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甜妹1無敵!
定妝照按著順序拍就行, 并不忙。
喬子衿率先拍完了穿常服的那一套,是她比較少穿的廣袖衣衫,倚在長椅上。為了凸顯她此時的狀態不佳, 面上妝容極淡。
方清指導她擺動作時,打了個比方——此時的白琦昕,看著不像戰神,像一個已不得寵的妃。
等到這會兒閑下來,換好了等會兒需要繼續拍攝的戎裝, 喬子衿才開始想, 那皇帝得是誰,才能在一開始吞下如此凍人寒雪, 在她好不容易度過了冬天, 頗有幾分明媚春光的意思時, 選擇了拋棄呢?
真費解。
但又不得不承認,確實有很多這樣的人。
她垂著頭,看著臂鎧上的紋路出神, 雖然覺察了身側有人靠近, 但并沒有做什么反應, 讓他開口。
“喬老師好,我是王岳慶,是司命的扮演者, 能加個微信好友嗎?”
司命, 是狐欣兒一開始的主人, 劇情里也蠻重要的。
喬子衿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 手機在助理那里。”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時拒絕的話也不需要說的那么明確, 給彼此留幾分薄面。
她只是笑著,反倒襯得留在此處不走的王岳慶有些許不識好歹。
聽說過喬子衿難搞,沒聽說過她這么冷漠。
男人有些尷尬,正打算走開,卻看著喬子衿仿佛看到了誰,眉眼頓時柔了下去,招了招手示意那人過來。
他順著視線看過去,一抹粉色閃入視線,遠遠看到了這邊的招手,滿載喜色而來。
真是的,為什么喬子衿能主動向她招手啊。
但,但是,這個以甜妹出名的人,真的好可愛哦。
*
楚璐茗一身粉色衣裙,腰間收了一下,此時隨著主人蹦跳而來。
不似狐媚小妖,倒像一只嬌俏可愛的兔子精。
看到喬子衿身側站著人,她腳步一緩,喬子衿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刻意緩下來的腳步,招了招手,讓她過去。
王岳慶也不再站在這里當電燈泡,道了句再見,又和擦身而過的問了個好,憋了半天道出來一句:“你真的很可愛,很適合這一身。”
楚璐茗被這唐突夸獎說愣了一下,下一瞬眉眼微彎,甜甜地應了句:“謝謝。”
“他說了什么?”
喬子衿想攬過那人坐在一旁,誰知道她靠近后直接蹲了下來,倚靠著她的膝蓋,翹著小腦袋乖巧地看著她。
“他夸我好看。”
“確實。起來,地上臟。”
楚小姐搖了搖頭,抱住那人有些涼的腿甲,緩聲道:“狐欣兒能抱,我為什么不能抱?”
喬子衿莞爾一笑,手上使了點力氣將那人在驚呼聲中拉了起來,干脆地抱了抱,后又讓她站直,溫聲道:“可我現在不是白琦昕啊,你可以直接抱我。”
“……喬老師?”楚璐茗有點呆,這話說的,她的腦子有點宕機。
“你坐這兒,我接個電話。”
喬子衿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而后起身,舉著手機走了幾步。
這一身銀色戎裝穿在她身上,和過去一樣好看,仿銀制的手甲肩甲在陽光下泛著犀利的光。
但又和過去不太一樣,楚璐茗在大屏幕上看到的穿著戎裝的喬老師總是十分瀟灑颯爽,修長眉眼泛著英氣,鮮少有如此溫柔的時候。
不得不說,溫柔的眉眼配上這套勁裝,別有一番滋味。
楚璐茗按了按胸口,那里有點微微泛疼。
“子衿,確定不接嗎?”蘇悅平淡到不分喜怒的聲音帶著電流音傳了過來。
喬子衿垂著眸,足尖點地,許久,輕嗯一聲。
難得,蘇悅多講了幾句話,素來平淡的語氣中染上了無奈:“這一部電影有望沖獎,你現在就差一座獎杯來穩定身價了。”
“你知道我的,有賺錢機會我不會推脫,但我看了劇本,這角色我真演不來。”
“劇本我看了,公司的意思是,接上為好。”
喬子衿按了按眉心,無奈道:“公司覺得,我可以勝任這個角色?”
饒是蘇悅也沉默了片刻,喬子衿這張臉就虧在太過冷艷,哪怕不化妝也擋不住那一身氣質,著實有些許不太適合演這種過分落魄的角色。
這就和楚璐茗不適合那種絕世美女一樣,她們的皮相或多或少限制了她們的戲路,想打破就很難,但萬一沒破好得不償失就不好了。
哪怕喬老師其實有辦法讓自己的臉……適合一些。
蘇悅試探道:“相信化妝技術?”
看來這次是公司高層的決定了,放在往常,蘇悅并不會這樣步步緊逼。她也是聰明人,這本子合不合適她亦心中有數,如今這話里話外的不退半步的試探,都在傳遞著,這次可能真的沒得讓步。
喬子衿默然長嘆一聲,“片酬還能談嗎?”
“可以。”
“提高10%,如果劇組依舊不換人,那就簽意向約吧。”
“……”
她聽到了一聲清晰可聞的嘆息,但蘇悅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輕嗯一聲,隨后就掛了電話。
那一聲嘆息,是叫她提防。
有些話基于立場不好訴諸于口,但蘇悅總是在自詡為商人的同時留了幾分余地,她說這樣的她才是人而不是賺錢的機器。
她同公司的合約快到期了,大概就到明年三月,她的意思是繼續按著原樣續約,分成也依舊是三七,她七,公司三。
只不過,看來有人不愿意啊。
這是借這本子敲打她呢。
她有點煩躁地敲了敲手機屏幕,突覺無聊。
莫名的,她忽然很想退休。
總該換換人了,林欣然那份工作,她也想挑戰一下。
*
腰上忽然環了一雙粉嫩的手,肩頭一沉,一個腦袋就落了上來。
小兔子語氣頗為沮喪,低沉道:“原來喬老師也有不想接但不得不接的工作嗎?”
“有啊。”被這暖意一擁,溫溫柔柔的香味一攏,煩躁的心都沉了下來。
喬子衿垂眸看著腰上那雙手,粉色衣袖襯著,更顯白嫩,格外讓人安心。
她抬手按住那雙手,道:“總有一些事兒,不想做,但不得不做。”
她莫名有點享受這個擁抱,于是調動法律,隱隱約約降低著周身的溫度,這樣即使相擁也不會過于炎熱,有效延長擁抱時間。
“唔,我以為喬老師這么厲害,話語權應該很大的。”
“沒有人可以獨立在世界之外。不如說,不得不去做一些事兒,也是活著的樂趣。”
人間道,不就是要體驗人間百態?
方清來休息區喝水,遠遠看到這倆人擁著站在角落。
你別說,這粉色小嬌娘擁著一身戎裝的將軍,還挺養眼,挺有cp感。她干脆抬手拍了張照片,拍完才遠遠喊道:“大夏天的,你倆抱著不熱嗎?別中暑了。”
畢竟她只是這么走得急了一些就已經滿頭大汗了,這倆人穿著長衣長袖的,雖然抱著挺好看,但一會兒暈過去就麻煩了。
楚璐茗僵了一瞬,飛快地松開手,退了幾步轉身跑開,“我先去補個妝,馬上就到我這一身拍攝了。”
她剛剛看著喬老師站在角落,看起來有些沮喪,鬼使神差地靠過去,聽到了最后幾句話,又聽到了喬老師的嘆息,這才下意識抱了上去。
沒想到喬老師不僅不拒絕,還按住了她的手。
她還在糾結這是喬老師對她的優待,還是白琦昕對狐欣兒的優待,遠遠就聽到方導喊了一句話。
雖然不怎么熱,但那一瞬間,楚璐茗感覺自己的臉快要燙得能煎蛋,腦海里原本正在推演的兩個小人亂作一團將思緒踢得像是找不到頭的毛線團。
下意識地,她松開手,飛速逃跑。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這種時候跑肯定沒錯。
喬子衿尚還愣著,腰上忽然就空了,溫和的香味隨著風飄搖而去,不消片刻就散得找不到蹤跡,仿佛剛剛那些都是假的。
她木著一張臉,路過還在倒水的方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方清:……?
*
袁翹發誓,她真的不是想嗑喬老師和楚老師的cp的,她真的只是誤入這個超話的。
但是這群人好有才哦。
她們似乎很喜歡土里土氣的東西,看著面容姣好的兩個人被p在各種各樣大紅大紫之間,莫名有幾分好笑,又有幾分……好嗑。
袁翹強忍笑意,順著超話向下看,不一會兒就看到一篇新鮮出爐的同人文。
需要倒過來手機才能看的那種。
袁翹低聲念了幾句得罪,反轉手機,剛一點開圖片雙指放大,還沒細看,手機便被人拿走,耳邊傳來涼涼一聲:“我看你一直在這兒傻笑,笑什么呢?”
她回過頭,喬子衿穿著家居服,頭發散著像是剛洗過,未飾妝造的面色有些蒼白,此刻被白底黑字的手機屏幕一照,白的有點冷了。
她劃了幾下手機屏幕,下意識咬住下唇,又看了會兒,面色不善地將手機還給了袁翹。
袁翹顫著手一陣忙活將手機藏在身后,這才開口問道:“老板,你怎么過來了?”
劇組安排酒店時,助理們的房間多是鄰著演員的,比如喬子衿同楚璐茗安排在相鄰兩間,而袁翹和二毛就安排在了兩側。
“我其實站挺久的了。”喬子衿悠聲道,目光幽淺,淡淡瞟了一眼快哭了的某個人,“讓你把日程表發過來,快一個小時了還沒成,我這不是怕你暈房間里。”
“哦哦,我現在發。”
“不用,不著急,我就是看看接下來那個活動在哪天。”
喬子衿略有些不自然地轉身,剛邁出腳步,又想起來什么,拍了拍袁翹的肩膀:“你還小,少看點有的沒的,早點睡覺。”
“……”
待那人身影消失在房間門口,袁翹才打開手機,圖片還保持在喬子衿看到的地方,她定了定神,看了兩眼,神色也愈發不自然起來。
【喬子衿雙眸失神,手尚還無力地搭在楚小姐的肩上,輕輕一推卻不能止住這人的動作……】
合著這是一篇在「喬楚」是主流趨勢下的「楚喬」文,發文的人還震聲喊了一句——
甜妹1天下無敵!
第32章 鼻尖輕觸
首日的拍攝任務不重。
方清的拍攝習慣是, 先按著順序拍完室內戲,再去拍一些外場戲份。因而首日首場拍的,是受了傷的狐欣兒被偶然外出的白琦昕帶回了殿中。
楚璐茗化好了妝, 一身衣服破破爛爛,坐在道具床上和導演商量一會兒的姿勢。
腳步聲逐漸靠近,她偏頭看去,喬子衿穿著散袍散著慵懶氣息向這邊走來,兩人目光對上, 喬子衿頓了腳步, 原地轉了個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楚璐茗明顯感覺到對視那一瞬, 那人身上的慵懶氣淡了幾分, 莫名多了些冷氣。
昨晚也是, 在酒店樓道遇到時,那人也只是幽幽地看了她一圈,面色發冷, 甚至沒有打招呼。
真奇怪。
片刻后, 喬子衿在心里罵著自己幼稚, 拖著長裙又走了回來。
昨晚那個片段后來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里,影影綽綽,那些文字好似隔著一層起了霧的玻璃。
怎么擦都擦不掉, 越擦看的越干凈。
喬子衿本人并不是很在意這些同人文, 畢竟從業十來年, 給她拉cp的數不勝數, 她也不是沒看過。
但雙女主里讓她當下面那個的還真不多。
以至于她回房間的路上偶遇楚璐茗的時候, 還多看了兩眼。
瘦瘦小小,可可愛愛, 喜歡,但……
喬子衿,你在想什么玩意兒!
