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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活人飼料

    魚攬住他的手似乎沒有用出多大的力氣,他很輕易地就從對方的手中掙脫了出來。

    幼童身體有些難以控制平衡,他摔倒在地,仰面看向面前的自己,那另外一個蕭霽。或者說那根本已經不是他了,那是一個被人類的罪惡供養出來的丑陋怪物。

    魚微笑地看著他,聲音沙啞柔軟。

    “看來已經不是第一次循環了嘛……不錯……”

    他推開了臉上的魚臉面具,對著蕭霽伸出了一只手,微微俯身。

    “雖然有些晚了,不過還是最好說上一句你好,初次見面,我。”

    蕭霽沒有拉上他的手,他緩緩退后,警惕地距離他遠了一些。

    “你不打算殺了我嗎?”

    魚對著他笑,他又開始絮絮叨叨。

    “我可是為此期待了很久呢。

    畢竟活著可是越來越沒意思了,我已經看倦了這個世界,最近越來越想死。但是我卻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死去的方法,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后來我明白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人能殺了我,那一定是我自己了。

    畢竟死在自己手下,也算是一種難得的體驗……這可是一種別樣的自殺呢~”

    蕭霽再也沒有和他說一句話,他懶得和一個瘋子浪費口舌。他在魚的身邊觀察了他30年,對另外一個自己的惡劣性格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現在完全不需要管對方,在這條時間線里,只要他不殺死對方,就可以打破這個循環。

    蕭霽直接跑向了一樓,找到了洗手間里的那幾個孩子,卻剛好在洗手間的門口位置撞上了小段聞舟,小段聞舟被他嚇了一跳,手中的刀差點掉了下來。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在上一次的循環里面,蕭霽是五分鐘之后才下樓來的,因此和小段聞舟錯開了。

    “我們走!”

    蕭霽沒有在意,拉上了對方的手,向著記憶里面出口的方向跑去。

    他在上次的記憶中已經知道了出口的位置,那是一個隱藏在大廳里面的隱蔽側門,并且只有那個紋身男才有鑰匙。

    “其他的孩子都出去了嗎?”

    蕭霽問小段聞舟。

    “出去了!他們都在門口等著我們呢!”

    小段聞舟回應,同時他回頭東張西望。

    “你在找什么?”

    “蕭,我還不能走,我要去殺一個人。”

    小段聞舟認真地說。

    “就是那個紋身的老大,我要去殺了他。他好壞的,連飯都不給我們吃飽。”

    蕭霽的手驟然收緊了,有了他剛剛的那一番經歷,他現在對于這種“殺人”的話很敏感。他看向這個自己未來的隊友,小段聞舟的眼睛還是一樣的澄澈,他口中說著殺人,就和他要去吃個夜宵一樣輕易。

    小孩子的善惡觀還未成形,蕭霽覺得他需要被好好教育一下。

    “你不能殺他。”

    “為什么?”段聞舟表示很不理解。

    “明明他都要殺了我們了,誰要是吃我,我就吃他,誰要是殺我,我就殺他,大家不都是一樣的嗎?”

    蕭霽的眉頭皺了皺,一時間不知道要怎么把這個孩子的三觀矯正過來。

    最后他言簡意賅地松開了手,決定用一個六歲孩子的邏輯來解決這一切。

    “如果你殺人,我就不和你玩了。”

    段聞舟站在原地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抓住了他的手,笑著露出了臉兩旁的小酒窩。

    “蕭,你不要生氣。我不殺人了好不好。

    不要不和我玩,我想和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白發的男人站在火場中,看著那兩個小孩子手拉手向著出口跑去。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煙霧,臉上的笑意更盛,火焰越來越大,從他的周圍燃起,但是卻無法觸及到他。

    魚的身子正在慢慢變得虛幻,他正在從這條世界線里消失。如果蕭霽的選擇是不殺死綁架犯,那么他的性格在后來就不會扭曲。他也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再見了,我。”

    蕭霽會活下來,魚卻死去了。

    這個循環被打破,直播也將不復存在。

    【設定一已完成。

    設定者:蕭霽

    年齡:六歲

    設定結局:逃出生天】

    蕭霽的意識再次被彈出了身體之外,只是這次卻沒有讓他放電影一樣看完這條世界線里面蕭霽的全部人生。因為之前的自我循環已經被打破了,這樣的播放已經沒有意義。

    【你的設定已結束,在本次設定中,操縱者蕭霽成功存活,你還剩余一次重新建立設定的機會。】

    【是否選擇接受本次設定結局?是/否】

    【你已選擇:是】——

    “啪啪啪。”

    一陣拍手聲傳來,穿著軍裝,帶著高頂帽的英俊男人輕輕地鼓起掌來。

    “真是一場不錯的游戲,我很喜歡。”

    他臉上掛著那種標準的像是被量尺量出來一般的微笑。

    “獎勵。”

    蕭霽冷聲對著錫兵說,他袖中罪刀出鞘,凜然閃著寒光。

    剛剛那局沙盤游戲勾起了他心中一些不好的回憶。他現在的心情極其差勁,只是勉強依靠胸口的無心之玉壓抑住而已。

    “你確定你現在就要獎勵?”錫兵的聲音尖細。

    “或者說,你確定你們已經順利完成了這場游戲嗎?”

    他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蕭霽驟然間想到了一個問題,一股冷氣從他的后背竄起。

    在這一次的設定中,他的確是沒有死。

    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們全都通關……

    死去的,是另外一個人。

    他看向自己的身邊,漂亮的小青年還是站在那里,不過現在他的身上卻布滿了累累的傷口,身形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蕭哥……我……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和你講過我的小時候。”

    段聞舟此時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臉上卻還是帶著甜津津的笑。

    “本來不想說出來的……因為實在覺得說有些不好意思,被像是狗一樣關在籠子里面……只有殺人的時候才能被放出來什么的……但是卻沒有想到遇上現在這種情況……”

    九條鮮紅色的柔軟觸手從他的后背瘋狂簇擁而出,拼命地向著四周掙扎逃竄,幾乎是要從他的后背上逃離開。但是他們最終卻只能被限制在那一根透明的樹立柱子的范圍內,無處可逃。

    段聞舟的皮膚也變得通紅,整個人就像是一只被煮熟了的章魚,那是一種不正常的嫣紅色。在他正常的眼睛下面,皮膚皸裂開,再次生長出了一雙覆蓋著卵膜的巨大復眼。

    一陣撕裂聲傳來,一根生滿疣斑和吸盤的柔軟觸手被活生生地從段聞舟的身上撕扯而下,那觸手已經深入了段聞舟的后背,在被撕扯下來的同時帶出了他的一部分破裂的腎臟。

    另外僅剩的八根觸手更加瘋狂地在他的身后舞動著,它們相互糾纏,甚至開始撕咬著彼此,將對方吞吃而下。還有的觸手想要將自己連在段聞舟后背上的部分咬斷,從他的身上逃出來,長著利齒的吸盤向著天空發出無聲的嘶吼。

    段聞舟的身子被這些觸手拖動,幾乎要被摔飛出去,但是他卻努力控制住了平衡,向前走了一步抓住了蕭霽的手。

    “我是從實驗室里出來的,我是一個怪物……專門被培養出來的,利用養蠱的方式馴養出的,殺人的怪物。在我三歲的時候,我接到了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殺死那個,綁架犯里面,紋有紋身的男人。

    但是我這次,在循環中,沒有成功……”

    在他的身后,一根粗長的觸手頂端的鋒利巨口驟然長大,那根觸手被某些看不見的東西從中間一口咬斷,甚至是連重生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我……成為了飼料。”

    那不存在的東西一點點地將那根觸手吮吸進入空氣中,發出咯吱咯吱的咀嚼的聲音,觸手痛苦地在扭曲著,卻還是不能躲避開那張空中的大嘴。

    蕭霽反握住了他的手,兩人的手臂在空中交錯。

    蕭霽已然明白了。

    因為小段聞舟的確沒有騙他,他的確是一個殺手。

    在第二次循環中,對方就是在尋找紋身男,并且想要殺死他。但是因為蕭霽的勸阻,對方最終放棄了殺死紋身男,而是跟著他一起逃離了別墅。

    可是這樣的話,小段聞舟第一次的任務就失敗了。

    作為失敗的代價,他成為了不合格的殘次品,被那個病態的實驗室當成了飼料,喂給了其他更有潛力,也更加強大的實驗品。

    這就是血淋淋的現實,因為蕭霽善意的勸導,在這一次的輪回里,沒有選擇殺人的段聞舟最后被吃掉了。

    蕭霽再沒有看向被一根根往下連著內臟從身上撕扯觸手的段聞舟,直接了當地對著錫兵開口。

    “我要使用最后一次重新設定的機會。”

    “你真的確定嗎?”

    錫兵嘴角上揚一個標準的弧度。

    “畢竟你可是只有最后一次設定的機會了哦,如果你在這次的設定中死掉,那可就是真正地死掉了,不會再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而你現在則是已經順利地逃離了這個循環,你活下來了,你現在是安全的。如果你現在選擇退出,我還可以通個情,把面具和禮物都給你。

    你確定真的要為了你身邊的那個可有可無的人,重新進入一次沙盤游戲中去冒險嗎?”

    “我不喜歡把一句話說上兩遍。”

    蕭霽冷聲說。

    在他的身后,段聞舟背后的觸手已經被完全吃干凈。胸前的內臟也被掏空,他的左小腿消失不見,那怪物似乎是從下向上吃掉的這份食物。一道深深的刀痕正從他的右大腿上浮現,發出沙拉沙拉的尖銳聲響。

    “蕭哥……其實你不救我,也是可以的……”

    段聞舟笑著說。

    “本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需要我。”

    除了你。

    如果我為你死了,是不是你就會,記得我了?

    就再也不會,從記憶里把我刪除掉了?

    “閉嘴。”

    蕭霽難得有些不耐煩,手中的清道夫斜斜對準了他。

    “再多說一句,我先動手殺了你。”

    “哈哈哈哈。”

    不知道為什么,錫兵笑得更加開心了,他的嘴角弧度上揚得過分,露出了下面鮮紅色的塑料牙床。接著,他的笑戛然而止。

    “好呀,那就如你所愿。”

    他陰森森地說。

    巨大的沙盤再次向著蕭霽和段聞舟撲來,細碎的流沙淹過兩人的頭頂,將兩人都吞噬進入沙盤里面。

    【請選擇設定節點,繼續你的設定。】

    蕭霽驟然睜開眼睛,刺目光亮涌入。

    【你的剩余設定次數:0】

    第92章 無罪謊言

    漫天火光映入眼簾中,蕭霽看向和自己手拉手即將逃出這座別墅的小段聞舟,突然停下了腳步。

    “蕭,你怎么了?”

    失去了記憶的段聞舟回頭看來他,小孩子白皙柔軟的額頭上有著一抹抹上去的煙灰,眼神清澈明亮。

    這是蕭霽的錯誤,他沒有想到是自己的一句話導致了段聞舟的死亡。更沒有想到有人會因為那樣一句:“如果你殺人,我就不和你玩了。”而真的放棄自己的任務,寧愿成為怪物口中的口糧,痛苦地死去。

    “蕭?”

    小段聞舟緊緊地拉著蕭霽的手,就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們,走吧……”

    小段聞舟莫名有一些心慌。

    從誕生開始,小段聞舟就一直都待在實驗室里面,他和別的小孩子不一樣,從剛出生開始就有了記憶。

    在最初的時候他是待在一個玻璃缸里面,時不時就有穿著白大褂的人走過來,敲一敲玻璃,看一看他死了沒有,然后更改一些參數,再記錄一些數據。

    他看見有很多個血紅色的圓形胚胎都漂浮在他的身邊,段聞舟能從他們的身上感受到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他們是一樣的東西,從一樣的組織里面培養出來的怪物。

    這些胚胎長得奇形怪狀,有的像是內臟外翻,在脖子上長了一個腎臟,眼睛里跳動著一顆心臟。有的則是渾身細長絨毛,還有著爪子和尾巴。

    隨著他漸漸長大,他身邊的那些胚胎越來越少,那些長相怪異的廢棄嬰兒被從鮮紅的營養液里面撈起,像是無法反抗的小動物一樣被丟進黑色的大桶里攪碎,有管道重新從那黑色的大桶里面吸取里面的血水,重新導入到他們身邊的營養液中。

    一個暴躁的胖男人在他的眼前走來走去,摔打著手上的一摞文件。

    “又是失敗,又是失敗!難道我們真的造不出一個真正強大的神靈嗎!那種用作原材料的特殊的生物組織還剩下多少?”

    “只剩下夠用一次實驗的次數了。博士,如果這次的實驗還不能選育出真正的優種體,那么【造神計劃】恐怕就不得不宣告失敗。”

    “增生那種生物組織原材料的方案還是沒有進展嗎?”

    “長官,您也知道,原材料是一只斷裂的人手。這些日子有一半的實驗員都參與到了這只人手的增生中,可是不管培育的環境多么適宜,從這只人手上切割下來的細胞組織卻沒有任何生長的跡象。

    它們就像是在排斥這個世界,甚至在不停地枯萎……”

    “一群廢物!”

