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鬼門
這一年的年底, 整個江南市和青江市都經歷了一場地震。
豪門恩怨,為了爭奪財產乃至自相殘殺這種事,影視作品里見多了, 但放眼現實,普通老百姓表示,真是一出年度大瓜,足夠茶余飯后吃得津津有味。
先是兩市重案組聯合出擊,把傅家的豪宅搜了個底朝天, 最后從保險柜里找到幾樣東西, 一個U盤,里面是一段昏暗的視頻, 似乎是一個酒吧, 拍到的人是年輕時候的裴家老三裴元慶和另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酒吧的噪音很響, 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聲音,只能看見和裴元慶說話的男人神色十分緊張,不停地擦汗, 然而即便聽不見對話, 可視頻卻將兩人的臉部拍得很清晰。
警方請來唇語專家, 還原了所有的對話,震驚地發現,那男子就是當年失事飛機的機長, 而裴元慶則是不停地勸說那個合同有多重要, 如果丟失, 一定會丟了工作, 但如果能準時到達每個人都會有大筆獎金。威脅和利誘一起上。最重要的是, 在機長轉頭的時候,裴元慶將一顆藥丸丟進了他的酒杯里——這不止是酒后駕駛飛機, 這是下藥!
給機長下藥,妥妥的就是謀殺了。
另外還有幾段視頻,基本上年輕的裴元禮夫婦、裴瑗都在場,似乎是一個出發前的小型聚會,而經過比對,當年的機組人員也全部出席。飛機上的人,唯二不在的就是裴清致的父母,這么看,恐怕當年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架飛機的機組人員狀態有多危險。只可惜年份太久,已經很難查到裴元慶下的是什么藥了。
而傅家從酒吧監控里把這些視頻保存下來,還真是用心良苦了。
楚離拿著視頻風風火火回警局放給裴元禮看,一言不發。果然,誤以為傅家落井下石的裴元禮憤怒地報出了一個銀行保險柜的密碼,取出來一支錄音筆。當年傅家想買回裴清致手中繼承自母親的股份,被裴老爺子拒絕,聲稱“等孫子長大后自己做主”,于是傅家人以空難事故為威脅,要求裴元禮配合綁架裴清致,錄音筆里記錄的正是那一場談話。要說玩心眼兒,雙方真是彼此彼此。
事已至此,兩家人在市局可謂刷新了所有人的下限,已經暴露的、沒有暴露的,一件件被對方咬出來,深刻演繹了“最了解你的是你的對手”這一準則。甚至已經不需要警方想辦法撬開嘴,嫌疑人唯恐說得不夠多,自己會判得比對方重。
裴清致也沒閑著,就算兩家人都是口說無憑居多,實際證據不算特別充分,可裴氏有錢,很多很多錢,裴氏法務部養著一個團的精英律師,這種時候,就是律師的舞臺了。
只是如此大案,沒有個一年半載也不會有定論。
在那之前,新年悄悄地溜了過去。
這個年還是在唐曦家里過的,裴氏上下還亂著,裴清致也任由老爺子在小島上安穩過年,以防有人狗急跳墻。而裴清致也一直住在唐曦家的客房,反正回去也是一個人,在找到那個老頭之前,還是住在一起更安全。
三個人和一群鬼,一桌美味佳肴,一桌香燭紙錢,加上各色煙火。
只是無論是氣氛還是相處的方式,終究和去年不同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天空飄起了雪花。
唐曦站在露臺上,看著泛白的世界,微微皺眉。
“別擔心,是好事。”謝長安出現在她身后。
“好事?”唐曦挑眉。
“嗯,低溫讓人容易保持冷靜。”謝長安答道,“你看炎炎夏日,是不是一時沖動上腦造成的流血事件特別多?”
“……”唐曦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有點分不清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這么早?”楚離推開了另一邊的露臺門。
“一會兒打算去新城看看。”唐曦道,“裴清致呢?”
“在做早餐。”楚離隨口答道。
“這么閑?”唐曦睜大了眼睛。
“大過年的,怎么不閑。”楚離一聲嗤笑,有道,“那就去吧,能趁著年里解決就最好不過了,畢竟這段時間民工返鄉,江南市的人口銳減,尤其是新城,都看不見人煙了。”
“一起?”唐曦笑道。
“我喊一聲嚴時非,畢竟是他的地盤,總要打個招呼,來不來隨他。”楚離又道。
“不會打擾他過年吧?”唐曦道。
“孤家寡人,過什么年。”楚離不客氣道。
“……”唐曦悟了,這就是前些年楚離自己的生活狀態是吧。
事實證明,嚴時非一聽完,立刻表示:定位發來,我馬上去!
比本人都積極。
唐曦搖頭,真是活該一輩子單身狗!好歹楚離現在都有了點人味……還是要幫他把晚意姐拿下才好,要不然去哪兒找第二個喜歡他還能忍受他工作狂態度的傻女人啊。雖然……晚意姐工作狂起來其實不比楚離差。
到了客廳,裴清致剛好把早餐端上桌。
唐曦看到他的樣子,楞了一下,隨即笑得前仰后合。
張姨是鬼,當然不需要圍裙,裴清致找出來穿的那件,還是唐曦隨手買了沒用過一次的粉紅色凱蒂貓蕾絲花邊少女圍裙,不過穿在裴清致身上也不丑就是了。
“我只找到這個。”裴清致無奈地一笑,“凱蒂貓挺可愛的。”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沒有人會不喜歡凱蒂貓!”唐曦連連點頭。
“都打擾很久了,之前一直忙,難得有空,嘗嘗看。”裴清致說著,放好三份早餐,接下圍裙,搭在椅背上。
“哎,脫下來干嘛,我還想看呢。”唐曦坐在桌邊等投喂,一邊托著腮笑。
“下次再穿。”裴清致笑笑,坐下來,“趁熱吃,不是要出門嗎?”
“哦。”唐曦看看面前的早餐:牛奶麥片、火腿煎蛋吐司、水果沙拉,五顏六色,看著就賞心悅目,不由得贊嘆,“沒想到裴總還有這手藝呢?”
“你應該看見我休息室里有小冰箱和電磁爐。”裴清致放下挽起的衣袖,隨意地道,“有時候公司里忙,幾天不回家,也不想總吃食堂里的冬季關系,就會自己做些簡單方便有營養的,尤其是半夜餓了食堂關門的時候。”
唐曦每樣都嘗了嘗,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麥片甜度剛剛好,煎蛋是她喜歡的半熟,叉子輕輕一戳就有金黃色的蛋液流出來,吐司焦得恰到好處,水果搭配也很完美,上面澆的不是蛋黃醬,而是百香果醬。
“你這……心都長偏了。”楚離戳著煎蛋連連搖頭。
“你不喜歡吃啊?”唐曦好奇道。
“我倆都忙,早餐一向把雞蛋煎到熟透,像這樣的,一邊吃一邊工作會滴到文件上的。”楚離解釋道。
“所以,是給我做的。”唐曦笑眼彎彎。
“好吃嗎?”裴清致有點緊張地看她。
“唔……還行,再接再厲。”唐曦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好。”裴清致眼底也浮起笑意,住在一起的日子,觀察唐曦的飲食習慣果然是有用的。
“等下我們去新城,你呢?”楚離問道。
“就是之前說的,要下下水道?”裴清致道。
“是啊。還好是冬天,要是夏天真要熏死人了。”唐曦抱怨道。
“要我幫忙嗎?”裴清致問道。
“暫時不用。”唐曦搖頭。
“好吧,需要什么告訴我。”裴清致并不強求。
就算幫不上忙,至少也不能拖后腿,那些說著什么“就因為知道危險所以我才要跟你一起去”的白癡,說不定喜歡的人就是為了救他就犧牲了呢。自己能做什么自己最清楚,還用別人教?