她一定是病了,六百多年沒怎么動過的心思最近這一個月快動了個全,這肯定是老天爺看她臨近突破想給她道心上來點障礙。
肯定的。
這破老天爺真是,心眼真小。
“喬老師~”楚璐茗看她又走了回來,甜甜地喚了一聲,“稍后你從哪兒來?我覺得我初醒看著你上來,目光應該有一個實點才對。”
喬子衿心里那些七拐八拐的旖旎心思被這認認真真冷冷清清的問題一問,澆滅了不少雀躍的火,默然在心里舒了口氣——
那是那些人寫的,又不是楚璐茗寫的,她怎么也不該將情緒牽扯進來。
她思考片刻,又退回入場點,“我從這兒上,你先按著你的想法走一遍。”
導演退開了些,將空間留給兩個人。
楚璐茗此刻還帶著些狐貍的習性,四肢并用臥在石床上,緩緩睜開雙眸,迷迷糊糊之間,視線凝在了遠處一個點。
喬子衿緩步而來,觀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妥,視線太凝實了,不像一個重傷剛醒的人,像做好了準備在等我來。”
“那,她應當是散著視線,而后四處看看,最后再落到靠近她的人身上。”
“我覺得可以。”
這段戲,在劇本上寫的是狐欣兒的第一次心動,所以這個眼神的變化非常重要。楚璐茗又仔細琢磨了一會兒,懷著心思開始了第一場戲。
*
狐欣兒被人追殺了三天,又被晉升的雷劫一劈,雖然是成功地褪去了全部的獸毛,但渾身的肌肉經脈沒一絲完好,意識也昏昏沉沉,只能覺察到繚繞在自己鼻尖的氣味從焦糊變成了冷咧的清香。
她在這冷咧的清香中眠了數日,這才找回氣力,勉強撐開眼皮,一時有些不分五色。
她視線溜著邊轉了一圈,這才察覺到有一絲和周圍環境不同的顏色,正在緩步靠近她。
她痛的起不來,只能轉著視線,定定地瞧著來人——
頭發隨意攏在腦后,一身淡紫薄衫,肩頸處甚至還滑落幾分,露出白皙的脖頸。
看她醒了,女人蓮步輕挪,一點點帶著那股熟悉的冷香靠近石床上的人兒。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女人輕笑一聲,輕微俯身,素手勾起這小妖的下巴,抬了幾分。
“醒了?你這小狐貍修復能力還不錯嘛。”
她嘴角含笑,但面色卻依舊冷冰冰。
即使這樣,亦一時讓狐欣兒有些愣怔,完全是下意識的,她舉起尚還能動的手,按住了那只挑著她下巴手,而后,用鼻子輕輕碰了碰。
女人愣了一會兒,笑出了聲。
“你這小狐貍倒是膽大。”
“你是?”狐欣兒聲音喑啞。
白琦昕溫柔一笑,“這不重要,醒了就來吃點東西,早日回歸野外。”
“不想去。”
“本座這兒不養人,只住著我一個,恐是不能留你。”
小狐貍急了,忍著痛勉強翻了個身,撩開衣服,將肚皮漏了出來,鼻子又撞了撞那人的手。
漂亮姐姐,不要趕她走。
白琦昕收了笑,直起身子,恢復了冷冷清清的樣子,“既已修成人形,就別秉著這副動物做派了,好生修養著吧。”
漂亮姐姐不要她。
狐欣兒輕嗚兩聲,因著一身傷爬不起來,只能眼巴巴看著女人又踩著她的心跳拖裙離開。
*
喬子衿看著自己的手微微出神。
劇本中兩人這段戲全程是白琦昕做主導,包括挑起下巴仔細端詳那一場,但楚璐茗微微退開后,用鼻子頂了一下她的手……
她承認,那一瞬是她沒想到的,但是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錯,也因著這一下,這場戲中白琦昕的主導權落下去了些,狐欣兒強勢了些。
“嘿嘿。”楚璐茗傻笑了兩聲,摸了摸發髻,“因為我仔細研究了一下狐貍的生活習性,對喜歡的人就是這樣哦,頂一頂。”
“會舔手嗎?”喬子衿輕聲問道。
楚璐茗愣了一下,“好像不會誒,舔手的是狗狗吧。”
喬子衿輕嗯一聲,莫名有些遺憾。
狐貍不是犬科嗎?
*
白琦昕沒有撒謊,這偌大的府中真的只住了她一個人。
因而,狐欣兒每日都可以看到前來投喂的漂亮姐姐。
今日的漂亮姐姐,是青色的。
白琦昕提著飯盒,看著已經能在石床上坐起來的狐兒,快了幾分腳步。
“姐姐,我還不知你姓甚名誰。”狐欣兒咬著筷子道。
白琦昕似乎在出神,也許是在沉思,總之是盯著自己的手看了許久才回神,道:“先前就講過,無需知曉。”
“你與本座只是萍水之緣,日后未必會再見。”
“今日過后,便可離去了。”
狐欣兒塌了眉,挪了挪身體,試圖貼近這個冷冰冰的人兒,還未靠近,那人亦動了身體,下一瞬就閃到了幾步之外。
漂亮姐姐,確實不要她。
狐欣兒是司命豢養的小狐貍,偶然走丟,如今又被這人撿回來天上,在被扔出府邸后只能循著氣味找回司命府。
只是,臨走時她回頭看了眼那光禿禿的門頭,沒有裝飾,沒有牌匾,似乎不想教來人看到這里,不想讓過路人知道這是哪里。
孤孤單單一扇門,好可憐。
就像漂亮姐姐給她的感覺一樣。
懶洋洋的,也冷冰冰的。
*
就和以前的喬子衿給她的感覺一樣,冷冷清清,如同高懸天邊的孤月。
當然熟悉之后就沒有這種想法啦。
喬子衿一點都不冷清,有點孤單倒是真的。
楚璐茗揪著衣服,坐在監視器看喬子衿拍現在這場戲。
方清分神暼了她一眼,淡聲道:“戲服挺貴的,別扣壞了。”
“噢噢噢噢。”楚乖乖雙手背后,互相緊緊握著,向方清表示著自己絕對不會再揪戲服的決心。
她實在是不知道她這一身破破爛爛的戲服有什么貴的,不過方導說貴,那就是貴。
“要看,就集中注意力。”方清提醒道。
集中注意力,就會被這個散發著柔光的人吸去心神。
這一場是天帝派人來探白琦昕的虛實,天帝心思不純,并非純潔正派,自然是擔心這位天界前戰神會再起什么心思。
喬子衿就著白玉長椅一臥,眸中秋水瀲滟,肩頭半露,指間捏著翠玉葡萄,聲音卻冷清至極,“本座能有何安排?白日里就在這兒臥著看看書,夜間按時休憩養傷。仙侍下次,多隔幾日再來為好,擾得本座話本子都看不安寧。”
為了偽飾和平,她穿著不合心意的衣服,做著平日里自己從不會做的動作,眸中閃著的不是屬于戰神的自信,而是一個女子帶著撩撥的神態。
可悲至極。
仙侍告退轉身那一瞬,喬子衿眸中瀲滟不再,雖還是那套動作,但因著眼神變化,腰背挺直,周身氣度一呼一吸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她還是將指間那枚翠玉葡萄填入口中。
楚璐茗已經開始無聲鼓掌,這瞬間的變化是非常難捕捉的,有時演員發揮的極好,但因著攝影等種種原因,最終卻難以表現出來。
喬子衿出戲極快,緩了兩秒就踩著步子過來看監視器。
“喬老師好厲害啊。”楚璐茗輕呼著,搬著椅子湊在她身邊,毛茸茸的小腦袋下意識蹭了蹭身旁人的腰側。
喬子衿順手就攬住了身側人的頭,輕輕捏了捏發髻。
攝影機精確捕捉到了這片刻的變化,方清撐著下巴看了會兒,還是喊了過。
她覺得這就是最好的一幕了,這倒是和喬子衿的想法不謀而合。
她偏頭,剛想說話,就被這一人一狐貍的親密貼貼閃瞎了眼,半遮雙眼道:“你倆別貼貼了,我的妝造再給我貼亂了!!”
“哦。”楚璐茗雙手疊在腿上,乖乖做好。
“還有你,這會兒把衣服拉上去,知不知道女女也授受不親啊!”
喬子衿哼笑一聲,提起肩頭衣服一拉,柔媚氣質因這一拉又少了幾分。
方清這才放下手,嘆了口氣,幽怨地瞪了兩人一眼,“我老婆要是罰我跪搓衣板了就是你倆的鍋!”
喬子衿溫溫一笑,楚小姐大吃一驚。
“老婆?方導你……”
喬子衿捏了捏這人的脖頸,無奈道:“楚老師,你湊人都不背調的嗎?”
呃,背調也不調查這些吧。
楚璐茗抬頭想吐槽一番,那雙含著情意盯著監視器的眼睛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微微下來些,視線一碰,楚璐茗又將眼神收了回來,摸了摸鼻尖。
方清沒有理會她倆,轉頭開始講下一段戲份。
第33章 傻白楊
拍起戲來, 日子就忙了起來,晨昏顛倒,雖然心中那些琦思依舊存在, 但因著覺都不夠睡,分神去想的機會也少了些許。
就這樣,半個月過去了。
只是楚璐茗漸漸的又開始躲喬子衿投過來的目光了。
有些心思,雖然被她的自我暗示和強制鎮壓,塞到了心中的角落之中, 但心跳這東西, 她控制不了。
每重重地跳一次,她就將那時的情緒塞進角落, 直到某一日, 她再去填塞時, 卻發現角角落落里都塞滿了兩個字。
心動。
對象,是喬子衿。
她只能合上眼眸,挑了個空隙, 勉強將新一份的心動塞了進去。
“卡!”方清無奈又喊了聲卡, “小楚同學, 你再近點啊,喬子衿是漏電嗎?你離她那么遠。”
這場戲,她二人已然稍微親近些了, 狐欣兒來給白琦昕送好吃的, 再得寸進尺一番。
但她今天莫名不想去看喬子衿。
喬子衿抬手, 想拍拍她的頭, 聊表安慰。手還沒落下去, 小家伙的腦袋就微微偏到一側,婉拒了這一次的觸碰。
喬子衿微愣。
方清看了眼安排, 下一場還是這里,是狐欣兒和廖梓飾演的樂輕淺,樂輕淺來拜訪白琦昕,狐欣兒迎上去,展開一系列的對話。
剛好,廖梓已經做好準備,方清和她合計了一下,決定先拍這一場。
喬子衿托著長裙走過來,坐在方清身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呦,難得看到你這副表情啊,手怎么了?受傷了?”
喬子衿嘆了口氣,將手藏進衣袖,壓下了心頭那點不平之氣,并不理她,凝神看著監視器。
不和她對戲了,楚璐茗身上那股子鮮活氣兒就又回來了,狐欣兒的嬌俏和此時頗有些仗勢欺人的嘚瑟被她的小動作體現得淋漓盡致,而樂輕淺戳破她不過是小小靈寵后,狐欣兒不過低沉片刻,又將情緒揚了起來,眉頭挑得老高,嘚瑟道:“那又如何,我還能給她保暖呢!”
看,她就是這么可愛有靈氣。
但喬子衿明顯能感覺到,楚璐茗似乎又有些怕她了。
為什么?
對已然有了些許隱秘心思的人來說,注意力總是緊緊系在那在意的人身上的,一舉一動都能被輕易察覺而后被巧妙的心思扭曲成無法言喻的玩意兒,再狠狠投入自己的心中,激起更進一步的……
患得患失。
“我不知道。”喬子衿低聲道:“她一開始不怕我,后來有一段時間怕我,后來似乎愿意和我貼近,如今又開始怕我。我在她心里是什么半個月變一次身的怪獸嗎?”
方清嗤笑一聲,“小女孩兒的心思啊,真透明。”
“嗯,你是大姐姐。”
“我確實比你倆大,今年都四十了。”
喬子衿覺得有些臉熱,她那已經記不太清的真實年歲,大概是這人的歲數前再加個六,但如今論起這事兒來貌似確實沒這人擅長。
“明天都歇一天,晚上喝酒去?”
“叫……”
“就咱倆。”
方清橫了她一眼,只恨這人不懂她的安排。
這用來分散兩人注意力的戲份很快就結束了,喬子衿補了妝后又提裙上場,楚小姐深吸了幾口氣,揚起笑容。
“來吧,喬老師。”
這點笑容也不夠填喬老師心里目前那些許的不愉快。
她的臉,收了表情就會很冷,于是她收了平日里的溫和笑意,點了點頭。
喬子衿:哼!
*
方清顯然估算錯了,她本想用酒撬開這人的嘴,讓她多抒發點情感,好給她機會去撮合一下這倆。
誰知道這是個和楚璐茗一樣不怎么能喝的,也就比楚璐茗多了幾杯的量。
喬子衿可以調動靈力驅散醉意,但她今天出來喝酒就是為了散發愁緒,散去了醉意多少有些無聊了,就任由酒精侵入她的大腦,替代她掌控思維和行動的能力。
但這兩個人喝醉了的表現方式又不太一樣,楚璐茗是說胡話,做亂七八糟的動作。喬子衿是,越醉,嘴閉得越緊,背挺得越直。
半點看不出來她醉了。
倒像是個在地邊攤還挺直肩頸的二愣子。
方清廢了半天勁就撬出來一個有效信息,喬子衿確實喜歡,而且楚璐茗還送了她一件很真誠的禮物。
這應該算半個有效信息。
醉成這樣也別想從這個守財奴身上敲下來半分飯錢了,方清嘆了口氣。
這可真是,賠了時間又折了錢!