    男人暴怒,一陣陣罵人聲傳來。

    等到喧嘩聲遠去,浸泡在鮮紅營養液里面的段聞舟睜開了眼睛。

    他從一出生就開始吃人,吃的是自己的骨血同胞。嬰兒賴以為生的營養液,就是用那些死去的同伴的尸體做成的。

    但是他無法反抗,只能順從,因為他想要活下去,盡管他并不知道這種內在驅使的生物本能給他帶來的將是幸福還是惡果。

    在他稍稍長大之后,他就被在身上注射了跟蹤器和納米炸彈,被實驗室派出來執行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這次的綁架案中,殺死那個為首的紋身男的任務。

    只有那個紋身男死去,他的任務才算是完成。小段聞舟也知道這一點,可是他只是……有些,不想再過之前的生活了。

    他不想再被關起來,一個月一個月都關在培養皿或者是籠子里,沒有人交流,沒有人會將他看成是一個人類,而不是一條招來喝去的狗。

    他在遇見蕭霽之前,遇到的同胞都是長相兇惡可怖的,并且一見面就是打架。他們雖然稱得上有血緣關系,卻往往被作為對手投放到一起自相殘殺,勝利者將可有獲得吞噬對方尸體的權利。

    因為實驗室的博士認為,只有最強大的,能在廝殺中活到最后的強者才配活下來……成為他們想要的【神靈】。

    段聞舟這是第一次離開實驗室,即使剛剛離開就被關到了另外一個比較大的籠子里,他還是很開心。

    他還在這里遇到了蕭霽。

    蕭霽和他之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對待他很溫柔,身上的味道很甜,很干凈,他也不會突然從領口伸出另外一個腦袋來咬掉他的手臂。

    他會輕輕地抱著他,在夜晚讓他在自己的懷里睡去,他知道自己將會是安全的。

    最重要的是,他是第一個將他當成一個人來看,而不是寵物、戰斗機器、或者是別的什么來看的人。

    他讓段聞舟知道:原來成為人類,是這么快樂的事情呀。

    段聞舟覺得自己喜歡蕭,他想要和他做朋友。如果蕭不想讓他殺人,那么他就不會去殺。

    他是一條被刻意訓練出的,噬人的惡犬,如今他卻想要撕扯掉脖頸上已經勒入血肉的項圈,哪怕會因此而喪命,也只想留在那人的身邊。

    就算是一條狗,或許也有資格選擇自己想要的主人?

    “蕭。”

    小段聞舟揚起骯臟的臉,帶了點可憐巴巴的討好的笑,像是一只在搖晃尾巴尖的流浪犬。

    “我們走吧。”

    晚風吹動了火星,漂浮在空中,像是流星一樣閃爍一下,最后化成粉身碎骨的灰塵。蕭霽將他推出了別墅的門外,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冷淡精致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在這里等我五分鐘。”

    “好,我會等你的!”

    小段聞舟沒有問什么,他早已習慣被命令,從沒有問出為什么的權利。而且他也不需要問,蕭讓他做的事情,應該都是正確的。

    小段聞舟就這樣坐到了地上,雙手抱著膝蓋,乖乖地等著蕭霽回來——

    其實從客觀上來說,蕭霽即使不去救段聞舟也并沒有任何問題。他們不過是異種學院中相識的陌生人罷了,就算是簽署了契約,在那份契約中卻沒有提到過任何對于蕭霽本人的約束性行為。

    反倒是對段聞舟有著很多的限制,幾乎將所有的安全防范措施都提了一個遍,就差在上面寫著:我很忠心,來領養我了。

    這妥妥的就是一份不平等條約。

    如果不是簽署了這樣的契約,蕭霽其也許根本就不會同意段聞舟的組隊約定。他是一個警戒心很強的人,習慣性地將所有的事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蕭霽在簽下契約的時候并不清楚段聞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哪個勢力派來的臥底,但是無論他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在簽下契約之后,他們就成為了隊友。

    對方為他銜來了勒住自己脖頸的項圈,將生死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蕭霽卻也不能眼睜睜就這樣看著段聞舟去死。他也還沒有卑劣到依靠隊友的無私犧牲來換取利益的程度,而且還是在自己還有一次設定機會的情況下。

    更何況對方本來是能夠殺掉紋身男的,在第二次的循環中,也是因為他的插手,才讓段聞舟死去。

    這是他的判斷失誤,他從來都沒有讓別人為自己的錯誤承擔后果的習慣。

    所以他選擇開啟了第三次的設定,但是在這一次中,蕭霽的設定目標卻發生了變化。

    【設定二:救贖者/毀滅者

    設定人:蕭霽

    年齡:6歲】

    蕭霽憑借矮小的身材重新鉆進了火場中,他在上一次的游戲中阻止了段聞舟殺死紋身男。

    就算是知道對方在未來可能在那個實驗室的命令下還是不得不去殺人,但是至少在這一次,他不希望那個才三歲的、會軟軟地抱著自己的腰打哈欠的小孩子的雙手沾染血腥。

    現在有他站在他的身邊,為他承擔殺人的罪孽和陰影。

    ——蕭霽要去替段聞舟殺了那個紋身男。

    大火已經徹底蔓延開來,蕭霽皺著眉頭看向周圍,在這樣的大火中,那個紋身男究竟是藏在哪里?又是怎么樣才從別墅里面順利逃生的?

    “你是在找人嗎?”

    沙啞的聲音從他的身后響起。

    摘掉面具的魚笑瞇瞇地站在他的身后,彎腰看著小孩兒。他身上的西服外套不見了,灼灼的火光將他身上冷白的皮膚灼得發亮。

    “哦,我想一想,你應該是在找那個紋身的家伙吧?對嗎,小烏鴉。”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口中竟然還咬著一根煙。

    “你還沒死。”

    蕭霽后退了一步,冷聲說。

    他說出口的這句話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你如果不將刀親自刺進我的胸口,我又要怎么死去?”

    魚聲音喑啞。

    “更何況,有這么渴望著‘自己’去死的人嗎?”

    “我不是你,我們兩個是徹徹底底的兩個人。我希望你清楚這一點。”

    蕭霽轉身將他甩到身后。

    “告訴我他在哪兒?”

    “哦?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三……二……”

    “好吧,還真是冷血無情呢,連敷衍一下我這個老人家都不肯。”

    魚聳了聳肩。

    “他受了傷,躲進了地下室的小型防空洞里面,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他。”——

    紋身男捂住胸口的傷口,蜷縮在防空洞一個陰暗的角落里。

    這里沒有開燈,他將自己躲藏在黑暗中,像是一只見不得光的夜行動物,再也沒有了之前在直播講解時的意氣風發。

    明明一個小時之前,他還覺得自己的人生到達了巔峰,但是現在,他卻只祈禱自己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他別的什么都不要求了。

    嘴里還殘留著美酒的味道,卻像是一場幻境,轉瞬破滅。他如今甚至覺得自己過去的這七年都像是一場幻境,被他人所操控的幻境,如今神靈拋棄了他,于是他從那夢中醒來了。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孩子逼迫到這種程度,他剛剛用鑰匙打開了出口的門,就突然被那個本來應該死去的孩子襲擊。

    一個不過是三四歲大的小孩子竟然有著那樣強大的力量,甚至那可能不是什么小孩子了……那是一個怪物!就算是憑借他強化后的身體,對上那個孩子竟然都無法匹敵。

    還好他在受傷后利用隱身的技能勉強擺脫掉了那個小孩子,躲藏到了這個小防空洞中……希望那個魔鬼不要找到這里來,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在那里紋著一個十字架。

    但是一陣令人牙齒發酸的吱呀聲響響起,這是防空洞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誰,是誰還知道這個防空洞的密碼?

    他們不應該找到這里來……

    紋身男感覺一股刺骨的寒意插入了他的脊髓,讓他全身失去了活動的力氣。

    在一片黑暗中,兩雙極為相似的琥珀色的眸子同時看向了他,像是兩只危險的兇獸。

    “晚好。”

    一道帶著笑意的沙啞聲音傳來。

    蕭霽將鐵絲果斷地插進了紋身男的脖子里,看著他慢慢地在自己的面前痛苦地窒息而死,在紋身男死去之后,系統提示他的第二條設定完成。

    【設定二已完成。

    設定者:蕭霽

    年齡:六歲

    設定結局:救贖者】

    救贖者的設定,看來就是指他這次完成了拯救段聞舟的任務。

    “真漂亮。”魚輕聲說。

    他靠在防空洞的墻壁上,又點了一根煙。

    那句稱贊不知道是說給什么的。

    蕭霽的意識再次被彈出了身體之外。

    這一次,魚并沒有從這一條時間線里面消失,因為六歲的蕭霽再次殺死了一個人,這就表示著他再次變成了魚。

    在未來的世界里,魚是存在的。

    【扮演已經全部完成,時間循環已破除,消除多余角色設定。】

    六歲蕭霽的身子悄然消失掉,在時間恢復正常之后,他和魚只能存在一個。

    【檢測當前時空中仍存在未完成設定……

    時間跳轉中……】——

    蕭霽本來以為在殺死紋身男之后,這個沙盤就會結束,但是卻并沒有。等到他再次睜開了眼睛,周圍是金屬制成的冰冷柵欄,而他正渾身都被束縛帶綁在一把椅子上。

    他成了一個被囚禁起來的,看管極度嚴密的犯人。

    【設定三:待完成。

    無罪謊言/黑暗真相

    角色:蕭霽

    年齡:36歲】

    “你……你干什么!馬上坐回去!不然我們開槍了啊!”

    他不過是剛剛試著移動了一下身子,站在門口的兩個警衛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看著他,手中的手槍都差點掏了出來。

    蕭霽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嘴巴被封上了,他現在連話都說不了。

    “把他放出來,讓他跟我走!”

    一個身穿便衣的高大青年走來,對著蕭霽門口的警衛命令道。在他的身后跟著一個個子瘦小的少女,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年齡。

    “中隊長,這似乎并不符合規矩。”

    一個警衛明顯有些猶豫。

    “這一位是危險性極高的罪犯,是局長親自下的命令讓我們看守他,并且不讓他和任何人對話。”

    他明顯是想要打消對方的念頭。

    “在前天的時候,這個罪犯利用放風的時間和我們的一個同僚聊了五分鐘。然后那個同僚在他值班的時間偷偷打昏了自己的同伴,就像是發瘋了一樣地要去將這個犯人放出來,警報聲將整個警局都驚動了,之后我們就封上了他的嘴,不再讓他有機會開口說上一句話。”

    高大青年將手中的特別許可證給警衛看,懶洋洋地拖著長腔說:

    “喂,你把我當成你們一樣的咸魚嗎?看到這張證書了沒有,趕緊帶人過來就好了,別的不用你們操心。”

    兩個警衛對視了一眼,都是苦笑一聲,再沒開口。

    他們一左一右地將白發男人帶到了審訊室中。審訊室中亮著刺目的白燈,蕭霽被押解著坐到了對面,手腕和腳腕重新被控制住。

    嘴上的嘴封被解下,蕭霽卻并沒有馬上開口,沉默在他們三人中間蔓延。

    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沒有劇情的回轉播放,蕭霽也明白了現在的情況。看來是在火災之后,魚被聞訊趕來的搜尋者發現了,并且不知道為什么對方在可以逃脫的情況下沒有逃脫,而是等到了警察將其作為綁架案的兇手逮捕,于是魚就被關進了大牢。

    而蕭霽現在過來,卻是剛好頂替掉了那家伙的身體,他要用三十六歲蕭霽的身體再次完成最后一個設定。

    真是會給他找麻煩……

    高大青年翹著二郎腿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過分俊美的白發男人,一打照片被摔到了桌面上。

    不用看蕭霽都知道,這上面都是他這具身體的“累累罪證。”

    青年突然靠近了桌子,雙手撐在桌子上,對上桌子對面那人冰冷的眸子。甚至是現在,青年都無法將桌子對面的那個男人和“兇手”這個名詞聯系起來。

    他長得過分俊美,這種美麗甚至讓人不由得對他產生好感,并且從內心里為他脫罪。

    但是事實擺在面前,這個男人在一個周前的火災現場中被發現,并且可能是這場震驚全國的直播秀的幕后兇手。

    警方順著他這條線往下一查,不查還好,一查嚇了一跳。這家伙看著清清白白,學歷高,工作好,還長了一副俊美得過分的臉,但是仔細查就發現他巧合地和好幾起大案都有著不清不楚的聯系。

    其中有很多性情大變、突然對著自己的家人或者是朋友舉起屠刀的劊子手,很多都曾經在蕭霽這里接受過心理治療。這名溫柔可親的心理醫生在業界內的口碑很好,就算是之前發生了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也沒有人懷疑到他的身上來。

    直到這次……他被發現出現在了臭名昭著的殺戮直播秀進行的別墅中,身邊還有一個死去的同伴……

    情況愈發撲朔迷離,但是他們卻并沒有明確的證據來為蕭霽定下罪名,因為他在每一場被懷疑的兇案發生時,都有不在場證明。

    “所以,你就是這場殺戮直播秀的幕后兇手咯?”

    “是,我不僅是兇手,還是主謀。另外兩個人都是我推到前面的擋箭牌。”

    對面的人回答得言簡意賅,臉上甚至都沒有出現什么多余的表情。

    青年也是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這么直接地就承認自己的罪行,原本呆在后面老老實實拿著錄音筆錄音的少女手里的筆都差點沒拿住。

    “那個防空洞里的紋身男是你殺死的嗎?他不是你的同伴嗎,你為什么要殺死他?”

    “當時心情不好,就殺了。”

    白發男人抬眼看過來,冷淡的臉上仿佛在問:

    這有什么問題?

    “額……”

    青年抓了抓頭發,身子悄然坐直,二郎腿也不知不覺放了下來。

    他向著少女示意了一下,對方心領神會地向著蕭霽遞過去一根煙。在他們的資料中,這位危險的嫌疑犯是一個老煙鬼。

    “你……別緊張,抽根煙放松一下……”

    話是這樣說,但是現在問話的青年先咽了一下口水,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被對面男人的氣場壓制住了,他現在比對方還要更緊張一點。

    然后青年就在白發男人的臉上看到了他見到對方以來最大的一個面部動作,對方皺了皺那雙修長好看的眉。

    “拿開,我不抽煙。”

    等等,原本的那位罪犯是這個性格嗎……?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淺色眸子垂下,里面閃過一絲駭人的冷色。

    “你想要知道什么?不用拐彎抹角,直接問就好了,我這具身子做過的案子比較多,并且里面有一些因為年代久遠可能已經沒有了證據,我只能給你簡單列個清單,你最好拿張紙記一下。”

    第93章 完美設定

    半個小時之后,高大青年審訊官放下了手中的筆,他現在看向蕭霽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向一個惡魔。

    他手中的記錄本已經滿滿當當地寫滿了一樁樁罪行,里面有不少曾經震驚全國的著名兇案,或者是之前被判定為是自殺而結案的案件,竟然都是出于他眼前這個男人的手筆。

    他無法想象出一個人能在不過短短的三十六年里做出如此多的惡事,他似乎生來就是一個魔鬼,就是來到這個世界上播撒罪惡,收集信徒,并且教唆他們一步步邁入罪惡的殿堂,還將他的話引以為圣言,心甘情愿地為他而死。

    “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白發男人身姿筆挺,高大青年一想到曾經有那么多的人在他的設計下而死去,就不由得心中生寒。

    “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將這些事情告訴我們?”