不過,另一方面,倒是可以跟進看看。
吃過早飯,張姨收拾了桌子,裴清致繼續去看裴家和傅家的案子進展,和律師開視頻會議。
楚離和唐曦出門。
今天的車是唐曦開的,寶藍色的蘭博基尼招搖地駛過空無一人的大街,進入新區。
“前面左拐。”謝長安飄在車子前方引路。
大過年的,新城這片工業園區仿佛被按下了休止鍵,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來。
車子穿過大街小巷,最后停留在一片未完工的工地門口。
“這里?”唐曦好奇道,“誰家的項目?”
“反正不是裴家的。”楚離說著,開門下車。
不遠處,停著一輛警車,車上已經積了一層薄雪,嚴時非靠在旁邊,路邊垃圾箱上方已經有一堆按熄的煙頭。
“早來了?”楚離走過去。
“來了,先在附近轉了圈。”嚴時非說了一句,轉頭看向唐曦,“電話里說得不清楚,你想要做什么?”
“簡單說來,這邊的地下有個爆炸源,你們處理不了,我得下去看看情況。”唐曦道。
“新城這邊規劃不久,下水道比較明確,要是在老城區更麻煩。”嚴時非打開車門,取出筆記本電腦,用衣袖抹掉警車引擎蓋上的雪,把電腦放上去,開機。
“你把規劃圖拿來了?”楚離眼睛一亮。
“嗯。”嚴時非點了幾下,調出一張圖紙,解釋道,“剛好我這兒年前碰上個殺人案,兇手落網后交代了把兇器扔下水道了,但記不清扔哪個下水道了,我就用這個做理由拿了規劃圖紙。”
“謝了。”楚離拍拍他的肩膀。
“謝長安,看得懂嗎?”唐曦回頭問道。
“這里。”謝長安指了指屏幕上的一個位置。
唐曦立刻做了標記,又道:“嚴隊,麻煩幫我規劃一條能最快到達這個點的路線,發我手機。”
“行。”嚴時非答應一聲,一邊操作電腦,一邊問道,“你剛才跟誰說話呢?”
“你真想知道?”唐曦很無辜地看他。
“……”嚴時非沉默一秒,果斷道,“不,我不想!”
“真遺憾。”唐曦聳了聳肩。
很快的,地圖載入手機。
“就你們倆下去?”嚴時非忍不住道,“要不然我也……”
“嚴隊還是在上面接應吧,萬一有什么情況也能及時求援。”楚離道。
嚴時非皺了皺眉,還是勉強點點頭,又叮囑道:“你們別亂來。”
“知道,我也沒想今天就解決,就是先去看看情況,才好思考對策。”唐曦擺擺手,檢查了一遍衣物和背包。
因為要鉆下水道,她的頭發扎成了一個髻盤在腦后,身上是利索又防水的皮衣皮褲,腳上一雙高筒長靴,褲腳都塞在里面。
楚離也差不多,打開窖井蓋后,謝長安先鉆了下去。
“我先。”唐曦打了個手勢,先爬了下去。
“悠著點兒。”嚴時非道。
“我有數。”楚離緊了緊腰間的槍套,敏捷地順著金屬梯子滑下去。
下水道下面當然沒有燈光,走了幾步就一片黑暗。
因為年份不長,加上之前一兩個月江南市都少雨,水位并不高,邊上還有一條干燥的能讓人走路的道路,也算是很幸運了。
“這下水道修得還不錯?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唐曦感慨道。
雖然地上也有污水浸泡的痕跡,到處是各種生活垃圾和淤泥,還有死老鼠死蟑螂,空氣中帶著潮濕腥臭的氣味,但比起她預計的得彎腰才能行走、在污水里游泳的場面,這環境真是已經太好了。
至少楚離這身高都能站直。
關鍵是,空間寬敞,遇到危險時動起手來才不會有掣肘。
“我帶路。”謝長安飄在前面。
唐曦拿出狼牙手電打開,這還是當時她去長安時,因為要下墓,裴清致幫她準備的物資,軍工產品,光束集中,百米開外都能照亮,用在下水道里真是大材小用了。
“等等。”楚離忽然停了下來。
“怎么了?”唐曦回頭。
“你看。”楚離招招手,示意她去看一只死老鼠。
“呃……”唐曦捏著鼻子,一臉嫌惡。
楚離撿起一根不知道哪里飄過來的樹枝,稍稍撐開了死老鼠的眼皮。
“紅色!”唐曦神色一緊,脫口而出。
“嗯,不是第一次見了。”楚離丟開樹枝。
“果然,那些變異動物,都和這里有關。”唐曦看了看頂部,思索道,“這個位置,距離楊慶榮的那個小區不遠吧?”
“是不遠。”楚離點頭確認。
“動物比人類敏感,也更容易被感染。”唐曦心中有些發沉,“走吧。”
兩人沉默著繼續前進,路上又看到不少動物的尸體,甚至還有流浪貓的,無一例外,眼睛都開始發紅,區別只在于有些是深紅色,有些才剛剛浮起血絲。
“謝長安,你確定,這幾個月的沒問題?”唐曦問道。
“怎么可能真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謝長安苦笑,“只不過,問題不大罷了,這些動物雖然也被陰氣輕微感染,但還沒到狂暴的地步,但時間久了就不好說了。下水道這地方,你看不見的黑暗里,棲息著無數生物,就說老鼠,如果全城的老鼠一起發瘋攻擊人類,簡直是一場災難。”
唐曦想到那個場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臉色也難看無比。
“就在前面了。”謝長安停了下來。
這個位置還算寬敞,楚離也走上前,站到唐曦旁邊。
只見前面的通道口,空間裂開了一個口子,就像是黑洞一樣,深邃的漩渦旋轉,不知道通向何方。
楚離抬手捂住半邊臉,用不帶隱形眼鏡的眼睛去看,只能看見普普通通的通道,最多就是那里的氣溫更低,偶爾吹過來的一陣風都帶著寒氣,一絲絲滲透進骨髓里。
唐曦手一指,一道雷咒扔過去。
然而,什么都沒發生。
雷咒進入黑洞,就像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復返。
想了想,她從養魂珠里放出一縷陰氣,正是當初護城河里收取的那些。
那陰氣一脫困就活躍起來,仿佛游子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開開心心地投入了黑洞,融為一體。
“果然,同出一源。”唐曦喃喃道。
“小曦,看這里。”楚離蹲下身,臉色有些凝重。
“什么?”唐曦彎腰湊過去。
“鞋印,很新。”楚離沉聲道。
“有人來過這里?”唐曦驚訝道,“確定不是環衛工人?”
“不會。這大過年的,環衛工沒有下井的工作,而且環衛工穿的是雨靴,而這腳印是男士皮鞋。”楚離道。
“所以,是有人搶在我們前面發現了這里?”唐曦眉頭緊鎖。
一個穿皮鞋的男人,絕不會沒事閑著道下水道里來溜達。
“而且,鞋印只有進來的,沒有出去的。”楚離又道,“剛才那段路不是很明顯,不過這里地勢低,似乎剛剛有污水涌上來過,地上的青苔和淤泥很重,看的比較清晰。”
“還在這里?”唐曦左右看看,目光最后落在那個黑洞似的裂縫上,咽了口口水,有些干澀地道,“不會……在里面吧?”
“你覺得,活人在里面能存活嗎?”楚離問道。
唐曦沒回答,慢慢走上前,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插進了裂縫中。
“小心點!”楚離緊張地看著她,“怎么樣?”
