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罪有應得 劉椒站在那位小娘子……
劉椒站在那位小娘子面前。
“昨日早上卯時初,民女家中雇傭的幾位小娘子來此處送了些衣物棉被和吃食藥材。本是做善事,沒想到竟然遇見了這樣的人!就是這個老頭兒竟然對著民女的人裸露身體,還行那等污穢之事!此事皆有他人見證,絕非民女妄言!
她說完行了個大禮。
“請李少使明鑒!
“孫夫人?”李希言只能先找她核實,“此事是真?”
孫夫人如實道:“我也是今早才知曉,并沒有親眼看見!
她轉過頭,對著那幾人問道:“你們是不是親眼看見了 ?”
那幾個漢子看了對方一眼,面露遲疑。
李希言一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們知道詐偽之罪嗎?要是被本官查出來誰包庇犯人……就別怪到時候同罪論處!”
孫夫人也呵斥道:“平日里都是怎么和你們說的!本就是榆林百姓心善,我們才得在此暫住。別人劉娘子更是前前后后不知道送了多少趟東西。如今出了這等事,你們自己不自覺把人捉去府衙,還要幫罪人掩飾嗎!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事情一旦傳出去,我們還怎么在榆林住下去!”
為首的漢子神色微動,松了口。
“昨日確實是這樣……這個呂老漢從年輕就不是個好人,他昨日那樣我們也沒想到……我們……我們……他年紀大了我們也不敢把他怎么樣……只敢把他趕開!
劉娘子看了那人一眼。
“昨日,確實是是這幾位大哥幫忙把這老漢趕走了。民女只想將這不法之徒繩之于法,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年紀大了……”李希言笑了一下,鋒利的眉眼滿是殺意,“你們把這人拖去刺史府,把人交給一個叫衛川的處置!
劉娘子搶先拽住那老頭兒的領口把人提溜了起來。
“不用麻煩!我把人帶走也一樣!
那老頭兒見這官兒要拿他問罪,立即哭喊了起來。
“我!我沒有哎呦我的老腰,殺人了!”
劉椒眼神一瞥,直接當面把人劈暈了過去。
她拽著人,優雅行禮:“民女告退!
李希言目送這位有趣的小娘子遠去,直到孫夫人開口,她才反應過來。
“李少使今日來是有什么事嗎?”
那幾個人已經被支走,院子里只剩下三人在。
“想要找夫人打聽幾個人!
孫夫人招呼著二人坐到草棚下:“什么人?”
“是幾名三十多歲的壯漢,長得高大結實,身長六尺左右,體型偏肥胖,很邋遢。其中有一個,右腿受傷,走路一瘸一瘸的!
“他們是?”
李希言如實相告。
“這……從未聽聞……”孫夫人凝眉沉思,“肯定不是和我們一起的災民。守城的時候,成年男子身體還壯實的基本都被征走了。人也……”
話中未盡之意不需再多言。
李希言又關懷了幾句災民安置的問題。
孫夫人一臉感動:“榆林的人都很好,這些時日每日都有東西送來,這實在是讓我……”
“都是大晉人,有了難自然會互相幫襯!
“李少使和王爺來了?”斑奴正興沖沖地從外面回來,看見二人來了立即過來行禮。
李希言很喜歡她,和善地問道:“出去玩了?”
“沒呢。”斑奴拿出一個小布包,“買了些針線回來!
孫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對著自己的女兒招手。
“斑奴,你過來,阿娘問你一件事。”
斑奴乖乖走過去:“什么事啊?”
“你那日說你和吳姐姐出門遇見了個大漢調戲女子?”
“是啊。”
“那人長什么模樣?”
“很高,胖胖的,身上又臟又臭,衣裳破了都不縫。他喝得醉醺醺的,我當時踹了他一腳就拉著吳姐姐跑了!
“踹的哪里?”
斑奴抬起腿朝著空氣踹了一下。
“右小腿!
“踹得厲害嗎?”
斑奴得意仰起臉。
“當然厲害!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把他都踹倒了!
李希言問道:“是哪一日的事情,在哪里遇到的?”
“就幾天前,大概是九月十二吧。是在東邊那個集市外面遇到的!
李希言盡量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斑奴,你害怕尸體嗎?”
斑奴的表現出乎意外。
“不怕!”
李希言忘記了一點。
斑奴雖小,但是也是云州一役的親歷者。
她本身膽子又大,怎么會害怕尸體。
一路上,這孩子還很是興奮,牽著李希言的手一直問:“李少使,你的意思是那具尸體可能就是我遇見的那個流氓嗎?”
“不一定。”
“那要真是他,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你還記得那人的衣裳嗎?”
“記得!”
等到了縣衙的驗尸房外,李希言沒有先讓斑奴直接去辨認尸體。而是小聲吩咐了衙役幾句。
驗尸房外有幾個石凳,李希言讓斑奴先坐了下來。
她閑話道:“等回了云州,你有沒有什么打算?”
斑奴一雙虎眼亮了亮:“李少使,你說我能夠去從軍嗎?”
“也不是不能。”
斑奴是很聰慧的:“就是很難的意思。”
李希言點點頭:“除非像大晉初立之時,有娘子軍,你才能為將!
斑奴垂下眼,安靜了一瞬。
“我明白了。”
過了一刻鐘左右。
衙役們抬出了五具尸體。
尸體的臉都是被蓋住的。
“斑奴!崩钕Q詥玖怂宦,抬手指向五具尸體,“你看看,那日你遇見的是哪一個?”
斑奴站起身走過去,在并排的五具尸體前來來去去走了好幾個來回才終于在左起第二具尸體跟前站定。
“是這一個。這個衣服和那人的一樣,體型……應該差不多。”
李希言心中輕松了一點。
還真撞對了。
她讓人把五具尸體都抬上來就是為了防止斑奴因為先入為主的推測,認定尸體就一定是那日她碰見的流氓。
可是如今,她能從五具尸體中指出昨日發現的那一具,就說明這個結果是正確的。
有了見過死者的證人,尋找身份這件事情變得容易了起來。
繡衣使中有擅長畫像的人,只需要根據斑奴的描述就畫了個差不多的模樣。
“少使!碑嬒竦睦C衣使有些摸不準,“這孩子說的特征不夠詳細,這畫像可能與本人有些出入!
“差不多也行。”李希言拿著畫像看了又看,“總比什么線索都沒有的好。你先下去吧。”
“是!
一旁的容朗也不甚在意這個問題:“這樣體型的人不算多見,有個差不多的模樣也夠了。我們接下來去哪兒找人?”
“又是脂粉味又是酒味,只有青樓了。”
容朗指了指外面的天。
日頭高懸,還是白日。
“這個時候去?”
“難道晚上去?”
容朗嘆了一口氣:“至少用完飯再走吧?”
李希言啞然。
已經是未時了……
“是,先用飯!
榆林的青樓不少。
都是要去哪個地方的還是需要考量。
李希言記得之前衙役所說死者跌入水中的那塊地方附近就有一個很熱鬧的坊。
范圍應該就是那個坊內。
二人一用完飯就直接去了那里。
誠如衙役所言。
坊內確實是繁華極了。
隔壁緊鄰著一個巨大的集市,街道兩邊商鋪林立不說,但凡是有個空的地方都支起了攤子,看的人眼睛都花了。
榆林雖說是個流放之地,但是所處的位置相當緊要。
它既是大晉的軍事重鎮,也是連接中原與北方的一個紐帶。
這里的商業還是很繁華的。
而且風景竟然很是不錯。
一眼望到頭,坊與市的盡頭是一條河。
河流不算大,但是水卻很清,河上還飄著大大小小的船只。
“這兒的船怎么這么多?”
容朗是來過榆林的。
“這條河看著小,實際上能夠直接通往無定河,無定河一出去就是黃河。這個市前面還有個碼頭。城內的水運都要走這條河過!
二人邊說邊往前走。
進了坊,右手邊就是一排青樓。
青樓有大有小。
有的獨占了一棟小樓,門前車水馬龍。有的就縮在犄角旮旯處,連招牌都小得可憐。
“這么多?”容朗問道,“去哪一個?”
“就死者的情況而言,沒錢的懶漢只去得起檔次不高的青樓。”
“那我們就去那些小的青樓看看?”
李希言的目光卻鎖定了另外一個地方。
容朗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在青樓交錯的間隙之間,幾條巷子被隱藏在黑色的陰影中。
遠遠看去只看得到其中閃著幾點紅光。
“暗娼園子?”
“按照死者的收入來說,去那里應該更合理些!
容朗回憶了一下:“確實,他身上殘留的脂粉味也是很劣質的,好的青樓里肯定是不會給那些女子用劣質脂粉!
二人朝著巷子里走去。
明明還是白日,一進巷子就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竄。
李希言大腿上傳來一股疼痛。
見她面色一變,停下了腳步,左腿一抖一抖的,容朗立即反應了過來。
“又在疼了?”
“嗯……不知怎么回事,原來也不會疼得如此頻繁!
“榆林這里氣候不太一樣,每日早上就是秋雨綿綿不斷,寒濕之氣入體,你自然是受不了!
李希言動了動左腿,想要緩解一下疼痛感:“歇一會兒……”
“你們是什么人?來這里做什么?”一道年輕的女聲從背后響起。
李希言不顧腿上的疼痛,立即站直了身子看過去。
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下巴尖尖的,膚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穿了一身暗紅色的棉布衣裳,因為有些厚,顯得有些臃腫。
李希言問道:“娘子是住在此處的嗎?”
“是……”那女子眼神帶著些怯懦,雙手縮在袖子里。
“我是官府的人,姓李,來這里是要找一個人!崩钕Q园崖曇舴诺煤茌p,她摸出畫像,“你見過這個人嗎?他個頭比他還高半個頭,長得像座山似的肥壯,有可能左腿還是瘸的!
女子下意識搖了搖頭又忽然頓。骸昂孟裼悬c印象。幾日前,我是在這里見過一個大塊頭的人,走路一瘸一瘸的,但是我不記得他是哪只腿瘸!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嗎?”
“不清楚!迸哟瓜骂^,臉埋得深深的,“他是……來找其他人的,我沒看清他的臉!
“那你可以帶我們去找見過他的那個人嗎?”
女子抬起頭,有些呆滯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
“好……”
第122章 來處 女子帶著二人往巷子最深……
女子帶著二人往巷子最深處走去。
走了一段路。
那女子忍不住問道:“您是李少使嗎?”
“正是!崩钕Q钥此由臉幼,想要和她說些話好讓她放松一點,“你叫什么名字?”
“我?咳咳!迸涌人粤藥茁暎⌒〉纳碛霸陉幇抵虚W了閃,腳步也慢了一點,“我姓丁,叫丁燕,燕子的燕。”
李希言規規矩矩喚了一聲:“丁娘子!
女子微微轉過頭,像是笑了一下:“嗯。”
又走了幾步,丁燕停下了腳步,站在了一扇已經掉漆的木門前。
她理了理衣裳,伸出瘦伶伶的手敲了敲門。
“孟二娘,我回來了!
門內的聲音帶著不耐煩,夾雜著急促的步音。
“回來了就回來了!還要我來請你進來嗎?”
門被粗暴地打開,一個四十多歲穿得花枝招展的婦人走了出來,一把捏住丁燕的手腕。
“死妮子!你又跑哪兒去了,今晚上還要……”
她的聲音在余光瞟到李希言的時候戛然而止。
“這是……”她臉上的肉顫了顫。
這不是繡衣使嗎!
丁燕趁機扯回胳膊。
“孟二娘,這位是李少使和另外一位大人是來找人的。”
孟二娘一下紅了臉:“找人?找什么人!”
她說完才覺得自己方才態度過于蠻橫,立即又堆出一臉的諂媚笑容。
“妾是說……二位大人要找什么人呀?”
李希言對她就沒有了剛才的好臉色。
“讓本官站在門口說話?”
“不敢不敢!泵隙锪⒓磸澲鼈壬碜岄_,“二位大人里面請!
院內掛滿了還在晾曬的女子的貼身衣物。
容朗有些不自在,垂下了眼。
這里實在算不得好地方,只比普通的茅屋好上一點點,窗戶上的紙都發黃掉落。
李希言坐下后,直接掏出畫像詢問。
“此人,見過嗎?”
孟二娘只看了幾眼,那雙利眼就瞇了瞇。
“像是……張毛?”
“張毛是什么體型,有什么特征?”