    沒錯,高大青年想不明白,如果蕭霽保持沉默,那么證據不足的他們很可能無法定下罪行,甚至最后不得不將其無罪釋放,讓這樣一個惡魔繼續囂張法外。

    因為就算是他曾經做下過那么多的惡行,可是他的雙手卻始終都沒有沾染哪怕一滴鮮血。

    他一直都是躲藏在幕后,操縱著那些臺前的傀儡,上演著一出出荒誕的戲碼,就像是端坐在蛛網中央的蜘蛛,一點點的布下自己的蛛網,看著獵物在自己的網中掙扎,死去。

    憑借他的頭腦,他定然能想象出很多當時從犯罪現場逃離的方法,甚至是在被他們抓到之后,也能找到脫罪的方法。但是他卻并沒有這樣做,而是光明正大地將自己的罪行陳述而出,簡直是迫不及待地要將自己送入監獄中。

    “個人原因罷了。”

    蕭霽淡聲說。

    “難道你覺得像是我這樣一個罪大惡極,滿口謊言,操縱人心,曾經出于個人的私欲而計劃殺害自己同類,踐踏所有國家的法律,蔑視這個世界普眾價值觀,并且絲毫不知悔改的人,還有資格獲得自由嗎?”

    “我早已,罪無可赦。”

    白發男人主動站起身來讓警衛將自己的雙手綁住,押回到了囚禁他的地方,臨走之前,他卻又對著高大青年問出了最后一句話。

    “我剛剛說的那些罪行,按照2045年制定的那套律法法律,應該足夠讓我進監獄呆上一輩子了吧。”

    “是的,但是你……”

    高大青年看著他冷白的手腕被緊緊地捆綁住,金屬的手銬砸上他的腕骨,在上面留下淡紅色的痕跡,心中生出了一股不明的情緒。

    眼前的白發男人驟然勾起了唇角。

    那是一個冷淡的而不帶絲毫感情的微笑,漠然冰冷,但是卻極為美麗。

    那是黑暗中恍然亮起的燭火。

    是在平淡的湖面上蕩漾開的一絲漣漪,最初極小極輕,但是卻引發了連鎖的反應。

    那黑暗冰封的湖面在那道細小漣漪下轟然破碎,無數碎冰怦然裂開,隨著那波紋移動,下面的湖水波光粼粼,在其中折射出漫天倒映的閃爍星光,星星像是魚一樣游曳在湖水中。

    有其他的光亮出現,星光在一瞬間隱去,湖面下面的湖水發出淺淡柔和的蒙蒙亮光,像是一輪溫和卻絲毫不刺目的月亮。那湖水下面藏著一只月亮,一只琥珀色的月亮。

    一只染滿鮮血的月亮,恐怖的月亮,一只讓人發自內心的恐懼卻仍然無法掩蓋其美麗的月亮。

    星光漫天,月亮倒影在水中。周圍是一片的黑暗,黑暗,安靜死寂的黑暗。

    而他是跋涉已久的旅人,越過無數的高山湖海,終于走出了黑暗,看見了那一輪月亮。

    那是一輪血色的月亮,蠱惑的月亮。

    那月亮眨動了一下,落進了白發男人的眼睛里。

    星光破碎,月華淪陷。

    “謝謝你。”男人淡聲說,順從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囚籠中。

    這一瞬間,高大青年幾乎被那種濃重的黑暗和冰冷圣潔糾纏的冰冷氣質所蠱惑。

    他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精神上達到了某種一般人可能一輩子都永遠無法到達的極樂之境。

    他也終于開始理解,為什么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有如此多的信徒,他們將他的話看做是神諭,而他是來拯救人間的彌賽亞。

    他甚至有些不想將手中的證據交出,他無法看著他的月亮被囚禁。

    “你知道該怎么做,對嗎?”

    但是那男人卻只是冷淡地用那雙蘊含著月光的眸子看向他。

    被囚禁在囚籠中的明明是蕭霽,站在籠子旁邊的是他。但是高大青年卻覺得在剛剛半個小時的對話中,他們的身份就發生了互換。

    “好的,先生。”

    高大青年彎腰,恭敬地沖著男人行了一禮,他的眼中是滿滿的痛苦和狂熱。他的神靈將要自己走上祭壇,甘愿為了他們這些愚昧的凡人而將自己獻祭。

    而他雖然萬分不愿,卻仍要成為那遞上篝火的行刑人之一。

    蕭霽看著眼前的高大青年,輕輕皺了皺眉。

    這具身子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對方為什么用這種看向神祇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不過應該沒關系了,剛才他說的那些罪行應該足以讓“自己”的下半輩子都被囚禁在監獄中,再也沒有辦法出來興風作浪。他看向門口的兩名警衛,就像是看見了“自己”將要被囚禁起來的下半生。

    他完成了自己全部的設定。

    【設定三已完成。

    設定者:蕭霽

    年齡:三十六歲

    設定結局:黑暗真相】

    【設定已經全部完成,在本次的設定中,操縱者蕭霽和參與者段聞舟全部存活,你為每一個人都設定了他們應該有的結局。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擁有了幸福的結局,但是你卻將要被永遠囚禁在監獄之中,再也無法獲得自由,直到你在其中死去。

    你說出了黑暗的真相,也為此而付出了代價。】

    【不論如何,恭喜你。你完成了一場完美的設定。】——

    “蕭哥!”

    蕭霽剛剛回到了現實中,就被人狠狠地一把抱進了懷里。那人有力的手骨毫不收斂地扣在他的腰上,恨不得要用出全身的力氣。

    比他略高一些的身高使得蕭霽幾乎整個人都被埋進了對方的懷里,青年身上火熱的體溫瞬間就將蕭霽包裹,淡淡的甜膩血腥味傳來。

    蕭霽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差點被段聞舟勒到無法呼吸。

    “放開。”

    蕭霽皺了皺眉,性格冷漠的他向來都不喜歡多愁善感。

    他手中的罪刀就要出鞘,準備懟在這家伙的脖子上讓他好好清醒一下。但是下一秒他的動作卻頓住了,因為有濕熱的眼淚簌簌地落到他的脖頸里,那液體像是溫泉,悄然潤濕了他的衣領。

    伴隨著帶著些許顫音的啜泣聲傳進他的耳朵里,像是一只受了傷,蜷縮成一團舔舐毛發的臟兮兮的小狗。

    段聞舟哭得滿臉眼淚,眼睛瞇成了兩條縫,他嗚嗚嗚地低下毛茸茸的腦袋,胡亂在蕭霽襯衣上蹭了蹭。甚至連身后的觸手都蠢蠢欲動,想要在蕭霽冷白的身上纏一纏,最好用吸盤嘬個紅印子什么的……

    蕭霽:……

    衣服臟了,還是把段聞舟殺了吧。

    好在段聞舟很快就見好就收,老老實實地將人放下來,轉而圍著他的身邊打轉轉。

    “蕭哥嗚嗚嗚,我好開心嗚嗚嗚!我好感動你來救我啊蕭哥……而且在上個世界線里面你讓我等你,我就等啊等啊,等到最后我都沒有等到你嗚嗚嗚,我還以為你要把我丟掉了,再也不去找我了……沒想到一睜開眼就看到蕭哥你了,我真的好開心!”

    蕭霽看著小青年開心的樣子,雖然心中仍然沒有什么觸動,卻也被他的激動情緒所感染了,開口解釋了一句。

    “當時不是故意不回去找你的,而是時間恢復正常之后,我的六歲身體就消失了。”

    “嗯嗯嗯!”

    段聞舟笑得虎牙都收不回去了,抓著蕭霽的手,悄悄用小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

    “我就知道蕭哥你還記得我的!畢竟蕭哥你那么喜歡我~”

    沙盤游戲結束了,蕭霽也趕在最后的一次設定里面順利地讓蕭霽和段聞舟都存活了下來。

    而現在,是接受獎勵的時候了。

    可是蕭霽卻并沒有立刻就向錫兵要求獎勵,而是首先問了這樣的問題:

    “我所參與的這個沙盤游戲和現實有什么關系?這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嗎?”

    在他的記憶中對于這場綁架案的具體情況已經不太清楚了,就像是在上面蒙了一層白色的霧氣,他越是回想,那層霧氣越是濃重。

    “你要如何判斷一件事情的真假?”

    錫兵從他們出來之后就盯著他們看,臉上帶著那種令人悚然的微笑。

    “從不同人的角度看去,一件事情的結果是不一樣的,有人認為正確的事情,在有的人眼中卻是錯誤的。有的人眼中已經發生的事情,在另外一個人的眼中卻是并不存在的。

    真相?現實?

    當事情發生的那一刻開始,這件事情就開始變得不再客觀了,因為它被刻印在了人的腦海中,被編織進入了人的記憶中……

    于是后來的人們聽到的就都是這些人從記憶中抽取出來的,經過加工的敘述。”

    “是或者不是。”蕭霽直接了當。

    “我不能告訴你,你要依靠自己去回想。”錫兵咧嘴說。

    “蕭哥,關于這件事情我應該還記得一些,等這次考試結束,我再和你說。”

    段聞舟也在這個時候和蕭霽咬耳朵。

    他之前瞞著他蕭哥小時候的事情主要是因為不想對方知道關于實驗室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是個怪物,并且也是習慣被身邊的人當成一個怪物,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卻不想在他蕭哥前面暴露自己不堪的過去。

    他寧可讓對方認為他是來到異種學院之后獲得的天賦,而不是告訴對方自己原本就是那樣一個依靠吞吃同伴的血肉被馴養出的怪物。

    和其他的人不一樣,段聞舟很喜歡異種學院,他在外面的世界中覺得自己是一個異類,是不被世人所認可的怪物,但是在這里,卻沒有人會因為他的‘不正常’而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只是實驗室的事情卻還是需要解決一下。

    他身后的觸手悄然舒展了一下,將一塊腳邊的木塊捏碎。等到這個副本結束,他升到二年級,實力應該也足夠了吧……足夠清洗那個地方……

    他們似乎很喜歡命令他去殺人,并不將別人的性命看重,不管是他的性命還是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的性命。所以當他們自己的性命被取走的時候,他們應該也不會驚訝,對吧。

    畢竟當你吃掉別人的時候,就也要做好被別人吃掉的自覺,這是段聞舟從三歲開始就學會的一條準則。

    錫兵信守諾言地將手中的黑色面具遞給了他們。

    【你獲得了醫師面具·扮演。】

    “我記得你說應該還有另外一件東西要給我們。”

    段聞舟說。

    “當然——”

    第94章 人格假面

    【恭喜你獲得高級咒物【人格假面】】

    【咒物名稱:人格假面

    咒物類型:輔助類

    咒物等級:高級

    咒物效用:佩戴后施加在所有對象上的效果提升100%,長期佩戴考生的基礎異化度將會下降。

    咒物說明:你不是一個人在哭泣。

    咒物備注:該咒物佩戴后將喚醒考生腦海中的其他人格,每次使用人格假面時將在考生的視野中進行計時。

    考生佩戴人格假面后的30天內,其他人格將會頂替到主人格控制主人格的身體,其他人格出現時間可以被考生所控制,控制時間為考生佩戴面具時間的兩倍。

    警告:如果長時間地佩戴人格假面,主人格可能會發生無法控制副人格的情況。】

    說實話,剛剛看完這個說明,蕭霽的心中就隱隱出現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是沙盤游戲的獎勵,而想一想他之前在沙盤中遇見的那個“自己”,這個看起來很強的道具似乎也沒有那么香了。

    蕭霽看著手上的這個面具。

    面具的樣子平平無奇,甚至是連眼睛和鼻子的位置都沒有。它在蕭霽的手上扭動了一下,變換成為了蕭霽自己的臉。那臉對著蕭霽笑了一下,像是另外一個蕭霽在對著他自己微笑。

    它雖然不能出聲,但是卻做出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嗨,小烏鴉。”

    蕭霽:……

    實錘了,這家伙就是魚,或者說是另外一個時間線里36歲的自己。

    蕭霽直接將咒物塞進了儲物柜里。怎么把這個家伙放出來了?

    能不能申請換一個負面效果,哪怕是持續掉血也比這個垃圾效果強。

    至于這個面具的效果蕭霽也明白了,這個施加的效果應該是可以從兩方面來看,一方面就是對著敵人的攻擊,一方面則是對著友方的治療。

    帶上這個面具之后,他的攻擊力可以直接提升一倍,奶量也是一樣提升整整一倍。

    這個強大的效果……

    好吧,就算是要忍受魚那個家伙時不時出現也是值了。

    至于這個面具的另外一個效果,降低異化度,蕭霽則是不怎么在意。有著罪刀(降低異化度)和愛刀(提升異化度)的效果在,只要多花費一些體力和時間,他幾乎能夠操縱自己的異化度隨意變化。所以這件道具的這個效果對于他的實際效果并不是很大。

    而段聞舟則是也獲得了一件咒物。

    【咒物名稱:尸體狂歡

    咒物類型:輔助類

    咒物等級:高級

    咒物效用:考生生命值下降到2%時將會鎖定生命值兩秒鐘,并且將生命值在鎖定結束后直接回復到60%,同時異化度提升40%。

    咒物說明:你以為我已經是一具尸體?不,你才是。】

    錫兵似乎是針對蕭霽和段聞舟的個人情況來針對給予的咒物,這個咒物同樣強大,只是在回血之后有著異化度提升變成怪物的風險,但是從某種情況上來說,異化度的提升也并不是一件壞事。

    段聞舟依靠自己的另外一件咒物[狂亂之血],可以打出一個堪稱神級的配合效果。

    【咒物名稱:狂亂之血

    咒物類型:血統類

    咒物等級:高級

    咒物效用:自愈能力提升200%,受傷時異化度提升速度提升200%,異化度提升將伴隨攻擊力與自愈能力提高。異化度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將進入【狂亂狀態】。

    【狂亂狀態】:肢體再生能力明顯增強,對于身體的掌控力增加,但是精神閾值將下降。

    咒物說明:讓我康康……

    嗯?你不是人!你是個什么東西?!】

    這件咒物是段聞舟進入考試中之后自帶的一個血統類咒物,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有這一件咒物,或者說這個血統。

    他猜測這可能和實驗室對他的改造,也就是他那位生理上的“父親”有關系。

    這件血統類咒物在他的異化度提升到85%以上的時候會開啟一個狂亂的狀態。他之前在導師選拔考中曾經進入過一段時間的【狂亂狀態】,那感覺真是非常的爽,就像是完全地舍棄了自己的腦子,純粹的用本能去戰斗。并且他的觸手比正常狀態下粗長了兩倍,重生能力也得到了加強。

    現在段聞舟又獲得了這一件【尸體狂歡】的咒物。

    這個咒物就相當于是另外一條命,百分之二的血量瞬間回到百分之六十,然后再加上百分之四十的異化度,基本上就能保證段聞舟的異化度能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開啟狂亂狀態。

    這就像是在打boss的時候看到boss的血量馬上到底,本來以為已經板上釘釘,準備等著boss倒地撿裝備的時候,結果boss對著他們開了狂暴加回血……

    段聞舟的實力本來也不弱,現在這樣一來更是強得有些離譜了……

    畢竟正常的一年級考生就應該像是操偶師那樣的才算是普通水準,他們身上就連永久的中級咒物都不是很多,又那里有多余的錢去買高級咒物?

