一簇盛開的,純白的薔薇花。
【白皇帝:鬼爵,可以不可以讓我出去呀,我也想親親蕭蕭】
在段聞舟的意識中,白皇帝的聲音弱弱地傳出來。
【白皇帝:我看你們好像親得很香的樣子……】
【鬼爵:你還沒長大,等你長大了就可以親了】
鬼爵不耐煩地敷衍他。
【段聞舟:氣死了氣死了!你們這些家伙怎么回事!明明這是我的身體,你們一個個怎么都反客為主了!】
【段聞舟:蕭哥明明是被我送的熱牛奶給打動的!】
【ill:是我提議給蕭哥送熱牛奶的,這樣說的話我豈不是也有份?】
【鬼爵:還好你沒有把那九個小鬼放出來,不然整天吵吵得我腦仁都疼了,這個有沒有屏蔽功能啊】
【白皇帝:鬼爵你騙人,我之前是小孩子的時候蕭哥也經常親我的!小孩子也可以!】
【老師:……(欲言又止的沉默)】
【老師:算了】
是的,現在在段聞舟的腦海中,突然多出了四個人的意識,也就是加上他原本的九個人格,現在他足足有十四個人格在一個身體里。
這可是無比熱鬧了。
【鬼爵:反正誰出來那個老不死的都不準出來,我辛辛苦苦安排的布局,就是為了能和我的小花朵安安靜靜地生活在一起……你們這些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本來應該是我自己占據饕的身體才對!】
【段聞舟:???你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話說出來了!該死的,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給我做的手腳!】
【鬼爵:這里呆不下去了,你趕緊去買個意識轉換器和人造人體,把我轉出去,我要被吵死了】
【老師:……其實是我做的。】
【鬼爵:???】
【段聞舟:。。
【白皇帝:……?】
【ill:果然是這樣嗎?我之前猜到了一些!
【老師:總之……如果是這樣的話,似乎也不錯!
【老師:放棄掉所謂的責任,也不用在意什么后果。做想做的事情,愛想愛的人!
【白皇帝:所以……所以……我們要怎么和他說原本他的一個愛人結果分裂成了五個這件事!】
窗簾搖動著,臺燈的燈光將兩人相擁的身影投到了墻壁上。窗外的警衛噠噠地走過,桌面上的宣戰書閃爍著鮮紅的色澤。
他們走到現在這一步,實在是太不容易。
他們之間的距離相隔天塹,向著彼此靠近的每一小步,都要感謝命運的垂憐。
明天的他們就要去往戰場,去迎接那一場關于整個人類滅絕命運的可怕戰爭,但是至少今夜他們可以彼此如此親密地親吻、相擁。
他們現在是屬于彼此的。
他們也許會在戰爭中雙雙死去,也許整個人類都會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毀滅。也許他們將獲勝,人類將迎來另一次榮光的時代,而他們的名字將會被雕刻在紀念碑上,被冠以英雄的稱號,代代傳頌。
不管上帝的骰子落在了哪一個方格上,至少他們在此刻相擁。
不論過往,不問前途。
【正文完】
第184章 婚禮番外
三百年前。
永生之淵-
你見過極致的黑暗嗎?
能夠吞噬一切的,無形的,又無處不在的黑暗。
他們就像是無數聚攏著的,依靠吞吃寂寞為生的怪物,等待著,你死去的一刻。
但是你卻不會死去。
越是強大,就越是接近瘋狂-
死神,這是他曾經過去的名字,或者是他在學院里面的ID。
而他真正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呢?
就連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為了保住自己內心的最后一絲清明,他付出了很多東西,很多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舍棄生命都愿意忘記的東西。
他的前半生的記憶,他的父母,和他一起并肩作戰的朋友,他身為一個人類的過去。
但是如今他卻是只束縛在這高高的天臺上,凝視著面前的這團黑暗。
這個時代需要英雄,但是卻不需要知道英雄的名字。
他們只是需要拯救,而后虔誠的跪地祈禱給根本就不曾存在的神靈。
“為了一群螻蟻而已,你卻要做到這個樣子,你這樣子,真的值得嗎?”