及至她的女朋友謝染來接她倆,方清還在獨自緩慢地消滅著桌上的燒烤,畢竟另一個直愣愣坐在那兒的仿佛真的變成了棵白楊,一動不動,格外挺拔,不需要進食進水。
“她怎么了?”謝染不解地問道,戳了戳這個看起來不太正常的人。
戳起來軟軟的,但是推不動。
方清扔下手中的簽子,長嘆一聲,“到底是一對兒,該菜的時候一樣菜!”
都是不能喝的菜狗。
“這不是喬子衿嗎?這萬年不化的冰山,有情況了?”
方清冷笑一聲。
萬年不化的冰山,這一化可真是如同滔滔江水奔涌不息。
那臉上的表情相較于她們上次合作的時候不知道豐富了幾個度,還愿意出來喝酒了。
真是神奇。
她輕聲回道:“嗯,有了,楚璐茗。”
謝染輕呦了一聲,拍了拍傻白楊的肩膀,“不錯,年輕人,有眼光,挑了個最可愛的。”
“怎么辦?”
“回酒店唄,明天休息一天,后天還得拍戲。”
方清長嘆一聲,白費了一晚上。
*
夜色深沉,蟬鳴燥得楚璐茗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不只是蟬鳴,還有心里那些雜七雜八的心思。
她想找個人訴說,但找李可兒的話,她肯定會勸她放棄,退一萬步也會讓她清醒一些,等等再說。
她不太想等了,但是又不敢不等。
思考片刻,她選擇了那位心思和文筆一樣細膩的網友太太,這人比她大一些,應該是更有經驗的吧?
她隱去了兩人的姓名,帶著問題敲響了對話框。
「琉璃老師,在嗎?」
已經十二點多了,她發出去就有些后悔。
如果琉璃此時不在,明天早上等她起來,她恐怕又要縮回去不敢問了。
她現在就有點不敢了。
但,同人女怎么會早睡呢!
琉璃很快回復了。
「呀!一一,你忙完啦?」
琉璃知道她工作是一段一段地忙,她倆有時候一個月就聊幾次天,有時候又成日里都在討論腦洞,早就習慣了。
「還沒,但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有個朋友,好像有點喜歡她工作上的大前輩,該怎么辦?」
「是讓你夢想成真的那個工作的前輩嗎?」
楚璐茗手指微頓,一時不敢繼續敲下去。
「我有個朋友嘛,經典開頭了。沒事兒,姐姐不會說的!」
「嗯,是。」
「她很喜歡,但是分不清這是對前輩的崇拜,還是心動。」
「她覺得她快成前輩的夢女了。」
屏幕的另一邊,一個躺在床上的女孩兒看著這連著發出來的三句話,笑得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冷靜片刻才繼續回復。
這孩子真可愛,現在還在用第三人稱,是用了第一人稱就說不出來了嗎?這心理素質不行啊。
「少女啊,你這是要戀愛了啊。」
「但是前輩看起來很直。」
「???」
琉璃瞪大了雙眼看著屏幕,三個問號已經展示了她心中的驚濤駭浪,片刻后,她看著小一一又發過來——
「你不是嗑百合嗎,難道不接受三次元嗎?(哭哭.jpg)」
「啊不是,接受的,接受的,只是沒看出來小一一是彎的。」
楚璐茗咬唇。
「我不彎,我也只對她起過不清不楚的心思。」
琉璃笑得顫了起來,這小家伙終于肯用第一人稱了啊。
「我懂。(拍拍.gif)」
「要不然你先試試唄?問一問她呢?萬一呢?」
「可我們目前在做一個很重要的項目,我倆工作都很重要,萬一因為這事兒心存芥蒂就麻煩了。」
「那你再忍忍?」
「也不行,我倆每天都要見面,我現在有點害怕見到她。」
「為什么會害怕?」
「我看到她,就會忍不住被吸引,心臟亂跳。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當夢女!」
琉璃愣住了,道「喜歡和夢女,是兩個概念吧?」
「真的嗎?可如果我本身就是她的小粉絲呢?我怎么分辨現在是喜歡,還是夢女?」
「我其實不知道怎么分辨這個,但我前不久看很喜歡的一個up直播,她有個觀點我很喜歡。」
幾分鐘后,琉璃發過來了長長的一段話。
「你在面對偶像時的情感,和面對喜歡的人的情感是不一樣的。
面對偶像時,是崇拜,是隔著一段距離,是在看你心中的那個Ta。
面對喜歡的人的時候,你會發現Ta不一樣的地方,也許符合你的想象,也許不符合你的想象,但你都會接納并且喜歡。
至于從偶像到喜歡的人,如果你和她在一起工作了很久,發現了許多不一樣的她,但你的熱情依舊沒有被磨滅,反而都逐步地喜歡了這些差異,那其實,這就是喜歡,而不是基于偶像文化而產生的夢女情感了。
要不然說,很多人在到偶像身邊工作后,都會經歷一個脫粉的過程,并不是說這件事不好。相反的,在你失去了那層粉絲濾鏡后,如果還喜歡她。
那就去追吧,少女!」
「所以,要不然你先脫個粉?」
楚璐茗細細讀著這段話,眼眶有些熱,連發了好幾個感謝。
「不用謝,騷年,你這是個不錯的腦洞,介意我改編改編寫成小說嗎?」
「寫人中喬楚的嗎?」
「非也,我在做原創文的設子,可以嗎可以嗎?」
楚璐茗瘋狂點頭,點完了才想起來隔著手機對面的人并不能看到,回復道:
「當然可以,琉璃老師請加油!(送花花)」
聊天沉寂了下去,她又返回去看著那段話,腦海里浮現了另一個世紀難題。
怎么脫粉?
這個問題的難度并不低于,怎么分辨喜歡和夢女。
還沒等她細想,門口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第34章 預備貼貼!
她打開門, 撲面而來的酒氣混著熟悉的溫和清香嗆得她連連輕咳好幾聲。
喝醉的人格外的重,她努力撐著,這才將這個喝醉倒下還倒得格外挺拔的人拖進來, 勉強關上了門。
將這人扔到床上后,她才返回來掛上防盜鏈又檢查了一下,安心地回了內室。
“喬子衿,你神經病啊?喝醉了來我這兒干嘛?”她戳了戳醉得不行的人。
自然是毫無回應。
這人現在,好像一具僵尸, 又像一棵白楊。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想到白楊, 大概是這個人躺的太直了?
怎么會有人會醉得這么可笑啊。
但既然來了她總不能將這人拖出去扔了,橫豎她這睡得跟站jun姿一樣, 只占了床的小小一片地兒, 除卻有些許酒氣, 總得來說并不影響她休息。
*
關了燈,冷清的月色影影綽綽鉆過半透光的簾子,照得楚璐茗有點睡不著。
接近十五, 白玉盤盡職盡責地將自己掛了上去, 低垂在茫茫夜空, 格外亮,也格外涼,哪怕如今幾乎算是六月下旬, 最熱的日子。
她干脆半開簾子, 撐著窗臺看著窗外的月亮, 細品著方才那段話。
如果是以前的她, 看到喬子衿居然喝得這么醉, 醉了之后還這么好笑,會做什么反應呢?以前的她似乎喜歡的總是那個如同白玉般光潔無瑕的喬子衿, 她甚至鮮少看她的現代劇,那段演技封神的現代戲片段也只看了一遍,所以約戲時首選了這部古風仙俠。
她似乎,有些眉目了。
“喬子衿啊,你怎么臺上臺下反差如此之大呢?”她拉上了更為厚重的簾子,輕輕跪在床邊,撫著那個醉得不成的人柔和的面龐,描了一圈。
在撤開手時,那人握住了她的手。
“好痛,別打我……”喬子衿低喃道。
“你說什么?”
“我走錯了,我沒打算打擾幾位,別打我,我好害怕。”
“救救我……好疼……”
楚璐茗貼到她臉側也沒聽清她到底在呢喃些什么,模模糊糊聽見了幾句別打,又看見那人逐漸團在一起的眉頭,輕輕嘆了一聲,抬手揉開那人的眉心。
“晚安,喬老師。”
*清晨*
喬子衿少有地放縱自己醉了一回,醒來的時候腦袋鉆心的疼。
她揉著頭坐起來,還沒仔細反應,就聽見帶著笑的一聲——
“喬老師醒了?早餐我多拿了一份,黑咖or牛奶?”
“牛奶。”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遲鈍的大腦下一秒才反應過來不對。
“你怎么在這兒?”
楚璐茗眼尾下垂,可憐道:“是喬老師昨天晚上半夜來我房間的,我總不好把你扔出去。”說罷,她又靠近了幾分,幾乎近到了呼吸交纏的程度,輕聲道:“喬老師知道自己喝醉了什么樣子嗎?”
“我很少……”
“想來也是,喬老師要是知道自己醉得厲害后會像根木頭一樣直直挺著挺一夜,想來也不會再去喝酒了。”
“……”
楚璐茗偷瞄了一眼,看到喬子衿的側臉連帶著耳夾非常明顯地紅成了一片,心中小人尖叫,面上依舊平和。
喬子衿臉紅了!!
“對了,蘇悅姐姐方才給你打電話了,我怕她著急,先接了一下,喬老師一會兒記得解釋一下。”
“嗯,好,那我先走了。”
“喬老師再見~”
待那人端著早餐拿著手機的慌亂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楚璐茗才松了口氣,按住了怦怦亂跳的心臟。
天啊,太可愛了。
可愛到有些犯規。
要不是那張臉是在太像謫仙人,她都想推薦喬老師去演一些甜妹角色了。
太甜了!太可愛了!
*
喬子衿洗了把臉,冷靜片刻,捂著臉平復許久,這才敢放下手,看向鏡子里那張紅成一片的臉,有些慶幸。
還好沒有用靈力驅散醉意,還好喝醉了。
丟人就丟人吧。
在收拾自己前,她先給蘇悅回了個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但電話兩邊的人都罕見地沉默了。
“子衿,你……”蘇悅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沒有對小楚做什么吧?”
“哦不對,先醒來的是小楚,你……”
喬子衿摸了摸鼻子,“沒有,只是走錯房間了。”
“其實做了什么或者被做了什么也可以的,只是我這邊需要做備案。”
“真沒有。”
“那就好。”
聽著蘇悅如釋重負的聲音,喬子衿只覺得自己的臉更熱了。
“兩個事兒,第一,那個劇組拒絕了。”
“嗯,好,我會提防。”
“我也會,放心。第二件事,明年四月,我要走了。”
喬子衿一愣,“我的合約到三月?”
“是的,你的合約到三月。我已經將廖梓轉交出去了,雙夢是我送她的最后一份禮物,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將處理一些收尾工作,這里面包括你。”
“你去哪兒?”
“怎么,你還要跟我走?”
她沉吟片刻,“可以考慮,和你合作很愉快,和其他人未必。”
蘇悅輕笑兩聲,“我會和公司商討你的新合約,處理完這件事,我才會離職。而你,在到期之前也可以仔細想想,續約,或是,換家。”
“為什么呢?”
“太累了,想歇歇。”
“那你還會從事相關職業嗎?”
時事變遷是常態,物是人非也是她早就習慣的東西,可如今忽然收到和自己合作這么多年的人要離開的消息,喬子衿還是感覺到了些許傷感。
蘇悅聲音低沉,“當然,我甚至,想把你帶走。”
“我只看項目和錢。”
“我了解你,我知道,我會拿出合理的計劃的。”
“希望比公司充滿誘惑的續約條款更好。”
“當然,我可比那群老古董爽快多了。”
兩人當初一拍即合,如今亦是一笑就了解了彼此的想法,不再多言,又聊了幾句瑣事后掛了電話。
蘇悅對她的工作方式知根知底,也從不多問,一年中哪幾個月工作,哪幾個月休息,她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如果換個人未必能做到這些,也未必想做到這些。
如果可以,她是想一直合作下去的。
不過那都是后話了,暫且按下不表。
進度條被飛快地被拉了大半個月,期間發生了幾件事。
其一,業內傳出風聲,輝運集團將開辟娛樂版圖,初步決定是與華瑞一起進行試水運營。
輝運集團流落在外的千金楚小姐都是中午吃飯的時候,聽同組的工作人員聊起來才知道這事兒。
回到房間后,她趕緊和家里通了個電話,得知確有此意,目前正在研究相關政策。
“我家要開娛樂公司了……”她捧著劇本時還在低喃,并不愉快。
喬子衿按了按她的頭,“怎么了?不開心?”