    蕭霽和段聞舟這樣一人好幾件高級咒物的才是異類,不得不說,作為同年級頂級的考生,的確是能夠享受到最好的資源。

    在錫兵將獎勵給了蕭霽他們之后,蕭霽他們便離開了沙盤治療室,富貴險中求,雖然這個精神病院中存在著眾多危險,但是當考生敢于承受風險,最終能獲得的獎勵同樣能讓人迅速變強。

    而為此承擔的風險卻是完全值得的。

    可是他們看不到的是,就在兩人離開了沙盤治療室之后,里面的錫兵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他看向空中,緩緩地伸出了一只手,用手指劃出了一個符咒的樣子,他像是在召喚什么東西。

    最后他雙手合十,開始祈禱。

    “主人,我的使命終于完成了。請將我收回吧。”

    錫兵身子變得輕薄,他臉上的那種笑容凝固住了,一道盛大的白光從他的身邊升起,照亮了整個房間。

    那充滿著細沙的沙盤從中間破裂開來,地面下陷,大量的流沙掉落到沙盤的巨大縫隙中,無法移動的人物玩偶只能靜靜地隨著那些細沙滑向深淵。

    最終白光完全散去,錫兵的身子變成了一張懸浮在空中的卡片,緩慢地轉動著。

    【玩偶牌·錫兵】

    在卡面上,畫著笑容巨大而夸張的錫兵,他的嘴角笑得幾乎要裂開,露出下面鮮紅的牙床。卡面上的他還是穿著那身紅藍相間的軍裝,在他的身下卻有著很多密密麻麻的小玩偶。

    他們有的倒在地上,有的站立著,但是面上全都流露出痛苦之色。

    空間在這里破裂開,一個扭動著的星空旋渦出現,剛剛開始的時候,這旋渦的動靜巨大,甚至是周圍的空間在其帶動下都在輕輕顫抖。

    一些懸浮在空中的浮塵,還有很多房間里面的物品都這道旋渦所吸引,向著這幽深旋渦中墜落下去。

    可是很快,這種吸取就停止了,旋渦的顏色越來越重,里面有著很多細密的亮點,旋渦形狀扭曲成為一只眼睛。只是看上一眼就會讓人忍不住渾身顫抖,并且忍不住地要將視線繼續投入其中。

    一只手悄然從中間伸了出來,那只手修長漂亮,骨節分明,卻又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那是一只美與力并存的手,而在這只手的拇指上,帶著一個白色的戒指,一朵純白的薔薇花在上面緩緩盛開。

    那只手準確地捏住了那張卡片,將其夾在食指和中指中間,點點白色的薔薇花瓣隨著他的動作從空間中墜落,像是一場紛飛的落雪。

    “白皇帝,滾出我的考場。”

    黑羽紅眼的烏鴉靜靜地注視著這只手。

    剛才的聲音就是從這只烏鴉的口中發出,但是這聲音卻是無比的冷淡醇厚,華美無比,和之前的那種機械的刺耳尖利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這只烏鴉就是蕭霽和段聞舟的那只烏鴉,只是沒有跟著他們一起離開這個房間,而是躲藏在了天花板的角落里,將方才錫兵變化,還有旋渦出現的一切都收入了眼中。

    “嘻嘻,猜錯了吧!我是鬼爵哦!

    怎么樣,騙到你了沒!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那張卡片晃動了一下,從旋渦中緩緩地浮現出了一張吐著長長紅舌頭的鬼臉。

    “如果從白皇帝的精神中誕生的你只能繼續這樣三歲孩童的弱智玩笑,那么下次真正見面,我會直接殺了你。

    如此的低等生物,沒有存活的必要。”

    “為什么總是這么暴躁呢,死神~

    別忘了白皇帝、我都算是從你的身上掉落下來的東西哦,如果我都算是低等生物,那你算是什么東西?專門生產低等生物的草履蟲嗎?”

    鬼爵大笑起來,那張鬼臉在旋渦中探出了一個腦袋,趴在旋渦口看著死神。

    烏鴉沉默不語地看著他,眼中的鮮紅色濃重得像是要流出鮮血。

    “哦~我在這里聞到了我的小花朵的氣息~”

    鬼爵趴在旋渦口,捧著下巴沉迷地吸了一口氣。

    “如此美味,如此甜蜜馥郁的味道~

    啊!不會有錯的!這是,我最愛的小花朵!

    原來我設下的這個游戲,最后還是被他通關了!啊~不愧是我看中的小花朵,就是和其他的那些廢物無力的雜草一點都不一樣!他是如此的美麗,如此的強大~”

    “讓我不由得越來越想——

    親自地用手摘下他,掐斷他柔嫩干凈的根莖,吮吸他的花蜜,再將他做成漂亮的標本,夾在書里。只能供我一個人觀賞~”

    鬼爵同樣有著一雙鮮紅癲狂的眼睛,他帶著的鬼臉面具后面露出蒼白的發絲。

    “我好開心哦~嘻嘻嘻~真的超級超級開心!”

    鬼爵臉上的面具變化了幾下,從吊死鬼變成炮烙鬼,再變成溺死鬼和病癆鬼。他就像是無法控制住情緒一樣,變臉飛快。

    蓋住鬼爵臉的面具也是一件咒物,他的喜怒哀懼的情緒都是通過臉上面具的變化來表現出來的。

    喜是長舌頭的吊死鬼;怒是皮膚漆黑皸裂的炮烙鬼;哀是面部浮腫的溺死鬼,懼是蒼白瘦弱的病癆鬼。

    “如果你不能控制你的嘴,那它就沒用了。”

    一道鋒利的血光刀鋒帶著勁風驟然向著鬼爵襲去,那其中蘊含著極大的力量,甚至整片空間都有著被劈開的跡象。

    “哇哦,你果然還是最擅長自己殺自己了呀,不愧是你呢~

    對了對了,你這么兇,平時會不會嚇到我的小花朵呀~怪不得他一直都對著你不親近,這算不算是活該?

    嘻嘻~”

    第95章 絕望畫廊

    最了解自己的永遠都是自己。

    他甚至知道應該如何才能最快地踩中這個冷淡男人的痛腳,挑出他心臟中埋得最深的那一條線,只要輕輕拉扯,就能讓他痛徹心扉,讓他不再擺出一張冷臉,讓他暴躁,讓他瘋狂!

    讓他失去原本的理智。

    “哈哈哈哈哈哈,反駁我呀!罵我呀!殺了我呀!

    不,你不敢!你甚至都不敢去見他!

    哈哈哈,你就像是一只臭水溝的老鼠,偷偷摸摸地鉆來鉆去,拼命地尋覓著他的味道,撿來他丟棄的東西,卻不敢從水溝里往外看他一眼。”

    “失敗者!懦夫!”

    鬼爵發出一陣又一陣癲狂的大笑。

    “我叫你閉嘴!”

    鬼臉面具驟然向著后面一縮,縮進了時空縫隙中,躲過了那原本必中的一擊。

    旋渦在那道攻擊下轟然破碎開來,變成無數閃爍的黑色光點,極其緩慢又極其迅速地向著周圍擴散著,吞噬著。就像是一滴落入了清水中的墨水,迅速散開。

    刀鋒劈砍到了天花板上,悄然消失在其中,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但凡是被黑色光點觸及的地方都開始變色,墻皮剝落,病床開始迅速腐爛,從上面生長出了不知名的黑色苔蘚類植物。時間和空間在這里扭曲,遵循了另外一套法則。

    烏鴉揮動了一下翅膀,淡淡的氣流拂過,黑色的光點被驅逐,房間恢復成了原本的樣子。只是原本在房間中的錫兵和沙盤全都不見了。

    接著烏鴉眼中的靈動消失了,那紅色的眸子似乎是暗淡了一瞬。

    它機械地動了動自己的身子,從門口飛了出去。沙盤治療室的大門在他的身后轟然關上,上面自然地出現了兩條鮮紅色的表示不可進入的封條。

    從現在開始,任何想要嘗試進入這個治療室的考生都會接收到下面的這條消息。

    【該治療室無法開啟,請更換房間重新嘗試。】——

    黑色的烏鴉悄無聲息地落到了蕭霽的肩膀上,伸出爪子,若無其事地像是一只真正的鳥類一樣用鳥喙清理著自己身上的羽毛。

    “它去哪了?” 段聞舟問。

    “哇,身為考官,這算不算是擅自離守?”

    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看著那只烏鴉有點不順眼,并且還是非常的不順眼,那是一種天生的厭惡感。可是要是具體說起來,他卻說不上到底是什么地方讓他討厭。

    蕭霽沒有開口,他伸出兩根手指順著那只烏鴉的羽毛撫摸了一下。

    烏鴉用鳥喙啄了啄他的手指。

    段聞舟盯著那只烏鴉。

    他現在知道了,他都沒有親他蕭哥的手指,這只烏鴉憑什么親!

    “不管它。”蕭霽輕聲說。

    接著他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一副巨大的畫像。

    那是一副細膩精致的巨幅油畫,幾乎占據了整個墻壁,畫師的技藝極其精湛,將畫面上的人物繪制地栩栩如生,如果是拿出去拍賣,光是這幅畫就能賣出一個天價。

    在這副巨畫的后面同時還陳列著無數小的繪畫,像是畫廊一樣掛在左右墻壁上,供人觀賞。

    “繪畫治療室。”

    蕭霽讀出了這間治療室上的名字,手指輕緩地撫摸著下巴,柔軟的頭發垂下,拂過鬢角。

    曾經職業是心理醫生的蕭霽對于繪畫藝術治療這種方法當然了解。

    繪畫藝術治療法同樣也是治療心理疾病的方法之一,和沙盤治療一樣屬于表達性藝術治療的方法,病人通過畫筆將自己混亂、不明、甚至是陰暗的內心世界呈現在畫紙上。

    讓無形的內心感受用一種外在的形式表達出來,而后針對畫布上的內容對該病人的心理狀態進行分析和治療。

    精神醫師通常會要求患者持續性的作畫,并且觀察患者所做畫像的前后變化判斷其心理狀態。[1]

    這里的畫卻全都是色彩陰暗,氛圍恐怖的油畫,畫像上的東西十分寫實,卻又不是真正的寫實派。因為在現實中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可怕“怪物”。

    舉個例子,一個巨大的豬頭,下半身卻是一個人類的畫像,這個半人半豬的怪物佝僂著自己龐大的身軀,捧著一塊巨大的肉像是豺狼一樣的進食,他豬臉的白色長毛上沾滿了鮮血,明明是極為溫馴的、在印象中只能被作為食物來飼養的軟弱生物,此時卻是成為了施暴者。

    豬臉男人微微側臉,看向畫像外面的人,那雙屬于人類的眼睛閃過一絲野獸一樣的陰狠綠光。

    這里的很多畫像都將人和動物結合到了一起,并且畫風都很相近,很明顯是同一個人所畫出來的。也許在這名患者的心中,他所看到的世界,就是這個扭曲的樣子。

    “怪不得這里的精神病人看起來都是不怎么正常的樣子,要是這里有這么多古古怪怪的治療室和醫師,整天要不是拿著小提琴制造噪音,要不是逼著人去玩什么殺人……哦不是沙盤游戲,要不然就是來看這種san值掉滿的畫,我的精神也要不正常了。”

    段聞舟東張西望地吐槽。

    在最前面那張畫像前面有著很多人,他們的身上都穿著病號服,并且保持著一個姿勢看向那副畫像,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沉迷的微笑。

    在更前面的地方,地面上躺著無數枯骨。這些病人因為過于欣賞這張畫像,已經忘記了飲食也忘記了睡覺,生生地在這畫像前站到肉體死亡。

    甚至他們的靈魂還繼續佇立在畫前,繼續沉迷在這副畫像中。

    蕭霽略微向后退了一步,看向這副巨大的油畫。

    這張畫像上面繪制著一位美貌的夫人,她的上半張臉完全腐爛了,深紅色的腐肉粘連在她的眉骨和鼻骨之上,她的眼眶已經被蛆蟲吞噬一空,白軟的蠕蟲在她的眼眶中扭動著,彼此交纏成一團,將這里當成了他們的巢穴。只有眼睛的中央還透露出一點紅光。有一些已經長成的漆黑的蟲子落在女人鮮紅失去皮膚的臉上,彼此肆意交尾。

    但是夫人的下半張臉卻精致美麗,甚至還畫著濃艷的妝容,她涂了猩紅的唇,唇角含著溫柔如同圣母的微笑。

    實際上她也卻是一名母親,她的一只手已經伸進了自己的肚腹中,并且從那里面掏出了一個渾身皮膚漆黑的、長著滿口獠牙的嬰兒。

    嬰兒的口中細密牙齒重重地咬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不由得給人一種錯覺。好像這個怪物是自己從母親的肚子里面咬穿了子宮,鉆出來的。更可怕的是,這個古怪的嬰兒的前后生長有兩張臉,一張像是在哭泣,一張則是在獰笑。

    女人的雙腳也并非是人腳,她的深藍色的繁復裙擺下面的是一雙漆黑的羊蹄。

    “蕭哥,我怎么看著這些畫,莫名地感覺有些心里發冷呢……尤其是最大的這副……”段聞舟縮縮脖子。

    如果真的讓段聞舟和怪物去打架也就罷了,那他肯定一點都不慫的,但是他現在看著這些畫,心里就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出了一絲恐懼。

    那恐懼就像是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中間被撿起來的一根黑色的線,一開始只是一點點,可是當你順著這根線慢慢地將其撿起,卻發現這線早就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整個房間,全都糾纏在一起。

    他從這些畫里面好像看到了自己最畏懼害怕的東西,勾起了最恐怖的回憶。

    段聞舟悄悄拉住了他蕭哥的手臂,努力將視線從那些畫像上移開,落到了他蕭哥的盛世美顏的臉上。

    看一眼,再看一眼。

    呼——

    現在感覺好多了。

    “蕭哥,你從這副畫上看出了什么嗎?”