“那人啊,常來。長得像個殺豬匠一樣,又高又壯,就是人不太愛干凈!
“還是常客?”
“是呢。他每個月都來的。”
“最近一次來是什么時候?他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做衣裳……”孟二娘努力回憶,一下就想了起來,“是九月十三,那天晚上來的,至于奇怪的地方嘛……他當時一瘸一拐的。”
“他這幾日可有來過?”
“沒有。那人至少要間隔好幾日才會來。”
“他是做什么的?是哪里人?”
“這……”孟二娘尷尬笑了笑,“妾也不是很清楚,只聽人說過,他好像是給賭坊做打手的。”
“給賭坊做打手?”李希言屈起手指敲了兩下桌面,“本官記得,溫刺史來了之后賭坊就被關閉了!
“是有這回事。但是啊……”蒙二娘咽了一口口水,面帶畏懼之色,聲音也壓得極低,“這有些東西哪里是官府說禁就禁得了的呢。”
“還有賭坊沒關門?”
“有的!泵啥镄⌒囊硪砜戳艘谎鬯闹,眼珠子都在顫抖,“那個河上面都是賭坊!
“河上面?”
“就是那些船……妾聽好幾個愛賭的客人說起過,說那個船上的賭坊很有意思什么的。那個老板來頭不小,張毛說他們老板連黃金都看不上眼的……”
李希言知道她是害怕報復。
“本官明白了。你可知道張毛其他的消息?比如他住在哪里?”
孟二娘搖頭:“這……妾真不知道!
眼見問不出更多,李希言準備先回去查一查戶籍再說。
正在這時,門又被敲了兩下。
蒙二娘掐著嗓子:“誰?”
“我,來瞧病!笔莻年輕男子的聲音。
蒙二娘眼睛一亮,急匆匆走過去開門:“哎呦!是寧大夫呢!”
李希言打量著來人。
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長得斯文瘦弱,但是背打得筆直,越看越像個竹竿子。
他同時也看見了李希言二人,停下了腳步。
繡衣司?
“鄙人見過二位大人。”
“不必多禮!
那寧大夫還真不再行禮,直接走到丁燕面前。
“伸手,診脈!
丁燕有些懵,不自覺伸出手。
寧大夫按著她的手腕。
“好多了,但是肺上的毛病還需要調養,身上的疤好些了沒?”
“好些了。”
孟二娘伸長了脖子:“那藥抹了會留疤痕嗎?”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么大的毛病還在關心留不留疤痕?”那個寧大夫發起火來還真挺嚇人。
孟二娘嚇得脖子一縮。
“嘖。”寧大夫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會!
孟二娘奉承道:“您的醫術誰不知道啊,那被鐵鉗子燙了的傷都能治得好,一點兒疤都不留……”
那寧大夫收拾著東西,低著頭嘀咕。
“才不只是不留疤呢……”
孟二娘見他要走這才說道:“大人,您要找的那個人和他認識!
“哦?”
寧大夫抬起頭:“誰啊?”
孟二娘解釋道:“就是那個張毛!
“他?”寧大夫一臉老實像,“認識,找我瞧過病。”
“什么?”
“跌打損傷,他老是受外傷!
“你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嗎?”
“他?他和那幾個人都是賭船上給人當打手的,吃住都在賭船上,等下了船就宿在花街柳巷!
“那幾個人都是?”
“嗯,他還有幾個朋友,都是賭船上的打手,都在我哪兒瞧過病!
“你可知道他們的名字!
“不記得了。他們跌打損傷的毛病自己拿藥回去涂上就好了,大部分時候都是張毛幫他們一起把藥買了!
“那你還記得他們的體型嗎?”
“打手能有什么體型,都是一樣的高大健壯,當然他們平日里不注意飲食,也算是肥胖!
李希言沒有再問。
她心里已經隱隱約約有了一個猜測。
難道這些死者都是賭船上的打手?
寧大夫準備離開,卻忽然被容朗叫。骸皩幋蠓,稍等!
“大人有事?”
“向你打聽一下,燒傷后的傷疤疼痛,您能治嗎?”
“這么個疼法?”
“天氣陰冷會發作,疼起來像是被火灼傷一樣。”
寧大夫只略微思考了片刻。
“能治!
李希言哪里不知道這是幫自己問的。
“怎么治?”
“我得先看看,再配上外敷的藥!睂幋蠓蛏舷麓蛄苛怂谎郏笆悄阒危俊
“是。”
寧大夫一臉自然:“哦,那先和我回我家醫館,我得先看看才能配藥!
“好!
寧大夫的醫館就在坊內。
出了巷子沿著街道向前走,走到河邊的位置就是了。
醫館很小,夾在兩棟高些的房子中間,顯得格外不起眼。
寧大夫掏出鑰匙,卻因為天黑一直找不到鎖眼。
李希言一邊耐心的等著,一邊轉頭去看那條河。
明明已經快要宵禁,河面上的船只沒有絲毫的減少。
有十幾艘外形相似的船就停在碼頭邊,已經點上了燈籠。
“碼頭附近的船就是賭坊的?”
寧大夫終于找到了鎖眼,一下捅了鎖。
“是啊。聽說那個賭坊有十八艘船,每到晚上還會點上燈籠!
二人跟著他走近院內。
李希言問道:“寧大夫對他們還算熟悉?”
“知道一些罷了!
寧大夫忙著點起蠟燭。
“賭船的事情由來已久,在這兒住的都知道這事兒。我住得近,賭坊的人又常來我這兒治病,自然要知道得多些。”
“這賭船的主人應該是個奇特的人。”
“確實。大人有所不知,聽張毛說這船可不是有錢就能上的,每個上去的人都是那個賭坊的老板親自挑選的!
容朗笑道:“別人都說做生意不拒客,這位老板倒是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寧大夫一臉鄙夷,“與眾不同的壞吧?開賭場的都不是好東西。”
罵完了賭場,他收斂神色,對著李希言問道:“你那燙傷在何處?”
“左邊大腿上!
寧大夫瞅了一眼容朗:“醫者無男女,這位大人不會小心眼兒吧?”
容朗是陳年老醋壇子成的精,但是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他搖搖頭。
寧大夫神色輕松了些。
“把疤痕露出來。”
三人都不是遵循禮教之人,一時間倒是和諧。
李希言爽快的挽起了褲腿,露出大腿上的疤。
疤痕在膝蓋上方,還是那樣猙獰。
“你這傷……不太對頭。”寧大夫上手觸碰了一下,“怎么傷的?”
“被著火的木梁砸中了。”
“當時骨折了嗎?”
“嗯,所以給治病的大夫在敷藥的時候就先顧著骨傷了!
“大夫沒做錯。走路不便利可比留疤嚴重多了。是吧?”
容朗點頭。
疤痕都是小事情,要不是異常疼痛管都不用管。
“不是大問題,就是燙傷后沒處理好導致的,加上你有些痹癥,牽連了疤痕,加重了同痛感。能治。”寧大夫轉過身準備去配藥,“你們等一等,桌上有水自己倒著喝啊!
他人一離開,容朗就不禁說道:“這人不僅醫術好,人也很有意思,瀟灑得很!
“醫術是真不錯!
李希言這毛病從小到大治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只能暫時止痛。
就連觀空大師都說只能張岫在世才治得了。
“大隱隱于市,有些小地方的大夫醫術出奇的好!比堇书e話道,“我們之前在鳴沙縣買那個膏藥不就挺好的么!
“你還說呢。”李希言無奈一笑,“拿那么多錢去買個藥方……”
“只要你用著好就是了!
他打小就存錢不就是為了給她花嘛!
寧大夫單薄的身影映在側面的房間窗戶上。
李希言低聲道:“這個賭船和一般的賭坊不太一樣,若是貿然拿下,他們很輕易地就能逃走!
“我們混進去再說?”
“不好混進去,不過……”李希言眼神在寧大夫的身影上一轉。
現在的突破口就在那個寧大夫身上!
第123章 撞見 寧大夫拿著做好的藥膏走……
寧大夫拿著做好的藥膏走了進來。
“一日一次!
他把手里沉甸甸的藥罐往桌上一放。
“夠你用到傷疤消失,疤沒了就不疼了。”
容朗也不問價格,直接放下一張銀票。
“勞煩寧大夫了!
“大手筆。”寧大夫也不客氣直接拿起揣好,“不過,這應該不僅僅只是藥錢吧?”
“別說得那么難聽。”容朗笑瞇瞇地說道,“只是打聽一點消息而已!
“二位大人是想問那賭船上的消息?”寧大夫倒是一下猜出來二人的目的。
“是!
“那船上的事情我知道的確實比較多!睂幋蠓蜃灶欁宰讼聛恚N起腿,“要上船必須要已經上過船的人帶上去才行!
“上過船的人?”
“對,這些人一般都有個信物,憑借信物可以帶兩個人上船!睂幋蠓蛎媛秴拹海罢f簡單點,你們倆這種情況想要上船,要么等著那個老板給你們送信物,要么找個有信物的人帶你們上去!
“那信物長什么樣?”
“不知道,聽說每個人收到的信物不一樣!
“那你認識有信物的人嗎?”
“不認識。我是從那些打手說的。”
李希言凝眉。
又是打手?她心里盤算著,能不能從這一點下手……
然而一眼看出她心思的寧大夫毫不客氣的打擊了她。
“別想混進去。那些賭船上的打手都是強健大漢!
容朗問道:“寧大夫如此厭惡賭博,為何還要給那些人治病?”
“誰說我光給他們治。俊
“那?”
“那些人喜歡往身上刺青!
容朗挑眉:“寧大夫真是多才多藝。”
“我畫畫不錯,那藥水也很好配!睂幋蠓蚝鋈灰荒樴嵵,“你們倆千萬別起那心思,刺青不是說著玩兒的。”
李希言見他這樣鄭重,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我們是朝廷官員,不能在身上刺青!
“這倒是,如今在身上刺青的都是市井無賴巨多,像是那個賭船上的打手好多都有刺青,不然我也不知道那么多內幕!
“普通人自然是不敢在身上亂動,這東西是去不掉的!
寧大夫追問:“你們是要端了那賭坊?”
“自然。”
寧大夫痛快地拍了一下大腿。
“那些害人的狗東西早就該死了!二位放心,我會注意幫忙留意消息!
沒想到此人如此嫉惡如仇。
李希言真心道謝:“我們現在住在刺史府,若是有什么消息,勞煩您跑一趟了!
“應該的!”寧大夫一說到那些賭坊就忍不住大罵,“為了賺幾個喪命錢,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這些人早就該抓起來了!
因為耽誤了許久,二人離開的時候已經開始宵禁。
寧大夫將二人送到門口,好心給二人指了條小路。
“你們從西邊那道坊門出去,那條路的關卡最少,免得反反復復找你們要身份憑證!
這人性子略怪,都是人是真的不錯。
二人鄭重謝過才離開。
依照寧大夫指的路,二人徑直向西走去。
越往西,人越少。
已經走到了一大排民宅旁邊,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容朗才開口說道:“這下怎么辦?那船竟然那么多規矩。這一時之間,我們去哪里去找有信物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就只能硬上了。只是有一點很奇怪。”
“那一點?”
“那些尸體,五具尸體,身上都沒有刺青!
明明寧大夫說那船上的打手都喜歡往身上刺青……
“確實有些奇怪,如今刺青的人本就不少,尤其是他們這種好兇斗狠之人。”
四周靜悄悄的,只聽得二人說話的聲音。
今日天上的月亮也不知為何沒有了蹤影。
他掂了掂手里的燈籠。
“得虧寧大夫還給我們準備了燈籠,不然這一路還得摸黑回去……”
“咕……”
李希言的肚子叫了一聲。
“餓了?”容朗停下腳步,“不然我們在這坊內找個地方吃點再回去?”
“回去隨便吃點什么!崩钕Q杂行├,連背都駝了些,“我現在就想回去睡一覺!
容朗轉過頭:“我背你?”
“大可不必!”李希言向后退了一大步。
讓人瞧見了,和當街裸奔有什么區別?
容朗有意逗她,向前逼近了幾步,張開雙手。
“原來姐姐更喜歡被抱啊?”
“你別鬧!崩钕Q詨旱吐曇艟嫠,“這兒有人住呢!”
兩邊的民宅都沒了燭火的影子,容朗一把把她抱。骸拔也还,但是姐姐你要是太大聲把人引來就不好了哦~”
李希言被他禁錮在懷里,淹沒在他的氣息中。
“在外面呢!
