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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江云兮突然接到父親江紹雄的電話,對方沒有多說,只讓她今天中午必須回家一趟。
連她生日都不記得,江云兮猜測父親這么著急讓她回去,少不了是跟她已經結婚有關。
以父親在凜江的實力,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不難。
難的是賀平生那邊。
她衣服沒換,抹了把臉就往樓下跑,好在賀平生沒走。
“有事?”賀平生看著從樓上飛奔下來的女人。
對方氣息不穩(wěn),此刻站在他面前正微微喘著氣。
她穿一身淺色居家服,連帽的款式突然間讓她回到了相遇那天。
賀平生注意到她沒有化妝,此時白皙純凈的臉上唯有眼角下方略泛青色。
她的臉色不算太好,甚至當他話問出口時,很明顯她在醞釀。
“直說無妨。”
“我爸讓我回去。”江云兮將額前輕微遮擋視線的長發(fā)捋到耳后,她咬了下唇,情緒起伏不定。
“我不確定你是否有公開的打算,所以先問清楚比較好。”
“可以。”賀平生說完,視線從她臉上君掠過,察覺她那雙眼睛還盯著,他干脆又問:“還有事?”
江云兮腦袋直搖,“沒了。”
在對方的注視下賀平生出了家門。
昨晚還沒覺得有什么問題,今早當她從樓上沖下來的那一刻,賀平生才切切實實感覺到婚姻的奇妙。
賀平生走了,江云兮轉頭上樓。
路過客廳,她看見一上了年紀的女人正笑著看她。
“王姨?”昨晚司機和賀平生都提過,江云兮沒有多加思考,脫口而出。
王姨朝她點點頭,笑容可掬地同她說話:“是的太太,以后您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說!”
再次聽到“太太”這兩個字,江云兮仍舊別扭。
不過卻沒想著刁難對方。
她緩緩走到王姨面前,也用同樣善意的語氣和對方交談,“王姨,我沒有特別忌口的東西,您做什么我吃什么,如果有不合胃口的,到時候肯定和您說。”
“好。”王姨點點頭,轉身去廚房端出早飯。
尋常的中式早餐,江云兮在國外時常想念的一口,如今終于能吃上,她眼里止不住欣喜,連連稱贊王姨手藝好。
賀平生不在面前,江云兮自在很多。
一個早飯吃下來,她幾乎已經跟王姨混熟。
不親昵,但絕對不像是第一次見面。
“王姨,中午不在家吃,您別做我那份。”
江云兮回房收拾東西,化了妝,又挑了一套尋常穿的連衣裙,她拿著包下樓,路過客廳不自覺提了一嘴。
時間尚早,江云兮先去了華盛商務中心。
她沒自報家門,只說自己有意租賃頂樓,讓前臺陪著上去了一趟。
地方確實夠大,空間、挑高都設計的非常有特色,江云兮站在一整面的玻璃窗面前,心里終于將待會即將要面對的壓力給抑制住。
打車回到那個家,剛好十點。
江紹雄特意空下一上午的時間打算和女兒好好談談,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女兒接近中午才到。
“爸。”江云兮連門都沒進,站在門口低聲喊了一句。
“你還知道我是你爸爸?”
女兒不在面前他的怒氣一直積壓無法發(fā)泄,眼下人站在跟前,他早已超負荷的情緒一股腦兒向對方涌去。
“怎么,您不想認我這個女兒了?”江云兮冷漠地看向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最終嘴角溢出一抹笑,“還是您早已把我當棋子了?”
“聽聽,你這是什么口氣!”江紹雄氣得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三兩步邁到女兒跟前。
“婚姻大事,你二話不說自己做主,長本事了?”
“不然呢,難道還像十幾歲那樣?”
江云兮一想到自己還沒滿十八歲,就被父親帶著一塊出去吃飯,要不是母親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她現(xiàn)在恐怕真不知道在受著什么樣的委屈。
“要不是我媽攔著,您是不是早早就給我定好親了?”