“不開心啊,他為什么不早點成立,我合約明年四月才到期!”楚璐茗憤憤不平道,決定接下來一段時間都不要和家里進行每日必備的視頻通話了。
喬子衿微微一笑,“我明年三月到期。”
“呀?那喬老師考慮來嗎?喬老師來的話,我也回來。”
“那得看我的經紀人怎么處理了,我不是個喜歡挪窩的性格。”
“好吧。”
楚璐茗含著一口氣把臉頂得圓乎乎的,帶著氣在嘴里滾了一圈,最終又把埋怨落在了自家頭上。
其二,喬子衿送楚璐茗的荷包丟了。
那日散場后,楚小姐獨自打著手電筒在片場來來回回找了許久,她甚至連片場角落的螞蟻洞都撅了一遍,但荷包丟的十分稀奇,完全不見蹤影。
楚小姐心里起了三分提防,畢竟經歷了前兩次事件。這荷包又是喬子衿所贈,多少都發揮了些作用,這莫名其妙一丟,她心里直發毛,回去后就扣響了喬子衿的門。
頭發尚未吹干的人,穿著寬大的休息服,倚著墻聽她仔細講了一遍。
“晚上那場很多人擁擠的戲那會兒丟的?”喬子衿帶著確認性問道。
楚璐茗點頭,“應該是,別的時候那荷包都被我掛在脖子上存的十分隱秘。”
喬子衿思忖片刻,按理來說那東西就算被擠掉了也不可能消失的無影無蹤,心中亦多了幾分在意,上了點提防。
楚小姐眼巴巴地看著她,咬著唇,忍著羞意道:“那是喬老師送我的第一份禮物……我還想要……”
喬子衿不禁莞爾,她也正在想理由再給楚璐茗一份,好稍微保護一下這塊“唐僧肉”,被這么一問反而遞了抓手。
她走進內室,不多時拿著一條紅繩手鏈出來,“這會兒,荷包沒有,手鏈可以嗎?”
楚璐茗頗為鄭重地接過,當著她的面帶好,又放在心口拍了拍,粲然一笑:“當然可以,喬老師送的什么都好。”
這一笑,笑的喬子衿有點晃神。
讓我們將鏡頭從二人身邊拉開片刻,幾乎是同一時刻,新城,來人了。
已經空蕩了許久的打印店門口,兩個人依著靈修間約好的方式輕輕扣門,片刻后,屋內傳來一聲無甚溫度的——
“師尊今日不見人,道友請回。”
兩人對視一眼,秉著嘶啞到聽不出男女的聲音問:“許月平道友可在?”
“師尊今日不見人,道友請回。”
兩人對視一眼,心下了然。
其三,明天要拍第一場刺激戲碼了,而編劇大大決定要來現場,一覽風華。
“啥?”楚璐茗下意識握緊了胸口的衣服,“編劇要來?”
她有點緊張嗚嗚。
方清點了點頭,道:“你倆最近這狀態越來越好了,也不用怕吧?”
“但是讓她看著文字這樣變成鮮活的兩個人,多少有點。”
“又沒有多過火的戲份,小楚你這說得咱們劇組像什么不正經劇組一樣。”
楚璐茗輕咬半邊唇,面色緋紅一片。
喬子衿習慣性揉上她的腦袋,仗著今日戲份已經結束,揉得更肆意妄為些,輕笑一聲,“無事,楚老師,我才是衣衫褪得更多的那個。”
楚璐茗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在意這個!”
“哦,那改改,楚老師到下面,我好擋著點?”
楚小姐哪怕頂著大紅臉,心里暗罵這人不知羞,也要強硬地說:“才不!”
第35章 親親
這場戲說是刺激, 但也沒那么刺激,反而在劇情中處于一個很悲壯的劇情階段。
白琦昕已經漸漸找回來自己的信念,雖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但決定開始準備著以身犯險清除孽物,狐欣兒不愿她去,這場戲后,兩人的人生就要走向分離了。
難捱,眷戀, 不舍, 貪念……可以說,這場戲中蘊含的情意實在是太多, 鏡頭下并不允許拍出太過火的動作, 如何在有限的空間下處理好這些情緒是一份挑戰。
為了迎接最好的光影效果, 這場戲被排到了傍晚,白天還是一些旁的戲份。
楚璐茗依舊是搬著凳子坐到了監視器旁,她閑下來就喜歡來這里, 只是自從確定了自己的方向后, 她再來看時, 目標就從欣賞喬子衿,變成了挑她的錯處。
她剛開始這樣做時,方清還給她豎起大拇指, 道:“你就是以前太崇拜她了, 才會害怕, 來, 多找找缺點, 就沒那么害怕了。”
楚璐茗嘿嘿一笑,雖然她的目的不是這個, 但是確實有這個效果。
只是,今天監視器旁還坐著一個人。
這人一身黑色的休閑裝,十分隨意地靠在椅子上,似乎在發呆,看起來比她還要年輕些。
看她來了,女人招了招手——舉頭投足間有一種長輩的感覺,微微一笑,“這就是楚璐茗小姐嗎?你好,我是青金石。”
楚璐茗和她握了握手,簡單寒暄兩句后坐在她身側,一同看著片場里的幾個人。
兩個人似乎都不怎么愛說話,連帶著健談的方清都閉上嘴,這監視器后方反而比平時還安靜了很多。
不愛說話……個鬼啊!
青金石一下一下偷瞄著認真嚴肅的楚小姐,想開口,但是不知道從何談起。
沒人說話,她憋得慌。
后臺不知是誰的手機響了一下,她正要去摸自己的,就看見楚璐茗舉著手機快步走了出去,長舒了一口氣。
方清同她有過一次合作,深知這人不是如此拘謹話少的人,這一次倒是奇怪,問道:“什么情況?你倆這大眼瞪小眼的,我以為你倆有仇呢。”
“她不說話,我也不敢說話。”
“稀奇古怪。”
又是一場戲結束,喬子衿拖著衣袍過來看方才的片段,還未靠近就感受到了一股刻意隱藏了些許的強大神識。
遠比她強大,而且并非人族。
因為刻意收斂著,她方才并未感覺到,此時走到了后臺才露出些許毛頭。
她掃了一圈,楚璐茗不在,后臺只出現了一個陌生人,正和方清聊些什么,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偏過頭,溫溫一笑。
兩人看到彼此時,心里都有一絲熟悉感,喬子衿在腦海里仔細搜尋了一番,到底是找不到這人的蹤跡,干脆壓下了這一絲疑惑,唇角掛笑,道:“編劇你好,我是喬子衿。”
青金石同她握了手,握手時還探查了一番她的功力,喬子衿感受到附著在這探查靈力之上的絲絲魔氣,心下駭然,想收回手,但被這人握得很緊。
她試圖反過來探查這人的深淺,腦海里溫溫柔柔傳來一聲,“最好不要哦,如果你不想被反噬至死。”
識海中聲音這么一蕩,她反而冷靜下來,回道:“前輩是何人?有何目的?”
這人似乎很少面對如此直白的問題,沉默片刻才回復:“不必多心,我只是一個小小編劇。”
“前輩靈脈之上的淡淡魔氣似乎不是這么說的。”
“天生如此,并非后天所致,與你不同,故而共存。”
喬子衿心中又添了幾分震驚,不僅僅因為面前人深不見底的功力和血脈上這所謂天生的魔氣,還因為她一眼看穿了自己體內的情況。
這到底何方大能?
人間界何時有如此大能?
她從未聽說過。
那人像是能探查她的想法,道:“我從何處來,你心里應該猜到了,噓,好不容易出來玩兩天,你別情緒波動大了再讓我師尊發現了。”
“您師尊?”
“放心,她不在此界。”
喬子衿松了口氣,青金石換了個更舒服的狀態靠著椅子,兩個人就在識海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而方清身側則是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狀態。
平日里三個都是健談的,怎么今天碰到一起了都不說話?
她在這兒坐著好尷尬。
看到楚璐茗握著手機回來,她如釋重負,輕聲喚了句:“小楚,你回來了。”
喬子衿當即偏頭看過去,眼中染了喜氣,看著她走到幾人身側。
“方導,編劇大大好,喬老師你過來一下。”
“好。”
待兩人互相牽著走出后臺,青金石笑了一聲,摸著下巴——方才喬子衿的神識波動她都看在眼里,這小家伙有趣哈。
當年一副活不成的樣子,現如今出落得這么落落大方,不錯。
看起來還有了心悅之人,方才那個小妮子一出來,這孩子神識波動都轉了幾個圈,屬實可愛。
方清暼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沒什么,什么時候到我想看的那場戲啊?”
“快了,你別急。”
“晚上的飛機,不得不急。”
“保管讓你今天看到哈。”
*
喬子衿被這人牽著走到了角落,她攥著那人的手,感受到了絲絲薄汗。
似乎在害怕。
待四下無人,她才停下來,轉身微微仰頭,直直地看著喬子衿,“喬老師,我要問你一些事兒,你不許騙我。”
喬子衿被盯得心里有點毛,點了點頭。
“你前段時間是不是推掉了一部可以沖獎的電影?”
喬子衿松了口氣。
還以為她要問一些和修道有關的問題,看著這姑娘蹙得愈發緊的眉,她甚至在想要不然干脆全坦白了算了。
合著就是這事兒啊。
她點了點頭。
楚璐茗劃出一張圖片給她看——
「大瓜,某仙俠大花為錢所動,為了拍現在這部劇甚至推了一部可以沖獎的電影。匿名!強匿名!」
讀到最后五個字的時候,她真的沒忍住笑出了聲。
真是個慫包,還強匿。
“不許笑!”楚璐茗狠狠捏了捏她的手,大眼睛里瞬時含了一層霧氣,“你是不是真的做了這么虧本的買賣?”
有點可愛。
喬子衿想捏她的側臉,被這人躲了過去,就直直盯著她看。
她不禁莞爾,道:“半個月前才推的,不是二選一。”
“那個你不喜歡但是會等你到十二月的電影?”
“嗯哼。”
楚璐茗松了口氣,“那我跟思萍姐姐講一聲,不用擔心了。”
“圖片給我也發一份,我讓蘇悅盯一下。”
喬子衿面上依舊溫柔,心里卻起了些許盤算,有些人這是已經忍不了想出手給她下絆子了。
蘇悅反應很快,“找到了源頭,確實是有心人刻意放的。”
“他們不敢針對楚璐茗的,那只會是針對我。”
蘇悅嘆了口氣,道:“你先拍戲吧,我會注意的。”
喬子衿輕嗯一聲,忽然想起來前段時間聽楚小姐提過的事兒,溫聲道:“我聽聞楚小姐家里想組建娛樂公司?”
“怎么了,想過去?”
“看你。”
蘇悅敲了敲桌子,心下了然。
*
日頭漸垂,兩人換好了戲服,逆著夕陽迎來了今日份被眾人期盼許久的戲份。
*
兩人才經歷過一場爭吵,此時正分坐兩側,各自思索。
此刻,她們正身處人間界的一間小小竹屋之中,方圓十數里中都沒有人,亦沒有生靈氣息。
此間天地空曠,只余她們兩人,懷揣心事,皆沉默不語。
狐欣兒偷偷側目,望著盤膝坐在竹榻上的人。如血殘陽籠著自家師尊的蒼白面色,薄唇微張,似乎在調息。
“沒有任何的周旋余地嗎?”她冷聲開口,“師尊體內的傷還未好全,此時落子,結局為何,您當比我清楚。”
白琦昕收了周身流轉的法力,壓□□內胡亂沖撞的靈力,并未應答此問,反而偏去了另一話題,“忽然想起本座第一次遇到你那天了,小小一只白狐,渾身是血,當著本座的面幻成人形,一時動念,將你撿了回去。”
狐欣兒眼睫輕顫,不敢看她,低聲喃道:“師尊后悔了?”
“不悔的,撿了你,看著你將我周身裝點的如此熱鬧,收你為徒,亦或是對你動心……本座從未悔過。”
“那師尊翻舊賬作何?”
“因為你,讓我想到了,受傷之前的我……秉著濟蒼生的道心執劍征戰,卻因為那么簡單可笑的理由放棄,我都有些唾棄我自己了。”
“所以?”
“所以,我要去完成未曾完成的心愿,清除余孽,肅凈九重蒼天,也為人間界,為這方木屋,尋一時安寧。”
狐欣兒緊緊捏著衣角,牙齒抵在唇上,直至咬到出血,才能忍住奪眶而出的淚花。
她起身,原地幻作白狐,直直竄入那人懷中,那人毫無防備,甚至被沖撞得倒在榻上,被狐貍按住,爪子緊緊抵著她白皙的脖頸。
“……我沒有你這樣的道心,我只想在乎我在乎的人。”白狐呲牙,低聲嗚咽,“至少,死之前告訴我去哪兒給你收尸。”
“未必會死。”
“你當我傻嗎?能將你重傷至此的,九重天能有幾人?”