容朗裝出流里流氣的樣子,摸著她的腰:“美人兒,這兒又沒人。你就從了我吧。”
“從了你?”李希言忽然抬起頭,嘴角揚起,眼里閃過一絲戲謔。
容朗才沒注意到對方的壞心思,反而還被她少見的笑顏迷得五迷三道的。
“嗯……”
李希言笑著仰起頭。
鋒利的眉眼因為彎起的弧度變得柔和,輕輕吻上去。
“唔!”容朗一下有了反應,“姐姐!你怎么……”
紅暈蔓延到了耳根,渾身都是燙燙的。
真是讓人歡喜的掌控感。
“啊……”容朗俯身,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怎么辦……我遇見女流氓了。但是,我好喜歡噢……”
李希言偏過頭在他的臉上印下一個牙印。
刺痛讓渾身的酥麻感越來越重。
容朗有些喘不過氣了。
“啊——”
“來人啊!”
“死人了!”
“快!”
突來幾聲驚呼。
二人立即分開。
容朗抬手捂住臉,大口大口喘著氣。
這樣會把人嚇死的。
李希言也已經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呼喊聲已經點亮了兩邊的人家。
李希言看著還披著衣服就往聲音來處走的人們。
“過去看看!
聲音來處就在前面左拐的一戶人家門口。
確實是死人了。
一具尸體已經躺在了地上。
腹部被刺中,流了一攤鮮紅的血。
而刀……
一個青年像是失了魂魄一樣站在旁邊,手里握著一把還在滴血的匕首。
雖然手里身上還沾著血,但是這人從頭到腳的打扮怎么看都只是個略有余錢的普通人的模樣,甚至他的臉上還帶著害怕。
而且……死者的一看就是個大漢,而這個握刀的青年卻只是很普通的個頭。
“康大!你怎么……”
“這是怎么回事啊?”
李希言走上前,拿出令牌。
“繡衣司。”
簡短有力的三個字讓圍觀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拿著匕首的男子一點點回過神來。
他渾身一抖,哭著跪了下來。
“大人饒命!大人……我……”
他身后的女子也跟著跪了下來。
“大人!我夫君他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
等二人哭夠了,李希言才說道:“起來回話!
夫妻二人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
“李希言指著他們身后的房子:“你們是這兒的人?叫什么名字?”
“草民康河。”
“民婦娘家姓魏!
“死者是誰?”
青年回答道:“不認識啊,草民根本不認識他。他是賊?”
“賊?他進你家行竊了?”
“是!草民今晚睡得正香,忽然聽見了奇怪的動機,一睜眼就瞧見有個黑影在草民家的柜子面前摸來摸去,草民當時不敢動作,眼見著他都把我家夫人的步搖拿了起來才忍不住呵止了他。”
青年一臉后怕。
“沒想到這賊人膽大包天,當時不立即逃走,還反而朝著草民撲了過來。草民隨手一抓,抓到了匕首就與他纏斗了起來。那賊見勢不好就要跑,草民一時腦子發熱就追了上去。等追到門外,他反身過來攻擊草民,草民……一不小心就……”
他已經說不下去,捂著臉泣不成聲。
“魏夫人。你呢?你夫君和賊人搏斗,你看見了嗎?”
“民婦是他們打起來后才醒來的,當時民婦只看見夫君拿著匕首追了出去……等民婦穿好鞋跟出來的時候,那賊已經被……”
李希言眼神在二人身上來回打了個轉。
“他偷了什么了?”
“首飾,我親眼看見的,是我夫人陪嫁的一支金步搖。”
李希言上前,從尸體的衣襟里翻到了一支金步搖。
“是!這是民婦的!”
李希言沒有急著還給她:“這是證物,要之后才能交還你!
魏氏點點頭,即使眼神還黏在那金步搖上,卻沒有再說什么。
“你們這里的坊正呢?”李希言對著人群詢問。
“這兒這兒!”
人群里擠出一個白胡子老頭兒,面色紅潤,臉含笑意。
“下官何城見過李少使,”
“叫人去縣衙報案了嗎?”
“下官的兒子已經去了。”
“這死者你認識嗎?”
坊正飛快看了一眼。
“還真認識……此人是隔壁坊的人,是個愛偷雞摸狗的閑漢,被隔壁的集市抓了好幾次。叫什么吳老六?”
問了這么久,圍觀的人開始了竊竊私語。
“不會是要給康大定罪吧?”
“那也太冤枉了吧?”
“是啊,這捉賊嘛,又不是故意的。”
“是!”
“你們可別亂說,按照律法,這哪怕是殺了入室盜竊的賊也是要判刑的!
李希言正準備進屋查看,聽見這話就停下了腳步,看了過去。
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文士,一把山羊胡保養得油光發亮。
她提高了音量。
“陛下在去年已經下令,‘夜無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時殺者,勿論’!
“大人此言差矣!`令有罪者,依律定罪。?’,若是真要判起來,還是要按照律法來!
“會改變的。”李希言沒有多言,踏入了屋內的一片漆黑之中。
第124章 出現 屋內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屋內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寧大夫送的燈籠再次派上了用場。
容朗借著光點燃了桌上的燭火。
“姐姐,你要找什么?”
“證據!
李希言彎著腰,很不顧形象地搜索著地面上的痕跡。
“那具尸體,你好好驗一驗。”
容朗和她默契十足。
“有問題?”
“嗯,不像是自衛殺人!
“為何?”容朗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康大的腳上還好好穿著鞋。按照他的說法,他是在睡覺的過程中察覺到兇手入室行竊,之后與兇手搏斗。當時的他哪里有空穿鞋?”
地上的腳印看上去沒有什么異常。
李希言直起腰錘了一下。
“雖然沒有切實的證據,但是有兩個疑點足夠他解釋了!
帶走了康大,李希言也沒讓其他人接手,連夜在縣衙對他開始了審問。
“你再說一遍今晚發生了什么!
康大站在昏暗的屋內,李希言坐在他的正前方,胸前的獬豸雙目以金線繡之,十分有神,像是能夠透過自己看到內心。
這讓他心里有些害怕。
他將之前的話復述了一遍。
“你是做什么的?”
“草民會點醫術,平日里擺攤給人瞧病賺點小錢度日!
李希言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眼神直直看著他。
“你在擔心你的夫人嗎?”
沒想到她這么鄭重,竟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康大愣了一下:“是,草民擔心她害怕。今晚上她本就被嚇得不輕……”
“也不是本官說你。當時你不應該喝止那賊人!
“草民沒想那么多……”
“你是運氣好,才摸到一把匕首和他搏斗。若是當時你沒個防身的武器,他一撲過來挾持了你夫人威脅你怎么辦?”李希言嘆了一口氣,“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人的性命才是最緊要的!
康大撓了撓頭,辯解道:“那個金步搖是草民岳母留給她的遺物,草民才一時情急……”
“你和你夫人感情倒是不錯。你先出去看看你家夫人吧。好好安慰安慰,她確實嚇得不輕!崩钕Q云鹕碚酒穑砬樗愕蒙虾蜕。
康大一臉感激:“謝大人!謝大人!
“去吧。”
康大又做了兩個揖,才轉身離開。
就在他即將踏出房間的一刻,李希言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夫人被人下了迷藥!
康大的身影僵硬在原地,他緩緩轉過頭。
“什么?不會吧?”
李希言踱步到他的面前。
“當時你看見賊人拿起金步搖的時候,十分著急,直接從床上站起來喝止了賊人?”
康大眼珠子轉了轉:“是。草民當時氣急了……”
“然后賊人撲過來你就拿起匕首和他扭打了起來?”
“是。”
“那你為什么當時還穿著鞋?在那樣緊張的時間內,本來在睡覺的你是什么時候穿上鞋的?”
康大一下瞪大了眼。
“你的眼力不錯,今晚那么黑,連個燭火都沒有你都看清楚賊人在做什么?”
李希言的問題瞬間拆穿了他的謊言。
“為何要殺人?”
接連的問題咄咄逼人。
康大退無可退,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李希言俯視著他:“他和你有仇?”
“沒有……”
“那是為了什么?利益?”
康大只反駁著:“我沒有殺他……沒有……真的沒有!
李希言沒有再問,而是轉身跨出了房門。
她吩咐左右衙役:“此人有殺人嫌疑,先送進監牢安置!
“是。”
李希言朝著驗尸房走去。
其他的只能算是推測,但是她篤定尸體上有實證!
等她走進驗尸房的時候,容朗還在彎著腰忙活。
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她忽然問了一句。
“你怎么會去學驗尸?”
容朗的背影一抖,他轉過身來,被罩住的臉只露出一雙顏色淺淡的眼,里面是柔和的笑意。
“當然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
“是啊。”
“學這個很苦……”
“還好。”容朗晃了晃腦袋,“我從小就見過很多尸體,不怕這些,又會些學醫術,學起來倒是輕松得很吶。”
李希言心里抽著疼了一下,不由皺起眉。
“你小時候在青嶂寺……也見過?”
“回去后看見的。她經常殺人,有一次她讓人把我關在冷宮關了三個月,那里靠著出宮的一道小門,常常會有人抬出去。我見多了就習慣了。我知道她是故意想要逼瘋我,所以我就是不要瘋。”
李希言眼睛有些紅。
“都過去了!比堇士戳艘谎圩约荷砩险种耐馀郏套×吮臎_動,“姐姐,那個時候我天天想著你就熬過來了。我就想著你說長大后要娶我回家……你要是真愧疚……”
他挑挑眉,眼睛笑得瞇了起來。
李希言的傷懷一下少了一半。
“驗尸結果如何?”
容朗本就是引開話題,沒想著真這么草率的求親。
“腹部的傷口不深,根本沒有刺破內臟,但是沒有找到其余的致命傷!
想到康大的職業,李希言一下想起了什么。
“死穴,頭上的死穴!
容朗懂得醫術,自然明白了過來。
“百會穴……”
他立即拿起剃刀剃掉了死者頭頂的頭發。
果然,在百會穴的位置還留著一片發紅的淤青。
“我明白了,康大先擊打了死者的百會穴致其死亡后立即刺了他一刀。”
“這個康大。嘴里沒一句實話!崩钕Q云擦似沧。
“李少使!币粋衙役走進來,“屬下已經找到了死者的資料。此人確實叫做吳興,是榆林本地人,居住在出事的坊內。他家中父母已亡,原本有個媳婦兒也被他賣掉抵了賭債,也沒有什么兄弟,平日里都是靠著小偷小摸搞些錢過活!
一個偷雞摸狗的小賊,一個家有余錢的大夫。
這兩個人怎么會認識?
“那個坊正還在嗎?”
“正在外面候著!
“讓他進來!
“是!
坊正很快被衙役叫了進來。
他臉色不太好看。
自己管理的地方出了命案,還落在了繡衣使手里……
流年不利啊!
“下官見過二位大人!
李希言開門見山。
“康大和吳興認識嗎?”
“不認識吧?”
“康大平日里可有什么惡習?”
“好像是沒有……”坊正忽然想起來什么,胡子抖了抖,“這下官也不太確定,仿佛聽人說起過,康大最近老和他媳婦兒吵架,話里話外的意思是為了錢。”
說到此處。
李希言臉色一沉。
“吳興賣妻之事你可知情?”
坊正苦著臉:“那人就是個賭棍,沒了錢賣妻也是常見的事情!
“人賣去哪里了?”
“這……下官不知。”坊正腹誹著。
這賣妻賣子的一大堆,他總不可能連這種小事都管吧?
“五日內,找不回來,你就死!
“李少使!”坊正嚇得差點厥過去,“您……”
“吳興的妻子是良籍嗎?”
“自然是!
“買賣良人不是違律?出了這種事,你身為坊正,不僅不將吳興扭送官府還放任為之,讓你一個人死都是便宜你了。”
坊正忍不住反駁。
“這賣自己的媳婦哪里算是違律了?”
“你這樣的人也做得上坊正!自己去翻一翻大晉律,賣妻也屬于違律,按照買賣良人的情況處理!崩钕Q詰械迷俸退嘌,“五日內把人找回來,不然……”
她身上的殺氣幾乎凝成實質。
坊正的目光不由看向她腰間那把漆黑的長刀……
“下官遵命……”
他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
李希言從他身邊走過。
“去監牢。”
監牢。
康大被帶到這里有一直縮在牢房的一角,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嘩啦啦。
監牢門口的鎖鏈被打開。
牢頭兒打了個哈欠。
“康大,起來!
