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晉江文學城首發 全文完……
哥大念研究生時, 沈朝容曾在寢室聽室友艾米麗說挪威的海上日照金山很好看。艾米麗說,當金色的太陽攀升,一點一點籠罩群山的時候, 會給人一種極致的、治愈一切震撼。
當晚,余斯年就跟院里預請了假。兩人在接下來幾天極短的時間內在網上做完了攻略、準備了申根簽, 辦理了一切出國手續, 買好了往返程機票,來了一場近乎瘋狂的、說走就走的旅行。
就在飛挪威當天, 沈朝容在機場的排椅坐等余斯年托運行李時, 接到了醫院李巧的電話。
李巧是打電話來催促她回去上班的。
雖然她還在休假中, 但醫院現在缺人手需要她。
但這被沈朝容拒絕了。
沈朝容對電話那頭說自己今晚的飛機飛挪威時, 電話那頭目瞪口呆道, “什么?”
但是李巧只是震撼了三秒鐘,隨即想起這是沈朝容, 便也不見怪了,心說說走就走的旅行, 這確實很符合沈朝容的作風。
前幾年,人們壓力山大時,總是在網上調侃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李巧也有想過,可是就是沒有將這一想法付諸于行動。年輕時還可以說沒有錢, 但是工作時間長了積蓄也有了,時間么努努力磨一磨領導請個假也不難, 但是就是沒有去。
行動就是遠沒有嘴上嚷嚷的那么有魄力。
李巧在電話里說著好羨慕, 讓沈朝容一定多拍些好看的照片發來,沈朝容答應得很爽快,只聽李巧又說, “你知道鄒思倩被吊銷醫生執照了嗎?”
沈朝容目光落在不遠前方辦完托運的余斯年身上有些出神,耳邊聽著李巧說,“她家現在為了她請了律師,各種疏通關系到處奔走呢,別說以后免不了不能當醫生了,能不背上牢事兒就萬事大吉了,聽說他們花了好多錢去請求家屬原諒。”
沈朝容回過神來,挑眉,說這事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
只見此時余斯年已經辦好手續,接過工作人員給的登機牌,朝她走了過來。
她起身,跟李巧說有空再聊,便掛了電話-
這是個五天四夜的行程——
雖然她和余斯年在外語交流上都沒什么障礙,但畢竟是第一次來,為了體驗感能好點,還是提前預約了個地陪。
落地時間是挪威晚上九點,來接機的地陪是一個當地留學生,叫美惠子,是日本籍華裔,會說中文,一頭利落的短發,人也周到熱情。
按照行程,美惠子先把他們帶到酒店安置,當晚去民宿酒店的路上,就很幸運地遇到了極光。
沈朝容坐在車后邊靠著余斯年休息著,沒有注意到車窗外的景象,還是余斯年提醒她,她才朝窗外看過去。
原本因為長途飛機有些頹累的神志,一下子清醒和雀躍。
茫茫的大片熒光藍綠色彌漫在北極上空,很漂亮,就連常年看過不少極光的美惠子也不由得掏出手機拍下這一幕。
到達酒店后,離開前美惠子把行程跟他們對了一下,說沒問題接下來就按照行程表上的安排,沈朝容對此沒有意見,且行程都是余斯年過目過的,跟在他身邊,去哪里都挺安心的。
他們第一天去了特羅姆瑟,當天天氣晴朗,天空明凈,是滑雪的好天氣。
沈朝容并不會滑雪,但是余斯年會,當穿好裝備時,他牽著她的手,陪她在一個沒人玩的小緩坡上練了許久。
大約練了一個半小時,沈朝容呈大字躺在原地耍賴不練了,說想看他滑。
沈朝容看見那邊場地那些從坡上沖下來的身姿都很帥氣,因此她也想看看他這樣滑。
他穿著滑雪服,腳踩著雙板,站住她跟前俯視著躺在地上的她。不難看出護目鏡下漆黑的眼眸帶著笑意,“你想體驗從高處極速下滑的感覺么?”
沈朝容瞬間坐了起來,盤著腿,歪著頭疑惑地看著他。
護目鏡下,女孩的眼睛被點亮,“我可以嗎?”
“你相信我嗎?”