那被他分裂出來的,承擔了他全部瘋狂的人格貼在他的耳邊,無聲地欺近。
他幾乎貼上了死神那冰冷了千萬年的側臉,吐出一絲輕輕的氣音。
“你后悔了。”
那瘋狂的人格隨即又癲狂大笑起來。
“你后悔了。”
“就算是這世界上的人死光,又關我們什么關系?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從他口中出來的是最誘人的蠱惑。
“多么無辜的殉道者,為了人類的幸福和存活而奉獻出自我的可憐蟲。
你的心里,沒有一點自己的東西。
你這樣子活著,又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死神安靜地凝視著自己眼前的黑暗。
在他的身后,懸浮著一把巨大的漆黑鐮刀。
在那里閃爍著一雙雙血紅色的眸子,像是倒懸的星空,上面的斑斑點點,璀璨血河。
那是無數的惡獸,隱藏在黑暗中。
他們都在等待著他的死去。
他是阻擋在這鬼潮和人類文明之間的一面冰墻,所以,他是不需要感情的。
“真無聊!
耳邊傳來輕輕的一聲嗤笑。
原本貼在他身邊的那個具象的人格,放開雙手,落入無邊的黑洞中。
他對著死神張開雙手,無比自由,就像是一只能夠翱翔的鳥類。
他落入鬼洞中,就此消失不見。
但是死神卻知道鬼爵并沒有死去,身為從他的身上分裂出來的人格,他們是共生的。
只要他還活著,那對方就會一直糾纏在他的身上,成為他的瘋狂,成為他的欲望。
一朵雪白的薔薇花從墻壁上伸出,探到了死神的面前。
柔軟的花萼輕輕搖曳著,在上面滾落著一滴露水。
在死神被囚禁的石柱旁邊,纏繞滿了這種花。
或許這不是薔薇花,只是一種和薔薇很像的花,畢竟沒有什么花朵能夠在這樣的地方存活下去。
這些花朵依靠著從死神體內散發出的能量才能生存,就像是無數糾纏的寄生蟲。
但是死神卻不在意。
他在看夠了黑暗的時候,就會去看花。
一點顯眼的紅色,從白色薔薇花的花心處散開。
就像是一滴殷紅的鮮血,從里面慢慢冒了出來,這鮮血快速向著周圍暈染,很快就將整朵雪白的薔薇花染成了血一樣的鮮紅色。
轉瞬間,原本翠綠色的花梗和葉片也全都變成了血色。
這血色順著它們糾纏在石柱上的根莖,正在向著死神的身上蔓延。
“又一次鬼潮,來了。”
鬼爵不知道什么時候再次出現在他的身邊,他的臉上也多了一個古怪的惡鬼面具,將他原本的臉遮擋住。
“這次的鬼潮,是針對你的呀~”鬼爵愉悅地笑起來。
“只要將你感染,成為他們那邊的人,那整個人類都死定了。”
“真是聰明,這些東西不是比人類什么的要可愛多了?”
死神不說話。
他很少開口,有時候鬼爵甚至以為他已經不會說話了,徹底成為了一個啞巴。
但是那些血色薔薇上面的紅色已經感染到了他的身上,此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次鬼潮來得過于突然,并且毫無預兆。
鬼爵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臉上的鬼面具吐著長長的舌頭。
“你要怎么辦?是選擇自己去死,還是選擇要等著你變成瘋子,那可能結果會更好看啊。”
死神伸出手,拔出了原本一直貼在自己背后的那把長鐮刀。
漆黑的鐮刀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這是一把曾經陪伴他走到現在的武器,與他從未分割過,它曾無數次地救贖他的性命,是他沒有血肉卻可以托付生命的半身。
只是此時,他卻拔出了它。
他冰冷修長的雙手,極輕,極緩地撫摸過鐮刀的刀身,鐮刀發出輕輕的顫鳴,刀鋒躲避開他的手指。
“別怕。”
死神終于說出兩個冰冷的詞,像是在安慰一個小孩子。
鮮血涂抹上刀刃,在這原本護住的兇刃上抹上一層不詳的血光。
“很快就…好了!