    段聞舟不敢去看那些畫了,只能拉著他蕭哥找話題。

    “很多東西。”

    蕭霽從心理分析的角度來看這幅畫。

    大部分的繪畫使用的顏色都是昏暗且單調的藍灰色、具體區域是深紅色,人物像分布的布局極度不合理,人臉和身體占據了大部分的畫面,幾乎沒有留下空白。

    在人的視野中給人一種十分擁擠的感覺,并且在落筆的時候會出現輕微的顫抖,造成了畫面的一種淡淡的迷蒙眩暈感。遠看的時候這種感覺并不明顯,可是只要稍微接近就能發現。

    雖然這種畫風也可能是其個人習慣,但是蕭霽更傾向于是作畫人在落筆的時候沒辦法控制自己顫抖的手指。

    “她是在極度的痛苦中作出了這樣的畫像。”

    蕭霽輕聲說,他閉上了眼睛,在漆黑中像是看到了很多不中斷的畫面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她的渾身都在因為服用藥物而顫抖。

    很疼,很疼。

    她的眼前世界扭曲顛倒,色彩扭曲成為一團。她握住畫筆的手也在顫抖,這個世界好危險,她恐懼,她逃避。

    但是她卻是一名熟練的畫家,即使是在發病的時候也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筆觸,讓其能夠抒發出自己內心的情感。”

    “她必須畫畫,她要畫下去。

    只有畫畫能將她從這個世界里面解救出去,畫是一扇門,一扇能夠讓她們躲避現實的大門。

    因為外面的世界里藏著豺狼虎豹,它們都睜著綠色的可怕眼睛,要來吃了她。即使是被馴養起來的豬,也變成了兇猛的肉食類動物。

    她感到恐怖,她的身下生長著蹄子,她是一只柔弱的山羊,她甚至都沒有用來保護自己和自己肚中孩子的方式。她只能將自己作為祭品,獻給那些兇猛的野獸,只是為了保護她的孩子。

    ‘吃了我吧。’黑色的山羊對著那些怪物說。

    ‘可是請放過我的孩子。’

    可是,就在她付出了一切代價,甚至就連著自己的肉體被吞噬殆盡,成為蛆蟲的溫床之后,她卻發現原來她一直藏在肚子里面的孩子卻早就被外面世界里的黑暗所感染。

    她的孩子也變成了那些要吃掉她的野獸中的一員。

    受害者,只有她自己。”

    “哎?蕭哥你是說這些畫的作者是一名女性,還是一位母親?”段聞舟問。

    “你是憑借什么看出來的?”

    “因為這幅畫——”

    蕭霽睜開淺色的眸子,再次看向那副巨大的畫像。

    “就是她的自畫像啊。”

    她的面部和胸部肌肉輪廓表明了這名畫像中的女人常用手應該是左手,但是在畫像中,她下意識使用的卻是右手從肚中去抱她的孩子。畫家應該是對著鏡子畫出了這樣一副畫像,所以左右是顛倒的。

    蕭霽在說完這句話之后,就看見那副巨大畫像上的女人,原本已經被蛆蟲吞噬干凈的眼窩中,紅光更亮了一下。

    那原本精致的畫像竟然動了起來,女人的另外一只手從畫像的一側伸出,上面抓著一只畫筆。畫筆上的鮮紅色顏料緩緩滴落,將整個畫面都染成了一片血紅之色。

    因為位置的原因,一滴血紅的顏料滴落到了女人的胸口,在那里暈染開了一大片深色痕跡。女人放開了畫筆,緩緩地用手提起了自己繁復的裙子,腳尖在地上輕點,做出了一個標準的提裙禮。她那半張腐爛半張完好的臉對著蕭霽露出一個甜美的詭異微笑。

    “蕭哥!蕭哥!”

    段聞舟還在思考他蕭哥剛剛說的這些都是些什么意思,就發現蕭霽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無比沉醉,就和站在畫前觀賞的那些病人臉上的笑容一模一樣。

    那是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蕭霽臉上的微笑。

    他正要上前去拉住蕭霽,自己的眼睛卻被一只修長冰冷的手蓋住了,段聞舟的腳步立刻就停住了,他的睫毛不安地在蕭霽的手心下眨動著。

    蕭霽口中的聲音很輕,像是不知名的夢囈,脆弱柔軟卻又藏著一絲堅定。

    “閉上眼……別看……這幅畫……”

    第96章 哭泣葬禮

    而此時,在蕭霽的意識中,他卻像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樣,無比緩慢地一步步向前走去。他的腳步變得無比沉重,每走一步的時候都像是在身后拖上了幾斤重的巨石,幾乎是在向著前面挪動。

    可是他卻也沒有辦法讓自己的身體停止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地靠近了那幅畫,越過了那些還在靜靜觀賞著畫像的病人,這些人的臉色有的已然青黑,臉上顯出了骨頭的嶙峋形狀。只是為了能夠接觀賞自己面前的畫,他們才撐著一口氣不愿意倒下去。

    但是實際上,蕭霽身子卻仍然站在原地,用手捂住了段聞舟的眼睛,沒有移動半分。

    他的精神和肉體在此刻產生了脫離。

    意識中的那個蕭霽就這樣慢慢地走進了那副畫里面,他伸出一只手,觸及了畫中女人那腐爛的半張臉,然后融入了進去。

    浮動在表面的黏膩的油彩瞬間暈染上了他蒼白的皮膚,像是在給他畫上一副奇詭的紋身。手腕,手臂,頭顱,整個上半身。

    輕緩的波紋擴散開來,就像是進入水面一樣,蕭霽的全身都漸漸地融入了畫中。畫中半臉腐爛的女人提著裙角,仍然是行禮的動作。

    對方正安安靜靜地在畫中等待著他。

    隨著蕭霽的進入,畫布上浮現出一層淺淡的,像是鮮血一樣的油漆,那鮮紅在女人的胸口暈染開,扭曲了她的面容,像是從絕對的寫實派變成了某種印象派的畫像。

    【檢測中……

    考生即將進入考場隱藏副本【黑山羊的葬禮】

    進入人數:1

    進入考生:告死鳥】

    “救救,救救我……

    孩子……孩子!”

    女人喑啞痛苦的聲音傳來,這聲音縹緲不定,像是從無限的遠處傳來,又像是就在人的耳邊。

    “救救……我……

    好疼……嗚嗚……

    救……”

    蕭霽的意識徹底地融入了畫像中,就像是進入了一團五顏六色的被混合起來的顏料里,視線在這一瞬間發生了扭曲。

    畫上的女人的身影變化了一下,深藍色的長裙重新散開,搖曳出一個柔美的弧度。光線在這一瞬間從亮變暗又變亮,蕭霽再次睜開眼睛。

    身穿繁復長裙的女人仰面躺在黑色的大床上,胸口上盛開了一朵鮮紅的血花,她深藍色的長裙散開,猶如一朵美麗的藍色百合。黑色的棉絨床單吸足了鮮血,變得沉重無比,血痂硬挺挺地結在床上,女人的一只手死死地抓著床單,拉扯出了一道深深的可怕褶皺,而另外一只手中卻是握著一把長長的手槍。

    她臉上的腐爛不見了,或者說她的整張臉都不見了,她的頭顱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山羊頭顱。她現在真的成了一只黑山羊,一只已經死去的黑山羊,蕭霽現在面對的就是她的尸體。

    【任務說明:找出殺死黑山羊的兇手。

    任務時間:4小時

    任務說明:是誰殺死了黑山羊,是誰看著她死去,是誰取走了她的血,是誰為她做壽衣?

    任務懲罰:意識無法從這幅畫中脫離,肉體在外界腐爛,直到死亡。】

    是解密任務嗎?

    蕭霽沒有立刻就上前去檢查尸體,而是先觀察檢查了一下周圍。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間裝飾古典的臥室,一些碎花的墻紙和可愛小裝飾表明居住在這里的毫無疑問是一名女性。

    帶有大鏡子的梳妝臺,幾條五顏六色的寶石項鏈在上面閃閃發光,一個看起來不小的衣櫥,里面都是女式的衣物,房間里的地面也被打掃得很干凈,甚至連一根頭發都看不到。

    在房間的一側放置著一張巨大的畫板,但是上面卻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畫。在后面零零散散地丟著幾張已經畫好的油畫,但是都用它們的主人用白布蓋住了,只能看到從白布下面流淌出的點點顏料。

    窗簾也被緊緊地拉了起來,是沉重的黑色窗簾,將窗口遮擋得嚴嚴實實。

    蕭霽走到了窗口拉開窗簾向外看去,可是外面現在是黑夜,他只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更加可怕的是,他的頭不見了……

    別擔心,是蕭霽人類的頭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色的烏鴉頭顱。

    漆黑柔潤的羽毛順著他的脖頸滑下來,一根一根淺淺地蓋住了他的鎖骨。玻璃里面的烏鴉頭顱轉動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里面閃過一絲亮光。

    “在畫中,或者是在黑山羊的幻想中,所有的人都變成了動物。”

    蕭霽輕聲看著玻璃中的烏鴉頭顱說道。

    他并沒有因為這一幕而驚慌,他撫摸了一下自己突出的尖銳鳥喙,發覺他現在的樣子竟然和死神的監考烏鴉有幾分相似。

    他試著推開窗戶,但是卻得到了下面的提示:

    【考生請勿試圖離開限定范圍,請在規定區域內進行探索。】

    看來他的探索是被限制在一定的空間內,可能就是這個房間中,或者是更大的范圍內,也就是這座房子里。蕭霽走到這個房間的房門口,試著推開那扇紅木門的時候,卻發現門被鎖住了。

    他同樣收到了和上面一樣的提示。

    蕭霽重新回到了他剛開始進入的位置,也就是床前能夠一眼就看到尸體的位置,看來他的活動范圍已經很確定了,就是被限制在了這個房間中,他只能在這里搜尋線索,最后找出殺死這位黑山羊女士的兇手。

    他坐到了床上,開始檢查這具半人半羊的尸體,好在女人的下半身還有雙手都是人類的,他可以使用人類驗尸的方法進行判斷。

    身為一名醫生,蕭霽對于驗尸這一行也有所涉獵。

    他解開女人繁復的裙裝,發現女人的身上已經浮現出了淡紫色的圓形小塊尸斑,他用修長的手指按壓上女人身上的尸斑,而后移動尸體的位置,湊近觀察她的胸口的槍口位置和子彈射入后造成的傷口形態。

    當他檢查結束的時候,系統彈出了一條提示。

    【已解鎖犯罪嫌疑人一:黑山羊】

    也就是說,黑山羊可能是自己殺了黑山羊,這是一起自殺案。

    蕭霽迅速梳理著自己從尸體上獲得的信息以及現在的思路。

    年齡三十到三十二歲,成年女性,身材偏瘦,疑似有腸胃疾病,腹部有著剖腹產術后留下的痕跡……當然,曾經生過至少一個孩子。

    死去時間大約是在25小時之上,傷口的形態是自上而下的穿透傷,武器就是被女人握在手中的手槍,槍里面在扣動前只有一顆子彈。

    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出殺死黑山羊的兇手。

    首先,第一個問題,是否是黑山羊自己殺死了黑山羊?

    而女人在死去的時候手中仍然握著手槍,這就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那就是黑山羊其實是自殺的。并且因為頭顱已經被換成了山羊的頭顱,所以蕭霽無法看出女人在臨死前的表情,是驚訝,還是釋然,還是期待?

    她對于自己的死亡,究竟有沒有預料到?

    蕭霽握住了那把已經沒有了子彈的空手槍,靜靜地站在床前,看向倒在床上的山羊女人。

    “砰!”

    他從口中模擬發出了開槍的聲音,同時扣動扳機。

    并沒有子彈射出,黑山羊女人的尸體靜靜地躺在床中央,黑色的眼睛圓圓的,很無辜,長長的胡須垂落到床上。開槍的人,當時應該就是站在他所站的這個位置。

    是的,從傷口入射后的角度來判斷,黑山羊是不可能完成自殺的。人開槍自殺的時候,通常會采用槍口自下而上抵在下顎,或者是筆直抵在胸口的姿勢。

    這樣子彈鉆入人體之后也會保持同樣的彈道留在體內,是從下而上,或者是直線穿入人體。但是黑山羊身體內的子彈卻是從上而下射入的,角度極其刁鉆。

    這樣的角度,黑山羊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即使是完成了也是無比的不順手。

    更加有可能的一種猜測則是,有人站在床前用手槍殺死了黑山羊,而且在之后將手槍塞進了黑山羊的手里,偽裝成為了自殺的樣子。

    而這個人會是什么人,他和黑山羊又是什么關系?