沈朝容沒有遲疑點頭,“嗯吶。”
他微微彎下腰,朝她伸手,從喉嚨里發出一道清朗的笑,“那你要抱緊我。”
沈朝容將手遞給他,由著他將她拉起來。
沈朝容挑眉,“要抱多緊?”
他挑眉,“要多緊有多緊。”
沈朝容等了約莫十分鐘,只見他從更衣室出來,換成了單板。
由于沈朝容是新手,滑雪場的老板只給了她雙板,余斯年為了照顧她新手村難度,也是穿戴的雙板教她。
沈朝容自知自己還滑不來單板,但是她還是挺期待的,期待看他滑雪。
場上很多男人穿上滑雪護體服和護目頭盔都看起來略顯臃腫,但是即便在這種考驗下,余斯年也照樣修長好看,那套平平無奇的滑雪服穿在別人身上簡直是災難,但是穿在他身上就十分惹眼。
沈朝容再也沒有見過穿起滑雪服來這么好看的男人了。
沈朝容坐上了他的雙板,雙手環住他單只腿。
他的聲音至上而下頭頂懸落,“準備好了嗎?寶寶。”
沈朝容抬頭,對著他輕輕眨了眨眼睛。
準備好了。
沈朝容沒想到,有朝一日還可以這樣體驗以幾十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從山頂極速滑下來的感覺。
風迎面而來,沈朝容緊緊地抱著他的腿,他踩著單板,帶著她,微微側著身,連人帶板往下俯沖。
好帥。
沈朝容坐在他的板上,雖然看不見,但是依然覺得這太帥了。
她一開始還有點害怕,抓他很緊,但是后面適應后便很享受這種刺激的感覺。
迎著世界,逆著風。
風雪盡數拋在身后,全身上下的血脈都在叫囂著、沸騰著。
沿途有不少旅客看見他們,紛紛跟同伴示意快看!有個男人竟然載著他的同伴從上面滑下來!!這也太牛掰了!!!
而他的落地更是漂亮,從四百米的山脈俯沖下來后,他一個利落的回旋,脆生生的,就將滑雪板穩穩當當地安全停下。
沈朝容維持著抱著他腿的姿勢,抬起頭來,余斯年看見女孩護目鏡下驚喜雀躍的神情后,唇邊翹起,“喜歡嗎?”
他伸手,將她拉起來,拉入自己的懷中。
沈朝容環抱住他,說喜歡。
“喜歡什么?”他故意問。
“你。”她說-
接下來的兩天沈朝容和余斯年去首都奧斯陸逛了逛,那邊的風景很漂亮,好吃得也多,沈朝容發自內心覺得還挺好玩的。
這幾天雖然行程不是很多,而且她和余斯年都是睡到自然醒才去玩,但是三天下來,還是有些累。
不過,這細微疲憊都被在第四天下午出海去羅弗敦群島的雀躍所驅散。
開船前,船務看見這對情侶時還對沈朝容大加夸贊,“美惠子,這對情侶是你這次帶的旅客嗎?是日本的?那女孩真漂亮!”
甲板上,沈朝容聽見了船務跟美惠子的攀談。
船務說的是非常本土口音的外語,沈朝容以前有個同學也是挪威的,偶爾會聽他說幾句家鄉話,所以她大概也能聽個七七八八懂,當聽到船務問美惠子他們是哪里人時,沈朝容便自己回答了,“we are Chinese”
她雖然說的是美音,但是聲音很好聽,咬字發音聽起來就是在國外待過的。
船務眼睛一亮,似乎是有些訝異,他們竟然是中國人。
注意到今天出海的人不多,余斯年無意提起,問船務是什么情況,船務說是前幾天有船撞上了前面的小礁石,所以這段時間游客就少了些。
但是還沒來得及多交流幾句,船務就被傳呼機叫走了,臨走前,他跟他們和美惠子說,“我們的航線很安全的,你們放心在甲板拍照,祝你們有個好的一天!”