“這里面,會溶解靈力和怨氣等一切純能量。”唐曦隔了許久才把手縮回來。
“鬼類進去會瞬間被吞噬,就算同源的鬼差,也只能多堅持一會兒。”謝長安沉聲道,“但是,溶解靈力是怎么回事?”
“我先在手上包裹了靈力,被侵蝕了。”唐曦攤開手,無奈道,“我考慮了一下,干脆把靈力給散了,然后卻發現,里面的陰氣對我不再有攻擊性。”
“所以,普通人能走進去,天師反而不行?”楚離總結道。
“大概是這個意思。”唐曦點頭。
“可是,如果沒有靈力保護,活人進去會不會變得和那些紅了眼睛的動物一樣?”楚離問道。
“不是這么說的。”唐曦搖了搖頭,認真道,“人之所以為人,立于所有種族頂端,就是因為,人是有理智的。動物以本能行事,所以容易收到各種惡念的蠱惑,尤其被拋棄的流浪貓狗、人人喊打的老鼠蟑螂,它們本來就充滿了惡意和兇暴,只要被稍稍一挑釁,就會變得充滿攻擊性。然而……楚離,我覺得,這世上能蠱惑你的惡念,怕是真的還沒誕生出來。”
護城河邊,那毫不猶豫的一槍就讓她更明白,這個男人的心靈是何等強大。
“這么說來,事情就簡單了,我進去。”楚離毫不猶豫道。
“哪里簡單了啊!”唐曦一把拽住他,沒好氣道,“你知道進去的那個是誰嗎?萬一就是我們在找的那個混蛋呢?你一個人對付得了嗎?”
楚離微微皺了皺眉,問道:“那你想怎么辦?”
“走,先退出去,我們去個地方。”唐曦道。
“去哪兒?”楚離跟上她。
謝長安最后看了一眼裂縫,又下了幾道封印,這才跟了上去。
地面上,嚴時非又為垃圾箱貢獻了幾根煙蒂。
筆記本上,兩個紅點在標記處停留了一會兒后,又開始原路返回。
楚離和唐曦的手機都有植入定位系統,同為警務人員的嚴時非用這個來監控事態最方便不過。
果然,紅點回到了入口處,唐曦和楚離先后爬上來。
“怎么樣?”嚴時非合上筆電走過去。
“挺麻煩,我得去尋求幫助,順便解決一個后患。”唐曦笑了笑。
“又是不想告訴我?”嚴時非翻了個白眼。
“嚴隊,知道太多沒好處啊。”唐曦揮揮手。
“小丫頭。”嚴時非嘀咕了一句,把最后一根煙按掉,拿了筆電上車。
警車和蘭博基尼駛出小路,一東一西,分成兩個方向離開。
“跟顧冉打招呼了嗎?”楚離問道。
“到了再說。”唐曦瞇了瞇眼睛,“之前我有問過蕓姐,她說她和天辰哥回老家過年,PEI今年留在宿舍的人不多,不過溫老在。”
“你要尋求幫助的人,是溫老?”楚離道。
“嗯。”唐曦一邊開車,一邊道,“我是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進去的,可是對我來說,靈力就是我的本能,就算不用,也會在體內自如運轉,整個人進去就不是一只手那么簡單了。想要完全隔離,就像強制讓一個正常的,清醒的成年人停止思考放空大腦一樣,太難了。”
“你想讓溫老幫忙,弄出能隔絕靈力的裝備?”楚離恍然。
“是啊,順便……趁著人少,我想研究一下PEI那個法器結界,看看是不是真的只能用蠻力打破。”唐曦又道。
“你還是覺得,PEI是有內奸的。”楚離很確定。
“你不是也一樣。”唐曦一聲嗤笑,“正好顧冉也查那么久了,總該有點進展吧。九幽地闕那么危險的地方,去之前總得把自己的后患都先掃除,要是關鍵時刻被背后插刀,樂子可就大了。”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年初一的早上, 商店超市大多關門,唐曦開車轉了好幾圈才終于找到一家開門的小店,進去買了兩箱牛奶和營養品。
“溫老是個什么樣的人?”楚離幫她把東西放進后備箱, 一邊問道。
“唔……其實我沒接觸過,雖然用過他發明的不少東西。”唐曦想了想道,“上次在樓頂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來什么。”
“大過年的還留在宿舍,他的子女呢?”楚離道。
“這個啊, 蕓姐跟我說過。”唐曦發動了車子, 隨口說道,“聽說溫老的兒子曾經也是PEI的成員, 屬于那種天賦不夠, 但滿腔熱情的少年, 是破格錄取的,平時也是做后勤工作居多。不過有一次他擅自跑去前線,殉職了。”
“這……”楚離停頓了一下才道, “溫老發明了那么多東西, 是不是因為……”
“嗯, 溫老說,不想再看見兒子的悲劇,希望PEI的成員都能好好保護自己, 他雖然不能戰斗, 但是也能為他們的生命安全出一份力, 因為這些年輕人全是他的孩子。”唐曦說道。
“聽起來, 是個很好的人。”楚離若有所思。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去拜訪一次就知道了。”唐曦笑笑。
很快的,車子再一次撞進結界。
雖然沒有通知, 她也有進出權限,但有人穿過結界,里面的人還是有感應的。
剛停好車,就見顧冉迎了出來。
“喲。”唐曦笑瞇瞇地打了個招呼。
“這么早?”顧冉打了個哈欠。
“不早了好嗎?快中午了!”唐曦吐槽。
“拜托,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天玩了通宵,誰不在補眠啊。”顧冉無奈地嘆了口氣。
“年輕人,這樣的生活態度是不對的。”唐曦義正言辭。
“滾滾滾。”顧冉不耐煩地揮揮手。
“怎么不回家過年?”楚離從后備箱里提東西。
“回去干嘛?”顧冉翻了個白眼,“我是孤兒,本來就是PEI養大的孩子,在南疆要說家人……歐陽勝那家伙說,才到江南市幾天,回什么回。”
“哈……”唐曦幸災樂禍地笑。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進了樓。
溫老家就在一樓,方便他用輪椅出入。
顧冉直接拿出鑰匙就開門。
“你怎么跟進自己家似的?”唐曦愕然。
“哦,這把備用鑰匙一直在我們手里輪,因為每天要有人幫溫老做飯,這周剛好輪到是我。”顧冉解釋了一句,帶他們進門,一邊喊道,“溫爺爺,唐曦來看你了!”
只聽屋內傳來輪子滾動的聲音,一個清瘦的老人操縱著輪椅從房間里走出來,臉上笑瞇瞇的,“是小唐啊,阿蕓天天念叨你,今天怎么有空?”