    假設這幅畫中的時間流速合理,從房間時鐘上的時間以及外面的夜色來判斷,現在的時間應該是在夜晚。而蕭霽從尸體上推斷出,黑山羊死在25小時左右之前,也就是前一天,在黑山羊死時,有很大的概率同樣是在夜晚,而且是和現在外面一樣的深夜。

    黑山羊身為一個女性,在夜晚毫無防備地讓一個人來到自己的床前,還是如此近的位置,顯然也是說明了黑山羊對對方極為信任。絕對不會是陌生人,兩者的關系是戀人、或者是家人。從床單的整潔程度看來,黑山羊當時并不在睡覺,這也就杜絕了是有人趁著她睡覺殺害她的可能。

    當然,此時也不能排除,是深夜有一個隨機殺人為樂的變態殺手偷偷潛入到黑山羊的房間里面,趁著她在睡覺的時候殺死了她,并且收好了她的被子,還順便整理好了床單。

    但是如果是完全的陌生人,那么這樣的搜索房間內物品解密的方式也就完全沒有意義了。畢竟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為兇手。

    在從尸體身上獲取了這些有用的信息之后,蕭霽再次搜查這間房間就變得更加有目的性起來了。

    蕭霽首先在梳妝臺的下面找到了一張照片,這是一張一家三口的合影,在他們的身后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地,碧藍的天空一望無際,在草地上樹立著一個黑色的十字架雕塑。

    穿著紫色裙子的就是黑山羊,而在他旁邊的則是一條有著淡紫色鱗片的蛇先生,蛇先生穿著西服,有著一雙彎曲的眼睛。

    而在他們中間的則是一個有著白色白兔頭顱的小孩,白兔有著長長的耳朵,從身上穿著的衣服來看,他應該是一個小男孩。他拉著黑山羊的手,兩個人站在一起。蛇先生卻沒有這份待遇,只能孤零零地站在一邊,這張全家福拍得卻沒有任何家庭的幸福感。

    沒有去考慮為什么一只黑山羊和一條蛇結婚,最后生出來的孩子卻是一只白兔這個奇怪的問題,畢竟他現在是在一幅不能用常理去思考的精神病患者的畫中。

    【已經解鎖犯罪嫌疑人二:蛇】

    已經解鎖犯罪嫌疑人三:白兔】

    除此之外,蕭霽還注意到了這張照片的背景,那上面的巨大黑色十字架雖然上面沒有被捆綁上那么多的鎖鏈,樣子也因為沒有經歷過歲月的洗刷而有所變化。

    但是毫無疑問,這個十字架就是霧山精神病院中剛剛入門處的那個十字架。

    這一家人和霧山精神病院有關。

    女人看起來像是一位精神病患者,會不會是因為女人曾經因為患病而被送入精神病院中,而她的丈夫和兒子來看望她,并且在精神病院的門口拍攝下這樣的一張照片呢?

    但是女人的身上卻又是穿著紫色的長裙,并不是病號服,并且從照片中的肢體動作來看。三個人的動作都比較自然放松,孩子如果見到長期居住在精神病院中的母親也未必會那么親切地接近對方。

    蕭霽在抽屜里繼續搜索,很快接下來找到的這份任職文件證明了他的猜想正確。這是一份聘任安托瓦妮特·莉茲女士成為霧山精神病院醫生的聘書。

    安托瓦妮特·莉茲應該就是黑山羊的真正名字,同時塞在抽屜里面的還有一些醫學的論文,上面都是一些關于繪畫藝術治療的內容。

    黑山羊應該是以醫師的身份進入霧山精神病院中的,只是后來,她在精神病院中發了瘋,自己也成為了一個精神患者。

    而從聘書的時間上面來分析,黑山羊進入霧山精神病院的時間,剛好是在蕭霽他們來到霧山精神病院的三十年前。

    三十……

    這個數字勾起了蕭霽腦海中的記憶,就在這場考試中,他似乎聽到過一個與這個相近的數字……是從一個人的口中。

    第97章 兩只兔子

    蕭霽的記憶力很好,或者說他對于自己的記憶有著極其強大的控制力,一般人的記憶是隨機且碎片化的,能記住什么不能記住什么需要經過不斷的重復。

    但是蕭霽的腦海卻像是一臺被訓練過的計算機,能夠明確地選擇自己想要的信息進行歸類和記憶。這種記憶方法是他小時候他的老師傳授給他的。

    總的來說,這種記憶方法就是要將自己的記憶分成幾個不同的區塊,分別是【短時記憶區】【長期記憶區】【永久記憶區】【等待刪除區】【其他區域】五個不同的區塊。

    他會記憶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像是一臺精密的全息傳感器一樣收集身邊的一切信息,不管這些信息是有用的還是沒有用的。

    就像是他每天早上出門出去醫院上班的時候,路過掛號大廳的時候看見了幾個人,他們身上穿著什么顏色的衣服,這種像是沒有用處的信息,蕭霽卻全都會記在腦中的【短時記憶區】里。

    等到一段時間后,也許是一天或者是幾天后,蕭霽就會清理自己腦海中的短期記憶,將其中還算是有用的信息放入【長期記憶區】,而將其中無用的信息放入【等待刪除區】。

    在【等待刪除區】的記憶,蕭霽就不會再去進行回憶,只要等待著大腦根據時間的順序從遠到近進行自然地遺忘。

    而在【長期記憶區】里面也算是十分有用的記憶,蕭霽就會將其轉入【永久記憶區】在這里的記憶,即使是再向后過去了幾十年都不會被他忘掉。

    【其他區域】是用來存放一些零碎雜亂,但是卻無法被整理被忘記的記憶。

    他的老師之所以將這套記憶方法教給他,似乎也是篤定了他一定能學會。

    當時他大約是七八歲大小,從他能開始自由地操縱自己的記憶開始,蕭霽就很少忘記什么東西了。

    反而是在那之前,他的記憶一直都不好,就像是那起綁架案一樣。他甚至無法回憶起其中更多的細節。

    現在也是一樣的,蕭霽已經習慣性地將一切可能會有用的信息儲存在自己腦海中。他閉上眼睛,進入這所精神病院中所發生的全部細節就都呈現在了自己面前。

    說出那句話的人是艾坡。

    當蕭霽在禁閉室的外面采訪艾坡的時候,艾坡曾經說,自己的年齡是二十九歲,那他應該也是在大約三十年前出生的,剛好就是在黑山羊來到霧山精神病院工作后不久……

    如果是孿生兄弟,那么艾爾的年齡也是與艾坡相同。這個相近的時間讓蕭霽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但是卻也還沒有得到準確的證據來說明。

    他瞇起了眼睛,接著在房間里面搜索了起來。

    蕭霽撩開黑色的床單,俯身看去,在床底下發現了一本陳舊的殘缺日記,日記封面雖然還被保存得很好,但是其中的大多數頁面都已經缺失了,像是被人撕了下去。

    他翻開日記,黑山羊用秀美清晰的筆跡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這本日記的第一天剛好就是黑山羊來到霧山精神病院中工作的那天。

    【1978年3月4日  天氣:晴

    今天是來到霧島的第一天。

    這里的空氣真不錯,比紐約要得好太多。

    美中不足的是這里的夜晚總是籠罩著一層濃濃的白霧。年輕的院長親自帶我去了辦公的地方,他很體貼溫柔,人也長得英俊帥氣,尤其是他那一頭燦爛得像是陽光的金發。

    他對我說,晚上的時候不要一個人出門,因為夜晚在那些白霧中很容易迷失方向。

    為了表示我有了一個嶄新的開始,我決定重新開始寫一本新日記。】

    【1978年3月8日  天氣:陰

    今天和院長聊了一下他的理想,這才知道這座精神病院是從他父親的手上轉交給他的,算是家族企業。他年紀輕輕就掌管著這樣一所精神病院,還真是讓人羨慕。

    院長從幾年前開始,就開始大批地給各地出名的精神治療醫師發邀請函,邀請他們來到自己的精神病院中工作。

    他是一個胸襟寬廣的人,覺得只要是能治愈病人的方法,就是有用的方法,不論流派。因為他們的最終目的都是能讓精神病人從病痛的深淵中解放出來。

    他是個不錯的人,我開始對他有些好感了。】

    ……撕去了很多頁。

    【1978年4月10日  天氣:晴

    我和院長戀愛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會對著我表白,當看到他抱著鮮紅的玫瑰花在我身前跪下,我的心臟快得像是要跳出喉嚨。

    今天真是讓人出乎意料的一天。

    除了那些吊車和鉆頭總是發出擾人的聲響,院長說他打算在精神病院的中央位置修建一座鐘樓,并且在四角再修建四座尖角塔樓……】

    當蕭霽看到這里的時候,他對于自己那個猜測,差不多就已經確定下來了。

    黑山羊應該就是艾爾和艾坡的母親。

    在三十年前,當時擔任院長的應該還是院長老艾爾,也就是那位蛇先生。

    動物的種類大概能表示一個人在黑山羊心目中的形象,蛇給人的印象是陰毒、可怕的肉食類動物。由此可見,黑山羊的婚后生活并不像她所預料的那樣幸福美好。

    蕭霽閱讀日記的速度很快,他選擇性地過濾掉了很多情愛糾紛的信息,只選擇了其中的有用信息。

    果然在接下來的日記中,黑山羊和院長的感情迅速升溫,并且很快就結婚,在一年之后,黑山羊生下了一個孩子。事情也就是從孩子出生的那天開始不對勁的。

    蕭霽的手指撫摸上那一行細瘦的文字。

    一個孩子。

    是的,不管是從照片上,還是在日記中,黑山羊都表明,她自己只有一個孩子……從時間上來分析,艾爾和艾坡的年齡和這個孩子也對得上。

    可是在精神病院中,蕭霽他們看到的卻是有著一對雙胞胎兄弟,并且長相也極為相似……

    蕭霽繼續向下看去。

    【1979年12月10日  天氣:陰

    我在病房中為了我們孩子的出生而痛苦,但是在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

    本來醫生說我的肚子中懷的是一對雙胞胎,可是在接生的時候,因為發生了沒有預料到的大出血,所以她們只能采用了剖腹產,即使是這樣,兩個孩子中還是死掉了一個。

    我們現在只有一個孩子了……

    我抱著那個死去孩子的小小身體,感到無比的絕望。

    【淚水斑駁的點點痕跡】】

    【1979年12月25日  天氣:陰

    我不知道院長是怎么了……他到底是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在得知了只有一個孩子順利出生之后,他大發雷霆,整個人簡直就像是發了瘋。甚至在圣誕節的時候將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丟到了冰冷的室外,說他是惡魔的孩子,要用寒冷將他殺死!

    他的口中不停地說著:不對的,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他應該活下來……我需要的是一對雙胞胎……這不對!

    天吶,他現在就像是一個瘋子!我當時是怎么喜歡上他的?】

    【1980年1月24日  天氣:霧

    院長來找我道歉了,他說自己是因為那個可憐的孩子死去,太過于傷心了。

    我原諒了他。

    為了紀念那個死去的孩子,院長在病院的大門口樹立了一個黑色的十字架,將那孩子的尸體埋葬在下面……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吧?】

    但是事情卻并沒有好起來。

    之后的日記跳過了一大段的頁碼,時間直接就來到了七年之后。

    那個活著的孩子已經七歲了,在這七年里,院長像是恢復了正常,從喪子之痛里走了出來。但是從那個長著白兔頭顱的孩子七歲后開始,院長的行為出現了異常。

    院長就經常主動地將白兔喊到自己的身邊,兩個人往往在房間里面一呆就是一下午,并且對黑山羊說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秘密。

    黑山羊一開始并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她有一天看到白兔的手中拿著一把嶄新的手槍,對著精神病院里面的患者扣動了扳機。

    槍中并沒有子彈——

    當她看來的時候,白兔藏起了手中的槍,對著他的母親露出一個柔軟天真的笑。

    黑山羊被嚇壞了。

    她的精神也在這個時期開始不對勁了起來,日記里面的描述斷斷續續,在她的筆下,從她孩子的身體里面,似乎生長出了一個惡魔。

    一個可怕的惡魔。

    【1986年5月12日  天氣:霧

    他不再是我的孩子——】

    ……

    日記就到這里就戛然而止了。

    蕭霽收起了日記,在衣櫥深處的夾層里藏著一封黑山羊寫給自己閨蜜的信件。

    此時黑山羊的精神已經完全崩潰,出現了很多用詞的錯誤。

    【我的丈夫今天又一次警告了我。

    他讓我不要再試圖干涉他對于孩子的教育,做好自己分內應該做的事情……

    救命,救命——羅莎——

    如果我再不能離開這里,他一定會殺死我!他一定會殺死我!

    救救我……

    救救那個孩子!】

    信紙皺成了一團,在下方有著點點淋漓的血跡,黑山羊的字體也不再像是在她最初寫下日記時那樣秀美,而是帶著劇烈的無法控制的顫抖。

    【他會殺死我!】

    【殺死——】

    蕭霽將信紙夾進了日記里,他走到了窗邊,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從窗戶縫隙中泄進一點點冰冷的夜風,帶著一點黏膩濕冷的海水腥氣。

    白霧蒙蒙地融入了夜色中,變成了其中毫不引人注目的一部分。窗戶的玻璃上倒映著一只烏黑的、沉郁的烏鴉頭顱。

    這個孩子在七歲之前無疑就是一個正常的孩子,可是在之后,老院長卻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讓他性情大變。以至于甚至是黑山羊這位孩子的母親,都無法承認這是自己的孩子。

    或者說,從精神分析學派人格分析法的角度來分析,他在這個時候出現了第二人格。

    善良的第一人格,和邪惡的第二人格,也就是艾爾和艾坡這兩個人。他們這對兄弟其實本質上是同一個人。

    如果非要做出選擇的話,蕭霽覺得病人陣營的艾坡更像是原來那個善良的白兔,而艾爾則是被老院長所培養出來的病毒之種。

    支持這一點的還有黑山羊在后期所畫出的畫像,在這些畫像上全都是一只只兔子,只是原本可愛的兔子,卻是有著長長的鋒利獠牙,眼睛是瘋狂的血紅色。

    其中有著一副畫像最具有代表性,兔子的臉被分成了左右兩半,左半邊的臉有著柔軟蓬松的雪白毛發,紅眼睛晶瑩如水晶,是一只可愛的白兔。但是右邊的半邊臉,兔子的毛發卻是成為了漆黑骯臟的黑色,圓潤的眼睛變得狹長邪惡,嘴里在吞噬著一塊血紅色的人肉組織。

    蕭霽認出黑兔口中的人體組織是一塊被撕扯下的胎盤。這可能代表了黑山羊對于自己竟然生下這樣一個惡魔的怨恨。

    她怨恨自己,怨恨那個孩子,卻又不能違背母親的天性去傷害他。

    白兔子就是原本的主人格的艾坡,而黑兔子就應該是指得是后來邪惡的艾爾。

    “這樣來看,其實嫌疑人應該不止有蛇、白兔兩個。”

    蕭霽走到那副巨大的畫像前,手指懸空撫摸上黑兔沾滿了鮮血和泥土的骯臟毛發,撫摸過它像是蛇類一樣冰冷瘋狂的瞳孔。

    “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嫌疑犯——”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系統提示也就適時地再次響起。