“……”
白狐蛻變回了妙齡女子,白琦昕唇上一涼,含著咸濕的淚染在其上,唇舌相抵,氣息中都蘊含了些許水汽。
“你是天下人的,我是你的。”她低喃,手指順著那人的側顏滑下,看著白琦昕微顫的眼睫,輕笑兩聲,露出些微尖牙,含住了一路的白皙皮膚。
但至少今天,你是我的。
*
如方清所說,劇本中并沒有太多過火的戲份,拍攝時更不會拍攝什么過不了審的東西,到此就算是結束了。
但楚小姐的臉還是在起身時又紅又熱,不敢去看被她壓著演了這么久戲的人。
好在是一條過了,稍后再補幾個近一些的鏡頭就行,不然她這個大紅臉短時間還真沒辦法再來一次了。
原因無他,起身時,她看到了喬子衿衣衫半解下的一片美景……
她甚至,下意識,吞咽了一下。
哎呀,丟死人了。
片場一角,楚璐茗頂著大紅臉默默擦淚成為了一方奇景。
喬子衿拉了拉身上的衣物,輕輕拭去眸中的水汽,自身后擁住那人,輕聲道:“楚老師,很厲害。”
楚璐茗一時分不清她這個很厲害究竟說的是什么,但這個懷抱又過于溫暖,也就任由這人輕巧地擁著她,一同平復著心情。
她輕聲詢問,“沒有咬疼喬老師吧?”
喬子衿溫溫一笑,“沒有,不痛的,倒是你的嘴唇,今晚回去記得涂藥。”
待二人又補了幾個鏡頭后,坐到休息區,編劇已經走了,只剩方清沖她倆默默比大拇指。
“小楚真的越來越好了,再接再厲,下次拍完能不臉紅就更好了。”方清點評道。
小楚耳尖更燙,糯糯應了聲好。
她實在不敢說,有那么一瞬間,她在想能不能在夢中完成這場戲剩下的部分。
今晚,應該會給她一份美夢吧?
第36章 噩夢
翌日清晨,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好吧,用了這么詩意美好的句子, 俱是因為今日是兩位主演的輪休,她們白天都沒有戲份,可以好好休息。
——至少明面上是這樣的。
只是做了噩夢的楚小姐并不這樣認為。
喬子衿按了按這人有些發灰的下眼眶,十分心疼。
她們約得今天一起去吃飯,但看著這人無精打采的模樣, 她有些心疼, 莫名不想出去了。
“要不然讓二毛和袁翹買了飯帶回來?”喬子衿輕聲詢問。
楚璐茗連連搖頭。
多難得的機會,她才不要放過去。
昨天有那么綺麗的一場戲, 她還以為夢里能再續前緣呢, 沒想到夢里全是妖魔, 純純的噩夢,她醒了睡睡了醒都擺脫不了,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清醒到了太陽初升, 昏昏沉沉瞇了一會兒, 這才沒做上噩夢。
喬老師十分心疼, 揉了揉這張有些蒼白的小臉。
楚璐茗笑了笑,“沒事兒的,走!火鍋!”
如果白天過得十分開心, 那晚上應該不會再做如此痛苦的噩夢了……吧。
畢竟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
祖宗總不會在這事兒上騙她。
但睡眠情況顯然沒有因為白天心情的變化發生變化, 楚小姐又一次被夢中丑兮兮的怪物嚇醒時, 皎月才堪堪走到夜空的中央, 夜晚剛剛開始。
但她卻有些抗拒睡覺了,總覺得閉上眼就是那些惡心人的玩意兒。
而且還專挑她討厭的東西, 白花花的蟲子扭在一起……噫!
與這種接連不斷的噩夢相比,她親愛的父母將小時候的她扔在臺上被一眾叔叔伯伯圍觀都不算什么可怕的事兒了。
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她嘆了口氣,對著月光道了一句好夢,將自己裹進被子里,尋了個最舒適的位置,又跟自己說了一次晚安。
大概半小時后……
隨著一聲巨響,楚小姐和著將她裹的似一條毛毛蟲的被子一起,掉到了地上。
噩夢初醒,又被莫名砸了一下,饒是她也在地上緩了好久掙扎著解開被子,揉著腰站了起來。
她方才覺得,這夢橫豎不能讓她夢到年幼時的經歷,然后它就讓她夢到了。
這覺是不能睡了。
楚璐茗看著明明就是很柔軟舒適的床鋪,陷入沉思。
次日——
楚璐茗挑了個休息時間,給林欣然撥了一次視頻電話。
她總覺得這事兒不是簡單的失眠和做噩夢那么簡單,前兩天她的荷包又莫名丟了,她總覺得有些許……蹊蹺。
還是問問為好的。
她的皮膚相對比較敏感,兩天的噩夢折磨的她眼底已經泛著明顯的青色,隔著視頻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林欣然一邊心疼她,一邊在識海里怒罵喬子衿。
某個正在走戲的人腦海里登時多了99+的信息,腦袋都卡了一瞬,手中的動作一時也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喬老師?”廖梓停了下來,在一旁等她緩了一會。
喬子衿擺手,默然先關閉了識海。
這人瘋了嗎?
這么幾天沒見,她終于是決定放飛自我了?
“沒事兒,繼續。”
等會兒再收拾林欣然。
另一邊,楚璐茗撐著精神,免得自己的聲音太顫,影響正常的交流。
林欣然斂了心神,詢問道:“你是說,你這兩天的夢專挑你最害怕的東西?”
“對,甚至,我昨晚覺得總不能比我小時候的一件事還可怕,然后下一個夢就是那件事。”她講著,面色又蒼白了幾分,昨晚那些夢連在一起實在是難受,如今再講更是添了幾分別扭。
林欣然思考片刻,道:“你稍等,我給你叫個專業的。”
“什么?”
片刻后,一位楚璐茗并不認識的姐姐被林欣然按著坐到了手機屏幕前,隨后,勾出了十分燦爛的笑容。
“我介紹一下,這位是苓不修,一位醫生,這位是……”
“楚璐茗楚小姐對不對!我認識你!楚老師好,我是你的粉絲,能給我簽個名嗎?”
楚璐茗被這等熱鬧和激動嚇到了,許久,從嗓子里堪堪擠出來一個,“啊?”
林欣然自畫外飛進來悠悠一句話,“先干正事。”
苓不修當場表演了一個180度變臉,楚璐茗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已經收了方才非常肆意的表情,正經嚴肅地輕咳一聲,“楚老師,你能再講一遍嗎?”
楚璐茗又仔仔細細講了一遍這兩天的事兒,苓不修表情逐漸嚴肅起來,看得楚璐茗心顫了顫。
怎么,她這事兒已經嚴重成這樣了嗎?
醫生,你別這個表情啊,望聞問切呢,進一步的檢查呢,怎么直接就繃臉了呢?
苓不修默然舉起一只手,張開五指。
“什么意思?”
“五張簽名照。”
“……?”
什么玩意兒?
她這是遇到什么……不靠譜醫生了……
礙著本人還在這里,不然她真的很想問問林姐姐,這人到底要干什么?
喬子衿走完了戲,注意到這個角落,幾步溜了過來,插入對話。
喬子衿:“在聊什么?”
她看向屏幕,苓不修正經端莊地坐在那兒,看到她來了,又笑得露出了八顆牙,伸出手。
“喬老師也在啊,你欠我十張簽名照,什么時候給我。”
喬子衿眉頭微跳,耐著脾氣,偏頭看向楚璐茗,“你在問什么?”
“問我這兩天老做噩夢的事兒。”楚璐茗乖巧回答。
喬子衿抬手敲了敲屏幕,“老不修,先解決正事兒。”
“十五張。”
“閉嘴吧你,懂不懂什么叫物以稀為貴?”
苓不修瞪了她一眼,這才恢復正常,仔細看了會兒楚璐茗,道:“你身上是不是有遮蓋氣息的特殊器物?”
“啊?喬老師給的手鏈算嗎?”她摘了手鏈,對面人眉頭皺了起來。
喬子衿同樣抿了唇,一是為她這下意識想到手鏈的舉動,二是為著苓不修這句話。
她同林欣然聊過許多次,也翻了很多書,都探不出楚璐茗身上這點熟悉氣息自何處來,又歸屬何物,如今苓不修這隨口一點,倒是給了她些許思路。
她的手鏈上只附了些許神識,并無掩蓋氣息的本事,苓不修這問題所針對的顯然不是此物。
那……
喬子衿垂眸看著這對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兒都接受良好的姑娘,沉思。
許是她全身的氣息被人刻意遮藏過了呢?
遮了什么,又為何而遮?
不知怎的,她腦海里忽地冒出來一個名字,金辰。
她總覺得,金辰這師徒倆瞞著什么大事兒。
喬子衿暫且按下心思,凝神聽苓不修做著安排。
“不是這個……”苓不修看了一會兒,搖頭否定,道:“算了,不重要,我稍后發你一份藥方,中藥的,你從今晚開始喝。”
楚璐茗點頭。
苓不修微微挑眉,“不怕苦?不問我能不能吃糖?”
“……”楚小姐默然,回問道:“苦就不用喝了嗎?”
苓不修笑了兩聲,隔著屏幕做了個輯,嘆道,“楚老師當真是心性了得,佩服佩服,下次見面可一定要幫我……”
喬子衿抬手按掉了視頻通話,打斷了這老不修的喋喋不休。
為老不尊。
喬子衿在心里低罵了一聲。
“她為什么執著于簽名照?”
“賣錢。”
“……”
楚璐茗突然覺得,有些無語。
喬子衿還要拍戲,并未在此停留許久,只是看著她又將鏈子系回手上,又叮囑她,稍后若是苓不修又打過來電話說閑話,可以直接掛斷,不用給她留太多面子。
關于修道,關于氣息,關于那聊到特殊器物時下意識摘取手鏈的動作,她們沒有多聊,但彼此心里都有了幾分答案。
苓不修很快將單子發了過來,楚璐茗轉發給了二毛,小姑娘處理得很快,待她下班回到酒店,二毛剛好端著一碗黑乎乎的中藥過來。
“老板,我那兒有糖,需要嗎?”二毛看著這黑乎乎的一碗,她聞著都嗆,更別提要喝她。
楚璐茗只是盯著看了會兒,搖了搖頭,待這藥涼了些許干脆一口灌滿。
“老板好厲害。”
她擺了擺手,苦得有點不想說話,連喝幾杯水才好起來。
楚小姐莫名覺得這股苦味兒會被她帶進夢里,她今晚可能不會做噩夢,但會做一個很苦的夢。
一語成讖,不過如此。
后話而已,暫且不表。
緩了一會兒,楚璐茗才苦著臉開口,“不厲害,純粹是小時候喝習慣了,沒想到這么大了還能喝。”
她幼年常生病,又時常精神恍惚不定,爹媽帶她去大醫院看了沒用,干脆求了偏野方子,找來一個滿臉褶子的“大仙”替她看了看。大仙說她這是神魂不穩,這人說的神神叨叨,仿佛天下地下無處可尋到解決方法,但最后只是給了她一張藥方。
苦得要命。
但效果出奇的好,喝了一周她整個人都容光煥發,除卻身上散著的苦味兒,和過去那個恍恍惚惚的樣子比起來簡直是換了個人。
有那么一段時間她甚至覺得,是因為太苦了把她苦精神了,這才比過去清醒了點,但心里對這老道大仙說的神魂一類的東西也起了幾分注意。
二毛悲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37章 偷襲
當晚, 喬子衿房間。
手機被一道靈力托著浮在空中,靜靜地開著視頻通話。
“生氣了?”林欣然敲了敲屏幕,看著這人姣好冷淡的側顏, 動了動手機,那人依舊不為所動。
她承認她今天有點過分嘛,但是她的親親師妹也不要這樣掛著她不理她啊,很可憐的,很孤獨的, 很無聊的。
林欣然撐著頭, 看會兒屏幕,又暼了眼在一旁打游戲的女人, 嘆了口氣。
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苓不修, 我請你來干嘛的呀?”
“喬妹妹快突破了, 讓我來幫著穩穩嘛,這不是老活兒了?”
女人沖她拋了個媚眼,說話間手上動作不停, 不一會兒又收了三個人頭。
若是同人講這是個宅女, 旁的人看到她這一身白t大頭褲和隨意一挽的發型, 恐怕只會點點頭道這確實是典型的宅女。但若是跟初入道的小弟子說,這是人間界最大的醫修宗門的門主大人,那位年逾七百的合體期的醫修大能……
恐怕是沒幾個人會信。
不修不修, 確實是, 不怎么修邊幅。
屏幕里的人終于是動了一下, 聲音清冷, 不辨情感道:“如今還是只能是她嗎?”
“她對你心脈處的封印最為了解, 換人不妥。”
喬子衿嘆了口氣,揉著額角, 頗為頭疼。
她并不是質疑苓不修的醫術,只是這人同她實在是相性不合,天天想著怎么坑蒙拐騙,最近這幾年每次見面都問她要簽名照拿去賣。
懂不懂物以稀為貴啊!
