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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兮已經快記不清到底有多久沒接到過父親的電話。
自從繼母穆凌生下弟弟之后,她們父女倆的關系一日淡過一日,到最后更是因為繼母那番不當言論,父女倆幾乎成了陌生人。
如今父親居然給她打電話,倒是出乎她的意外。
“爸,有事嗎?”
“沒事。就爸爸昨晚上夢見你了,想問問你最近過得怎么樣?”
“還行,大秀剛結束。”
江紹雄聽到女兒主動提起,正中下懷,他正好順著話多問幾句:“你說說看你,放著國內那么好的條件不待偏偏跑去給人家打工,你這小身板吃得消?”
話不錯,只是從江紹雄嘴里說出來未免可笑。
江云兮放下手頭工作,將通話切換成聽筒模式,冷笑著質問那頭,“爸,您想說什么就直接說,咱們父女倆之間還用得著拐彎抹角么?”
換□□撒嬌的性格,指不定覺得這是女兒在和父親說笑,可江云兮從小到大唯一沒學會的就是撒嬌。
此刻,她彎著唇,清秀的面孔表情淡漠,壓根就不是正常父女之間的交流。
電話那頭,江紹雄臉上劃過一陣尷尬。
他干脆收起那些繁瑣鋪墊,直言:“熱搜到底是真是假?”
“您覺得呢?”
江云兮不禁嗤笑,“往年那么多次熱搜都沒見您打過一次電話,怎么今天倒是開始關心起來了?”
江紹雄沒有正面回應,依舊追問:“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您有這個時間關心我,不如想想如何更好的維護您的切身利益!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
沒給江紹雄機會反駁,江云兮率先掛了電話。
看著暗下去的屏幕,江紹雄氣得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杯子里的茶葉水來回直晃,甚至有幾滴還濺到了臺面上。
年幼的江穆辭見狀,立馬屁顛屁顛跑到穆凌身邊,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被責罰。
江紹雄在打電話的時候穆凌就一直坐在旁邊,眼看著丈夫臉色越來越難看她趕忙示意阿姨帶兒子回屋,她自己則是挪到丈夫身邊,做起了幕后軍師的工作。
“我看這事未必難辦。”穆凌一邊拍著江紹雄的后背幫他順氣,一邊給他出謀劃策,“我聽說競標的那塊地原先是歌劇院?”
“嗯。”
“那不是正好,借那塊地哄云兮回來?”
江紹雄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兮兮回來能起什么用?”
“當然有用。”
穆凌忍不住湊上前分析道:“云兮當年在那里留下那么多回憶,她能看著那塊地落到別人手里?正巧咱兒子的生日宴不是還沒定嘛,不如…趁機請業內朋友們一塊聚聚,到時候那么多人都向著你,還怕光華不成?”
江紹雄反復琢磨了一會,果然柳暗花明頓時喜上眉梢。
他摟緊穆凌直夸她是賢妻,惹得對方故作嬌羞多說了幾句肉麻的情話。
江紹雄為何早早續弦,原因就在此。
他跟江云兮的母親云舒是家族聯姻,當年雙方長輩一直認可的一門親事。
他拒絕不得,本想著婚后慢慢培養感情,誰知率真明媚的女人一心撲在舞蹈事業上,久而久之,熱情耗盡兩人關系逐漸惡劣。
穆凌不同。
最初江紹雄認識她的時候,恰巧剛剛經歷喪偶之痛。是穆凌用她柔弱的外表,喚起了江紹雄對愛的渴望。
在穆凌那,江紹雄是頂天立地的男人,她以他的一切為重,不管多晚多忙都會將他放在第一位。
而他也恰好需要這種被肯定的婚姻關系,而不是跟他旗鼓相當的妻子。于是在原配過世不滿三年,冒著被女兒譴責,也毅然要娶她進門。
“先暫時這么定,小辭的生日會你來布置,回頭去問問他喜歡什么,好歹十年才過一次。”
得到丈夫的回答,穆凌簡直像收到了珍貴的禮物,那笑容堪比情竇初開的少女。
終于等到這一天,她忍了這么多年是時候揚眉吐氣了,想當年江云兮各種不待見她,如今是時候讓自己風風光光出現在她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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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平生早料到江紹雄會找人前來打聽。
為此他早早作出應對措施,如今一切,正中下懷。
看著手機上潘晴發過來的消息,賀平生撥通內線,“來我辦公室。”
斯南昨天熬了個大夜,終于把賀平生交代的商圈資料整合完畢,以他對當下局面的分析,這資料怕是能起到至關性的作用。
果不其然。
當他走進辦公室,賀平生直接開口問他要結果,斯南心里咯噔一下,幸好他提前預料到了。
賀平生認真過了一遍,隨后抬頭,目光在他身上直打轉,“手機在不在?”