他呆呆站起來,就這樣跟著牢頭往外走。
在刑房里,他再一次見到了那個女官。
這一次,他依舊被她一句話就拆穿了謊言。
“你和吳興是因為賭博認識的,對吧?”
康大終于抬起了頭。
“我不認識什么吳興”
“還在抵賴?你不認識他,那你是怎么能夠打得到他的頭頂的,康大夫?”
見對方啞然,李希言繼續說道:“剛剛我們已經把他的頭發剃掉了,在他頭頂的百會穴位置發現了被擊打的痕跡。你矮了他一個頭,若不是你們相識,你怎么碰得到他的頭頂呢?”
康大已經沒有辦法再解釋,他重重點了一下頭。
“是,是我殺了他,我故意殺的他!
“因為賭博的事情?”
康大雙手捏成了拳頭,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
“他該死!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不會上賭桌!”
他跪倒在地,重重錘著地面,失聲痛哭。
“毀掉了!毀掉了!我這輩子都完蛋了!”
李希言對賭這個字格外敏感。
“你賭博欠了他的錢?沒這么簡單吧?”
康大深深吸了一口氣。
“是……是沒有那么簡單……”
“他帶你上了賭船?”
康大表情一愣:“你知道賭船?!”
李希言心里也緊張了起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詳細說來!
第125章 倀鬼 “那日……我本來好好的……
“那日……我本來好好的在擺攤。吳興帶了一個很富貴的男子說要瞧病,瞧完病后,那人又說要請我們喝酒。我看那人看著就是個普通糧商就應下了。那日我們喝了不少酒,喝完酒迷迷糊糊地就被吳興帶上了賭船!
“那個商人也是被帶上去的?”
“是……我們上船的時候,是吳興拿的信物,說我和那人都是他帶來的客人。”
“之后呢?”
“我最開始也是想走的,可是……可是那里實在是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法?”
“它……說賭對方有什么病。醫者,望聞問切,很多病癥都是能通過觀察對方的外貌都能有個大概。我想著我肯定會贏,所以就……賭了幾場!
“贏了不少,后面就開始輸了?”
“是……”康大悔恨地捂住臉,“我當時已經泥足深陷。輸到后面,我說我沒有錢了要離開。但是那個老板忽然出現了。他說再賭最后一局,如果贏了,就抹掉我之前的債務,如果輸了,就……答應他玩一個游戲。”
“你輸了!
“是……”
“他說的游戲是什么?”
康大羞愧地不敢看她。
“讓我給吳興一樣東西!
“吳興要了什么?錢?”
“是……我的夫人……吳興他……”康大實在是說不下去,“我沒有辦法只能同意,回去后我思來想去……剛好我碰見吳興偷東西被人打,那人說吳興是個賊,打死了他也不需要坐牢。我當時在旁邊看著,忽然很希望吳興被打死……可是那人也只是打跑了吳興,沒有真的打死他……”
“所以,你就準備親自動手!
“是……我和他約好時間,給我夫人下了一點點迷藥。他才來的時候見我夫人已經昏迷就放下了心。我找了個理由,說那迷藥才下,要等一會兒才穩妥,我帶他先去外面喝點酒再回來。他信了,等走出去的時候,我說他腦袋上有個東西,讓他低下頭,他也信了。趁著他低頭的功夫,我一拳打向了他的百會穴,他當時就沒了氣,我立馬補了刀,順便還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之前你夫人也騙了我們?”
“是,她是被我叫醒的,那些話是我教她說的。”
案情是弄清楚,李希言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
“你現在有信物嗎?”
“有……我第二次去的時候就給我了!
“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康大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大人是要上那賭船?”
“它害你至深,難道你不想讓它消失?”
康大沉默了。
他自小出身還算富裕的家庭,讀書也好,娶妻也好,都是一帆風順。
若不是那艘船……他就不會……變成一個殺人犯!
恨意在心里一點點發酵。
他磕了一個頭:“草民遵命!”
“記住,經過本官查證,你只是誤殺了吳興,所以現在你就可以回去了!
“那賭船的事情……”
“何時能上船?”
“還得等個三日。”
“好,三日后,本官會來找你。記住,本官是京城來的藥材商,和你偶然結識,姓任。這是我的弟弟。”
“只是大人……女子在那艘船上有些扎眼……”
“我到時候會扮成男子!崩钕Q韵肫饋硪患,“還有,那日和你一起上船的商人呢?”
“他?他家大業大輸了也玩得起!
“你可知道他住在何處?”
“就住在外面那日喝酒的曲生樓。那人姓李,叫李慕。”康大有些摸不著頭腦,“大人是要去找他?可是……”
“倆人一起把你裝套里了,你還不知情呢。”李希言實在是無語極了。
哪個正經商人跑到這里來賭博的,還賭不盡家財,怎么可能!
康大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會呢……”
“賭錢都輸不盡家產的人,是絕對不會賭的!崩钕Q詳[手,“你先回去吧!
康大緩緩站起,躊躇了一二。
“大人,我……”
李希言瞧出來他的心思。
“你不必求誰,你夫人有知情的權利。”
曲生樓。
為保萬全,李希言特意改換了打扮,讓方淳專門給她裝扮成了一名男子。
她個頭高,五官輪廓也不柔和,只需要換身衣裳,略略在臉上涂抹幾筆,就足夠像個年輕男子了。
容朗看著還是覺得新鮮。
他還沒怎么見過她扮作男子的模樣。
“方淳的手藝是真厲害。猛然一看,還真以為只是個清秀些的男子。哪怕真見過你真面目,也只會以為現在的你只是你的兄弟。”
“他自然是厲害的……”
“你去找那個商人是想做什么?”
“前日,王都護來了一封信,說是今年突厥人的行動越發奇怪了。他好幾次設下陷阱,那些人就是不上套。按理說如今已經快要入冬,突厥人為了劫掠過冬的物資,一定會南下劫掠?伤麄儸F在卻很是沉得住氣,像是有恃無恐一般。”
“會不會是他們識破了陷阱?或者是走漏了什么消息?”
“繡衣司的釘子傳來了消息,那些人不知道從哪兒買到了大量糧食。”
“有人資敵!”
“那個糧商是個外地人,卻被那些賭坊的人拉入伙……我直覺可疑,就想著今日先去試探一二!
說話間,二人就走到了曲生樓門口。
“兩位郎君要進來坐坐嗎?”門口攬客的伙計上前道,“小店今日有新到的螃蟹,都是滿黃的,配上小店自己釀的曲生酒,那叫一個美。”
“找個雅間。”
“好勒,二位請!被镉嬏忠灰,“二樓雅間二位!”
跟著伙計進來雅間,李希言將門窗全部敞開。
容朗在一旁點了不少菜,力求要招人眼球。
到后面,這菜多得連伙計都忍不住攔著了。
“郎君,小店的菜分量十足,這會不會太多了些?”
容朗一副人傻錢多的樣子。
“讓你上你就上,哪兒來那么多廢話!”
“是是是……”伙計心里腹誹了這人傻錢多的客人幾句,面上還是帶著笑,“二位稍等,菜一會兒就上齊!
伙計一退出去,容朗就恢復了原樣。
“這樣能把那人招出來么?”
“到底是開賭坊的,求的還不是錢。若是那人真是在幫著賭坊拉人進去,一見這種有錢又大方的肯定不會放過。”
“涼菜來了——”伙計快手快腳端上幾碟涼菜,“二位郎君請慢用!
李希言拿起筷子隨意夾一筷子,狀似無意問道:“你們酒樓的風景倒是不錯!
伙計立即開始介紹了起來。
“這還不算什么呢。小店有幾個客房,打開窗戶就能瞧見前面那條河,夜景那叫一個美!
“是嗎?”李希言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那房間怕不是早就被人長久包下來吧?”
“有人包著,都是也沒有太長時間。就說現在在的幾位客人吧,最長的也才住了倆月的時間。”
“能住這么久?要多少銀子?”
伙計比劃了一下:“一個月一百六十六兩白銀!
“不算貴,可惜都要走了……”
容朗接話:“明年不是還要過來么,到時候我們直接來這個酒樓住下!
二人一邊閑話一邊用著飯,慢悠悠吃了一半的時候,李希言忽然停下了筷子,望著一樓的大堂,面色微變。
“怎么了?”容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一樓的大堂里站著一個瀟灑俊逸的男子,一雙狐貍眼彎彎,正沖著他們笑。
容朗只覺得這笑容很令人不舒服,讓人心里發膩。
三人視線對撞,狐貍眼男子微微一怔,笑意收斂了起來。
容朗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此人或許就是那個李慕。
這一身的打扮……蘇州的錦緞,西域的羊脂玉,沒有個千把兩銀子拿不下來。
男子朝他微微頷首,轉頭向二樓走上來。
容朗小聲和李希言說道:“此人心機好深沉,眼里都是算計!
“嗯?”李希言有些懵。
“多半就是那個李慕了,咱們要小心。”
“好!
片刻后,男子出現在門口,朝著二人拱了拱手。
“在下李慕!
容朗的眼皮都跟著跳了一下。
果然!
他緩步走進。
“相逢即是有緣,在下瞧著二位就覺得親切,不如由在下做東,請二位共賞這曲生樓的美酒?”
李希言笑了一下。
“李兄請坐吧!
李慕一撩衣袍,坐在了李希言的身邊。
容朗有些不滿,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李慕問道:“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在下任音,這是家弟任朗!
李慕眼神在二人之間打了個轉。
“看上去倒是令弟的年紀要大些似的!
李希言隨口胡扯:“他從小生得高壯些。”
“聽二位口音,像是京城人?”
“是,家里做藥材生意的,來這里送些貨!
“做藥材好啊!崩钅礁袊@,“不像我們這些賣糧的,利潤堪憂啊!
“李兄是糧商?家里路子挺廣嘛。”
容朗幫腔道:“這京城到榆林,還是能賺不少吧?”
“還行,也就往邊關賣糧還算能賺些錢。就是太累。我這才從涼州吃了沙子又到了榆林……身體都有些吃不消!
容朗順勢說道:“這馬上要過冬了,生意了結了,就好好去玩玩兒,松快松快就是了,F在這世道難,有的賺就不錯了!
“任小郎君這話說得瀟灑。你們二位呢?我看你們兄弟倆一身輕松,想必是已經忙完了吧?”
容朗特意說道:“貨款都結清了,在榆林逗留幾日就回去。”
“榆林好玩的可不少,在下在這兒呆的時間長些,要是二位不知道該去什么地方玩樂,大可問我。”
李希言說道:“前幾日認識了個朋友,說要帶我們去船上玩點新鮮的……李兄聽說過嗎?”
“船上。俊崩钅降故翘谷,“我也去過。那船上確實好玩兒有意思。十九艘船連在一起,每艘船的花樣都不一樣。而且啊,那上面人不少,除了普通的骰子牌九這些,還有投壺射箭,角斗下注……應有盡有。”
“聽上去就有意思。”
李慕笑得曖昧,一雙狐貍眼很是勾人:“除了這些,船上佳肴美酒應有盡有,還有溫香軟玉做伴……”
“這小小的船怎么容納下這么多玩樂的?這老板也真是神通廣大啊!
“確實是個有趣的人。那個老板輕易不露面,平日里都是一個人坐鎮主船,而要上主船嘛……就必須要他親自相邀……”
容朗追問:“聽李兄這話……你去過主船?”
“去過幾次。”李慕擺擺手,“主船上才是有意思。只是要上主船很難,身家不足夠,老板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哪兒……玩得大嗎?”
“一分錢一分貨。”
“可帶那么多銀子……”李希言面露為難之色,“魚龍混雜的,會不會不太安全?”
“你放心,那船上三步一個人,都是小山似的壯漢,沒人敢在那里偷雞摸狗!崩钅绞⑶橄嘌岸粶蕚淠娜丈洗?”
“就后日。”
“那不如到時候我在船上等你們,我們一起玩樂,豈不是更好?”
李希言一口應下。
“那正好。只是……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不了不了。”一直很豪爽的李慕忽然推辭了起來,“我那日還有些事,怕是順不了路。”
“那可真是遺憾……”
第126章 上船 從酒樓回來后,李希言的……
從酒樓回來后,李希言的臉色就沒有好過。
一進屋,她就說道:“那個地方水很深,我們上去,需要多籌謀!
“我們第一次上船,還是以打聽消息為主吧?”