這把半身的兇器活生生從中間被捏碎,破碎成為無數沾染血跡的碎片。
這是一件高級咒物。
在異種死后,就身化為咒物,但是也有一種咒物,是自然地生成的,就如同那突然出現的鬼潮一樣。
而死神的這把刀就是這樣的咒物。
他在此之前,曾經用他斬殺過無數惡鬼和異種。
將他們變成咒物。
只是現在,死神卻想要逆天而行,將這件陪伴他多年的咒物,變成人。
“別怕。”
他的手如刻刀,慢慢地撫過那破碎在空中的無數碎塊。
五指一點點地抹過,一層淡淡的白光如同霧氣一樣四散開來,一具優美纖瘦如同白玉的美人軀體,在他的手下呈現出來。
兇刃化成的美人卻并無半點兇煞之氣,發絲微微垂落,眼睫微垂,遮擋住眸中的神色。從光滑的背脊,纖瘦的腰身,修長的長腿到過分精致的臉,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無缺。
他的身上蒙著一層淡淡的白光,在死神的手還沒有離開的時候,便早已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鋒利的淺淡眸子安靜地看向眼前的人,就像是剛剛破殼的幼鳥,看向自己的父親。
咒物化人,千年的羈絆早就變成了刻印進入血脈的本能。
他握住了死神的手,不讓他離開,緩緩地從唇中吐出一口顫顫的熱氣。
將嬌軟的脖頸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他是一把刀,刀自然是要被人握在手里的。
一朵雪白的薔薇花從他的腳邊生長出來,緩緩纏繞上了他的腳踝。
精致凸起的腳踝包裹著花朵,就像是一件藝術品。
這是整個永生之淵中,最后的一朵沒有被感染的,純白色的薔薇花。
“主人!
他純凈的眸子安靜地看向自己眼前的人。
死神的眼神動了動。
這是他在過去經歷過的這些漫長的,幾乎已經全部被忘記的歲月中,見過的第一個人。
他的手上還殘留著一點剛剛被鐮刀劃破的鮮血,那人往前一步,胸口心臟的位置落上了一抹淡淡的殷紅。
他握著他的手,眼中含著光芒萬千。
一種莫名的情緒在死神的心中生起。
鬼爵的笑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你制作出他,本來是想要他來殺你——”
“你卻愛上他了!
“我沒有。”
死神閉上了眼睛。
在他的心中。
一個嶄新的,新生的人格就在此時產生。
是與原本承載了瘋狂的鬼爵不同,這是一個溫柔的,善良的,承載著無數愛意的人格。
白發的少年落在了新生的美人身邊,他們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都披上了衣服。
“哥哥?”
白發的男孩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樣子。
他一出現就抓住了身邊美人的手,蜷縮在他的身邊。
盡管死神已經努力克制,男孩卻還是有著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這是他被血疫感染的證明。
死神最后看了一眼這由自己的武器半身所生成的人和自己的一個人格,伸出一只手,在他們的后背上輕輕一推。
“走吧!
離開這里,然后蟄伏,等待。
然后在一個合適的時機里,重新回到這里……
再殺死他。
將他這個不合格的守門人殺死,他能做到的。
他一直都是一把出色的刀。
“你愛上他了!
鬼爵還是在他的身邊冷笑,帶著嘲諷。
“我剝奪了他的情感。這樣他永遠都不會愛上我。”
死神垂下眼睛去。
“他不需要這樣的東西,一把刀如果明白了太多,是會生銹的!
“希望你之后不要后悔。”
鬼爵大笑著離開。
這世界重新陷入到了無邊的漆黑黑暗中。
死神閉上了眼睛。
一朵純白的薔薇花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
濕漉漉的,帶著些許微微的潮氣。花瓣搖晃著,它曾纏繞上那初生刀靈的柔嫩腳踝,蹭著他的肌膚親吻。
這場景在他的心中彷徨,停留了整整三百余年。
從未有一刻忘記——
“!
無數的白色薔薇花花瓣散開來,就像是落雪一樣潑灑在街道上。
整條街道上都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薔薇花香。
身材高大的兇順著街道走過,熟透的花苞輕輕砸在他的頭頂,就連他背在身后的狙擊槍的槍口上也落上了一朵薔薇花。
他踩過厚重的薔薇花瓣,腳步在走到一處地方的時候停了下來。
“好久不見,蛇!