“在。”斯南趕緊交出手機。
“你來。”賀平生擺手,“發過去,之后不論她問什么你都不用在意。”
“明白。”
那么在意工作的女人,不可能不為之心動。
賀平生的目的就是要打亂局面,越亂對他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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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那邊已是深夜。
江云兮期盼多時的事情終于有了眉目。
她正準備關燈休息,冷不丁微信上有消息彈出,她當是群里有工作需要立馬處理,打開才發現是賀先生秘書發來的商圈資料。
江云兮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接收文件。
再之后她似乎忘了時間,竟然大半夜仔細琢磨起那份資料。
凜江這幾年的發展確實比她想象中快很多。
她要那些資料原本是為了今后回國做打算,誰知整份資料看完,一個不切實際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她突然覺得如果埃里森愿意將國內市場瞄準凜江,對她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個念頭困擾了她一整晚,導致第二天起床時,她的眼睛明顯腫的厲害。
吃早飯的時候,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江紹雄,她的父親再次打來國際長途。
她第一反應拒接,可那電話沒完沒了地響著,江云兮忽視不了才放下吃一半的面包,擦手去接。
“兮兮,爸爸知道你一直怨我,但今年是你媽媽去世第十年,爸爸真的希望你能回來看一看。”
江云兮冷笑,“您不覺得這話從您嘴里說出來挺好笑嗎?穆阿姨知道您這么說回頭又該生氣了吧?”
她清楚地記得,母親去世一周年的時候,父女倆已經說好一塊去墓地祭拜,是穆凌,她的繼母以腹中胎兒為借口阻攔,江紹雄沒辦法只能讓家里阿姨陪她去了一趟。
再之后江云兮每年都是自己去祭拜,從來不在父親跟前多提一句。
時隔多年,每每想起此事,江云兮心中的怨恨都會莫名增加。
如今父親舊事重提,她怎么可能做到心平氣和地和他好好說話?
江紹雄一聽女兒不愿意,焦頭爛額之下只能用歌劇院大打親情牌。
他嘆了口氣,好像無能為力的老父親一般苦口婆心勸道:“你再怎么怨我怪我都行,但歌劇院是你們母女倆共同的回憶,要不要回不回來你自己決定!”
父親的話模凌兩可,江云兮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面色凝重,話不自覺問出口,“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那塊地將被競標,留不留得住…不好說。”
父親的話仿佛當頭一棒,江云兮愣了足足一分鐘,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話已經被掛斷。
歌劇院要被拆掉?她的回憶將會消失?
一想到那些無比風光的日子,江云兮突然沒了胃口。
她呆呆地坐在餐桌前失神,腦海里滿是年少時收獲的掌聲和鮮花。
那時候的她多么自信開朗,甚至是所有人眼里的江家公主。
最風光的日子定格在十五歲。
那年,她如愿將舞蹈比賽冠軍收入囊中。
父親高興之余特意為她舉辦了一場規模隆重的生日會,數不清的贊美像天空絢爛綻放的煙花爭相在她耳邊響起。
天真爛漫的女孩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不久之后經歷人生巨大的變故。
半年時間,母親意外查出絕癥不久離開人世,她成了沒有媽媽疼愛的可憐蟲。
江云兮拼了命調整狀態讓自己學會面對這一切,只是在她剛好能喘上氣來的時候,父親卻領著顯懷的繼母進門。
一霎,周遭所有的一切全部瓦解。
她連自救的機會都用完了,從此凜江那朵白茉莉徹底銷聲匿跡……
江云兮在桌前坐了很久,最終決定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