“來給您老拜年。”唐曦示意楚離把帶來的東西歸類放好,一邊笑道,“我每次來的時候您總不在,這不……還是第一次上門拜訪呢。”
“坐坐。”溫老指著沙發,熱情地道,“小顧啊,幫忙泡點茶,我廚房左邊第二個柜子里有一盒汪翎送來的極品大紅袍,拿出來嘗嘗。”
“好咧,不瞞您說,我饞您那點茶葉很久了。”顧冉笑嘻嘻地跑進了廚房,拿電茶壺燒水。
“別客氣,坐,吃水果。”溫老把輪椅移動到茶幾旁邊,拿起紅彤彤的蘋果遞過去。
“謝謝。”唐曦接過蘋果,隨手拋給楚離一個。
“怎么,今天不止是來拜年的吧?”溫老的眼睛里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您老慧眼如炬。”唐曦“咔嚓”咬了一口蘋果,也不尷尬,只道,“我想問問溫老,有沒有辦法能屏蔽我身上的靈力。”
“屏蔽靈力?”溫老楞了一下。
“嗯嗯。”唐曦連連點頭,也不見外,“我需要去一個地方,那里對身負靈力的人很不友好,所以我就想,有沒有什么辦法把靈力隱蔽起來不會外放,但是不能完全消失,需要的時候得能馬上用出來。”
“這樣啊……”溫老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陷入了思考,好半晌才道,“一般來說,我發明的東西都是用來增強靈力,增加孩子們在戰斗時的資本的,這反過來要抑制靈力的事,還沒想過。”
“很難辦嗎?”唐曦眼巴巴地看著他。
“讓我想想。”溫老擺擺手,繼續沉思。
“來來來,喝茶。千金一兩的茶葉哦。”顧冉端著四杯茶走出來。
“你這簡直是糟蹋茶葉。”唐曦扶額。
“茶不就是茶葉加水么,哪來這么多講究。”顧冉不以為然。
“暴殄天物。”唐曦抓起果盤里一個香梨砸過去。
“謝了。”顧冉伸手接住香梨就是一大口。
“也不是不可能。”溫老忽然道。
“哎,可以的嗎?”唐曦眼睛一亮。
“有個想法可以試試。”溫老解釋道,“我給他們做過一個小裝置,是在一段時間內刺激潛能,提升靈力的,如果把整個原理反過來用,說不定就能達到抑制靈力的效果。”
“溫老您太靠譜了!”唐曦贊道。
“能不能行我得試試,不過你可是給我提供了一個不錯的思路。”溫老臉上有一絲興奮和狂熱。
“抑制靈力?你想去干什么?”顧冉好奇道。
“去開新副本,打大魔王。”唐曦一本正經道。
“滾吧你。”顧冉白了她一眼,轉頭道,“溫爺爺,給我也做一個。”
“我得先試一試。”溫老說著,從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機,噼里啪啦打字,“需要的東西發你郵箱了,下午有空就去幫我買回來。”
“這大年初一的,我去哪兒買?”顧冉目瞪口呆。
“自己想辦法。”溫老揮揮手,活脫脫狂熱研究人員的態度,和之前那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家完全兩幅面孔。
“……”顧冉窒息。然而等他摸出手機看清那一排長長的清單就更加崩潰,“我的天,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我上哪兒去找這么古怪的東西?夢魘角?夢魘獸都要絕種了好不好。還有天妖血?饒了我吧……”
“給我看看。”唐曦拿過他的手機。
“怎么,你有?”顧冉道。
“這個、這個、這個,我能搞定。”唐曦指著其中幾樣材料,又解釋道,“上次在南疆鬼市,我不是收了不少東西嗎?”
“呃……”顧冉無言以對。
“天妖血,從苗紅手里搶來的三滴不知道夠不夠。”唐曦沉思道,“不夠也沒辦法了,天妖血是最難搞的,短期內實在弄不到。”
“三滴?”溫老道,“一滴就夠了,三滴我可以給你做三件——嗯,第一個試驗品不一定能成,那最少能給你做兩個。”
“行,那幾樣回頭你找我拿。”唐曦點頭。
“其他的我看看。”顧冉松了口氣,再看清單,正好唐曦挑走了最難的幾樣,剩下的……PEI的倉庫里扒拉一下,基本上還能湊齊吧,還有一些就是市面上能買到的普通物品,等到初四店鋪也該開門了。
這么想想,倒也不是很難。
“那說好了,有我一份。”顧冉道。
“你真要去?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唐曦凝重地道。
“去,當然去。”顧冉說著,塞回手機,又往廚房走,“都這個點了,吃了飯再走吧,我昨天才剛填過冰箱。”
“你做?”唐曦一臉詫異。
“干嘛?看不起我?”顧冉冷哼,“好歹我一個人住了這么多年,總不會餓死的。”
“現在的男人都不錯啊。”唐曦想起了早上那頓可以放去餐廳賣的精致早餐,又瞥了一眼旁邊的人,“這個是例外。”
“喂……”楚離一頭黑線,“雖然不是大廚的水準,但我做飯也不會吃死人的好么?”
“你會做?”唐曦不禁睜大了眼睛。
實在是認識這么久她就沒見過楚離下一次廚房——不,他下廚房就是泡面!再看看他以前的警察宿舍里連個鍋子都沒有的廚房!
“沒空。”楚離也回答得爽快。
“……”唐曦黑線,沒空——這可真是個沒法反駁的答案呢。
“你們在這兒自便,不用客氣,我去畫幾張設計圖。”溫老丟下一句話,轉著輪椅飛快地進了房間,“呯”的一下關上了門。
唐曦目瞪口呆。
“大概科學家都是這樣的。”楚離說著,站起身來,拿著手機在屋子里轉了一圈。
“你干嘛呢?”唐曦啃著蘋果好奇地看他。
“小肖裝的軟件,用來捕捉干擾信息的。”楚離答道。
“哦。”唐曦眼巴巴地看著他。
忽的,楚離的腳步停了下來。
“有發現?”唐曦問道。
楚離蹲下身,摸了摸墻角的一個插座,沉思道:“這東西,挺高級啊。”
“哦?真有?”唐曦好奇地走過去。
“不是即時傳輸,所以信號波很小,幾乎感覺不到,要不是小肖年前剛剛升級過技術,還查不出來。”楚離一聲冷笑。
“哎?怪不得我檢查了這么多遍也沒發現。”顧冉一手提著鍋鏟,從廚房里探出頭來。
“有沒有螺絲刀?”楚離問道。
“等等。”顧冉縮了回去,不一會兒,遞了一把萬能瑞士軍刀出來,“只有這個。”
“行。”楚離接過刀,找到螺絲刀,很快將插座卸了下來,小心地從里面拿出一個指甲蓋大一些的裝置,上面的燈是綠色的。
隨后,他又將插座原封不動地裝了回去。
“這是錄音?”唐曦問道。
“嗯,這是特工用品。”楚離解釋道,“即時傳輸信號的竊聽|器雖然好用,但基本上只要打一個電話就會被發現,所以不適合長期竊聽。像是這一款的,只收集錄音而不傳輸,這樣就能把信號減弱到最低,而且很省電。設定好時間,等到深夜,主人都睡了,一般不會有人打電話,這才開始傳輸音頻文件。”
“也就是說,我們今天來過的事,還沒有傳過去。”唐曦道。
“嗯。一會兒我拿去給小肖。”楚離眼中閃過一絲惡劣的光芒,“給他弄點自制的廣播劇聽聽。”
“還是引蛇出洞。”唐曦也笑了。
“音頻傳輸的聲音本來就會失真,何況這東西太小了,音質也就那樣。”楚離拋了拋那個竊聽|器,不屑道,“讓小肖用電子模擬聲音,沒問題,找裴清致幫忙寫個劇本好了。”
市局。
“裴總,這邊。”小劉帶著裴清致往會見室走,一邊道,“大年初一的,局里只有幾個值班的,您怎么還過來?”
“也就年里才有空。”裴清致含蓄地笑笑,“再說,之前也不方便,你們這審得告一段落了,我再申請會見比較好。”
“感謝裴總能理解我們的工作了。”小劉也松了口氣,隨后又好奇道,“不過裴總怎么不找楚隊和顧問呢?”