有著一頭銀色長發的俊美男人轉過身來,如蛇一般的豎立瞳孔中沒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而后轉頭繼續看向了高臺上。
這是水銀之蛇,正是當初給告死鳥成為院長的授權儀式上進行授權的人。
這里是一處露天的宴會現場,一張張精致的桌面花瓣一樣鋪展開,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幾乎半個學院的人都來了,人多得不可思議。
在那場和鬼潮的戰爭之后,學院中已經很久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盛大的慶祝場景了。
在水銀之蛇的身邊,站著的是他的伴侶,一個卷頭發的看起來像是未成年的年輕男人。
對方對著兇很自來熟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他看出來兇似乎是有話要對水銀之蛇說,聳了聳肩去桌子前拿甜點吃,將空間留給他們。
宴會的現場很大,但是他們所在的卻是一個小小的角落。
“洛麗塔沒來嗎?”
水銀之蛇看向兇。
“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好!
兇嘆了口氣,從桌子上拿起一杯酒水,一飲而盡。
在得知戰爭即將爆發的訊息后,不管是已經幾乎退隱的水銀之蛇,還是兇,全都回到了學院中。
就算是洛麗塔也參與到了戰爭中,她只是智力倒退,戰斗力卻沒有下降。不過對方卻也在戰斗中找回了自己的部分記憶,可能不久之后就能恢復智力了。
他們回來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場戰爭,絕對不能輸。
好在,他們贏了。
盡管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是他們贏了。
就在三天前,血醫被告死鳥當眾斬首,他的尸體被徹底焚毀。
血疫退去。
這一次的鬼潮,他們勉強度過了。
之后的事情,就交給之后的人類去做吧,他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使命。
而今天是他們戰勝后的慶功宴,只是兇卻姍姍來遲。薔薇花的香氣鋪天蓋地,和酒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處處歡聲笑語,這里的地面上不久之前還滿是鮮血和尸體。
但是現在這里已經被鮮花蓋滿。
人類總是善忘的。
悲傷的事情尤其容易被忘卻,這是一件好事。
“在你當初宣布告死鳥成為院長的時候,你想過現在的場景嗎?”
“我不是預言系。”水銀之蛇回應道。
就在此時,周圍的人群突然一停頓,原本的喧嘩聲小了下來。
在宴會中間的高臺上,走上了兩個身影。
其中的一個身穿一身白色的長袍,臉邊斜帶著一個烏鴉面具。
另外一個身材高大,是一直跟隨在蕭霽身邊的饕。
現場安靜了一瞬。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開口。
告死鳥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這場戰爭花費了一百五十年的時間,但是他的面容看起來卻全無改變。
“讓我們共同舉杯,慶祝這一場屬于我們的勝利。”
“我們贏了,人類贏了。
不管我們為此付出了什么代價,又經歷了怎樣的痛苦,但是我們終于可以宣布:
戰爭——結束了!
我們——勝利了!”
告死鳥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巨大的歡呼聲就像是浪潮一樣瘋狂地涌來。
人們舉起手邊的酒杯,狂亂的歡樂席卷了這里,他們揮舞著還殘留著傷口的手臂,與身邊的朋友、陌生人相擁。
他們哭著笑著,肆意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為了應對血疫,學院中已經一百五十年都不曾有過考試了。在這場宴會后,也許學院的制度又會慢慢恢復,他們又要再次進入到那樣磨煉的考試中。
只是考試的難度卻會下降,并且也并非像是之前一樣完全必死的殘忍考試。
之前的考試方式,是學院本身已經覺察到了在暗中隱藏著的威脅,所以不得不用揠苗助長的方式來選拔考生中最有潛力的苗子。
現在人類和鬼潮再次進入一個安全期,學院的考試就會輕松很多。
身為學院的院長,在這樣的戰爭后,他還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不過好在一切都將要逐漸走上正規。
鮮血已經被沖刷殆盡,被浸染的肥沃土地上終將生長出純白的薔薇。
與一切罪惡無關的,單純的純白的薔薇。
蕭霽放下杯子,看向天空。
如此光明的,沒有一絲陰霾的未來啊。
值得所有人仰望和守護的未來。
身邊的人走到了他的身邊,在這幾乎讓人窒息的歡樂的中親吻住了他的唇。他的手緊緊扣住了他的腰,以一種占有的姿勢將他禁錮在他的懷里,肆意親吻。
身邊的歡呼聲和尖叫聲更響了,有人在起哄,也有人在跟隨著他們,親吻著自己身邊的愛人。
蕭霽的手臂動了動,卻還是沒有推開身邊人的手臂。他眨了眨眼睫,在極近的距離里看見了自己戀人的眼,還殘留著些許無法被徹底洗刷去的血色的眸子。
“這是人類的慶功宴,也是我們的婚禮!