后面還上來了三三兩兩的零星游客,很快船便駛出海港。
沈朝容聽美惠子說,運氣好的話,往前再開幾十海里是能追鯨的。
但是很遺憾,沈朝容并沒有看到鯨魚,她手機上網查了查,網上說已經快到了鯨魚游走的季節,所以這個時間鯨魚很少出沒。
雖然沒有看到鯨魚出沒,但是就在當地時間5點40分,他們成功看見了日照金山。
此時,所有游客都站在甲板上,很多還帶了專業的攝影設備去記錄這個時刻。
沈朝容一手牽著余斯年,一手抓住欄桿,安安靜靜地望著不遠前的這一幕。
遠處霞光是金燦燦的,傾瀉在大大小小錯落的海上山脈,近邊海水是深藍色的,波瀾壯闊無邊無際,此時此刻的景象簡直美到讓人失語,震撼到沈朝容都忘記了拿出手機拍照。
海風帶著淡淡咸味拂過鼻息,但竟然出奇地好聞,沈朝容甚至有些貪婪地吮吸著這來自大自然的味道。
這味道帶著自由的芬芳。
余斯年將目光從遠山收了回來,悄然看向她。
金色的夕陽不止籠罩了群山,也將這一片海和甲板上的她沐浴,光芒從天空中傾瀉,縈繞在這個女孩的周圍。
她看向遠山時的眼神無比安靜,在周圍哇聲一片中,她站在欄桿前,飄逸的發絲翻飛,唇角掛著一抹弧度,用那雙干凈清澈的眼睛默默地將一切收錄眼底。
余斯年不是個喜歡拍照的人,但是此時,他情不自禁地打開了手機,對著她,咔嚓一下將此刻記錄下來,并當下設置成了屏保。
倏然,巨大地“砰”一聲,船上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沈朝容一個沒有站穩搖晃向一邊,但是好在身邊的余斯年第一時間就抓住了她的手,將她往自己身邊帶,她及時攀附住他的肩,才僥幸站穩。
沈朝容抬眸看向甲板另外一邊,發現美惠子竟然因為沒站穩摔到了身后,但是很快美惠子爬了起來,沖向欄桿外探看。
只見她的臉色變得煞白。
此時,肉眼可見地,船竟然在向一邊傾倒。
他們坐的船吃水量并不是很大,所以海水灌入得很快,站在甲板上幾乎就能感受到世界在下沉。
這實在是太突如其來了,甲板上的游客出于找尋安全感竟然都倉皇往艙里逃,一瞬間,沒人顧得上去欣賞日照金山,都在四竄逃生。
沈朝容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后,一手緊緊抓住了欄桿,一手緊攥余斯年。
她抬頭朝余斯年望去,余斯年也突然想起開船前那個船務說的話,垂眸,眉頭擰起來,“觸礁了。”
船在觸礁的一瞬間,就被控制室將發動機速度將為了0,此刻正漂浮在海面,有船員緊急從控制室跑了出來,企圖安撫住所有人的情緒,說已經用設備發送了求救信號,他們現在船上船員也會馬上安排緊急遇險逃生。
他正呼喚著所有人立刻站到甲板高處,等待下方的救生艇。
無奈的是,觸礁嚴重,此時船體以人感受得到的速度下沉,海水甚至已經淹沒了腳踝。
那個來通知的船員甚至因為站位大意,站不穩差點滑了出去,還好余斯年伸手去拉了他一把,他才又站住。
年輕的船員神情慌張,欲哭無淚,但是還是按照公司培訓過的船難演習那樣,企圖語言維持著秩序,安撫著人心,但可惜甲板上的哭聲已經止不住了,沒有人想死在這里。
沈朝容看著眼前的驚慌失措,按耐住內心的不安,突然喚身邊人,“斯年。”
“我在。”他的聲音在一切的驚慌面前,讓人十分有安全感。
她確實有點害怕了,可是一想到身邊有他,又覺得好很多。
雖然她沒有表現出任何明顯的慌張,但是他用一種很緊的力道抓著她的手,聲音穩穩地傳來,“我在,別害怕。”
沈朝容扯了扯唇,朝他看過去,“我們運氣似乎不太好。”
突然,她聽見那邊有人喊說救生艇漏氣了,得重新補氣,否則承載不住這么多人,現在正在盡力補氣中。
有人還在搶奪甲板上少得可憐的船務公司糊弄檢查放的救生圈,一時間,對海的恐懼發生了不少推搡和爭吵。
聽見沈朝容的話,余斯年垂眸,沈朝容從他漆黑的瞳孔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也勾唇,“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刻眼里是你,何嘗不是我的幸運。”
沈朝容微微仰著頭正與他對視,此刻因為他的話一愣。
天地都亂作一團,此刻,周圍充斥著哭聲、叫喊、求救,但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清晰。
誰也沒有想到,這竟然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行。
誰也沒有想到,變故來得如此快,五分鐘不到,前一刻還沉浸在日照金山的喜悅中,下一刻,海水就已經漫到了膝蓋。
沈朝容的小腿肚被覆蓋上了冰冷的海水,她整個人被冷得有些哆嗦。
她其實突然有點想哭,并不是貪生怕死,只是這樣的情狀并不在她的預料之內,死亡未免發生的過于隨意。
但是她沒有哭出來,只是看著眼前人,輕聲道,“我愛你。”
他地頭深深地親住她,告訴她,“我也愛你。”
兩人就這么長久地對視著,直到海水淹沒到腰、肺部,那邊遙遠地傳來讓所有人跳到救生艇上的喊叫!