    【已經解鎖犯罪嫌疑人四:黑兔】

    接下來蕭霽又從垃圾桶里面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上面寫著祝你生日快樂的標語。他還在墻壁的壁紙上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彈孔,如果不仔細觀察很容易被忽略過去。

    這個彈孔的位置并不是很高,子彈進入的深度也并不深。

    這些就是蕭霽在這個房間里面所搜集到的全部信息了。他坐到了床上,看著倒在床上,裙擺宛如一朵盛開的花朵一樣的女人。

    “確定殺死黑山羊的兇手。”他輕聲說。

    系統面板跳了出來,蕭霽在上面輸入了一個名字。

    第98章 血腥噴泉

    【是否將最后的兇手確定為:黑兔?】

    【是/否】

    蕭霽的手指在【是】的上面按了下去。

    其實做出這個推論很簡單,蕭霽主要是通過他之前在日記中得到的那些,關于黑山羊和院長、以及孩子的關系,進行的推導。

    首先從黑山羊的畫像中可以得知,她在精神不正常的后期,對于身邊的一切人都十分畏懼,尤其是她的丈夫。

    在她的眼中,她的丈夫已經徹底變成了一條教唆誘導她原本單純善良的孩子的蛇。

    他有著可怕猙獰的鱗片,猩紅的長舌,丑陋的眼睛,他的口中吐出腐蝕的毒液,他的眼中冒出惡欲的火光。他能輕易地將黑山羊、兔子吞入腹中。

    從給閨蜜的信中,黑山羊覺得院長要殺了她,并且打算逃離這里。

    所以,黑山羊是絕對不會在深夜讓院長進入自己的房間中的,她恐懼那個男人。

    那么還剩下的兩個嫌疑人就是白兔和黑兔,也就是艾坡和艾爾。

    雖然黑山羊同樣覺得那個孩子是惡魔,但是在她的繪畫中,兔子卻有著兩張面孔,分別是一半象征著善良和光明的白兔子,一半象征著惡魔和邪惡的黑兔子。

    這說明,她的心中仍然懷揣著一份對于自己孩子的愛意。

    并且她在和閨蜜求救的時候,以及在最初呼喚蕭霽的聲音中,她都反復地提到了自己的“孩子”。

    “救救……孩子……”

    她無法徹底地將自己的孩子看作是一個怪物,一個無法拯救的魔鬼。所以這個母親可以放她的孩子進入房間,在這樣一個幽冷的深夜中,讓他來到自己的身邊,在母親的懷抱中尋求溫暖。

    一個七歲的孩子相比一個成年男人,給人的危險感也更小。

    畢竟一個女人,一位母親就算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卻也不會拒絕他。

    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這個孩子的生日。

    蕭霽看向手中那個有著生日快樂標語的禮盒,這樣的包裝是送給孩子的禮物,里面放著一只雪白的毛絨兔子玩偶。白兔子的模樣很可愛,咧著三瓣嘴笑著,抱著一根胡蘿卜。

    他閉上眼睛,現在他得到的信息已經足夠他將當時的情景進行模擬回放——

    窗外淅淅瀝瀝有雨水落到窗戶上的聲音,似乎是下雨了。

    在這樣的一個雨夜,孩子來到了母親的房間里,他小小的身影敲響了房門。

    “誰……誰?!”

    母親恐懼地在房門里面發問。

    “媽媽,是我。”

    那孩子回應道,他舉著燭臺,半張臉躲在陰影中,半張臉在光明中。他的聲音也在細細顫抖,他同樣被恐懼所攫取。

    “媽媽,外面下雨了,我能進去嗎?不然爸爸又會來我的房間里找我,我害怕下雨,也害怕爸爸。”

    母親猶豫了,她站在門口,手放在把手上,卻又松開。

    她想要開門,但是卻又害怕外面的東西。

    那孩子會不會在欺騙她?

    他真的是一個人來的嗎?

    那條巨大的蛇會不會就跟在他的身后,利用小兔子當作誘餌,等她打開門就將她一口吞下?

    孩子似乎知道了她內心現在正在想什么。

    “媽媽。”

    他的聲音低微,帶了些哭泣的顫音。

    “我,我只是想見你一面……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

    女人握住門把手的手驟然松開,她看了桌面,那上面擺著一個禮物盒,這是她特地為那個孩子準備的生日禮物。

    而這個孩子的出生,就是她不幸的開始。

    這是他的出生日,也是她的受難日。

    從這一天開始,她本來以為是真實的美好的東西在她的面前破碎開來,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真相。

    那些帶著人臉面具的兇殘野獸也終于脫去了偽裝,露出了下面野獸的頭顱。

    她忍不住又回想起了那個已經死去的孩子,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死去,而是寄生到了自己身前這個孩子的身上。

    那個被他們埋葬在十字架下面的小小鬼魂,活了過來,就在她的孩子身上。即使他變得有些邪惡,但是他卻也還是她的孩子。

    雨水撲打玻璃窗,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雨下大了。

    她打開了門,小孩子站在門外,穿著一件不合身的長外套,沖著她露出一個軟軟的微笑。

    “媽媽。”孩子輕聲喊道。

    他長長的兔子耳朵垂下,純潔無比,紅色的眼睛就像是兩顆價值連城的紅寶石。

    女人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她一把將自己的孩子攬入懷中,用手撫摸著他柔軟的毛發。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

    “你沒有錯,都是你父親那個魔鬼把你教壞了。”

    “沒事的,媽媽。”

    孩子勸慰著他,三瓣嘴動了動,親了親她的頭發。

    “我不會怪你的,永遠也不會,畢竟你是把我生下來的人呀。就算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錯,你卻不會有錯。”

    女人哭著將孩子拉進了房間,小心地鎖上了房門。

    她拿起了桌子上的禮物盒,放到了孩子的手中,孩子打開了禮物的盒子,里面放著一只純白的兔子玩偶。

    “哇偶!我好喜歡!”

    孩子開心地將臉在兔子玩偶上蹭了蹭,他們同樣柔軟的白色毛發糾纏到了一起,這是多么美好的場景。

    “謝謝媽媽!”白兔開心地說。

    “你喜歡就好。”

    黑山羊坐在床上,拉著他的手,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孩子。

    白兔站在地面上,眼中的紅色驟然加深了一瞬。

    可是山羊無法看出一只兔子在想什么,這是一切悲劇的根源。

    “媽媽,我也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你閉上眼睛~等我喊你睜開的時候,你再睜開。”

    黑山羊的睫毛顫動了一下,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白兔從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把手槍,自上而下抵在了黑山羊的胸口上。

    他的三瓣嘴殘忍地張開,露出里面已經被他磨得尖利的牙齒,曾經只是依靠青草為食物的弱小生物,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成為了兇殘的肉食者。

    他的眼中含著殺戮的欲望,他的牙齒上掛著血肉——

    哪怕是生育自己的母親,在他的眼中,也不過只是一份鮮美的食物罷了。

    柔弱的羔羊是最后的受害者。

    槍聲轟然響起,黑山羊的胸口盛開了一朵鮮艷的血做的花朵,她的嘴巴張大,眼睛勉強費力睜開,看著面前這個自己曾經無比信任的孩子。

    兔子終于不再偽裝,它身上原本白色的細膩絨毛褪去,露出下面的骯臟交錯的黑色毛發。

    他看著死去的黑山羊,三瓣嘴大張著,瘋狂地笑。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白兔子,而是一只依靠肉食才能存活的,渾身的皮毛染上一層層鮮血,以至于顏色都變成了黑色的黑兔子。

    他是瘋子,是罪犯,是剝奪者,是殺死無辜受害者的兇手。

    黑兔子不屑地看了一眼自己拿在手上的兔子玩偶,將它丟進了垃圾桶里——

    【答案正確。】

    【是我,黑兔說,是我殺死了黑山羊。

    我從她的肚中來,我吃她的肉為生。

    我削她的骨做腿,我為她披上喪衣。】

    【隱藏任務已經完成。考生獲得隱藏任務寶箱×1,血腥石×1】

    蕭霽的耳邊好像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

    眼前的這個房間里的全部東西都晃動了一下,里面的色彩開始混合、浮動,墻壁的縫隙彎曲變化,躺在病床上的黑山羊的尸體胸口的鮮血開始流淌。那些鮮血越來越多,不僅完全浸透了被單,還順著女人深藍色的長裙流下來,一道道血跡流過女人已經生出尸斑的白皙小腿,滴答滴答落到了地上。

    她的胸口變成了一小簇噴泉,明明已經干癟的身體里再次涌出鮮血,流不盡一樣地淌著。

    很快,地面上就積起了薄薄的一層鮮血,淹過了蕭霽的鞋底。血還在瘋狂地上漲,死去的黑山羊的身體抽動了起來,上半身起伏了起來,瘦長的頭顱劇烈地上下起伏著,彎曲的長角癲狂地抖動,嘴里發出一種“呵呵呵”的聲響。

    隨著她的動作,胸口的鮮血轟然涌出,將她整個淹沒,整張床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鮮血噴泉。蕭霽已經徹底看不到尸體了,那巨大的噴泉甚至噴濺上了天花板,在那里留下了一道鮮紅的痕跡。

    鮮血并沒有從門口的縫隙里流出,這個房間就像是一個正在被加水的玻璃魚缸,只是里面加入的并不是什么水,而是鮮血。

    從人的體內剛剛涌出的,溫熱粘稠的鮮血。

    蕭霽站在原地,一步都未曾移動,安靜地看著奔涌的鮮血漫過了他的小腿,大腿,半腰,喉嚨,鼻子……最后那鮮血將他全部吞沒,他的眼前浮現出一片顯眼得刺目的鮮紅。

    這紅色像是有生命的生物體一樣在他的眼前旋轉著,變化出一道道魔幻的旋渦。這是鮮血,也是顏料,刺目的紅色殘留在他的視網膜上,扭動著,瘋狂地作著畫。

    就像是一只只含著鮮血的,憂傷悲戚的,無辜的眼睛。

    黑山羊的眼睛。

    第99章 戰前動員

    眼前的血色像是淋了水的顏料一樣緩緩褪去,蕭霽的意識從畫像中脫離,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里。

    他的身子晃動了一下,重新站穩。

    在他的面前,那副巨大的繪制著山羊女人的畫像,從底端燃起了一絲黑色的火焰,火舌舔舐著單薄的畫布,從女人的羊蹄,長裙,還有肚中的嬰兒身上燃過,畫布卷曲,發出輕微的聲響。焦糊氣息彌漫,漆黑的火焰轉瞬吞噬了這張畫,將其變成了一堆灰燼。

    那些原本停駐在畫像前觀賞畫像的患者們身子劇烈顫抖,像是失去了主人操縱的提線木偶一樣轟然倒地。他們的身子在落到地上的瞬間就干枯成為了灰黑色,隨后破碎開,散成了一堆堆人形的焦黑物。

    他們的意識早就死去,現在再次死去的不過是他們殘留在地上的肉體罷了。

    “蕭哥!你……你沒事吧!”

    段聞舟抓著蕭霽的手腕,聲音急促,卻又不敢輕易地違背他蕭哥的命令去看他。

    “沒事了。”

    蕭霽將自己的手從段聞舟的臉上挪開,蹲下身子去查看那些散落在地的患者尸體,從灰燼里面撿出了幾個殘留下來的白色藥瓶,里面有著十幾片羅米爾膠囊,都還保存得很好。

    他和段聞舟將這些膠囊分了。

    “剛才怎么了?”

    在意識世界里面進行的隱藏任務和外界時間的流速是不一樣的,在段聞舟看來,就是蕭霽看著看著畫突然就伸出手來捂住了他的眼睛,僅僅過去了三秒鐘后就又將手松開,說沒事了。

    之后就好像變魔術一樣,畫像也沒了,患者也倒了,他們直接就拿到戰利品開始舔包環節了……

    “做了一個隱藏任務。”蕭霽輕描淡寫。

    段聞舟大驚:“啊?那蕭哥你怎么不喊著我一起!”

    蕭霽看他一眼。

    “解密的任務,你進去也沒用。”

    段聞舟有點委屈,想要證明自己除了打架還能有點用處的:“那咋能呢,我至少還能幫蕭哥你喊個666,而且你一個人多害怕,要是有我在是不是還能壯壯膽?”

    蕭霽沒理會他的貧嘴,將自己新得到的三條線索展示給了段聞舟。

    這個隱藏任務的難度并不高,并且已經給出了正確的選項,一共四個嫌疑人,就算是盲選都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正確率,蕭霽覺得但凡是稍微專精一點解密的玩家,就能找到正確答案,順利通關。

    但是這個隱藏任務里面卻提供了大量的、和這個副本背景相關的信息。甚至于蕭霽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這個隱藏任務就是黑山羊專門為了他們送線索來的。

    在完成了隱藏任務之后,蕭霽又獲得了三條線索。

    【線索二(更新):艾爾和艾坡是同一個人的兩個人格,可是他們現在卻成了兩個獨立的個體,且他們的關系不合。】

    【線索三(更新):艾坡患有人格分裂癥,是主人格,艾爾是其副人格。】

    【線索七:老艾爾在謀劃著一場陰謀,這陰謀與他的孩子有關。】

    他們原本得到的信息只是艾爾和艾坡的關系不合,還有他們都患有精神疾病,在通關之后,這幾條線索被更新了。

    段聞舟看了這幾條線索,哇了一聲。

    “也就是說其實這兄弟兩個人是一個人!那他們究竟是怎么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的?就算是這個世界不科學,也沒不科學到這個地步吧!”

    蕭霽沉思了一下:“我懷疑這應該是和他們的父親老艾爾有關,在隱藏的任務中,他非常渴望一對雙胞胎,但是艾坡的母親卻只生下了他一個孩子,另外一個孩子則是死去了,尸體被埋葬在十字架下。

    他得知孩子死去之后的表現……很怪異。”

    “因為自己少了一個兒子,所以就將自己的另外一個孩子弄成精神分裂,這樣他就又有了一個孩子?

    這父親也有病吧,虧我們還把他救了出來!

    等等,他之前不會一直都是在偽裝……?如果不是蕭哥你通關了這個畫像的隱藏任務,我們可能還被他蒙在鼓里!”