“我覺得,避嫌比較好吧,我是走正規途徑申請探視的,不想傳出去讓人說楚離徇私。”裴清致說道。
“也是。”小劉點點頭,推開了門,“就是這里。”
裴清致走進門,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小房間。
當中的隔音玻璃將房間分割成兩半,里面空無一人。
“會面過程會被錄像嗎?”裴清致問道。
“當然會的。”小劉點頭,“裴總,抱歉,這是規定。”
“我知道,不會難為你們,我要說的,其實也沒什么不能對人言。”裴清致笑了笑。
“好的。”小劉走到角落里,搬了把椅子坐下等候。
沒一會兒,玻璃對面的房門開了,一個女警壓著一身囚服的裴瑗走進來。
“是你?”裴瑗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是我。”裴清致雖然聽不見她說話,但看口型也明白她的意思,回了一句。
兩人隔著玻璃坐下,拿起用來對話的話筒,有些相顧無言。
不過短短兩個多月,裴瑗原本保養得當的發絲竟然出現了銀霜,皮膚也刻上了皺紋,看起來就像擠在打折超市里搶購雞蛋的大媽沒什么區別了。
“你來看我笑話嗎?”半晌,裴瑗一聲冷笑打開了話題。
“我沒這么閑。”裴清致淡淡地道。
“那你想要什么?”裴瑗笑得很嘲諷,“我現在這樣,對你而言,還有什么價值嗎?清致,你贏了。爸的眼光果然沒錯,我們幾個加在一塊兒,也比不上你。”
裴清致搖搖頭,沒去解釋爺爺和父親當年的用心良苦。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樣呢?一切都回不來了。
他會來找裴瑗而不是裴元禮、裴元慶,就是知道,裴瑗是最容易打開缺口的那個人,因為她有牽掛。
“對了,□□提出離婚了。”裴清致道。
裴瑗一愣,隨即失聲笑出來,一直到笑出眼淚:“這么多年,我一直想離婚,爸不支持,他死活不離。現在是看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就迫不及待想要擺脫我了?哈哈哈……我嫁的究竟是個什么人!”
裴清致一直等她發泄完,稍稍安靜下來,這才接下去說道:“□□同時立了一份公證,你不會判死刑的,等你出獄,他就和你復婚,如果他和別人結婚,他名下所有的財產都屬于子女李清時和李清雪,他會凈身出戶。”
“什么?”裴瑗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不離婚的話,你們夫妻名下的財產會被凍結,只有離婚,才能盡快分出去一部分。你的兒女都需要錢。”裴清致淡淡地道。
雖然算是鉆空子,但裴清致顯然并不打算深究。
裴瑗沉默了許久,聲音有些啞:“你想說什么?”
“我以為你想知道。”裴清致輕輕一笑。
“我知道又有什么用。”裴瑗嗤笑,然而眉宇間的戾氣突然就散開了不少。
“至少有個希望吧。”裴清致淡然道,“下藥的是裴元慶,出主意灌酒的是裴元禮,相比較起來,你是罪名最輕的那個,只要你想,未必沒有重來的機會。”
“你不想我死?”裴瑗詫異地看他。
“誰和誰不是骨肉至親。”裴清致苦笑,“我想要一個真相,想要所有人付出應有的代價,但我沒想過要讓誰死。法律該怎么判就怎么判,我相信公正的結果。”
“你要什么?”裴瑗問道。
“跟裴元禮在背后聯系的那位玄學界高人。”裴清致答道。
“你憑什么覺得我知道?”裴瑗反問。
“你也不傻。”裴清致卻道。
“好吧,我確實調查過。”裴瑗聳了聳肩,又道,“不過,告訴你了,我有什么好處?你會幫我減刑嗎?”
“我會幫你照顧李清時和李清雪,到底他們是不知情的。”裴清致道。
“就這樣?”裴瑗忍不住道。
“你還想要怎樣?”裴清致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很平靜地道,“你應該知道這件案子在江南市引起多大的風波,作為你的子女,你以為,沒有我的庇護,他們能在江南市生存嗎?還是你愿意他們從此背井離鄉,十幾二十年都沒法來看你一眼。”
“這就是你選擇跟我合作的原因?”裴瑗苦笑。
“裴清和自己還在牢里,裴清弘是什么草包白癡你比我清楚。”裴清致坦然道,“勉強還能撈一把的,就是李清時兄妹了,總算他們還有個不錯的父親,你該知足了。”
良久之后,裴瑗終于長嘆了一口氣:“你放過他們,緊要關頭幫他們一把,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好。”裴清致唇角勾起一絲笑容。
“裴氏在你手里,一定會達到爸爸理想中的地位的。”裴瑗看著他,表情復雜。
一個小時后,裴清致在小劉敬佩的目光中走出市局大樓。
剛關上車門,系好安全帶,手機就傳來新消息的提示音。
打開一看,是楚離的。
“編劇本?”裴清致哭笑不得。
熄火,一個電話撥過去:“你們在哪?”
“在小肖家。”楚離答道。
“我來說。”唐曦撈過手機,走到陽臺上去說話。
楚離“嘖”了一聲,繼續去看肖雪倒出竊聽|器里的音頻文件。
肖雪住的同樣是警察宿舍,一整樓都是女警的那種,格局和他以前住的宿舍一樣,不過收拾得干干凈凈。
“你在哪呢?我怎么覺得好像聽到警笛聲。”唐曦疑惑道。
“我在市局門口。”裴清致回頭看了一眼,不在意道,“剛剛有警車出警。”
“你在市局干嘛?”唐曦睜大了眼睛。
“我找裴瑗,問出了一點東西,估計你會感興趣。”裴清致一聲低笑。
“裴元禮背后那個人?”唐曦脫口而出。
“想要嗎?”裴清致問道。
“想!”唐曦直接坐在陽臺的欄桿上,反正二樓,倒也不會讓看見的人驚悚。
“我這里有個地址,在青江市,要不要一起去一趟?”裴清致道。
“地址?裴瑗難不成能跟蹤到沒被發現?靠不靠譜啊?”唐曦疑惑道。
“因為不是跟蹤的,僅僅是裴元禮運氣太差,剛好被去找傅曉玩的李清雪看見了。”裴清致道,“李清雪隔了許久才隨口說了一句,不過裴瑗比女兒精明得多,雇傭了私家偵探去調查隔壁人家男主人的婚外情,在附近拍了不少照片。”
“這是真的挺倒霉的。”唐曦也忍不住為裴元禮默哀了一下。
“雖然未必能找到線索,但是事不宜遲?”裴清致道,“我已經托小劉查了房主信息,發你郵箱。”
“你這使喚我們的人還真順手。”唐曦被逗笑了,“你先過來吧,我們在警察宿舍這邊,離市局很近,匯合了再討論下一步。”
“好。”裴清致掛了電話,順手把地址消息發了過去。
“叮咚~”
唐曦點開跳出來的郵件,看著那個略眼熟的姓氏陷入沉思。
苗青?和南疆遇到的那個蠱師苗紅什么關系?
而青江市還出過一個和苗紅有關系的莊世杰,似乎有一根看不見的線,正在將零零散散的線索都串到一起去。而水底下藏著的東西,已經漸漸浮起來,越來越清晰。
一邊沉思,她跳下扶欄,走回屋內,順口道:“我下去接裴清致,有件事一起商量一下。”
“什么事?”楚離的目光還落在電腦屏幕上。
當然,讓裴清致編個劇本什么的,也就是讓緊張的氣氛松快下來的調劑玩笑,肖雪一邊合成聲音,一邊在□□上和蘇晚意聊得歡快,兩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就已經編寫得七七八八。
果然,這種事最擅長的還是妹子。
“裴清致找到了那個混賬的老巢。”唐曦晃了晃手機,又補充了兩個字,“大概。”
“……”楚離石化。
于是他們究竟在瞎忙活什么?居然還不如一個普通百姓有效率。
好吧,裴清致不普通。但是……想打架是真的。
“我下去了。”唐曦蹦蹦跳跳地開門出去,心情極好。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楚隊, 錄音已經設定好了,會按照原本設定的時間傳過去,您要聽一下嗎?”肖雪推開鍵盤, 長長地舒了口氣。
“不了,這事就交給你了。”楚離看了看表,起身道。
“啊?交給我?”肖雪一臉的不可置信,“可是、可是……”
“當初把你從信科處要過來的人是我,你的能力是我親自認可的, 自信點, 我重案組沒有不能獨當一面的組員。”楚離說著,左手抓起外套往身上一披, 大步出門。
“啊……是!”肖雪愣了好一會兒才對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房間大喊了一聲, 一張小臉通紅通紅。
“滴滴”電腦右下角的企鵝圖標又開始跳動。
肖雪手一動, 一串字打了過去:晚意姐,楚隊好帥哦!