她看著這混亂無序的景象,輕聲開口,“世界在下沉,斯年。”
他抬手輕撫她的臉頰,“沒關系,世界在下沉,但我們在相愛。”
終于,仿佛過了很長時間,救生艇才補足了氣,零星救上去了幾個人,但是這個救援速度太慢了,海水已經蔓延過了肩膀,沈朝容的身體陷入了徹骨的寒冷,她呼吸都變得沉重,連帶著抓住欄桿的手也沒有了力氣,但是余斯年還在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她能感覺到,他的力道變得很重,似乎生怕一不小心松了點力道,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沈朝容不會游泳,冰冷的水逐漸灌入她的喉嚨、她似乎泄氣了般,想要隨著這個世界一起下沉。
可是有一雙手突然撈住她的腰,將她支撐上水面。
沈朝容重新吸入空氣,她的肺部難受地嗆了水,開始大口喘著氣。
她的頭發全部被浸泡在水里,眼皮越發難受地、沉重得無法撐起,但是她能感覺到,有人在拼命地將她托舉,她迷蒙間仿佛看見了余斯年那張向來沉著冷靜的臉,掛上了驚慌的神色。
海水也同樣淹濕他的黑發,他的眉頭皺得很緊,他看起來好不知所措,他似乎在不斷地說著什么,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他是在叫她。
可是,她快不行了。
她能感覺到,他的力氣也在逐漸消失。
一個人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托舉著另外一個人在海水上這么長時間。
就在她即將失志的一瞬間,僅存的一縷神志讓她似乎看見了救援。
遠方岸上收到求救信號駛來的救援船只終于在最后一刻抵達,那些人將船停駐在她跟前。
許多人在沖她伸手,救援人員心急如焚地催促著她把手給他們,可是她的體力已經透支,無法抬起胳膊。
但是她感覺到水中那一雙手用盡全力嘗試了幾次,將她托起來。
終于,救援人員抓住了她,迅速將她救起放在甲板上。
甲板上有人迅速對這個費了好大勁救上來的女孩進行著心肺復蘇,只見女孩雙眸緊閉,整個人沒了生命跡象一般。
混沌中,沈朝容聽見了很多聲音。
她分辨不清這些都是些什么人,但是恍惚中她似乎聽見有人說,“她有意識了!”
“海里還有一個!快!有沒有救生圈?!”
“救生圈扔下去沒有用,他的體力已經透支!”
“我們夠不到!”
“船長!海里的沉下去了!”
沈朝容猛地睜開眼睛,她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腔劇烈起伏吸取空氣。那一瞬間,她看見了所有人喜悅的神情看著她,她茫然地有點兒記不起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
她不顧周圍人擔憂的聲音,強撐著身體從甲板上坐起,想起了什么,看向那邊圍在欄桿前往外伸出身子的船員。
她的身體因為溺水無限虛弱,但是竟然憑著意志力搖晃著過去,摔在了欄桿前,她抓住身邊的救援人員,艱難地、不可置信地問,“人呢?他人呢?”