    “是這樣的,卻也不止這么簡單。”

    蕭霽說,他垂下眸子,纖長睫毛擋住的眼中閃過一絲流光。

    他可能已經知道這個考場隱藏在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了,但是現在卻還缺少唯一的那一條關鍵線索。

    “蕭哥厲害!”

    “你還不如感謝一下畫像上的那位女士。”蕭霽說。

    “好嘞——”

    段聞舟從善如流地對著畫像鞠了一躬。

    “謝謝姐姐給我們的線索。”

    蕭霽看了一下時間。

    “下一步,我們還是盡快地去一趟地下管道將積分兌換掉。”

    之后,那最后一個最危險的第三階段恐怕就要來了。

    他們轉身向著樓下走去。

    就在兩人的身影要徹底消失在樓道中時,從蕭霽的身后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呼喚聲。

    那已經被燃燒成為灰燼的畫像上,驟然出現了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模糊的身影。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會的。”

    蕭霽沒有回頭,只是淡聲回應了一聲。

    “嗯……?蕭哥你剛剛在和誰說話?”

    “一個早就死去的鬼魂。”——

    他們很快順著之前的路線來到了地下管道中。金發青年艾坡還是站在原地,看著蕭霽他們前來,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種可能性,但是當真的看到的時候,段聞舟還是不由得有些心里發慌,更別說這個人還是他們殺的。

    他還檢查過他的尸體……

    我艸!真的復活了!

    自己眼前的這個艾坡還算是活人嗎?怕不是也是一個鬼!

    等等,這個艾坡不會是別的考生假扮的,目的就是為了來騙他們的面具吧。

    他偷偷摸摸地用眼睛去看他蕭哥。

    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情況,那他蕭哥肯定能發現!

    蕭霽表現得并無兩樣,畢竟他平時臉上也沒什么表情。

    “這次的收獲怎么樣?”艾坡笑著問他們。

    “還好,殺了一個黑醫生,幾個紅醫生。”

    他和艾坡打了一個招呼,而后將手上的一打面具直接遞了過去。那個純黑色的面具在最上面,襯在他蒼白的手中,格外顯眼。

    “黑……黑醫生?”

    艾坡明顯被驚到了,他也還是第一次一下子看到這么多的醫師面具,不僅是純黑色的面具,還有兩個顏色深紅如血的醫師面具,白色和灰色更是一打。

    要知道在霧山精神病院中,紅醫生就已經算是比較強大的敵人了,更別說是黑醫生!他們在原本的計劃中是想要用人數優勢來將對方生生耗死,可是現在他們的正式戰斗還沒開始,蕭霽就已經自己單槍匹馬地殺了一個黑醫生。

    哦,也許不算是單槍匹馬,他身邊還是有一個同伴的。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足夠厲害了。

    蕭霽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艾坡的表情。

    “大哥哥,你看起來很強嘛!”

    一道稚嫩的女孩聲音傳來。

    蕭霽轉身,看見那個坐在巨型玩偶兔彼得身上的小女孩。

    “等到正式開戰的時候,要不要和我的彼得比一比,看一看誰殺的醫生更多?”

    她雖然年齡很小,但是似乎卻對醫生有深深的厭惡,甚至于能輕易說出殺醫生這樣的話。

    “我不和你比。”蕭霽說。

    “哦。”小女孩似乎有點不開心,用手去揪兔子耳朵。

    “你為什么討厭醫生?”蕭霽問。

    “這還用問嗎?那些醫生毆打我們,不給我們吃飯,只讓我們不停地吃藥,吃藥!”

    她突然尖叫起來。

    “誰讓我吃藥,我就殺了他!殺了他!”

    “所有不讓我殺醫生的人也要殺了!殺了!”

    這聲音把段聞舟嚇得一哆嗦。

    “我就是要殺了醫生!殺了醫生!”

    【不行,我職業病都要犯了,快點讓我出去和這位可愛的小朋友聊聊。我保證聊完她就再也不會產生這種想法了。】

    一道沙啞低柔的聲音從蕭霽的腦海中響起。

    蕭霽的眉頭皺了起來。

    雖然他也有著這種想法,但是說出這話的卻明顯不是他,而是魚。

    【你為什么能出來?】

    他現在明明沒有戴上人格假面。

    【哦?】魚輕笑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呢,大概小烏鴉你天生就有著人格分裂的天賦,只是之前沒有發現,現在來了精神病院就索性放飛自我咯~】

    蕭霽不再去理會他。

    他覺得是這些白霧的問題,即使是已經吃下了羅米爾膠囊卻也不能完全地消除這些白霧帶給他們的影響。

    他們也開始成為了精神病人,出現了某些癥狀。

    看來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隨著女孩的“殺了醫生”的尖叫聲,越來越多的病人跟著附和了起來。”殺了醫生!殺了醫生!”

    這些病人的眼睛鮮紅,從陰影中聚攏了過來,他們的手中全都拿著武器。將蕭霽和段聞舟他們圍繞在中間,像是復讀機一樣不停在口中發出復仇的口號。

    “殺了醫生!殺了醫生!”

    “好了,大家先安靜一下。”

    站在中央的艾坡拍了拍手,聲音溫柔卻蘊含著不容人質疑的力量。

    這些病人似乎都很聽他的話,他們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用病態的眸子看向那個金發男人,此時的他們卻又像是一群被馴服的羊羔,等待著牧羊人的指示。

    “我很理解大家的憤怒心情,我從小就在這家精神病院中長大,雖然后來因為外出求學而離開了一段時間,最終卻還是選擇回到了這里。

    我原本是想要從父親的手上接過這家精神病院,就像是我的父親也是從他父親的手上接過這家病院一樣。我想成為一名全心全力為大家服務,將這家精神病院建設得更美好的院長。

    可是因為兄長的陷害,我卻和他互換了身份,他成為了這家精神病院的院長,而我則是成為了一名患者!在呆在禁閉室內的這段時間,我進行了更多的反思,也學到了很多……

    在病房里學習到的東西能讓我更好地成為一名院長。我將為大家許諾一個更加光明的,沒有病痛的未來!”

    周圍的病人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但是這未來卻也是需要我們自己奪取的!需要我們浴血戰斗才能得來——就像是這位兄弟一樣!”

    艾坡在手中將蕭霽獲得的那黑色的醫生面具高高舉起。

    “讓我們以他為榜樣,為了自由,為了明天,為了遠離病痛,為了能活得像個人——

    殺了那些醫生!”

    “殺了那些醫生!!!”

    第100章 死亡求救

    蕭霽和段聞舟總歸獲取了一個黑醫生面具,這是通關沙盤游戲的獎勵。一個黑醫生的面具就有了一千分。

    兩個紅醫生的面具迷醉和歡愉,分別是蕭霽在第一階段殺死【電療醫師】,還有第二階段殺死【音樂醫師】獲得的。在第一次積分兌換的時候,蕭霽并沒有將【電療醫師】的面具兌換掉,因為還需要用其來當成偽裝,但現在因為戰爭馬上就要開始,在第三階段繼續這種偽裝也沒有意義,還是換成積分更加合算一些。

    還有幾十個普通灰白色的面具,再加上從操偶師那里騙來的積分,這樣他們兩個人的總積分就達到了驚人的一千九百多分。

    就連物資兌換單上價值最高的咒物——【回歸車票】都能兌換。

    回歸車票并非咒物,而是一件特殊道具,在使用這件特殊道具之后,考生能立刻從考場中返回到安全的學院宿舍里,只是這件道具也有缺陷,那就是在被使用后,就默認考生放棄考場中已經獲得的全部獎勵。

    就算是有著這樣大的不足之處,可是這樣一件能在關鍵時刻保命的道具卻還是忍不住讓每一個考生眼熱。

    蕭霽毫不猶豫地就兌換掉了【回歸車票】,而后考慮了一下,又兌換了一件名為【思想傳送門】的咒物。

    【思想傳送門】:選取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對象作為終點,稱之為終點對象,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對象作為起點,稱之為起點對象。起點對象在終點對象的腦海中利用重復來設定一個特殊思想概念詞語,設定過程需要兩分鐘,設定完成則傳送門建立成功。

    在三天的任意時間內,如果終點對象的腦海中再次出現被設定的特殊思想概念,思想傳送門將開啟,立即將起點對象傳送到終點對象的身邊三米范圍內,每次設定傳送僅生效一次。

    本咒物為高級咒物,僅能使用五次。

    雖然這件咒物的說明很長,但是咒物使用起來卻并不復雜。

    譬如A在B的耳邊設定蘋果這個詞語作為特殊詞語,就默認傳送門被設定。在之后的三天內只要有一次B想到了蘋果這個詞,那么A就會被立刻傳送到B的面前。

    回歸車票的樣子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車票,上面寫著【異種學院單程線】的字樣,還印著異種學院的獨特眼睛標志。

    思想傳送門則是一枚小小的光球,仔細看去似乎能在其中看到很多門的虛影,這些門循環嵌套,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看久了就會讓人腦子發暈。

    蕭霽將回歸車票隨意遞給了段聞舟,自己則是收起了思想傳送門。

    段聞舟一愣,連連拒絕。

    “我不要這個,如果沒有蕭哥你,我沙盤的那個任務肯定完不成,你拿著就好,萬一有事你先跑路……我皮糙肉厚死不了,死了也沒關系……反正……”

    “拿著,別讓我說第二次。”

    蕭霽的臉冷了下來。

    “只有你有了保命的底牌,我才能放手讓你去做一些更危險,也更有價值的事情。把它給你只是因為它在你的手上比在我手上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其實就算是沒有這個車票,你讓我做什么危險的事情我也會……好……”

    蕭霽的眼睛又瞇了起來,段聞舟立刻就慫了,乖乖接了過來。

    他看不得他蕭哥對他冷臉的樣子,而且他蕭哥這樣做肯定是有理由的,不過肯定不是因為他蕭哥愛上他了什么的……

    就算是他再自信,也知道那絕對不可能……至少現在絕對不可能。

    而蕭霽現在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這樣總是需要分配物品的確是有些麻煩。如果他自己建立社團的話,就可以有社團空間,一部分道具就可以被放置在社團空間里讓成員共享。只是建立社團的費用實在是有些太過于昂貴……

    不過這些都是可以等回到異種學院后再思考的問題,當務之急還是完成這場考試。

    蕭霽將那個小小的裝滿了門的光球在手上轉動了一下,像是撥弄彈珠一樣。隨后他將思想傳送門收了起來,走向了正在準備戰前部署的艾坡。

    “你好,能打擾你幾分鐘嗎?”

    他垂首看向艾坡。

    “怎么了?”

    艾坡放下手中的繃帶,溫聲問。

    他對不僅武力值強大,人還長得好看,性格也不錯的蕭霽印象很好。

    “我想要單獨地和您聊一聊。”

    蕭霽將“單獨”這個詞語在嘴里打了個轉,輕輕吐出來——

    段聞舟也得到了他蕭哥的命令:就站在原地,什么地方都不許去,也不要跟著他。

    十分鐘后,等到快要長毛的段聞舟就看見他蕭哥和那個金發男人相談甚歡地走了出來。

    “真是感謝您!”

    艾坡緊緊地握著蕭霽的手,真摯無比,看得段聞舟牙都酸了。

    “您給我們提供的關于進攻路線和戰略的選擇真是太有用了!從側樓發動突然攻擊讓原本成群的醫師被分散,避免出現人數不對等的群聚攻擊,這樣能更好地發揮出我們的強大個體實力……還有路線中您提到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對著蕭霽的稱呼從你變成了您。

    “沒事的。”

    蕭霽將手落到了他的手上,輕輕拍了拍。

    “我們畢竟都是一個陣營,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對了。”他好像不經意地問起這件事。

    “好像我們這次來沒有看到您的父親,不知道他——”

    在剛才的交談中,蕭霽已經確定,這個復活之中的艾坡應該和之前的沒有任何變化,記憶卻停留在了上一次他們來地下管道的時候。

    在這個艾坡的記憶里面,自己雖然也跟著蕭霽和段聞舟離開去獵殺醫生,但是很快就再次回到了地下管道里。

    “我的父親說他身體不舒服,到后面的帳篷里休息去了。”艾坡微笑。

    “他的身體一向不好,又被我那個瘋子兄長囚禁了那么長的時間,現在真的很累了。”

    “是這樣嗎,我知道了。”

    五分鐘后,段聞舟來到了蕭霽的耳邊,和他低聲說了對于后面帳篷的探查結果。

    老院長并不像是他所說的那樣,在帳篷里面休息,段聞舟檢查了所有的帳篷,里面都沒有老院長的身影。

    顯然,對方并不在這里。

    艾坡對他撒謊并沒有意義,只要他簡單地檢查一下就能知道老院長根本不在帳篷里。一個更大的可能就是老院長欺騙了自己的兒子,假裝自己在帳篷里,其實他卻離開了。

    而他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他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那條線索,越來越明顯了……

    蕭霽微垂眼簾,陷入深思。

    一只千紙鶴突然從濃濃的白色霧氣中飛出,目標明確地向著蕭霽飛來。

    但是它在進入蕭霽身邊范圍一米之前就被一根粗長的觸手擋了下來。千紙鶴一頭撞到了觸手大張著的嘴上,差點就被一口吞下去。

    段聞舟本來就因為艾坡的事情心里悶著點火,他又不敢對著他蕭哥怎么樣,顯得他很小家子氣在吃醋一樣……只能惡聲惡氣地對著這只紙鶴發脾氣。

    “怎么現在什么玩意兒都要往我蕭哥身上蹭!怎么?你覺得你自己很漂亮很招人喜歡嗎?”

    蕭霽在他的頭上敲了一下,段聞舟捂著腦袋慢慢蹲下,將那只紙鶴從牙縫里扣了出來。

    這千紙鶴就是紙折疊的紙鶴,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卻能平穩地在空中撲閃著翅膀飛行。

    它的畫風明顯是和整個精神病院的畫風不符,蕭霽推測這應該不是一次攻擊,而是其他考生在向著他們傳遞訊息。

    渾身濕淋淋、幾乎要徹底變成一塊小紙片的小紙鶴撲騰了一下,費力地張開了嘴。

    槍械師清脆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我和幸存者在西北角的塔樓!

    告死鳥,快點來救我們,求求了!這不僅是在救我們,也是在救我們大家所有人!否則——包括你和饕,我們都會死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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