蘇晚意:???
肖雪才發現自己干了件蠢事,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 噼里啪啦打字:我肯定能行的!
蘇晚意:嗯嗯, 小肖很厲害的, 當初可是楚隊死皮賴臉才從王科手里搶的人呢。
肖雪:我是重案組的肖雪,我可以!
蘇晚意:加油。
去青江市當然不需要開兩輛車。
樓下,唐曦迅速鉆進蘭博基尼的駕駛座, 很無辜地看著兩個男人。
“傷患坐后面去。”裴清致頓了一下, 立刻搶占了副駕駛。
“你們兩個!”楚離只覺得牙癢癢的。
“別計較。”唐曦笑瞇瞇。
囂張的蘭博基尼頓時絕塵而去。
“到青江市怕是天都黑了。”裴清致道。
“沒事, 天黑好辦事。”楚離卻道。
“這是警察同志說出來的話?”裴清致往后瞥了一眼。
楚離在后座拿著平板刷著, 一邊頭也不抬地道:“莊世杰在青江市經營多年, 雖說現在換了領導班子,可誰也不知道警局還有沒有他留下的釘子。又或者說, 是用來監視莊世杰的,他本人都不知道的那種釘子。”
“所以,我們這算是私下行動?”唐曦很有興趣。
“嗯。”楚離應了一聲,“畢竟是跨市,彼此雖然是同系統,但是競爭意識一直是有的,加上我和莊世杰互相看不順眼太久了,難免潛移默化下面的普通警察,青江市本來也未必多歡迎我們。”
“所以,我們這算是非法入侵民宅嗎?”唐曦很認真地問道。
“不被發現就不算。”楚離答道。
“……”唐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你現在查的是什么?”裴清致說道。
“房屋登記信息。”楚離挑了挑眉,“讓小肖查的。”
“喂喂,小肖查的,這不叫查吧?”唐曦黑線。
“別計較這么多。”楚離的表情很淡定,“非常時刻,連PEI都有內奸,誰也不知道警方內部有沒有問題。”
“違法操作啊。”唐曦搖頭。
“譚局準的。”楚離淡然道。
“……”唐曦被噎了一下才道,“我真的挺佩服譚局的,但是你也為他老人家的心臟問題考慮一下好嗎?”
“我去說的時候,帶了速效救心丸。”楚離道。
“揍你啊!”唐曦氣道。
“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楚離終于抬起頭來,眼神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燒,“批準我們的行動,譚局擔了很大的干系,不能讓他在位的最后時刻出現污點,必須善始善終。”
“知道了。”唐曦狠狠地磨了磨牙,又踩了一腳油門,將車速壓在高速的最高限速上。
“你悠著點兒,剛下雪呢!”楚離提醒。
“下雪沒事,明天才會結冰打滑。”唐曦反駁。
就像是在回應她的話似的,車外的風雪似乎更大了,白茫茫地撲在擋風玻璃上,雨刮器賣力地工作著,開辟出視線。
“我這邊的消息,苗青的檔案信息顯示,他有個雙胞胎姐姐,叫苗紅,應該就是你們在南疆遇到的那個苗紅。”楚離繼續說道,“不過,苗青的檔案很干凈,雖然是苗族人,但從小就是在青江市長大的,所有的就學甚至疫苗和醫療的記錄都很清楚,目前的職業是……網絡作家。”
“監護人呢?”裴清致問道。
“有個叔叔,在他十八歲那年就病逝了,癌癥。順便說一句,那套房子就是叔叔給他留下的遺產。”楚離道。
“一種可能,經歷是特別偽造的,上面有人的話,改個履歷不難。自由職業這種宅男最好作假了。”裴清致思索道,“當然,也有可能,他就是這么個人,和苗紅沒什么關系,只是礙于姐弟情分幫忙出借了個房子。”
“我是不太信這個苗青和苗紅沒關系。”唐曦插了一句。
“嗯,這份履歷,太完美,太干凈了。”楚離接道,“沖眼看上去,沒有任何空白。但要是深究,基本上找不到能證明的人。你看,性格孤僻,沒有朋友,乖學生,成績不好不壞,從來不惹是生非——這一類的學生,毫無出挑之處,只怕一畢業,老師就記不得了,同學聚會都不會想起有沒有這么個人。何況他畢業已經十年了,可以說,找不到任何社會關系。網絡作家這種職業,網站也不知道電腦那邊交稿子的人到底是誰。”
“總之,去看看就知道了。”唐曦道。
“所以……你開慢點!小心回頭我叫牧蘭收了你的駕照!”楚離怒吼。
“哈哈哈,沒事沒事。”唐曦大笑。
果然,就算唐曦開車再快,畢竟有限速,進入青江市時,已經是下午五點,這個季節,天色已經黑透。加上大年初一的關系,大街上空空蕩蕩,看不見人影。
“先吃飯?”唐曦道。
“大年初一,有飯店開門嗎?”裴清致問道。
“有24小時便利店,年中無休。”楚離說道。
今天早上他們才剛剛找過這種小超市買東西,記憶猶新。
“啊,前面有一家,買幾個便當,讓店家給熱一下吧。”唐曦道。
“我去。”裴清致下車,也不打傘,冒著雪花走進超市,五分鐘后,一手提著一個塑料袋出來。
打開車門,他先將東西遞了進去,抖了抖肩膀和頭發上的雪花,這才坐進去,往手上呵了口氣。
唐曦已經開始分東西。
一個袋子里是熱飲,兩罐咖啡,一罐奶茶。另一個袋子里是便當,唐曦挑了喜歡的炒面,把蓋澆飯遞給楚離——這個方便單手用勺子吃,最后一份中式飯盒留給裴清致。
“雪越來越大了,這么下去明早高速會封道。”楚離臉上閃過一絲憂慮。
“也不是什么壞事,至少也絕了嫌疑人開車逃竄的路。”唐曦答道。
“你這是已經覺得苗青有問題了嗎?”楚離笑了。
“80%概率有問題。”唐曦聳了聳肩,用塑料叉子把面條卷起來,一邊說道,“要考慮的還是抓不抓得到正主,苗青不管有沒有問題都只是個小角色,大不了請回去‘協助調查’。就苗紅那個案子,就有理由請她弟弟配合。”
“你別忘了,如果找對了人,反倒有可能不見人。”楚離提醒。
“也是。”唐曦想了想,點點頭。
畢竟那家伙現在應該正在下水道里當老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決靈力被侵蝕這個問題的。
微波爐加熱的食物涼得快,三人很快解決了簡單的晚餐,把包裝盒垃圾全塞進一個塑料袋里。
裴清致剛想下車,忽的被唐曦扯了回來:“看。”
“那是……傅曉?”裴清致驚訝道。
“她來干什么。”唐曦瞇了瞇眼睛。
裴家和傅家的風波,傅曉因為年紀的關系肯定沒有參與,又不像裴清和被唐曦控制著身體錄了視頻,現在還被扣在警局,這場風波并沒有波及她——至少沒證據證明傅曉包庇罪什么的。
蘭博基尼停的位置是路邊的停車位,前后都是私家車,加上車上覆蓋了一層雪,遮住了靚麗的寶藍色,傅曉顯然沒發現他們,在路口東張西望了一陣,找到方向繼續走。
“那個方向,不會是我想多了吧?”唐曦道。
“跟上去看看。”楚離當機立斷,“反正這里距離目的地不遠,走過去吧。”
“但是我們三個太顯眼了。”裴清致道。
“沒事。”唐曦打了個響指,“芍藥。”