“萬一中途被發現了呢?總得做好兩手準備。依照今日的消息來看,那個老板身邊應該全是護衛,船上的打手數量也是極多,還有那些女子……到時候沖突起來,也要顧及她們。船上的高手不少啊……”
船上有武器……參與角斗的還有那些小山似的壯漢,三步一個……
容朗建議道:“最重要的還是要及時封住他們可以逃竄的水道。其次,我們的人該如何埋伏也很重要。”
“嗯……這些都得要溫刺史配合……等會兒我去找他商議!
“你說奇不奇怪,那個李慕今日明明對我們還是挺熱情的,為何他卻不愿意和我們一塊兒去呢?”
“他們帶人去都是能得到什么的,他是怕搶了別人的‘生意’。”
“真是可怕的說法。不過……那個李慕和賭坊的老板那么要好,感覺他對賭坊了解極多,你說他會不會也有份?”
“不可能。”李希言語氣十分肯定,她頓了頓,“一個嘍嘍罷了。但是,如此一看,他一個糧商,能夠這樣被籠絡……我懷疑向突厥販賣糧食的事情和賭船的老板脫不了干系!
“說不定就是李慕把糧食賣給突厥人的。”
“不可能!”李希言語氣有些著急。
“你急什么呀?”容朗有些摸不著頭腦,“什么不可能啊?那個李慕長得就不像個好人。”
“你別看見一個生得好看點的就說別人……”
“我又不是嫉妒!”容朗很是自信,“我可比他好看多了,你看我長得多正派,你看他,瘦伶伶的,長了一雙細細長長的狐貍眼,說起女人來還色瞇瞇的。嘖……”容朗撇撇嘴。
“誰都沒你好看!崩钕Q院逯,“行了吧?”
“本來就是……”容朗嘟囔了一句。
“我們這次上船后還要多倚仗他,才能多找些線索,你再不喜歡他,到時候也要忍一忍!
“我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容朗趴在桌子上,“你說那個賭船的老板到底是圖什么啊……”
人生在世,所求無非權錢二字。
開賭坊一般都是為了錢。
可若只是為了錢,他也沒必要去那樣折騰康大一個普通人。
“人久居于高位之后,往往會容易將同類當做螻蟻!
這種人,李希言見過太多了。
容朗點頭:“我爹就是,還有他媳婦兒,他們倆絕配。”
“咳咳!崩钕Q约倏攘藘陕,壓下笑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先帝和先皇后確實很般配。
“有時候想想,我和我哥怎么就如此剛正不阿?正是歹竹出好筍啊!
李希言皺著臉:“你還是換個詞兒吧?”
哪怕是英明神武呢……
“姐姐你肯定在心里說我惡心!
“沒有!
容朗一口親上來:“說謊!
站在門口的苗青:……
他這輩子眼睛沒睜這么大過。
李希言驚呆了。
沒關門!
苗青硬著頭皮走上前:“少使……”
剛才是幻覺,剛才是幻覺……
李希言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您讓我查的張毛,沒有查到。名字一樣的和那張畫像長得一點兒都不像。”
“難道……是逃戶?”李希言擺手,“你先下去吧。”
“是……”苗青走出門,反手將門帶上。
可不能讓別人看見。
關門聲讓人尷尬。
李希言戳了一下身邊的某人。
“以后注意一點!
“知道了,以后我會隨手關門的。”
“這是隨手關門的問題嗎!”
到了約定的時間,二人去了康家門口等候。
康大來得更早,站在門口等著。
三人同路而行。
康大有些拘束,走路都縮手縮腳的。
“你要自然些!崩钕Q蕴嵝。
康大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打直了脊背。
“先說好,今日若是有什么變故,你自己一定要躲要跑。明白嗎?”
“變故?”
“明白嗎?”
“明白……”康大聲音有些發抖。
“就算是跳河里也有人救你,你不必太過害怕。”
康大咽了咽口水:“嗯……”
走了一刻鐘的功夫,天色暗下,三人也走到了河邊。
河上已經安靜了下來,月光不亮,連帶著喝水都黑洞洞的。
那幾艘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青布船已經掛上了燈籠。
在夜色中,他們一點點圍起了中間那一艘大船。
大船的造型很獨特,雕梁畫棟十分華美,像是富貴人家的畫舫。
但是讓李希言更在意的是船只的式樣。
船很高,有三層,船頭很寬,遠遠看上去像是一棟小樓一般。
這應該是主船。
她仔細觀察著那船的結構。
每一層四周都圍著三尺高的矮墻,矮墻上都開有些許的小孔……
矮墻可以防御,小孔可以用來射出箭矢。
這分明就是艘戰船!
旁邊的小船和這大船更是組成了船陣!
她摸了一把腰間的佩劍……
要更當心……
“三位要上船?”一個大漢朝著三人走過來。
那大漢露出胸膛,胸膛上滿是刺青。
康大立即摸出信物,學著記憶里吳興的模樣。
“我帶了兩個客人來。”
大漢打量了二人一眼。
富貴。
他面露滿意之色。
“請!”
三人跟隨大漢上了一個竹排,靠近了最近的一艘小船。
容朗昂著頭:“我瞧著中間那船很有意思!
大漢笑道:“那船可是主船,得有我們老板親自邀請才行!
不就是要夠肥的豬才能上嘛!
容朗腹誹。
上了小船。
一股酒味一下撲在了臉上,船邊站滿了壯實的打手們,有些打手赤裸著上半身,近一半的人都刺著青。
“這兒有什么好玩的?”容朗直接扔給那大漢一錠銀子,“只玩兒大的不玩兒小的!
“任小兄弟還是這樣豪爽!
聲音從背后而來,但是容朗不用看就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是李慕!他今日換了一身白衣裳,還是名貴的布料,在淡淡的月光下都散發著流光。
容朗不著痕跡擋在李希言身前。
“李兄來得好早!
“只早來一步!崩钅匠钕Q渣c點頭,又打發那漢子離開,“這都是我認識的,我們一起就是了,你先去忙你的。”
大漢退下。
李慕這才又和康大打了招呼。
“這才是巧。竟然都是相識的人。康大夫,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平常問候放在康大身上就有些變了味。
他頓了頓。
“還好還好……”
對于這個李慕,他是有些害怕的。
再加上李希言之間的囑托。
他立即說道:“正好你們認識,那我就先去另外一艘船看看了。”
二人沒有阻攔。
跟在他們身邊,反而危險。
“那你一個人小心些。李希言囑咐。
康大會意:“我玩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你們玩得盡興些!”
他揮手離開。
李慕眼神一轉:“任大郎,今日想玩什么?”
李希言上前一步:“和家弟一樣,玩兒大的!
“一來就玩兒大的?”李慕的眼珠左右一轉,笑著問道,“怎么?是沖著主船來的?”
“誰讓那日李兄說得那樣令人好奇,我們兄弟都急不可待呢!”
“我看你的樣子,是恨不得再多帶幾個人上來!
“這不是只能帶倆人嗎?我就算喊上朋友們,他們也只能在岸邊看著,多不好!”
“老板這點確實不近人情。”李慕一臉遺憾,“我原本也想多帶幾個朋友的,可惜啊……他們不夠格,也上不了主船,只能隨便玩玩。”
長吁短嘆之后,他這才帶著二人往里面走。
“這條船上最有意思的就是這個角斗場了……”
船艙不大,里面擠滿了人,只剩余中間一小片空地。
周邊昏暗至極,只有幾點燭火照亮,隱隱約約能看見人的輪廓,卻看不清臉。
李慕帶著二人直接走到了最前面。
一個大漢站在中間拿起鑼鼓敲了一下。
“要開始了!崩钅桨ぶ钕Q哉局,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今日上場的可是這里最厲害的角斗士,你可要看好了!
“他們都是老板的人?”
“自然。”
容朗看見二人竟然如此的自然的親密,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借著黑暗,向前擠了一下,正好隔開二人。
李慕被擠得一個趔趄,他也不生氣,只含著不明的笑盯著容朗。
“人太多了,對不住啊,李兄!比堇蚀蟠筮诌峙牧艘幌滤募绨颍拔覜]踩著你吧?”
“無礙!崩钅侥樕系男σ飧,“這兒就是人多。”
一股火藥味無聲地在二人之間彌漫。
“開始了!”人群中有人大喊。
二人別開眼神,眼里的笑意瞬間消失。
而一直注意著其他的李希言根本沒有發現二人的暗流涌動。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那個最強的角斗士。
歡呼聲越來越大。
角斗士走了上來。
是個近七尺的大漢,只穿了一條黑色褲子,赤裸著上半身。
膀大腰圓,挺著將軍肚,肌肉飽滿結實,胸口肩膀上還刺著一大片刺青。
像是一頭熊……
李希言心里有些打鼓……
這氣力不知道會有多大。
而他的對手……
是個身形比他小上不少的漢子,穿了一條紅色褲子。
二人相對而立,讓人看了就覺得壓迫感十足。
都是賭徒們都是一臉興奮。
“下注了!”
敲鑼的大漢拿著一筐籌碼,走了過來。
李希言瞟了一眼:“買紅,押一千兩!
大漢接過銀票。
“郎君出手也忒大氣,一看就是個做大事的人。”
“一千兩。玩兒玩兒而已!
大漢眼神閃爍了兩下。
下完注。
作為賭桌上的兩張牌開始了拼殺。
第127章 相邀 李希言看著中間蓄勢……
李希言看著中間蓄勢待發的二人忽然問道:“角斗的規則是什么?”
“沒有規則。”李慕的嘴角揚起,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狐貍了。
“會死人?”
“生死相搏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說話間,黑褲漢子率先撲了上去。
他個子更高,直接抓住了對方的肩部,隨后右腿向前一跨開,一手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抓住對方的手肘向上擊打。
紅褲漢子努力穩住卻還是被對方巨大的力氣掀了起來。
下盤不穩。
黑褲漢子一轉身,將他直接摔翻在地。
“呃……”
“好!黑龍黑龍!黑龍!黑龍!”背后爆發出如浪的呼喊。
黑褲漢子很是輕松,甩了手,用算得上很慢的動作蹲了下來,高舉起沙包大的拳頭,一拳砸在對方的臉上。
李希言仿佛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躺在地上的紅褲男子的臉似乎都凹陷了下去。
“贏了!”
那些歡呼不是為了驍勇的角斗士,而是為了自己的賭注……
黑褲男子又砸了幾下助興,等氣氛最熱烈的時候他才停下手,站起來,舉起雙手,昂著頭。
突然,他的身形一晃。
往下一看,剛剛那個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已經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黑褲漢子冷笑了一聲,彎下腰,抱住對方的腰向前一摜。
那人直接旋轉了起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紅褲漢子忽然繃緊了身體,借力踢向了黑褲男子的腿彎處。
形勢瞬間顛倒。
紅褲漢子一下擒住了對方的肩膀,將對方死死壓在身下。
他深知二人之間力量的差距,一口氣都不敢歇,先是擰斷了對方的手又用盡力氣朝著對方的面門招呼過去。
黑褲男子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來。
“黑龍!黑龍!快起來!”
“站起來!廢物!”
“這個畜牲!”
黑褲漢子也確實名不虛傳。在這樣的情況下,愣是沒有徹底倒下。
他挺起腰,用大腿夾住了對方,將身體一翻,二人在地上纏斗了起來。
這一下弄得后面的人都往前撲。
李希言下意識往左側躲了躲,正好完美嵌合在容朗的懷里。
容朗也自然地用手擋住了那些已經瘋狂的人們。
這樣的場景清晰地印在了李慕的眼里。
他下意識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
人潮將三人擠得左偏右倒。
本就無心看這種東西,只顧著躲避。
直到站穩當了,三人才發現已經接近尾聲。
黑褲漢子已經完全取得了勝利。
他頂著滿臉的血,腳下踩著自己的對手。
被踩著的那人……
李希言心里一沉。
是沒氣了。
李慕表情未變。
“可惜了任郎君的一千兩銀子!
“不算可惜!崩钕Q匝凵褚粧,“這兒是有意思,就是環境……太差,人太多。”
“那我們換一艘船,換一個玩兒法?”
換船只倒是不麻煩,只需要支付一百兩銀子。
李慕更是方便,直接叫了個人帶著三人換船。
這一次的船很小,但是船艙裝潢很是精致,里面的人也不多,就零零星星幾個,個個穿著都很是富貴。
李慕帶著二人入座。
旁邊的人把船艙的窗戶打開。
李慕隔著容朗朝李希言問道:“任郎君知道這船上賭的是什么嗎?”