懂不懂市場營銷策略啊!
至于冷淡林欣然,哼,對于這個一顆黢黑心肝全然偏到楚璐茗身上的女人,她確實不怎么想聊天。
真可惡。
直到苓不修打完了這局游戲,撐著懶腰走過來,敲了敲手機屏幕,淡聲道:“你分神保護那姑娘,身上有一層神識封印,下封印的人比我等階還高些。”
“你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出來?”喬子衿心下駭然。
“你有毛病吧,我透過她旁邊的樹看的。”
“哦,你繼續。”
苓不修穩了穩氣息,繼續說著:“不過這個不重要,她神魂似乎先天就有問題,不太穩固,這幾日噩夢頻發也是有人在刻意觸動她的神魂。我看了她的根骨,我說啊,要不然你們就帶著她入道吧,根骨如此優秀,浪費了實在可惜。”
“你這人正經說話還挺好聽的。”喬子衿打心底里這樣感覺的,可惜這話落在另一人耳朵里又染了幾分挖苦意味。
她哼笑一聲,搶過手機掛了電話。
喬子衿收了靈力,手機緩緩落到桌面上躺平,就那樣被她扔在那兒。
手底下,她找出來一張白紙,用最樸素的方法梳理著當前形勢。
引導那只小兔子修道的事兒她當然想過,但她身上被迷霧遮罩了太多的東西,根骨雖好,但神魂天然不穩,如今又冒出來一個神識封印,還天天像塊兒唐僧肉一樣被妖魔鬼怪惦念著。
萬一,靈力在她體內走一圈碰了哪個還尚未被人察覺的設置,再引出什么隱患,到時候一顆新星隕落在她手里,那她可真是……
百年內別想出關了。
但,如今這形勢擺在她面前,她不可能一直保護楚璐茗,但盯著她的卻是越來越多,手段也越來越高明,先是拿走荷包,如今又直接觸碰她的神魂。
楚璐茗也必須有自我保護的能力,不能空有一顆堅毅勇敢的心。
待這部戲拍完,她就同這位楚小姐商量一下此事吧。
喬子衿關了燈,起身去拉窗簾,望著因為沒有月亮格外顯墨色的天空,忽地想起來,她似乎已經在“待這部戲拍完”的這個前提下給自己堆了太多的事兒,等拍完,她要確定自己的心意,要破境,還要和楚老師商量這個修煉的事兒。
還好沒有一時心軟接下那部電影。
她是真的很忙。
忽然,一聲輕微的聲響自隔壁傳來,喬子衿頓住正在拉窗簾的手,止了滾輪的聲響,又仔細分辨,又緩緩將神識探了過去。
下一瞬,她轉身就竄了出去,手中電光流轉,幾乎是按上門的一瞬就破壞了電子鎖芯強制破門。
怎么的,偷小孩兒偷到她跟前了?
不過三息,她人已經出現在了楚璐茗的房間內。
七月,正值炎熱的時節,這個房間卻有些許冷意。
是魔物。
房間窗戶洞開,女孩兒似乎還有些迷糊,被引導著坐在窗框上,搖搖欲墜,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喬子衿抬手勾了一個結界出來,而后右手成拳,狠狠一個直拳砸在了魔物氣息最濃郁的方位。
她一拳砸破了這東西的隱身決,一個丑得讓人不忍直視的東西倒飛出去,狠狠撞在結界上,口中紫黑色的鮮血止不住地溢著,似乎是被這一拳砸斷了生機,掙扎了好幾下都沒爬起來。
但喬子衿此時無暇補刀,方才這魔物隱身時緊緊握著楚璐茗的胳膊,幫她穩在這窗框上,現在失去了這一方穩定器,楚璐茗晃了晃身體,似乎被什么東西牽了一下,下一秒就落了下去。
喬子衿只好徑直飛出去,在空中抱住她,又礙于此處樓層實在太矮,她還沒來得及掐訣起飛就要落在地上,只能勉強和楚璐茗調換個位置,又堪堪在身下鋪了兩層法力網。
就這樣落了下去,雖有減震,但效果屬實一般。這一摔,她只覺得氣血震蕩嚴重,喉頭一腥,絲絲縷縷的鮮血邊順著嘴角劃了半張臉。
得益于她是體修,只摔得氣血翻涌,若是體質偏弱些的,此刻估計胸前肋骨已然全斷。
但她現在胸口也有些痛。
她緩了緩氣,調息片刻,這才將這個還在昏著的人從身上搬了下來。
“你可真是個,香餑餑啊!”喬子衿咬著牙嘆道,探了探這人的狀態,體內神魂似乎是被人狠狠扯了一下,若不是有藥穩著,此刻恐怕已經有一半被扯出體外了。即便如此,這人狀態依舊不算很好,半夢半醒昏昏沉沉。
她正想調些靈力來幫這人穩穩神魂,身后忽地傳來了兩種尖銳刺耳的樂器聲,帶著讓人厭惡的魔族氣息和極強的攻擊性向她攻來。
喬子衿揚手起了四方雷電屏障,隔絕了半數的聲音,但僅剩的這一半還是徑直落入她的耳中,本就有些動蕩的靈力氣血被激得更活躍了幾分,心脈處越來越疼。
她唇邊的血色已從絲絲縷縷變成了一條。
楚璐茗已經有些難捱了,人尚還昏著,但本能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喬子衿只能先加大分給她的靈力,隔絕了更多的音聲和靈力,自己則是干脆暴露出來。
僅短短這么一會兒,她大概就對這兩位的境界有了大概的判斷,吹嗩吶的換算過啦是化神期實力,另一個則是元嬰期的。
不算難對付,若不是她落下來撞了一下,決計不會如此狼狽。
喬子衿喚出神啟扇,并未張開扇面,而是以扇為短棍,踩著步法,下一秒就出現在兩魔身后,神啟鐵扇照著兩魔的腦袋一魔一下,打斷了兩魔的吹奏。
兩個魔僅停了一瞬,下一秒又掙扎著想吹,喬子衿抬手兩拳砸碎了他們的內府,兩個本來個子還挺高的魔物晃了晃身體,握著兩柄樂器,逐漸跪倒在地上。
可總算是安靜了。
她的戰斗方式就是如此,簡單粗暴一拳到位。
“真惡心。”她低喃了一聲,不知是在說這群暗處偷襲的魔,還是在說手上沾染的血。
彼時運著氣,身上還不覺得疼,如今體內靈力逐漸平歇,四經八脈被方才激蕩不休的靈力□□撞的痛感才顯現出來,特別是心脈處,被護著的靈力沖撞了一瞬。
音修的戰斗方式都這樣,又吵又不好防備。
她張開鐵扇,輕輕掃了一下,將四周滿溢而出的魔氣吹散,這才放開呼吸。
臭死了。
她在心里暗罵兩聲,緩緩調息,待氣血又平和了些,這才去抱起地上躺著的人。
還沒醒,睡得可真香。
當然了,楚小姐此時并不是睡眠狀態,神魂被扯,她這會兒更應該是昏過去了。
但喬老師就是想這樣吐槽一句。
喬子衿抱著她腳下發力,自方才落下的窗戶又鉆了進去。
身后,結界裹著那兩具尸體,在她暗暗發力下被碾成齏粉,飄散得無蹤無影,身前,最開始一拳錘下去還未補刀的東西還有幾□□氣,看她外表幾乎毫發無損地上來了,顫著吐了幾口氣,又牽出來一大口血。
喬子衿冷冷暼了它一眼,輕聲一笑,“別急,馬上處理你。”
將楚璐茗妥帖地安置好后,她騰出手,走到這在墻角瑟瑟發抖的東西面前,抬手。
“我什么都不會說的。”幾口混著血的字,聲音抖得可憐。
她蹲下身,面上帶著可怖的笑容,“你想說,我也不想聽呀。得益于你們留在我身上的印記,來感受一下你們自己的術法吧。”
魔物感覺到自己的腦子里仿佛多出來一只手,按著它的大腦強制探看記憶,這樣來回翻找了幾回,痛得它想當場自爆。
這不是搜魂嗎?這個人族怎么會這個的?!
最后兩口血混著黑氣飄了出來,喬子衿嫌惡地撤開手,看著那具空了的軀體落在地上,散為塵埃。
“一群敢死隊的廢物,什么信息都不問就來送死,當真沒意思。”話語中擦不去的嫌惡。
她看了會兒自己的手,血跡已經被她處理干凈了,現在仍舊是白凈兩只。
至于床上躺著的人,如今也只能先動用靈力替她穩一穩神魂了。
待她醒了,就想辦法商量一下吧。
親愛的,唐僧肉。
第38章 唐僧肉
夜風清冽, 吹得窗簾不住翻飛,喬子衿斟酌了片刻后先去關了窗戶。
這窗戶洞開著,是有一些心理陰影存在的。
她的靈力裹著雷, 并不是很適合引導傷患療傷,但此時也別無他法,只能她上。
她點了點這人的額頭,低聲道:“不僅是塊兒唐僧肉,還是個小麻煩精。”
能怎么辦呢?
既然遇著了, 就說明有緣。
“你可是我這條孤寂命道中難得可見的一份緣, 不能輕易死了啊。”
似是叮囑,又似是自言自語。
點點白光自她手中散開, 在空中停留片刻, 而后從相牽的手中鉆入, 小心翼翼地將女孩兒體內破損的經脈填補至完好,又固著神魂,小心翼翼地推到合適的位置上。
仔仔細細這樣轉了兩圈, 確保無虞后才小心地想要撤出靈力……
僅這一個動作, 她就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楚璐茗的體內似有一處旋渦, 引力極強,在牽引著她的靈力向那處靠去。
奇怪,為什么沒有修煉過的人體內會有這東西?
喬子衿微微皺眉, 松開了些對靈力的控制, 讓這些光點循著引力而去, 想看看這引力的源頭為何物。沒成想, 這些許靈力在她體內如泥牛入海, 還未走多遠,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是奇了。
她試探著又放出一些靈力, 依舊是被漩渦攪碎,而后融入其中不見蹤影。
身前人悶哼一聲,她停下運功,借著月光看楚璐茗,額角冒出了絲絲薄汗,但氣息已歸于安穩,似是已經睡著了,面上并沒有什么痛苦神色,這一聲悶哼更像是夢到了什么發出的回應。
但喬子衿不敢再試,她緩著手將這人放平,抬手,擦去了額角的汗珠,將粘連其上的發絲一并拭開,妥帖歸置于耳側。
“小麻煩,你倒是有趣的很。”她點著這人嫩紅的唇珠,揉了揉,而后輕笑一聲,化作光點消失在此間臥房。
一并帶走了尚存在空中的絲絲縷縷擾人清凈的魔氣。
清晨,手機鬧鈴震了三次才將難得好眠的人從夢里喚了回來。楚璐茗揉著頭從床上坐起來,輕松了許多。
這一夜,前半夜睡得不甚安穩,似乎隱隱約約還做了個跳樓的夢,夢里喬老師“踩著七彩祥云”來救她,宛若天神……
這都是什么奇怪的夢。
但總歸是安安穩穩睡了一覺,精氣神也好了許多,她看著鏡子鏡子里已經淺淡了不少的黑眼圈,給苓不修的藥方子和那些質量優秀的化妝品都默默點了個贊。
“老板,你起了嗎?你門怎么沒關?”
二毛的聲音從門外蕩了進來,嚇了正在收拾自己的人一跳。
“你等一下,我還沒收拾好。”
“那你開門干什么?”
端著早餐的人靠在門口嘀嘀咕咕著,片刻后,楚璐茗挽著馬尾拉開門,讓她進去。
奇怪了,她門是關好的啊。
楚璐茗按了幾下門鎖,這才發現,電子屏已經不亮了,還有幾分被燒黑了的跡象。
“我沒開門,你看這個門是不是短路了?”
“那我一會兒喊人來看,老板你快來吃早飯,吃完了還要喝藥。”
“就來。”
楚璐茗探出頭,微微一偏,就看到喬子衿抱著胳膊站在門口,長直發垂在一側遮住了她半張臉,看不清表情。
她走過去,這才發現門口還蹲著一位工人模樣的人,正在修理門鎖。
“喬老師的門鎖也壞了嗎?”
喬子衿似乎被這一聲驚到了,顫了一下,緩了片刻才撩開頭發,偏過頭來看她,溫溫一笑,“是的,貌似是短路了。”
“好奇怪,我的也短路了,剛剛二毛差點直接進來了。”
喬子衿思考片刻,沉聲道:“可能,有人半夜玩電閘吧。”
楚小姐忍著笑意,努力將揚起的唇角壓下去,憋笑到身體輕顫。
喬老師這一本正經地講冷笑話的樣子,真的有點好笑。她又想起來夢里那個宛若天神的人兒,顫得更厲害了。
“這句話很好笑嗎?”