男人松開了手臂,安靜地看著他。
“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蕭霽的喉結動了動,他的心中難得浮現出了一絲緊張。
雖然愛人的身子里有很多人格,他能判斷出現在出來的是他的老師。
或者說,其實所有的那些人格只是他老師的一部分。
鬼爵的瘋狂,白皇帝的虔誠和愛,ill的溫柔和忠誠,饕的貪婪和偽裝。
他們都是神靈的欲望。
在無邊的黑暗等待中,被硬生生地從死神的精神中被撕裂而出,成為單獨的個體。
這樣他就能永遠高高在上,做他的英雄,做他的神靈。
完美無缺。
而其他的人格,則是被制作出,去代替神靈做他所不能做的事情,說他不敢說的話。
愛他不敢愛的人。
“一百五十六年了!笔掛V瞇了瞇眼睛。
他臉上的表情淡薄,但是卻很平靜,眸子里甚至閃爍著一點滿足和愜意的光。
在這樣的溫暖和盛大的光明下,就算是死神原本破碎不堪的靈魂,也有了漸漸融合的趨勢。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這些被撕裂下來的人格,將會融合。
最后變成一個人。
“是的。”
老師握住了他的手,緩緩單膝跪地。
“一百五十六年了。”
一枚圓形的銀白色戒指出現在了老師的手上,形狀就和之前ill所寄生的那枚一樣。
無情無欲的神靈,為了他重新找回自己的七情六欲,為了他走下神壇。
成為一個能夠愛人的凡人。
“所以——”
“你愿意嫁給我嗎?”
蕭霽勾了勾唇角,對著他伸出手去。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在我第一次的考試中,我不早就告訴你了嗎?”
那時他對著鬼爵說——
他湊到了老師的耳邊,被陽光烘焙得微暖的氣息撫過他的耳背。
“我對你,一見鐘情!
銀白色的指環嚴絲合縫地套入蕭霽的左手無名指。
兩人相視而笑。
在他們的身下,是無盡的鮮花和似乎永不停息的宴會。
所有的人都在狂歡。
光芒太耀眼了,這里太灼熱了,空氣幾乎都要融化。
不過這才是生存的感覺,不是充滿血腥味的戰場,不是消毒水氣味的實驗室,也不是冰冷無情的神龕。
他們只是一群凡人。
一群可以愛,可以恨,可以殘忍,卻也可以善良的凡人。
不是英雄,不是異類。
也不是什么神靈。
盛大的光芒終于籠罩了這里,這是等待萬年的,來之不易的光啊。
蕭霽握住了老師的手,為他也帶上戒指。
他親了親老師的手指,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緋色。
可能是因為太熱了吧。
“你好,初次見面,你愿意來愛我嗎?”
“我愿意!
男人眸色幽深地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
縱使他的靈魂被撕裂,如鏡片一般支離破碎,上面的每一片卻還倒映著那人的身影。
他沒辦法不愛他,他的所有人格都是如此。
“你早就該知道——”
“只要你對我說出口的告白,我從來都不舍拒絕!
“只要你開口…”
后面的話,消失在唇齒的溫潤相觸之間。
“院長新婚快樂!”
在下面有喝得醉醺醺的考生突然喊了一聲。
稀稀落落地幾聲祝福又跟著響起來,很快又淹沒在更大的喧嘩聲中。
和整個人類的今日的幸福比起來,他們的幸福淹沒其中,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
但他們終于相愛。
但,他們終于能相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