“什么?”
“箭術!
“箭?”容朗向前傾身,擋住他的視線,“這兒沒有靶子啊。”
“靶子還要等一會兒才來。”
旁邊的大漢端來清茶點心。
茶水清香怡人,一聞就知道不是凡品。
李慕給三人斟上茶。
“這是廬州六安茶,今年的新茶,很難得哦!
“李兄真是見多識廣,對茶道亦通?”容朗喝了一口茶。
“我不過是個愛附庸風雅的俗人罷了。平日里做生意和別人打交道總得樣樣都懂些!崩钅揭荒樅蜕疲叭涡±杉依镞有個哥哥,很多事情不需要操心,也是福氣。”
容朗像是沒有聽懂他帶刺的話似的。
“是啊。我都是靠著我哥哥呢。”
“枯坐還是無趣!崩钕Q赃B忙岔開話題,“那靶子什么時候來。俊
不僅是她,其余人也在催促。
“快了……”李慕望著漆黑的河面。
片刻后,一個大漢抬著一個木架子走了過來。
李希言瞳孔微震。
她差點控制不住表情。
不為其他,而是因為木架子上綁著一個個活人!
李慕略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支箭五百兩。射中了繩子就算贏……”
噗咚——
綁著人的木架被扔進了河里。
人在河里,箭要射向綁住人的繩子。
時間晚了,人會被淹死。射得準不準,都難以避免射傷人。
李希言射箭的準頭很一般……
“大哥,付錢,我先來十支箭!”容朗一臉的急不可待。
人還在水里,李希言很快付了錢。
大漢將弓箭遞給了容朗。
容朗拿著弓箭,手有些發抖。
得快一點……
他裝出一個灑脫的笑容。
“大哥,我先來了啊!
其余人也買了箭,都等在后面,用發綠的眼神盯著他。
十支箭后,再不能射中就該他們了!
容朗舉起弓,沉住呼吸,聚精會神地瞄準著那人被綁住的手。
可是……
水流激蕩,人也在掙扎,整個目標都是活動的。
他撇撇嘴。
“這玩意兒動什么啊。”
李慕在一旁笑著。
“任小郎別急啊……”
嗖——
一支箭射了出去,卻距離目標偏了許多。
容朗罵了一聲,一臉不耐,連射了幾箭。
越是著急越是沒用,每一支箭都射得很偏,連被困在水中的人都松懈了起來。
掙扎的幅度逐漸變小,目標穩定了。
容朗拿起一支箭,將箭頭攥在掌心摸了又摸。
“摸什么呢!”
后面等待的人再也沒有了一絲風度。
“再摸也射不準。”
“是啊,快點的吧!”
等到后面的人沸騰至極的時候,容朗飛速搭上箭,箭矢飛出,準確地從人的胸口擦過去,帶出一條血痕。
繩子一下崩開了!
被綁住的人不敢相信,差點沉了下去。
幸好,強大的求生意志讓他浮了上來。
他爬上船,摸了摸衣襟上血跡,看了容朗一眼。
“大哥,我厲害吧?”容朗背著手炫耀著。
“很厲害。”李希言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還好……
既然是賭局,就有輸贏。
人一旦逃出,后面還排著的人的箭就作廢了,銀錢不退。
那些賭徒看著他們的眼神一下就變得不友善了起來。
可是三人才不會在乎。
就連李慕也贊道:“任小郎這樣厲害?”
“歪打正著,歪打正著!比堇手t虛了兩句。
李希言看他一直背著的手,心里有所猜想。
“找個地兒歇一歇吧!
“船艙里就能坐一坐!崩钅阶讼聛,翹起腿,“那些人沒趣了自然會離開!
果然如他所言,那些人懾于將船圍了一圈的打手們,不過看了幾眼就離開了。
眼見外面的打手也只是在那兒守著,李希言側過身,擋住了外面的視線,拉起了容朗的右手。
容朗右手握成拳,縮了縮。
“別動!崩钕Q孕÷暰妫瑥娪驳仃_他的手。
手心有一個不小的傷口,血液剛剛凝結。
“怎么了?”李慕探頭。
容朗立即縮回手,藏在身后。
“李兄,這船上還有沒有別的新鮮玩意兒。俊
李慕沒有追問。
“怎么?想去主船?”
“你說得讓人心癢嘛!”
“主船可不是賭錢!
“那賭什么?”容朗裝出一臉的好奇。
“這要看老板的心情!崩钅狡鹕,“這樣吧,我先去問問,要是老板愿意,就帶你們上去!
目的達成,容朗覺得這個李慕都變得順眼了幾分。
“那就勞煩李兄了!”
“客氣!
李慕笑了笑,轉身欲走,卻迎面而來了一個壯漢。
那壯漢皮膚黝黑,個頭比剛剛角斗場上的人都不差多少。
“二位客人!彼钕Q远斯笆值,“老板有請。”
上主船的過程也不算麻煩。
從原本的船下來登上一艘快船,快船又行駛到主船附近停下。
走過搭好的木板就登上了主船的第一層。
矮墻邊上還是站滿了打手。
一層估計有十人,三層三十,再算上巡邏的,是三十九人。
李希言一邊走一邊觀察著。
“老板在三樓等著各位!
引路的人行為舉止和其他人很不一樣,一點兒也不粗蠻,甚至還算是彬彬有禮。
三人跟著他一路上了三樓。
一踏上三樓,一陣絲竹之聲悠悠而來,還伴著一股脂粉甜香。
走進船艙。
腳底先是感覺到柔軟。
地上滿鋪著猩紅色地毯,看材質是西域傳來的,價值不菲。
地毯上十幾個舞女在地毯上赤足而舞,腳腕上的瓔珞鈴鈴作響。
兩邊擺著紫檀木桌椅,木質溫潤,像是抹了一層油一樣。
而在三人的正前方,主位上,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斜著坐著,手隨意搭在扶手上。
他只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青色道袍,頭發只用木簪別之,不太整齊,甚至還垂下來幾縷。五官平凡,只那一雙眼睛狹長上揚,暗含精光。
一看就覺其城府極深。
“請客人入座!
第128章 絞殺 四周的紗幔浮動,走出三……
四周的紗幔浮動,走出三名美人。
美人一來就要挽上幾人的手臂。
李慕坦然受之。
李希言害怕暴露,也只微微側了一下,讓那美人只能挽住自己的小臂。
“我喜歡男子!比堇氏蚝笸肆艘淮蟛,一臉嫌棄。
坐姿都很狂放的賭坊老板被他的表現弄得真呆了一下。
是他太久沒有下船?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這樣了?
“別胡說……”李希言不輕不重訓斥了一聲,“家弟失禮了!
“無礙無礙!”那老板本就是隨意的性子,“那不然我找個男子進來……”
“不必了!”李希言急忙道,“讓他一個人坐著就是了!
容朗垂著頭站在一邊還真像是被自己哥哥訓斥了的弟弟。
老板也不勉強,請三人入了座。
“二位初來此地,玩得可還盡興?”
想到今日所見,一股惡寒涌了上來。
李希言強忍住不適。
“貴地確實非同凡響!
“喜歡就常來!”老板話鋒一轉,“可惜聽二位說話,像是京城人,怕是也難再來了。”
釣魚要先放下餌。
“我們家每年要往榆林賣上不少藥材,年年都是我們兄弟在負責運貨!
“任郎君家是做藥材生意的?真是厲害!”
“哪里哪里,小本生意罷了,多是靠著祖上那一點兒蔭庇!
“謙虛了,任郎君!崩习宓脑挐M是試探,“這榆林需要大量藥材的說法也就只有軍營了。你家能搭上這條線還叫小生意?你真是要羞煞我等了哈哈!”
“再多的錢放在那兒也就是死氣沉沉的銀子,那里比得上貴地如此別有洞天?”李希言用欣賞的目光環顧四周。
老板看著李希言:“任郎君對我這主船很感興趣?”
“唯獨這里不像是賭坊!
“不像賭坊,像什么?”
“洞天福地。”
老板得意大笑。
“任郎君真是風趣。不過嘛……”
他直起身,拍了兩下掌。
身下一顫,李希言急忙穩住身形。
只見幾人身體下的座位變換了方向徐徐升起,直往上而去。
抬起頭,閉合的船頂打開了幾個出口,正好嵌合眾人的座位。
機關運作之下,剛剛還在船艙里的人都升到了船頂上。
三人與老板相對而坐。
四周還是掛滿了紗幔,只是被江風吹得飛舞。
“好精妙的機關。”李希言看著四周的環境。
船頂,高懸在三層之上。其下就是湍急的江水。
“這里就是主船的賭場。”老板坐直了起來,少了方才慵懶的模樣。
“今日,要賭什么?”
老板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任郎君家里是做藥材生意的,不如我們就以此為賭具吧?”
果真是個怪人。
李希言問道:“藥材怎么能做賭具?”
“怎么不能?”老板又拍了兩下掌。
那個引路的漢子端著一個黑色盒子走了過來。
“任郎君要不要猜猜里面是哪一種藥材?”
李希言自知自己的本事。
“今日還是由家弟上桌吧。我在家中只管賬目,對這藥材也就通了一竅!
“任小郎來也是一樣的!
容朗看了一眼盒子。
盒子上繪著一叢蘆葦。
“蘆竹籜。”
不過就是要說藥材名字,一個小陷阱罷了。
“任小郎好機敏!崩习遄屓舜蜷_盒子。
里面放的是一支蘆葦。
“都說蒲葦韌如絲,只是不知道這蒲葦到底有多柔韌……”
這時候,船邊忽然傳來一陣重物入水的聲音。
只見一個被蘆葦桿捆住的人掉進了河里。
“今日聽說了任小郎的好箭術,竟然真的贏了一局。不知此時,任小郎,你覺得他能掙脫柔韌的蘆葦逃出來嗎?”
人在水里撲騰著,激起來白色的浪花。
“當然可以。”容朗斜坐著,懶懶地掃了一眼。
老板瞇了瞇眼:“任小郎要押這一個嗎?”
“是。”
“那可不要后悔哦~”
“您還沒說賭注是什么呢?”
老板彎起嘴角:“秘密!
容朗沒有搭話,只笑了笑。
“任小郎怎么不問自己輸了的結果?”
“不會輸的!
容朗深知一點。
第一局,是肯定不會輸的,因為他想要從他們這里得到更多。
果然,半刻鐘后,那人一下掙脫了開來。
老板故作遺憾:“哎呀,是我輸了!
“到也不算。”李慕忽然說道,“老板剛剛并未說過自己押哪一個啊?”
容朗恍然:“確實如此……”
“二位是實誠人,我卻不能不守信!崩习逄Я颂掳,“阿刀,把賭注給任小郎。”
“是!
那漢子將剛剛裝著蘆葦的盒子遞上。
“這盒子……”
容朗此時才看清那盒子的材質。
表面光滑,這質地……明明就是玉石!
見對方面露詫異之色,老板才悠悠解釋道:“這是在下偶然所得。聽上一個主人說,這玉是難得一見的藥玉,若以此來盛放藥材,能夠保藥材藥效不流失……”
“真是極好的東西!比堇蕦氊愃频拿怯窈校斑@賭注也太貴重了。”
“做生意,誠信為本。況且這東西再貴重放在我手里也只是個擺設,任家既然是做藥材生意的,定然家里有不少名貴藥材需要保存。如此一看,這玉盒在二位手里才算是能有上一點作用!
李希言說道:“家里正好有一塊吐蕃那兒買來的麝香……”
“吐蕃的麝香那可是好東西!”老板撫掌道,“這不是正好用上嘛!
“是啊,往年做止血藥都怕藥性流失,明年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老板聽見“止血藥”這三個字,眼神都亮了一下。
“麝香能做止血藥?”他假做不知。
“平日里的止血藥用不到這么名貴的藥材,都是我家里那些藥都是專供貴人用的,自然是要有名貴的藥材。”
老板一拍腦袋:“我還真不懂這些,還以為麝香只能來做香料呢!
“麝香除了止血還能解毒,做止血藥最好,只是太貴了。平日里用不上,所以大部分人也確實不知其真正的功效!
容朗明白了李希言的用意,也附和道:“也就咱們家才有那么多止血藥材!
老板裝出一臉不知曉內情的模樣。
“怎么?這止血藥材都不易得?”