江紹雄臉色黑沉。
這么多年他早已習慣人人捧著恭維,像這樣一針見血的情況還真沒有過。
如今,他的女兒倒是讓他大開眼界了。
父親一直不說話,江云兮打算把話說完立刻就走,這個家她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
于是,她側過腦袋,語氣似在逼問,“爸,您憑良心想一想,我說的話有沒有錯!”
“我給你定親難道不應該?你就是被你媽媽給慣壞的!”
“慣壞?”江云兮覺得這話諷刺至極,她看向江紹雄的眼神驟變,仿佛里面藏著腥風血雨。
“幸虧還有我媽慣過我,不然我真不知道人心險惡這四個字該怎么寫!”
“您應該覺得臉上有光,畢竟我嫁的人要比你看中的那些更有面子!”
江云兮還欲再說,江紹雄已經被氣得渾身發(fā)抖,他控制不住抬手打了一巴掌。
臉上傳來的劇烈疼痛也沒讓江云兮后怕,反而她摸著陡然間腫起的半邊臉,眼神滿是恨意。
“爸,您知道嗎,您此刻的表情已經說明您確實拿我當您利益的籌碼!”
說完,江云兮扭頭就走,沒有一絲留念。
“你今天敢走出去,以后就再也不要給我回來!”
江云兮腳下沒停,她提高音量努力回應身后那道威脅聲,“這里本來就不是我家!”
眼淚在出門的一霎那才不受控制般涌出,此刻正順著她紅腫的半邊臉頰,以最優(yōu)美的弧線落在她真絲的襯衫上,將本該淺粉色的襯衫莫名染成了一朵嬌艷玫瑰。
江云兮沒有抬手去擦,仿佛這些眼淚流完她就能徹徹底底跟過去告別。
江紹雄看著女兒越走越遠的背影,腦海里情不自禁浮現(xiàn)前妻為夢想一意孤行的場景,如今他的女兒,一舉一動幾乎完全復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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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凌晚上回來才發(fā)現(xiàn)丈夫難得在家。
“這么早回來?”穆凌看一眼正在桌上喝酒的男人,轉身去衛(wèi)生間洗手。
原本她今天和一幫姐妹約好要去做美容,誰知丈夫臨時開口讓她替代自己去鄰市參加剪彩活動。
穆凌僵笑了一天,此刻正坐在餐桌邊抱怨個沒完。
“那種活動以后別接了,我這站一天腳都疼了。”穆凌揉著腳背,忍不住抬起來想要得到丈夫的關心。
然而江紹雄置若罔聞,依舊低頭喝酒。
穆凌這才察覺不對勁,她伸手推了一下對方,“跟你說話呢,你有沒有在聽啊?”
江紹雄這才抬頭,極敷衍的“嗯”了一聲。
穆凌覺得自己被忽視,忍不住嘮叨起來,“我這是替你去的,好歹關心我一下吧?你看你怎么又是這種態(tài)度?”
“又?”江紹雄睨了一眼,眼角越收越緊,一雙眉完全下勾,仿佛穆凌做了什么天理難容的事。
“到底出什么事了?”穆凌極懂得看人臉色,一瞧見丈夫臉色陰沉,頓時她整個人立馬變得柔軟起來。
“兮兮……和光華的賀總結婚了。”
“什么?結婚?”
穆凌仿佛聽到了什么驚天奇聞,她整個臉上都出現(xiàn)了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在丈夫說完,她愣是反應了半天才回過神。
“這消息靠不靠譜啊?要不咱們讓她回來問問清楚,萬一是光華那邊唱獨角戲呢?”
“不用。”穆凌掏出手機想著要給江云兮打電話,誰知丈夫的一句話讓她頓時有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
“中午回來過了。”
穆凌嘴張了又張,終于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忍著心里極度失落的心情,問坐在一旁獨自喝酒的男人,“所以你今天故意把我支走?”