“明白。”芍藥笑瞇瞇地答應。
熄火下車,裴清致順手將袋子扔進垃圾桶。
芍藥立刻給他們都套上了隱身。
“玄學騙不過電子設備。”唐曦看了看街邊的監控,冷靜地道,“監控拍不到鬼,同樣的,就算現在活人看不見我們,但我們的身影依然會被監控忠實地記錄下來。”
“明白。”裴清致點頭,打開了傘。
楚離撇嘴,拉起了外套的兜帽,當先往前走:“要跟丟了。”
“知道了。”唐曦笑瞇瞇地躲進傘下,在監控下看來,就是一對普普通通的小情侶。
三人分成兩組,一前一后相隔了十幾米走過去,轉過彎,就看見了傅曉貼著路邊的圍墻走,一邊走還一邊頻頻回頭。
“你說,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么?”唐曦忍不住吐槽道,“就好好地跟平常一樣走路,說不定還沒人注意她,這樣子怎么看都像是有問題,誰不多看幾眼啊。”
“她雖然知道得多,但也僅僅是知道。”裴清致淡淡地道,“知道和做過是不一樣的。就算平時她再覺得這沒什么,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不讓她親自去做,終究是感覺不同,尤其現在傅家的狀況,她肩膀上的壓力太大,沒有崩潰已經是心理素質好。”
唐曦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好的姑娘,大好年華,怎么就偏偏往不歸路上走呢。”
“那也沒辦法。”裴清致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傅曉是偌大的傅家的繼承人,她必須承擔傅家造成的一切后果,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除非她選擇脫離。但她舍得嗎?放棄傅家大小姐的身份,打工賺錢,淪落成為了生活辛苦打拼的打工人。她不愿意的,這條路也是她自己選擇的。”
“要是傅曉也是涉案人,那當初關禮的死……你覺得她的傷心是真的嗎?”唐曦又問道。
“這種事,你只能以后問她自己了。”裴清致道,“從小到大,我就沒懂過她的心思。”
唐曦無言以對。
沒一會兒,傅曉就走到一個小區門口,跟門衛說了什么,門衛打開門放她進去了。
“我們怎么搞?”裴清致問道。
“這還用問?”唐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指指楚離。
“……”裴清致黑線。
只見楚離轉進一條巷子,挑了個監控的死角,就算只有一只手可用,但也輕松越過了一人多高的鋼鐵圍欄,絲毫沒有碰到頂端纏繞的帶有倒鉤尖刺的鋼絲。
“你行不行?”唐曦偏過頭問道。
“大概?”裴清致估算了一下,有些不確定。
“算了,蘇凰,把他扔過去。”唐曦道。
“等……”裴清致抗議的話還沒說出口,身體一輕,雙腳已經離地。
蘇凰提著他肩膀上的衣服,輕輕松松把他拋了過去。
幾乎與此同時,唐曦學著楚離的樣子,輕快地越過了鋼絲網:“走吧!”
傅曉已經看不見人影,不過他們都知道她是往哪兒去的,并不著急。
“這里。”停在一幢單元樓下,唐曦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怎么了?”裴清致問道。
“裴清致,你在外面等我們。”唐曦道。
“為什么?”裴清致只是單純很好奇。
如果是覺得他拖后腿,唐曦根本不會讓他跟到這里。
“空間折疊,無限回廊。”唐曦指指他耳垂上的黑水晶耳釘,一聲冷笑,“你在外面,給我留條退路。”
“好。”裴清致點頭,表情有點凝重。
“我和你一起上去。”楚離道。
“你確定?”唐曦瞥了一眼他的右手。
“皮外傷而已,我盡量不用右手。”楚離很平靜地道,“就算少一只手,我也比大部分人都強。”
唐曦想了想,抓起他的手,按上了紗布:“靈力只能促進愈合,減緩疼痛,但不可能讓你立刻復原,悠著點兒,我不想一會兒再送你回醫院。”
“知道了,還有,我才是你監護人。”楚離敲敲她的腦袋,又將自己的手機扔給裴清致,“我開著執法儀,視頻資料會實時傳輸,你看著辦。”
“好。”裴清致道。
“走了。”唐曦擺擺頭,帶頭走進樓道。
“電梯?樓梯?”楚離問道。
“才七樓,爬唄。”唐曦攤手。
電梯這種密閉空間,要是被關在里面,可一點兒都不好玩。
要是再想得險惡一點,電梯開門的瞬間,外面有一把槍對準里面,躲都沒處躲!
然而,順著樓梯爬上七樓,兩人都不禁沉默了。
“吶,我們沒數錯吧?”唐曦問道。
“就算數錯了,但剛才不是看見下面那層寫的6嗎?”楚離反問。
唐曦盯著墻上那個大大的‘8’,眉頭緊鎖。
“上去看看。”楚離道。
于是,兩人上上下下跑了幾遍,完全確定,這幢樓的6樓上面就是8樓,7樓根本不存在。
甚至,他們爬完了整幢樓,證明了這并不是開發商的玩笑,這幢在外面數有18層的房子,從內部數確實只有17層。
7樓離奇失蹤了。
楚離站在8樓的樓道窗口往下看,沉思道:“不是錯覺,從這里看下去,確實是8樓應有的高度。”
“跟我來。”唐曦想了想,轉身往樓下跑。
“你的意思?”楚離若有所悟。
唐曦一口氣跑下樓,回到門廳,按了電梯按鈕。
電梯上的數字亮起,慢慢下降。
“叮~”門打開了。
“走。”唐曦深吸了一口氣,走進電梯,按了“7”。
數字燈亮起,閃了閃,竟然滅了,電梯也沒動,依舊停留在一樓。
“不對?”楚離道。
“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應該還有防止普通人誤觸的設置。”唐曦的目光閃了閃,靈力聚集在指尖,再次按下了“7”的按鈕。
這一次,亮起的燈沒有熄滅,電梯震了震,開始緩緩上行。
“叮~”電梯停在7樓。
“好暗。”楚離道。
“小心點。”唐曦凝重道,“我們恐怕并不在正常的空間里。”
楚離默默地拿出靈力槍握在左手。
7樓的走廊并不像是之前走過的樓層,感應燈會亮,而是真正的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連風聲都不存在。
走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緊閉。
“小曦,你看。”楚離招手。
唐曦走到他身邊,從窗口看出去,確實是小區的景色,然而詭異的是,天邊一輪冷月,地面上不見一絲雪花,就像是瞬間穿越了時間。
“這真是……”楚離眼底有著震撼,“上次在世紀酒店,還沒有這么直觀,這真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嗎?小曦,你能做到嗎?”