“是啊,上面管的嚴,若非……”李希言停下話頭,不再多言。
老板也不多問。
容朗卻突然起了離開的意思。
“大哥,時間也不早了……”
李希言點頭:“今日也差不多了,是該回去了!
“這就要回去?”李慕挽留道,“這才玩了兩局呢!
“實在是明日還有公事要辦,這不時辰也不早了,都快寅時了!
李慕還要再說,卻被老板搶過話頭。
“還是生意上的事情重要。我這幾艘船停在此處又不會跑,二位辦完了事再來啊!
“自然是要再來的!崩钕Q哉酒鹕,“今日還不算盡興。”
聽見這話,老板臉上的笑真心了幾分。
“阿刀,你親自送二位離開。”
二人辭別了老板和李慕,跟著阿刀從旁邊的梯子下了船頂。
阿刀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一直走到了快下船的地方才客氣了一句。
“二位慢走!
李希言站在他的背后,袖間寒光一閃,輕身一躍,一柄匕首從后面繞到前面,直取對方咽喉。
“呃……”
電光火石之間,大漢轟然倒下。
不等旁邊的打手反應,李希言直接順手奪走一柄刀。
長刀在她手里仿若銀蛇飛舞,在狹窄的通道中瞬間開出一條血路。
上面幾層樓的人已經趕來。
李希言抖落刀上的血珠。
“往上殺!
容朗倒是無所謂武器。
他本來擅長的就是拳法。
“我斷后。”
李希言扔出幾個信號彈。
有人警醒了過來。
“是官府的人!”
“繡衣司辦案!”李希言一刀砍向右邊還在襲擊的人,“束手就擒,可免死罪!”
這話對他們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甚至好像還讓他們更加堅定,一個個視死如歸似的撲了上來。
擒賊先擒王,和他們纏斗沒有意義。
李希言給容朗了一個眼神。
先上去!
另外一邊,溫漣已經帶著人封鎖了進入無定河的水道,切斷了賊人的退路。
但是,這只能防止賊人連人帶船跑掉,防不了他們棄船而逃。
還是要上船……
信號彈已經發射了快一刻鐘的時間。
繡衣使們與士兵已經駛向了目標。
高大的樓船下圍著十八艘小船。
對方的箭矢從矮墻的孔洞中射出,他們自己卻沒法進攻。
矮墻能夠阻擋攻擊。
還有那些小船。
也在等待著撲過來攻擊的機會。
可是他們現在卻被箭雨逼得不敢前進。
繡衣使們都躲在船艙里商議著如何進攻。
瑞王縮在窗戶邊上,從船艙里探出頭來,他看著水面河面
“關校尉,繞到樓船的南側去。”
“小殿下?!”關風和這才發現這位小祖宗竟然把腦袋伸出去了,她立即伸手將人拽了回來,“外面……”
“繞去南側攻擊!比鹜醯哪樕蠜]有表情,還有些圓乎的臉蛋竟然透出幾分和皇帝的相似。
“小殿下,為何要繞去南側?”
“這種樓船的兩側有個機關,機關里能夠彈出鐵爪,而這鐵爪能夠擊穿鎖住敵船。在鎖住敵船后,他們還會噴出火油直接燒毀敵船。”
“這和我們去南面攻擊有什么聯系?”
“當然有。你看那個河面……雖然此時無風,但是一刻鐘后就會起南風,南風一吹,那火油就點到它們船上了!
苗青搖頭:“少使還在船上。還有其他人!
“在河上呢,實在不行跳下來就是了,我們注意著撈人就好了。那些賭徒死了也是活該!
也只能這樣了。
關風和正欲下令,卻忽然想起李希言的囑托。
“瑞王殿下,您來指揮?”
瑞王一口應下:“好。
而李希言這邊。
二人終于殺到了樓頂。
樓頂上,老板身邊圍著四名赤裸著上半身的壯漢。
而對面的李慕半跪在地,一手握著刀,插在地上,支撐著身體,明顯是傷得不輕。
第129章 下船 “你是官府的人!”老板……
“你是官府的人!”老板捂著被打傷的胸口,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此人的性格極對他的胃口。
都是為了錢可以什么都不要的人。
如今卻卻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他指揮著手下:“去!給我殺了他!”
四人沖了過來。
原本還喘著氣的李慕微微一個旋身就向后飄去,身法飄逸靈動。
明明沒有任何借力的動作,卻倒著飛出去那么遠?
老板一下覺得更看不透這人了。
李慕足尖輕點,身影左飛右閃著向前,手腕旋抖,刀鋒顫顫,粗笨的刀竟帶上了幾分劍的靈動。
壯漢被劍逼開,又高舉大刀過頭直接朝著李慕劈下。
李慕將刀一收,側身躲開,手腕同時一轉,手中的刀竟然旋著斜飛出去,,直接絞住了對方的刀刃。
刺——
壯漢手中的刀瞬間飛了出去,而李慕卻輕輕巧巧抬起手就抓住了自己的刀柄。
攻擊還沒有結束,他向后撤了一小步,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再次甩出手中長刀。
刀身再次飛旋出去,如果飛鏢一般,繞著壯漢的脖頸一個旋轉。
“呃……”壯漢捂著脖子,指縫間滲出血液,跪倒在地,沒了氣息。
“蘇兆!”老板一眼就認出了那劍法。
蘇兆收回刀,將刀一揚,挑開一個壯漢。
“正是在下!
剛剛趕上來的容朗面色一變。
難怪!
這人竟然是那個蘇兆!
李希言已經上去幫忙了,她揮刀,逼退剩余的三人,站在了蘇兆的左邊。
容朗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默默站到了右邊。
蘇兆這才小聲說道:“真不行了,我現在是強弩之末……”
不用他說,李希言也猜到了。
臉都白成什么樣了。
“你好好歇著。”容朗捏了捏拳頭,“那個最大的大個兒我來解決。”
他說完,箭步沖出,長拳直沖對方面門而去。
拳頭挾著風而來,壯漢連忙后退,腳步慌亂。
容朗趁機一腿踢向對方的膝蓋。
這一腿看著幅度不大,實際力量極強。
壯漢直接被踢得跪倒在地。
容朗抬手欲給他的頭頂來個肘擊。
這人也算是厲害,生死關頭,生生站了起來,一掌劈開了容朗。
然而容朗所用的羅漢拳哪里有那么好對付。
他另外一只手成拳由外一勾,正打在對方胸口上。
一拳穿心。
壯漢背部蜷縮,吐出一口血來。
容朗從容收回拳頭,站直。
穿心拳下,沒有活口。
而李希言也已經收拾完了另外兩個壯漢,提著刀一步一步朝著老板走去。
刀身上的血液自刀尖滴落在地,在地上留下一道細長的血痕。
老板見勢不對,立即飛身跳了下去。
三人立即追去。
躲在三樓船艙的女子們被嚇得縮在角落不敢亂動。
老板站在原先的位置,獰笑一聲,在墻壁上按了下去。
嗖嗖嗖——
無數箭矢組成箭雨射了過來。
三人急忙格擋。
容朗手中無刀,只能連連后退。
“嗯……”蘇兆痛苦地低吟了一聲。
李希言轉頭去看才發現他胸口處中了一箭。
容朗撿了一把刀走過來,將他拖住往后撤。
走到門口時,容朗看準空隙,擲出刀直沖老板而去。
老板被刺中手臂,慌忙暗下另外一個機關。
他的腳下立即出現一個出口。
李希言一下急了,不顧中箭的危險拼命向前怕幾步。
果然,幾支箭就從她身上擦過去。
不甘心!不能讓他就這樣跑了。
可是,世事并非都能如人所愿。
出口被打開,老板已經挪到了出口面前。
突然,一個身影猛地朝他撲了過去。
“我殺了你!”
聲音如同黃鸝一般,是今日那個在她身邊的女子!
李希言心里一緊。
她不會武功怎么敢和老板對上!
情急之下,李希言奮力揮刀,想要上前去。
箭雨密密麻麻,讓人看不清前方。
她只聽到了一聲痛苦的低吟。
眨眼后箭雨停止了。
李希言抬起頭看向前方。
那個身形瘦弱的女子靠著墻軟軟坐在地上,手上握著一根帶血的金簪,嘴里喃喃著。
“我殺了他……我終于殺了他……”
她癡癡笑著,眼里卻不住地流著淚。
李希言將還剩了一口氣的老板捆了起來,走到了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
“走吧,下船了。”
除了蘇兆,二人的傷勢不算重。
容朗架著受傷的蘇兆在后面斷后。
李希言帶著那些被買來的女子走在前面,準備下到一樓再下船去。
然而,一股熱意陡然撲來。
視線內紅光一閃。
“起火了!比堇士戳艘谎,迅速分析出形勢,“本來是要潑對面火油,突然遇到了逆風。這船很快就會燒起來!
李希言轉過頭:“會水嗎?”
大部分人面露遲疑。
“等會兒先上船,實在不行只能跳河求生!
饒是容朗也忍不住提醒:“他怎么辦?”
他架起蘇兆,示意這里還有一個走路都費勁兒的人。
李希言還真忘了這茬兒。
“你……能行嗎?”
現在只有容朗有力氣能夠護住蘇兆這個傷員了……
“能行!比堇室а溃跋茸撸
李希言沖在前面開路。
禍兮福依。
那些打手們已經因為火勢做鳥獸散。一見李希言像是煞神一樣,持刀一步步砍過來的樣子都不由躲避了開來。
一行人還算是暢通的走了下去。
下船的地方還有一個小船,雖然不大,但是足夠他們十幾人坐下。
容朗先扶著蘇兆登上船,將人放好拿起了船槳。
李希言站在上船的地方警戒著,等那些女子上完船,她才最后一個登船。
“往哪兒劃?”
容朗看著有些摸不著底細的己方,實在是不敢輕舉妄動。
李希言又扔出一個信號彈。
這個信號彈顏色和之前的不一樣,是白色的煙霧。
“求救的!
李希言用袖子擦了擦有些不適的臉。
果然,不過片刻,一艘小船自對面行駛而來。
船上領頭的人正是關風和。
看到一臉黑灰的李希言,她有些著急,直接施展輕功躍了過來。
“少使!”
李希言長出一口氣:“誰讓你們放火的……”
關風和立馬撇清關系:“那位小祖宗下的令!
瑞王?
“他?”李希言竟然有些欣慰。
一邊的容朗卻露出了猙獰的笑。
臭小子……
關風和這才看見蘇兆。
“這不是蘇郎君嗎?他怎么在這兒?!”
蘇兆靠在桅桿上,有氣無力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啊,關校尉!
“回去再說。”
不需要李希言多的吩咐,繡衣使就把人盡量活捉了回來。
唯獨可惜的是老板自己死在了火海里,被燒成了黑炭。
而其余被活捉的人大概分成了兩波。
一波是賭坊雇傭的打手和管事,另外一波則是那些被賭坊拿來作為賭注的無辜者與那些被老板褻玩的女子。
苗青匯報完大致情況,表情復雜。
“還有一類人,實在是不好處置!
“那些角斗士?”
“是。衛川審問了幾個,原來那些角斗士也是從小就被買來培養的。至于培養的方式和養蠱沒有兩樣。”
即使不去追究那些被迫犯下的罪行,這些被如此培養長大的人也是沒辦法正常生活的。
可若是真就把人直接砍頭,對他們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先把人關著!
“還有一事,剛剛屬下進來的時候,有個坊正在外面求見!
“讓他進來吧。”
“是!
坊正很快就被叫了進來。
三日之期啊!要看腦袋的啊!
他這輩子都沒在公事上這樣積極過。
可見,某些人還是要逼一逼為好。
李希言抬眼掃視了他一眼。
“人找到了嗎?”
坊正行了禮:“下官這三日眼睛都沒合,終于在一個鄰居那里打聽到了那婦人的去處。只是……”
“只是什么?”李希言本來就累得很,語氣也不耐煩了起來,“別賣關子。”
坊正苦著臉,胡子一抖一抖的:“下官找上了那家人的門,可是他們說他們沒有買人,是典來的,不算違律!
“典妻?”