話一出口,她的眼淚就已經噼里啪啦地往下滴。
海面只剩下了沉沒船只微小的一角,只剩下了一些漂浮無用的殘骸,該救的已經救上來了,其余什么都不剩下了。
眼看她就要掙扎著往水里去,救援人員都上來摁住她。
沈朝容絕望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海里,淚水像是潮涌般決堤。
殷明離開后的一個夜里,特意沒安好地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說了一番企圖在沈朝容的內心種下懷疑種子的話。
殷明問,“你確定他就是你要的人?你確定他適合你嗎?喜歡是什么?愛又是什么?你可不是這么天真的人,那都是哄小孩子的把戲!”
沈朝容不愿意聽他多說,沒說兩句就把電話掛斷了。
沈朝容是個聰明人,深知懷疑一旦初起,罪名就即刻成立,所以她選擇相信、相信她所看到的余斯年。
相信那個少年時,就已經為她撐傘的雨中人。
但,那句“他對你的喜歡,是什么樣的喜歡?還是你認為你們能走進婚姻,走進婚姻就萬事大吉了?”
“情感是什么虛無縹緲的東西,沈朝容你也信?”
殷明的話,并非是什么能夠讓人如夢初醒的鐵律,只不過剛好牽扯到沈朝容內心深處那一處,由童年親歷事實所圍筑的、即便她不愿意承認,也存在著深刻劃痕的疤,雖然時隔太久,疤痕已經在時間的力量下撫平,但難免雨季偶爾作祟生癢。
嚴格且客觀來說,她算是父母婚姻的失敗品,是這個荒謬又人情反覆的社會的意外。
林在洺口口聲聲說愛她,但也的的確確忍心拋下了年幼的她,她時常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林在洺決定跳樓的那一刻,有沒有想過7歲的女兒還無法獨面這個世界?
他又真的愛她嗎?
或許的的確確是有愛的吧。
只是,林在洺對她的愛,終究也戰勝不了什么。
也無法留住他。
林在洺死的時候,沈朝容沒有哭。
但此刻,海鳥在海上盤旋,沈朝容看著平靜如死水一般的海面,竟然哭得泣不成聲。
這仿佛如同宿命一般的詛咒,令她的天空變得悲戚。
她的脊梁坍塌,因為溺水,也因為死亡。
她蜷縮著倚靠在欄桿上,雙目空洞又茫然,只剩下滾滾而留、多到仿佛可以稀釋海水的眼淚。
所有人,都在注視這個這個年輕的女孩,世界一片寂靜悲戚。
突然,有人高呼,“快!!”
“快!他需要幫助!”
世界突然從一片寂靜,恢復了吵鬧。
沈朝容茫然地抬起頭,看過去。
仿佛做夢一般,男人竟然從水里躥出,又重新漂浮在海面。
此刻他看起來已經十分虛弱,船上的人反應迅速地訓練有素地進行救援,有人立刻將很粗的麻繩捆綁在自己身上,然后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迅速將人撈起,推上船岸。
船岸上的人一起將他拖拽上來后將他倚靠欄桿邊,又將救援人員救上來。
——這幾乎是個奇跡。
這是掉入海里啊!
這簡直是求生本能的奇跡!
沈朝容擔憂地、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斯年!”
他嗆了幾下后,抬手撫摸她的臉頰,雖然沒什么力氣,但是未免她擔心,還是“嗯”了聲。
“斯年。”她也不說話,只是一味呼喚他的名字。
“嗯。”
“余斯年。”
“嗯。”
“余斯年。”
“我在。”
她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而下,無措地嗚咽著,“我以為你死了。”
他指尖劃過她的臉,替她拭去淚水。
看見她這樣,他的眼睛里也泛起淚光,里頭有著心疼和不忍,他啞然失笑,“我不會死的。”
他說,“一想到你可能會難過,我就不愿意死,想回到你身邊。”
沈朝容愕然地、一定不定地望著他。
這個世界隨即從沉默的黑白恢復了斑斕色彩,頭頂盤旋悲鳴呼號的海鳥隨即振翅飛走,飛向更遠更高的地方。
自此幾乎要暗淡下去的信念、心目中的火焰,被頃刻間重新點燃。
很久以后,有人問沈朝容真正的愛是什么?
她說——
真正的愛,是不可證偽的。
那是一種奇跡,
那會帶來奇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