……
沉默最終換來穆凌的歇斯底里。
她像是街井巷口的潑婦,渾然將那一身的優(yōu)雅得體撕得粉碎。
此刻穆凌紅著眼圈,肩膀因為憤憤不平劇烈抖動著,她居高臨下看著一旁漠然喝酒的男人,似乎要把這些年來的隱忍一并發(fā)泄出來。
那樣子,簡直活脫脫被氣憤壓彎的女瘋子。
“江紹雄,女兒一回來你什么都忘了是嗎?”穆凌指著自己,顫顫抖抖地問:“是不是我在你心里永遠不及你那書香門第的前妻?”
“閉嘴!”
“你拿她當女兒,她呢?明知道你要那塊地她倒好偏偏跟你做對,你現(xiàn)在還反過來兇我,江紹雄我到底做錯什么了?”
穆凌忍到最后竟然捂著臉開始痛哭,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丈夫心軟愧疚。
只是江紹雄的心思都放在自己動手打了女兒,以至于他壓根沒把穆凌的委屈當回事。
面前的飯菜已經索然無味,江紹雄扔下筷子起身回了書房。
身后穆凌大哭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他果斷關了門,將自己與外界一切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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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兮在外游蕩了半天才回家。
倒不是她真的閑著沒事干,而是擔心自己的臉會露出破綻。
她去藥房買了消腫的藥膏,又去商場買了冰鎮(zhèn)飲料,一邊冰敷一邊祈禱快點消腫。
可那半邊臉似乎一直暗地跟她較勁,一下午的時間不但沒有消腫,反而有更加嚴重的趨勢。
借著手機鏡頭她暗自嘆氣,無奈之下只能頂著這副樣子回家。
王姨看到江云兮紅腫的半邊臉甚是心疼,她扔下手里的活立馬走上前,關心道:“太太,出什么事了嗎?”
江云兮搖搖頭,語氣淡定,“司機急剎車,撞的。”
“哎喲,這什么司機啊,怎么能拿人命開玩笑呢,”王姨將信將疑,轉身就去冰箱拿冰塊,打算給江云兮冰敷。
江云兮道了謝,轉身上樓。
目送她離開的背影,王姨不禁皺起了眉。
晚上,王姨做好晚餐后就拎著包走了,見樓上沒有任何動靜,她擔心江云兮有事憋著不說,想了想還是給賀平生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里,她簡單說了情況,期間賀平生一直沒有開口,直到她說完,對方才“嗯”了一聲。
沒有只言片語,仿佛就是敷衍的口氣。
王姨無法理解,可開口多問又超出了她的工作范圍。最后她只能自我安慰,他們是夫妻只不過關系沒有那么親密而已。
賀平生到家已經過了九點。
路過客廳,他看到餐桌上紋絲未動的晚飯,聯(lián)想起傍晚王姨說的那些話,他頓時猜到了原因。
一向不為所動的男人站在門口思考片刻,最終伸手敲了敲江云兮的房門。
“有事嗎,賀總?”冷冰冰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賀平生清咳一聲,沒再猶豫,“王姨說你不太舒服?”
江云兮已經躺進被窩,隔著一道門她突然明白,自己也是有人關心的,只是這種關心只會讓她壓力倍增。
“沒有。”
那道門始終沒有打開,正如門里的那個女人仍舊當他是相互合作的關系。
這樣也好。
既然是合作關系,賀平生免不了得拿出自己的誠意。
他給公關部經理潘晴打了一通電話,簡單交代道:“提前準備好關于結婚聲明一事,公布時間等我通知!”
“好的,賀總!”
潘晴不愧是賀平生親自提拔的干將。
他這邊剛剛開口吩咐,那頭正準備洗澡睡覺的女人已經打開電腦,根本沒打算把這工作留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