“有點。”
“……”
喬子衿嘆了口氣,算了。
*
今日的通告多數都在喬子衿身上,下周她有一場活動,需得請假一天,干脆將她的戲份都提了提。
楚老師也不再去監視器旁騷擾方清了,獨自抱著劇本坐在能看到現場的角落里。
林欣然早上特意發信息來,讓她到十點多回個信息,有事兒找她。一會保不齊會再打次視頻電話,她干脆先搬到角落里乖乖坐定好了。
果不其然,她的消息剛回過去,林欣然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林姐姐眉眼間寫著隱隱約約的擔憂,隔著屏幕將她仔細看了一圈才好了一些,而后就拽著昨日見過的那位“醫生”坐在了屏幕前。
苓不修似乎剛睡醒,頭發還亂著,眼里蒙著水汽,帶著呵欠上上下下將她看了一圈,道:“昨晚睡得不錯吧?”
“還好。”
“藥不能停,再喝一周的。”
楚璐茗在心里數了數日子,再喝一周,剛好在喬子衿紅毯活動那天停了。
也不錯,至少不用心里苦哈哈地看美美的喬老師了。
她略有些出神,視頻那頭林欣然連著幾聲的,“別掛”,喊回了她的注意力,只見苓不修被人直接推到了一邊,林欣然那張俏臉又出現在了屏幕里。
“小楚啊,你實話說,你昨晚有沒有做什么夢?”
楚璐茗愣住了。
她怎么說?說她夢到了喬老師,宛若九天神仙,騰云駕霧來救她?
呃……
雖然她隱隱約約覺得喬老師和林姐姐是一類人,可能飛對她們來說并不是難事,但這個夢還是太奇怪了些,要講出來,就如同要她將此時還尚且隱秘的小小心思講出來。
這怎么能講的出來!
楚璐茗咬著唇,頂著微微泛紅的臉,默默搖頭。
“我睡得真挺好的,林姐姐不用擔心。”
兩人又聊了些話題,待二毛來喊楚璐茗候場才掛了電話。
林欣然長舒一口氣,半靠在椅子上,喃道:“好險,我差點失去一個妹媳。”
正喝水的人聞言噴了一半出來,在林欣然的死亡注視下趕緊擦了擦桌子,問道:“不是,喬子衿真有心思?她不怕了?”
“怕啊,為此她還去把金辰徒弟綁來了,結果什么都沒問出來。你看她那個上心勁兒,你說她不在意,誰信。”
林欣然撐著頭,合上眼卻是喬子衿昨夜急忙忙趕回來時那半身血跡的模樣,雖然其上沒多少是她的,但,都多久沒看到這人流血了。
她們早已習慣有什么事兒遠程商量就好,除了有時候她把喬子衿真的惹毛了,那人才會二話不說跑回來劈她,像這樣著急、狼狽的喬子衿……
自這人出關以來,鮮少見到。
那人坐下,端著水先灌了幾口,平了氣息,這才同她講了夜里發生的種種,有妖魔盯著楚璐茗這她們俱以知曉,但今日喬子衿的發現,卻是十分重要的。
“你怎么想?”喬子衿點著桌面,在腦海里檢索著自己讀過的典籍。
林欣然:“我本來想說會不會是鼎爐體質,這樣有人想抓她就不足為奇了。但這種體質,也不該是吸收他人的力量才是,更像是個儲存靈力的……”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聚寶盆?”
喬子衿秀眉皺到了一起,略有些煩躁,語氣不善,“會有這種體質的人嗎?”
“此界修士都如此之多,更別提那邊,有我們不了解的修士體質,很正常。”
“但這也太離奇了,既是如此,那些人要她做什么?做個壓縮炸彈嗎?”
“……未必……不能?”
喬子衿白了她一眼,心里有了其他盤算,“你說,有沒有可能和咱們丟了的那玩意有關?但我靈力走了一圈也沒在她體內發現有什么隨身法器啊。”
除非楚璐茗本身就是那東西,但那怎么可能?靈器雖然能修出器魂,但器魂多為殘魂,離了靈器就會被天道碾碎成渣,半點不剩,更別提轉世為人了。
怕不是還未走到奈何橋上就化為空氣了。
*
“總之,我寶貝女兒如今就是處在這樣一個迷霧重重的問題之中啊。”
林欣然看著純白的天花板,第一次討厭起來當初搞裝修的自己,弄這么白干嘛,越看越煩。
她干脆閉上眼睛,不小的房間里只剩她和苓不修的呼吸聲,交錯著……
越聽越煩。
終于,在她耐不住性子想讓這人出去的前一秒,苓不修緩聲道:“有沒有一種可能,真的是器魂轉世?”
林欣然懶懶地睨了她一眼,“你是研究神魂的,你問我?”
“但這不可能啊,修成器魂的靈器極少,能具備較為完整的三魂七魄的器魂更少,得是多大的好運才能做到這事兒?而邁向轉生那一步……壓根沒可能啊。”
“是啊,所以我們半夜就排除了。”
“那就奇了,她雖然根骨清秀,是個修道奇才,但論天賦她尚不如順天而行狀態下的喬子衿,怎會有人為她如此大動干戈?”苓不修撐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問道:“有沒有可能,是你們想多了?這三件事里,未必有關聯。”
“但愿如此,但即使沒有關聯,短短幾個月就遇到了三件沖她而來的事兒,這也夠離奇了。”
“確實。”
昨日的苓不修還將此事當做簡單的神魂動蕩,隨手一治,今日看來,這是可是“疑難雜癥”級別的病癥了……
得加錢!
于是,她坦然伸出手,朝向林欣然,“你支付了喬子衿一個人的錢,楚小姐的,得加錢。”
還在頭疼的人聞言僵在了原地,片刻后顫抖著撐開眼睫,眸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人要不要這么現實?
第39章 蹭蹭
夜里因著注意力較為分散, 還沒什么感覺,如今穿著劇組仔細設計過的鎧甲,壓得喬子衿有幾分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胸口悶痛。
要早知道夜里將苓不修那家伙拽起來給她調理一下內息了。
天底下為什么要有明著打暗傷這種流派存在呢?
她暗暗咬了咬牙,調了部分靈力護住心脈,又將激蕩的氣血運力調至旁處。
大意了。
“卡!”方清看著那人略顯蒼白的面色,擔憂道:“子衿,你是不太舒服嗎?接下來這場戲, 可以由替身完成的。”
喬子衿閉眼緩了緩, 再睜眼,面色紅潤不少, 溫溫一笑:“沒什么事兒, 來吧。”
這邊的動靜自然是完完整整落在了楚璐茗耳邊, 她尚在走戲,不好分神太多,只能支起一只耳朵仔細聽著場上的動靜, 另一只耳朵聽身旁副導演講戲。
她接下來這場是回司命府偷看白琦昕歷劫的命書時和司命對峙一波, 對手戲演員也熟悉, 拍定妝照那日的王岳慶,他倆對手戲不少,合作頗為默契, 因而此時楚璐茗的略微走神都被小王同學看在眼里。
待副導演講完戲退到一旁, 王岳慶湊過來低聲道:“你是不是在擔心喬老師?”
楚璐茗無奈一笑, “走戲吧, 下一場是咱們這個。”
“如果真擔心就過去看看唄, 你在這兒也沒辦法專注。我看出來了,你應該也是喬老師的粉絲吧?我也是嘿嘿, 不過喬老師好冷哦,這么久了還沒有加上微信。”
小兔子并不存在的長耳朵默默蜷了起來,她吸了幾口氣,壓下了心里那點不安,輕松一笑,道:“沒事啦,工作為先,追星可以放到后面的。”
“也是,工作為先。”
只是心中的不安并沒有消退。
她隱隱約約覺得,昨晚確實發生了什么,不然為什么只有喬老師和她的電子門鎖壞了?
另外就是,早上那會兒尚不明顯,但這樣工作了大半天,她的胸口格外憋悶,但又只是輕微有些喘不上氣,沒有其他不適的癥狀。
興許昨晚真的發生了什么,待今天下班后她再去問問喬老師。
待這一場戲結束,她同喬子衿擦身而過,而后余光看著她到方清身旁淡然坐下,看上去依舊是云淡風輕的模樣,輕輕松了口氣,開始做自己的工作。
監視器側,方清看著尚在試戲的兩個人,輕聲道:“小楚真的進步蠻大的,我接下來有個現代戲,想找她。”
正出神思考的人聞言,神色微動,道:“你那個戲著急簽人嗎?”
“不著急,怎么了,你也想試試?我回頭差人把劇本發給你。”
“那倒不必。”喬子衿淡聲道,她并沒有和楚璐茗搶資源的打算,這次也只是要提醒一下方清,“只是,輝運打算開娛樂板塊,她肯定要回去的,你要簽也最好簽到她個人身上。”
“她合約要到期了?”
“嗯,到明年四月,我的到明年三月。”
方清輕嘖一聲,撐著頭,“怪不得,這兩天都有人開始挖你黑料了,你悠著點,可千萬別讓咱這劇都播不了了哈。”
這喬子衿倒不擔心,她的生活大部分時間兩點一線,平日里結界隨身,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拍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上次那個熱搜除外。
她懶懶地靠在椅子上,看遠處正在排練走位的嬌俏人兒,默然調息,平復著心口的痛楚。
這種時候,不接話就是最好的接話。
方清瞥她一眼,笑了一聲。
待導演喊了卡,又補了幾個鏡頭后,直接切換下一組角色。
楚璐茗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休息區,喬子衿方才還慵懶倚在椅子上,此時已經沒了身影,想來是已經回酒店休息了。
日暮昏沉,想來也確實該回去休息了。
應該是的。
她讓二毛拿來通告排班,確認了接下來也沒她的排班后,和導演告了別,簡單換裝后,也回了酒店房間。
她一邊獨自卸妝一邊凝神聽隔壁房間的動靜,但這酒店被選為劇組休憩的酒店自然是不一般的,隔音效果格外好,至少她的耳朵沒辦法聽到什么聲響。
心里那點不安越來越凝重,平日里格外舒適的椅子今日像是扎了刺,坐不安寧。
二毛敲了敲門,得了應聲后推門而入,道:“老板,今晚的藥。”
不安暫時被對藥的恐懼遮蓋,楚璐茗擰著眉,端過已經不燙的碗一飲而盡,而后急忙拿過一旁的水連著灌了好幾口。
很好,活過來了。
二毛看她喝完,這才開口道,“喬老師似乎也在喝藥,我剛看到袁翹也從后廚端出來一碗黑乎乎的。最近這是怎么了?”
喬老師也在喝藥?楚璐茗心頭一跳,愈發覺得她的擔憂是對的,昨晚應該確實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兒。
待二毛離開,她過去敲了敲喬子衿的門,門打開的瞬間,她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簡直能活活吞了鬼的怨氣撲面而來。
還伴隨著藥的苦味兒。
見是她來了,喬子衿那張臉上才多了幾分溫度,但眉頭還是忍不住皺著,抿著唇,不愿意講話。
這是被苦到了嗎?
楚璐茗想著,拿出來藏在身后的糖。
喬子衿垂眸,看到那顆糖,身上的怨氣一瞬更沉重了幾分,嘟囔著說:“那老不修的不讓我吃糖。”
“……”
楚璐茗緊緊抿唇壓制笑意,片刻后才應道:“吃這么一顆應該沒問題吧?”
“上次沒聽老不修的,在床上躺了三天。”
“……”
原來那位看起來比她還要年輕些的苓不修這么厲害的。
楚璐茗默默將這人不怎么正常的形象掰正了幾分。
她隨著這人進了內室,視頻電話尚還通著,她找了個椅子,乖巧坐在不入鏡的地方,安靜聽著。
“能說嗎?”林欣然自識海遞過來一句話。
喬子衿開口回應道:“講吧。”
遲早瞞不住,早說晚說都一樣。
苓不修看她開口,也就了然,正色道:“這藥只能幫著延緩你的突破,你心脈上的封印你自己應該知道怎么加固吧?最好最近就完成這事兒。其余的我也不多說了,你心里有數。最后就是,這藥得喝一周。”
本來她尚還端著表情,勉強維持著自己的人設,聽了最后一句話,眉尾瞬間壓了下去,滿臉寫著可憐。
“方子不能調整一下?”
“不能。”
苓不修說完就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不再看這人快哭了的一張俊臉。
多大個人了,怎么還怕喝藥。
片刻后,喬子衿識海里傳過來一句話,林欣然悠悠道:“人家又加錢了,你自己出。”
喬子衿周身氣勢都弱了幾分,她只想伸長胳膊抱住可憐至極的自己。
這都是什么事兒啊。
流年不順,破財消災,是吧?