“是。那人說本來就是吳興欠了他的錢在先,才把妻子典給他……”坊正縮著腦袋,“李少使……這確實好像真的不違律法吧?那人說……他只是把人當媳婦兒的……沒有讓那婦人怎么樣!狈徽q解道,“下官回去翻了大晉律……這確實不違律啊……”
見李希言沒有說話,坊正繼續說道:“那人還說,他把人接回去后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只是租借而已。”
“好了!崩钕Q匀嗔巳嗵栄,“你找個時間把那婦人帶過來。”
她知道,在目前現行的律法中,典妻確實是不違律的。
因為前朝戰亂頻繁,稅收徭役過重,質賣妻子蔚然成風,本朝建立后,這種風氣雖然好轉了不少,但是先帝在位之時又搞得民不聊生,沒了錢,這種事情自然又死灰復燃。
坊正這次倒是聰明了不少:“下官想著李少使關懷百姓,就擅自做主先把那婦人帶了過來,如今人就在外面!
“你叫她進來!
那婦人是個壯實的個子,面容和善,穿得也還算不錯,一身半舊的棉布衣裳上面還沒有補丁。
“民婦見過李少使。”
“起來吧。”李希言細細打量了她幾眼才問道,“你可愿意離開?”
婦人搖頭笑著:“吳興已死,民婦離開了這里,又能怎么辦呢?回到娘家也會被賣掉的,說不定還不如這一個呢!
李希言啞然。
是啊……即使她回到娘家,家中的父母也會將她再嫁或者賣出去。
“李少使是好心人,民婦明白。”夫人露出一個舒展的笑,“民婦現在的男人是個老實人,平日里也沒有賭博喝酒的惡習,不會打罵我,也知道在外面好好掙錢養家。而且因為我給他生了兒子對我還算不錯。這樣的日子,對于民婦來說,已經算好的了!
“他不賭?”
“不賭的,之前是吳興找他借錢還給賭坊。”
李希言不知該如何勸。
如今普通人家,嫁出去能遇到不打罵妻子的都不到五成,要再算上賺錢養家這一條,恐怕不到三成。
事實確實如她所言,如今的日子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勉強你了。只是你再想一想,若是你愿意,本官可以讓你也不受家中約束!
“民婦是個膽小的人,不愿意再有什么變故,”婦人眼中泛起淚花:“從來沒有人問過民婦愿不愿意……”
當時被父母嫁給吳興也好,被吳興典給現在的丈夫也好。
她就像一個貨物一樣被轉手,沒有人問過她一句“愿不愿意”。
第130章 賭坊背后 處理完這些事情,李……
處理完這些事情,李希言沉重地踏出了房門。
不能再拖下去了。
推行新律,才能夠真正保護她們。
即使那婦人選擇了留在目前的家里,只要有新律她就不會再次被賣。
她一邊走一邊想著事情,沒有注意到身邊,竟然直接和人撞了上去。
“李夫子……”瑞王摸著被她腦袋撞得發紅的臉,“您老人家的腦袋也是鐵做的吧?”
看他疼得呲牙咧嘴,李希言還是有些擔心:“沒事兒吧?”
“應該沒事……”
就是瑞王真有事也不敢真說出來。
李希言卻忽然發現了他手里的東西。
是一個小布包。
“這是什么?”
瑞王揚了揚小布包:“是我托朋友弄來的野山參!
“野山參?”
“李夫子~你有點良心好不好?那個蘇兆不是還躺著嗎?這重傷之后要補身體,野山參不正合適?”
“算你有心。”李希言忽然反應過來,“你在這兒哪里來的朋友?”
“就是那個劉娘子啊,我昨晚回來之后聽小叔叔說要野山參補身體,又想起她說過她家有不少二十年的野山參,今早就讓人找她買了一根。喏,你看看……”
瑞王炫耀似的把布包解開,取出里面的盒子打開。
“這參好不好?”
李希言不懂這些,含糊應了一聲。
“哪個劉娘子?”
“就是那日捉著流氓來那個啊。她好厲害,聽人說,她十四歲的時候爹娘就走了,一直是一個人支撐家里呢,這次前線打仗,她捐了一半的家產,還帶人親自給前線的將士縫衣做鞋!
“是啊,你看看你!崩钕Q該u頭,“別人也就大你幾歲。”
“大五歲,她才二十二呢!比鹜醢押凶邮蘸茫八诒镜卮舨幌氯チ耍瑴蕚淙ゾ┏。李夫子我們這次走,捎上她一起唄!
“好好的,怎么會在榆林呆不下去?”
“哦,本地有個富商強娶她不成,就使陰招,和人合伙打壓她家生意呢。她準備去京城投奔一個做官的親戚!
“不容易,到時候讓他們跟在后面就是了!
“李夫子你這是去干嘛?怎么走路還出神呢?”
“我去看看蘇郎君!
“一起!比鹜醯嗔说嗍掷锏暮凶,“剛好我把東西拿過去!
“嗯!
二人一起往蘇兆那里走去。
李希言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禁問道:“你怎么會預測風向?”
“之前在去蜀地在路上和船工們學的啊!比鹜醯靡獾負P起臉,“我真是聰明啊,一學就會。”
“對,學的好,差點把你親叔叔連帶我弄成烤鴨!崩钕Q宰焐线@樣說,臉上卻帶著淺淺的笑意。
不愧是陛下的孩子,在行軍布陣上確實是有天賦的。
“那群傻蛋兒,連風向都沒搞清楚也敢放火?真是愚不可及,可惜了那艘船呢,我還沒怎么見過那機關很是不錯!比鹜踵粥止竟,“回去讓阿爹修幾艘……”
“那船確實不錯!
瑞王忽然看著她露出一個壞笑:“李夫子,你知不知道,是我小叔叔在照顧蘇郎君哦~”
你家后院起火啦!
李希言果然變了臉,腳步也加快了不少。
完蛋!
其實,屋內還算和諧。
前提是忽略容朗那張臭得不能再臭的臉。
李慕……李慕!看看這改的什么名兒,他就是個傻子也知道面前這人對他的姐姐心懷叵測!
“換藥!彼弥幒图啿,昂著頭。
蘇兆還是笑瞇瞇的。
“勞煩你了,任郎君!
“沒事!比堇蔬种欤澳憧墒墙憬愕挠讶耍耶斎粫煤谜疹櫮愕。”
“姐姐?”蘇兆一臉恍然,“原來你姓李啊。只是我和希言相識多年,怎么沒聽說過她還有個弟弟?”
他!怎么!可以!叫她的字!。!
容朗牙齒都要磨出聲音了。
“不是哦。我和姐姐是青梅竹馬!彼荒樞邼,“她喜歡我這樣叫她,說這樣叫最親近了!
蘇兆覺得有些反胃。
這人臉皮可真厚啊!
“在下明白了。希言是把你當成弟弟一樣對待了。”
容朗的臉果然綠了一下。
但是也就那一下。
他憋著一口氣,紅著臉,一臉不好意思。
“蘇兄就不要胡說了……我和她……我和她……就是姐弟一般……真的沒有什么……什么都沒有發生~”
蘇兆深吸一口氣,不再開口。
好的,他確實遇到了裝不過的人。
這廝太有手段了!
比周徹那個直腸子難對付多了!
“蘇兄!比堇授A了一個回合,神清氣爽,眉目帶笑,伸出手,“來,我給你療傷!
蘇兆報以同樣的笑,解開衣裳:“真是麻煩你幫希言的忙了!
容朗拿著藥瓶的手一抖。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蘇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
非要嘴癢!
“蘇兄!比堇市Σ[了眼,“你背過去吧,這藥用著會有些疼,你忍一忍啊。不過……大部分男子是不怕這種疼的。蘇兄,你應該不會怕吧?”
“當然不會!碧K兆背過身,暗自咬牙,“我這人天生痛覺不太敏感!
“哦?”容朗目露兇光,“是嗎?”
他拿著藥重重按下去。
蘇兆背上的肌肉瞬間收縮。
“不疼吧?蘇兄?”
“不疼!碧K兆呼吸都在發抖,“你該怎樣就怎樣,不必顧及我,一點都不疼!
他今天要是叫出一聲來就馬上揮刀自宮!
到底是看著他們身上傷口未愈,良心未泯的容朗還是沒有過于使勁。
自然,也不是完全有放過對方。
這一點從蘇兆滿頭的大汗能夠看出來。
“藥上好了!比堇式o他纏上紗布。
蘇兆大喘了一口氣,有一種死里逃生的感覺。
這人下手夠黑!
他穿好衣服,坐好,嘴巴還是不服軟。
“有你這樣照顧我,希言也會放心的!
容朗正收拾換下的紗布,手下一用力,紗布都被撕開了。
“應該的,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很擔心你的,只是你也知道,那些被救下的女子情況也不是很好,所以才沒有來看望你,你別計較啊!
這是把他和那些素不相識的人放在一個地位了。
蘇兆又吃了個啞巴虧,氣得胸悶。
容朗擺擺頭。
“蘇兄好好養著。”容朗一臉正經,“有什么不舒服的盡管說,千萬別憋著!
蘇兆:我現在見你就很不舒服!
“勞煩李老弟了。”
二人暗潮洶涌時。
李希言走了進來。
容朗急忙收回自己挑釁的眼神,擺出一臉溫和的笑。
“李少使,你來了!
李希言不放心地瞅了一眼蘇兆。
半坐在床上,一臉虛弱,卻還是強撐著笑。
“我真是不濟事了,本來想著幫忙,卻還給大家都添了麻煩。”
李希言知道容朗小心眼,不免有些愧疚。
于公而言,對方本來就是幫了大忙,卻因為她還要被容朗擠兌。
“抱歉。”李希言上前走到容朗身前,微微擋住他,朝著蘇兆說道,“最近災民那里,需要的大夫更多,所以沒能顧上你,等明日我給你找個正經大夫來!
蘇兆臉上一僵。
她在幫這個人道歉?
誰親誰疏,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本來以為周徹來信所言只是故意刺激他,可是如今……
心里抽搐的痛意讓他清醒了幾分。
周徹哪里是那樣的人。
是他太蠢了。
“不用了,本就只是皮外傷!彼仟N地避開她的視線,“我讓人交給你的證據你看了嗎?”
“看了!
說到正事大家都自然了些。
“我剛剛從涼州離開時,下面的分號就來了消息,說是似乎有人往突厥運送糧食。事情緊急,我也不確定是否屬實,就先一步來了云州。到了云州后,我才查到了此人的身上。正想要通知你,沒想到你就先來了!
那時看見她,他是很開心的。
“我是查到一個殺人案才追查到這個賭坊身上。這個賭坊老板行事怪誕,我才上了心。你和他打了許久交道,可知道此人的底細?”
蘇兆搖搖頭:“說來慚愧,我和他前前后后算起來相識也有快兩個月了,卻根本摸不到他的底細。只是,打交道的時候,總覺得此人的……”他用手指點了點腦袋,“不太正常。”
“他背后應該有人!
“是,我撞見過一次,大概是一個月前。他和一個人在說什么主子吩咐,二人后來還起了爭執。另外一個人警告他說別忘了自己的命還攥在主子手里?上,他們聲音太小我沒有聽清!
“他還有個和他平級的同伙?”
“是。”
李希言心里沒來由的慌了一下。
容朗忽然說道:“我想驗一驗那個老板的尸體!
按理說,那人在最上層,尸體不應該被燒得那么徹底。
“你也覺得……”
容朗點了一下頭,嘆了口氣。
二人的默契讓人插不進去,蘇兆看得心里梗的慌。
“李少使和李兄弟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剛好要休息了!
“什么李兄弟?”李希言看向容朗。
你改姓了?
容朗無辜地眨眨眼。
他要這樣認為,我有什么辦法。
容朗的身份也很難是秘密。
“他姓容!
蘇兆表情差點沒繃住。
他可不是傻子,姓容的不就是皇室的嗎?
“長樂王!崩钕Q孕÷曁嵝。
蘇兆這下是真無言了。
這貨叫姐姐的事情,皇帝知道嗎?
李希言才想捂臉。
她用腳趾頭都猜的到蘇兆為什么會誤會某人姓李了。
“李少使,你們去忙吧?”瑞王拿著盒子準備趕人,“屬下來照顧蘇郎君就是了!
“你……”李希言硬著頭皮扯謊,“這是繡衣司新來的一個孩子,姓胡。他對你仰慕已久!
瑞王湊過去,圓乎乎的臉笑得特別可愛。
“蘇郎君,這是我們繡衣司買給你的老山參,你留著補補身子!
蘇兆也不推辭,只覺得這個少年還挺討喜的。
“多謝小郎君了。”
“沒事沒事……”
容朗看見這個麻煩精要留在這里,古怪地笑了一聲。
真慘吶,我的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