“喬老師……”楚璐茗湊近了些,才說了半句話,就被這人偏過身來攬住了腰,散著發絲的頭徑直貼了到腰上,輕嗚兩聲。
楚璐茗一時僵在原地,俏臉瞬間通紅,虛空之中兩只兔耳此時都繃得筆直,不敢有分毫的動彈。
“喬,喬老師?”
雖然這藥還要喝一周是很痛苦,但喬老師你這么怕喝藥,真的好嗎?
但是怕喝藥的喬老師,好可愛。
此時此刻,虛空中一輛蒸汽小火車自兔耳之中穿過,冒了一路的白煙……
自此,幾乎所有的濾鏡,干干脆脆地碎了一地,任楚璐茗怎么撿都撿不起來。
喬子衿似是也意識到了這一舉動的不妥,默默松開手,偏過頭,輕咳兩聲。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不敢看向彼此,屋內的空氣陷入了尷尬而又奇怪的暗流之中,默默在兩人之間來回,來回,來回……
到底年紀大的人稍微穩重些,長了六百多年的臉皮也厚,緩了片刻后,穩著聲線問道:“楚老師過來是,有什么事兒嗎?”
“我……我擔心喬老師,喬老師今天狀態不太好。”楚小姐尚還羞著,說話結結巴巴,也不敢看這人,偷偷瞄了一眼,卻看到這人臉上雖然沒什么紅霞,但整個耳朵都紅透了。
大概心里是同她一樣的。
喬子衿輕咳兩聲,再說話時,聲音就柔和了許多,道:“我還好,沒什么大事兒。”
聽著這人又是一句沒事兒,一句還好,明明藥都那么苦了,明明苓不修嘴巴里那些心脈什么的,她雖然聽不懂但是聽起來就已經很嚴重了,這人卻還在硬生生講一句沒事兒……
楚璐茗頓時退卻了許多羞怯的情緒,絲絲縷縷的怒氣涌了出來,聲音也冷了許多,“喬老師沒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什么?”這瞬間的情緒變化太過明顯,喬子衿也有些愣了,下意識就問出了口,而后就意識到了楚璐茗指的是什么。
她還沒來得及解釋,楚小姐就著那句反問在心里點了把火,絲絲縷縷的怒意變成了一條小河,退開兩步,問道:“大概又是和我有關的襲擊吧?喬老師都不愿意讓我知曉了嗎?”
喬子衿搶了個空檔開口,“你一問我就打算講了,你總得給個空讓我開口吧?”
“……哦。”
一時間,喬子衿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好像看到了楚璐茗頭頂冒出來的白煙。
水燒開了。
她心里莫名冒出來這四個字。
而后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喬……喬老師笑什么啊?”
喬子衿忍著笑徑直牽住她的手,將她按在身側的椅子上,“你坐下,聽我講。”
女孩兒挺了挺脊背,而后輕輕拍了下胸口。
“講吧,我聽著。”
第40章 坦白
女孩兒端端正正地坐好, 格外乖巧,喬子衿略有些犯難,一時不知道是從自己講起還是從昨晚的事兒講起, 讓她講她自己,總覺得有些慚愧。
干脆,她錯過楚璐茗灼燙的目光,順著方才苓不修的話繼續說。
“我和林欣然、苓不修是一類人,被稱為修士, 和紅塵界, 也就是這里,的那些人還不太一樣的一群人, 我們確實會一些術法, 也需要承擔一些責任。”
“像小說里一樣, 修仙,而后成神嗎?”楚璐茗雙眼放光,聲音中染了幾分激動。
喬子衿微微點頭, 道:“修士的目標確是此般。”
“真的能成嗎?”
“很難, 已經許多許多年沒人成功了。”
“哦。”
喬子衿隱去了另一點, 修士素來向高處修仙,修為足夠且堪破紅塵后方可飛升,而他們身處此界, 靈氣本就淺薄, 又多是向下而行, 融入紅塵沾染因果, 樂得一逍遙自在好不快活, 飛升卻成了一件難事。
當然,并不是說此間都是他們這般的人, 同樣有人選擇清修精修,遠離人塵,逃離因果,尋找飛升的方法。
修道者,遵從本心即可,拘束他們的人并不多,拘束的多了也易成心魔,反而有礙于修行一事。
“而一直襲擊你的,是魔族,和魔族操縱的小魔物。至于為什么,我目前還沒有想通。”
“可能看我,秀色可餐?”楚璐茗微微側頭,俏皮一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喬子衿下意識將目光沿著這小妮子轉了一圈。
嗯,秀色可餐。
這些雜亂的事兒講了一通,楚璐茗全然忘了方才她還掛念著的什么心脈什么封印的,全心全意撲在了這浩瀚而又神奇的嶄新世界之中,也沒發現喬子衿講述過程中刻意隱瞞了她自己的相關事情。
心脈上的封印嗎?
她嘴角染了些許苦澀,按住胸口。
沒什么好講的,不過是運氣不好,但又很好,死里逃生了一回罷了。
楚璐茗堪堪將自己從驚喜驚訝之中拔了出來,“那昨晚呢?昨晚又是什么情況啊?”
都講到這兒了,她若還是覺得昨晚是夢,那可真就太蠢了。
喬子衿又淡然地講昨晚的事兒講了一遍,只是隱去了她受傷的片段,只講了自己解決了三只魔物,具體解決方法也隱去了,將今日的不舒適也歸于她臨近突破亂用法力引起的輕微反噬。
她不想讓楚璐茗擔心她。
也不想讓楚璐茗覺得她是人形金剛。
體修也是有人權的,她只是身體能打了點,僅此而已!
要早知道當年頂著那個窮的名聲也跟著小老頭學劍了,現在小姑娘貌似都對那種劍仙比較感興趣。
但一想到劍修都窮……
喬子衿顫悠悠在心里嘆了口氣。
屬實是,挺難抉擇的。
最后,她在楚小姐燦亮的發著崇拜的光的注視下,慵懶地斜靠在椅子上,默默承接這份崇拜。
被楚小姐崇拜的感覺,還挺好的。
稍等,她好像忘了什么事兒。
喬子衿靠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之前說的話,又撐直了腰,“說起來,你先前不是想和林欣然學東西嗎?”
“我現在想跟你學。”楚小姐很誠實。
喬子衿笑了一聲,“你還是跟著她學吧,我會的這些教不了你。”
她的靈根不在五行之內,屬變異靈根,又是體修,又因著自身缺陷一直在逆天而行,這每一條提出來都不是什么能拿來教人的東西,林欣然這么多年也催她挑個徒弟,她一直沒怎么動,亦是因為此。
“那我回頭去拜林姐姐為師。”楚璐茗失落了幾分,但很快又高興起來。
橫豎都是學新東西,林欣然是喬老師的師姐,那還是一家人,沒差。
喬子衿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否了這個選項。
笑死,她才不要林欣然占她便宜呢。
“為什么?”
“我是你林姐姐的師妹,你想想,你叫她師尊的話,叫我什么?”
楚璐茗沉默了,本來壓住心里那只時不時出來亂撞一下的小鹿就很難了,她還在努力確認心意,也在試探喬老師的心意,若是此時再來個這樣差輩的身份……
怎么辦,有點刺激。
喬子衿看了她一眼,沉下聲音道:“你在想什么?”
楚璐茗抖了一下,“沒什么。”而后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那我跟誰學?”
“跟林欣然學啊。”
“但不拜師?”
“嗯啊,不拜。”
楚小姐默默湊近了些,低聲道,“我還是想拜你為師。”
“我的你真學不來。”
“沒關系,我去跟著林姐姐學。”
“……?”
喬子衿:她在繞什么十八彎的路?
楚璐茗:你不懂,這叫深藏功與名。
喬子衿放棄探究這人究竟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換了個方向繼續靠著,道:“但是這兩天不行,等八月份,咱們不是休假一周半,那會兒你去跟她練練入門為好。”
好奇小楚:“為什么?”
“因為入門,萬一一晚上解決不了,不就耽誤工作了?”
“會很耗費時間嗎?”
“不是很確定。”
楚璐茗輕輕嘟了嘟嘴,“好吧。”
她距離這個光怪陸離的新世界,還有小半個月的距離。
再忍忍,不著急。
忽然,楚璐茗提出了一個讓喬子衿放在心里琢磨了數日的問題,“喬老師,修了道之后,還可以找對象嗎?”
她沒有說性別,那樣指意未免太明顯了,她怕喬子衿直接看出來。
一般這個問題是不會在喜歡的人面前問出來的吧?
喬子衿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抬頭,眉眼間都染了冷意,語氣亦透著絲絲幽冷,“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想問問。”
“……”
楚小姐尷尬一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她這問的什么破問題啊,應該回去問林姐姐的。
不過喬老師為什么忽然生氣了?
不會……吧……
呃……可能是她看不慣新弟子心里就想著情情愛愛的事兒?
那她還是不要問林姐姐了,免得林姐姐也生氣了。
因為喬子衿忽然就冷下去的表情,林欣然錯過了一個甜絲絲的吃瓜機會,并且永遠失去了一份可以嘲笑喬子衿的談資。
喬子衿冷哼一聲,扔出來兩個字,“可以。”
楚璐茗為了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連忙開口道:“喬老師,我修道初期心里肯定不會念著這些情情愛愛的,最少也要到筑基才念著,我保證。”
喬子衿臉黑了幾分,“筑基?”
楚璐茗忙不迭改口道:“金丹也行。”
“金丹?”喬子衿臉更黑了。
楚璐茗慌了,金丹之后是啥來著?她也不一定能修煉過金丹啊,喬老師這意思不會是讓她大成了才能心系情愛吧,那她得對著喬老師這張姣好的臉可望而不可即到什么時候啊!
喬子衿這微微怒氣,心情波動又大,心脈封印本就有些殘破,如今又被觸動了一下,引起接連一陣咳嗽,咳得她淚花都出來了,想說話,起了幾次頭都沒起起來。
這家伙,真以為修煉是過家家啊,饒是她,從練氣到金丹也用了十幾年的時間。
讓她再等十幾年或者幾十年,還不如告訴她,楚璐茗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好死了這條心,她也干脆認了自己這條孤寂命道,孤獨到死得了。
楚小兔子顫巍巍遞了杯水給她,喬子衿蒙著水汽的漂亮眼睛看了她一眼,接過那杯水,一點一點喝完,止住了咳嗽。
她依舊是冷著聲音道:“不用等,有喜歡的去追就是了。不過最好不要和普通人愛得太過深沉,修道之人壽命普遍綿長,得而復失,易生心魔。”
“嗯嗯,好的!”
兩人又沉默了片刻,小兔子率先開口道:“喬老師,我先回去了。”
喬子衿輕嗯一聲,不是很愿意送她一段,但還是起身送她到門口,道了句晚安。
但她還不能睡,今晚就得借著藥力加固心脈處破損的封印,不然這不能動不能有情緒波動的,實在是影響她接下來幾天的工作。
喬子衿盤膝坐在床上,努力在識海中將關于“楚璐茗”的東西推到一邊,給自己清理出來一片尚算安靜平和的空間,靜下心去,開始調轉靈力修補殘破。
回到自己房間的楚璐茗,待在安靜的環境中,才品出方才那番談話中不一樣的味道。
喬老師一開始那是下意識的摟腰,還是……因為她在旁邊?
她質問時,語氣甚至有些生冷,但喬老師似乎完全不生氣,還順著毛安撫她。
后來,她問出那個問題后,喬老師頗為不對勁的情緒變化……
她的大腦自動播放剛才的所有對話,而后仔細找出了其中的所有細節,一一比對,一一體現,一一……讓她,心跳瘋狂加速。
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來一個很瘋狂的想法,但片刻后又被她自己按了下去。
不可能的,楚璐茗你別多想,不可能的。
她低喃,自言自語,一遍遍給自己降溫,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能的。
哪怕有可能,此時,她也不要去抱著這種空泛的希望去觸碰喜悅。
她要收獲了確切的答案,而后再正式開香檳。
畢竟,做事情最忌諱的就是半場開香檳,她看多了落差,此時反而多了幾分冷靜。
無事,楚璐茗,修道之人壽命普遍綿長。
待正式踏上這條路,時間,大概是她最不缺的吧?
她想著,迷迷糊糊就要睡著,腦中忽然電光一閃——
喬老師說她現在是什么境界來著?
貌似是,即將突破到合體期?
她抱著手指算了一遍境界,腦海里冒出了另一個想法。
喬子衿,今年到底多大了?
她沉思片刻,而后干脆地將這個問題甩到了腦后。
都說年齡差要么小于十,要么大于一百,她倆肯定大于一百了,沒事兒。
臉看起來年齡相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