“短暫地把人拉進異空間,這我也能,就像是芍藥的幻境,是一個原理。”唐曦說著,微一停頓,這才接下去,“不過,這個地方,是將整個7樓固定在了異空間里,這就超過芍藥的能力范疇了。幻境之術脫胎與空間系,卻不是真正的空間系。而真正的空間系術法……早就失傳了。”
“是嗎?”楚離嘗試了一下打開窗子,卻發現,明明沒上鎖,但就是打不開,哪怕他用盡全力也紋絲不動。
“打不開的,窗外的景色是現實的投影,你可以理解為3D照片,不可能讓你走進去。”唐曦道,“時間、空間,一向是最難以理解,也最難修煉的術,甚至于,我的老師說過,時空間術法違背天道,本是不該存在的。逆轉時間、折疊空間……擾亂世間秩序的人,是會受到反噬的。”
“可是這個地方確實存在。”楚離道,“傅曉在這里嗎?她又是怎么上來的?”
“不知道,不過如果是主人讓她來的,應該會給她‘鑰匙’。”唐曦答道,“電梯到達7樓需要靈力,但靈力是可以儲存的。”
“去看看吧。”楚離握緊了槍。
唐曦在手上捏好了一枚火咒——自從雷咒被橡膠人偶克制,她承認自己是有心理陰影了。
7樓有兩戶人家,不過資料顯示另一戶的房子房主在國外,當然,是真的在國外,還是同謀就不確定了。
畢竟,空間隱藏的是整個7樓,如果隔壁是普通人也說不過去。
“上次裴瑗請私家偵探拍隔壁的婚外情……”唐曦開口道。
“李清雪未必知道在幾樓,多半就是這棟樓里哪家比較倒霉吧。”楚離一聲嗤笑。
“我開門了?”唐曦道。
“嗯。”楚離點頭,槍口抬起,對準了大門。
唐曦抿了抿嘴,一抬手,火咒扔了出去。
“轟”的一聲,整扇大門灰飛煙滅。
“嗷~~~~”屋內傳來一聲凄厲的吼叫。
“這絕對不是人吧?”楚離問道。
“看就知道了,明顯不是啊!”唐曦不假思索,左右手火咒雷咒一起砸過去。
門內撲出來的是一團黑氣繚繞的東西,等看清模樣,差點讓人吐出來。
“什么玩意兒?”楚離立即扣下扳機。
水系的靈力穿透黑氣,那東西顯然被打得很疼,一聲吼叫,轉身向他撲過來。
唐曦手一甩,幾根靈力繩纏繞上去,拖住了它的動作。
“地獄三頭犬嗎?真是惡趣味。”楚離忍不住吐槽,“而且,西方神話和東方傳說是不是搞竄了?”
“這東西,是試驗品。”唐曦的臉色很難看。
楚離聞言,神情一變,立刻想到了醫院里的蜘蛛女、螳螂男。
“先是在動物身上做實驗,然后用人類的魂魄,太殘忍了。”唐曦閉了閉眼睛。
被靈力繩抓住的三頭犬顯然沒有理智,三顆頭一起憤怒地嚎叫著。
“這狗也是魂體?”楚離問道。
“嗯。”唐曦點點頭,沉聲道,“這應該是弄死了好幾條狗,把魂魄抽出來,進行嫁接實驗。因為動物的魂魄很弱小,能搞出這個怪物,也不知道他殺了多少條狗。”
“你不是會那個換魂嗎?抓到他讓他去當狗,被人宰著玩!”楚離暴怒。
“我也這么想,也不怕遭報應!”唐曦咬牙切齒,再看那三頭犬丑惡的模樣,又有些憐憫,低聲道,“罷了,我這就讓你解脫。”
樓下。
裴清致看著手機里顯示的,楚離和唐曦上上下下爬了好幾趟樓梯,最后還是近了電梯。
然而,電梯在7樓打開,就在楚離走出電梯的一瞬間,屏幕一花,頓時黑屏了。
裴清致忍不住握緊了手機,臉色陰沉。
警用的攝像頭當然不會這么不好使,比起信號干擾,他更傾向于世紀酒店的那一幕。
異空間。
“小曦,楚離,要小心啊……”他望著飄雪的天空喃喃自語。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討厭啊。”唐曦打散了三頭犬的魂體, 將四散的怨氣收攏到一起,左捏捏,右捏捏, 捏出來一個——紙杯蛋糕。
“你倒是真有閑心。”楚離黑線。
“習慣了。”唐曦頓了一下問道,“誰想吃嗎?”
“我。”蘇凰笑瞇瞇地接過“蛋糕”咬了一口。
唐曦一聳肩,帶頭走進了房門。
屋子里的擺設挺正常,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三室兩廳,幾扇房門都關著, 客廳連著陽臺的落地玻璃門也鎖著, 可以說,這屋子和7樓走廊一樣, 是個密閉的空間。
“這得幸虧剛才的怪物不是活的, 要不然還不得臭死。”楚離嘀咕了一句。
“想象力真豐富。”唐曦說著, 打開了最近的一扇房門。
原本她還預計,不管在里面看到什么都能心平氣和了,畢竟門口的三頭惡犬已經突破下限了。然而, 事實證明, 下限這種東西, 就是用來不停地刷新的。
“怎么了?”楚離走過來。
“……”唐曦臉色鐵青,只覺得胃里一陣陣泛酸,胸口一陣憋悶, 差點就要吐出來。
“這是……什么東西?”楚離目瞪口呆。
只見屋子里布置得像是一個研究室, 靠墻的架子上, 整齊地擺著一排排玻璃瓶子, 里面放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有點是一團各種顏色的煙霧狀氣體, 有的像是什么動物身上取下來的部分,還有是純粹鮮紅色的血, 甚至還有暗藍色的液體。
房間中間,是一張手術床,但又不是醫院里那種,看起來更加怪異。
“這里,就是那些畸形的魂魄被改造出來的地方。”唐曦沉重地道。
“你的意思是,這里的都是……實驗材料?”楚離咽了口口水,臉色微微發白。
“嗯。”唐曦順手關上了門,去下一間。
好在另外兩間房間都是很正常的臥室,看得出來有人居住的痕跡。
楚離從口袋里摸出證物袋打開,唐曦很配合地從枕頭上拈起幾根頭發丟進去,又從洗手間找到牙刷梳子,全部裝好。
“對了,傅曉呢?”唐曦隨口問道。
“難道沒上來?”楚離皺眉。
畢竟,他們只看見傅曉進了小區,并沒有親眼見到她走進樓。
“沒上來?”唐曦沉吟起來。
他們繞路翻墻,肯定沒有傅曉快,難道真的沒有上來?而且他們上上下下跑了幾遍樓梯,也沒撞見傅曉。
“總之,既然沒人,先把這個地方處置了吧。”楚離道。
“怎么處置?查封嗎?理由呢?”唐曦頭疼。
他們這次的行動可還是瞞著青江市警方的呢。就算要查封,也得青江市這邊來。
“能不能在這里布置個陷阱?”楚離想了想道。
“你倒是想得出來。”唐曦瞥了他一眼。
“至少也要裝個警報,如果有人進來,就能得到消息,這樣的話,這里就能暫時不動,用來請君入甕。”楚離道。
“陷阱和警報啊……我想想。”唐曦思索道,“那家伙很強,只要有靈力波動,哪怕是一絲,也肯定會被察覺的——對了!”
忽的,她眼睛一亮。當初在南疆的時候,歐陽勝畫的那個符陣,不就是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的嗎?
正好,她覺得有趣,后來有跟顧冉學過。
楚離看她忙著畫符文,也不打擾,自己在屋子里轉悠起來,然而,半晌后,他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怎么了?”唐曦畫完一半,喘口氣,回頭就看見他嚴肅的表情。
“這個地方……雖然有兩間臥室,但我的感覺,就是只有一個主人。”楚離道。
唐曦相信他的直覺,想了想道:“你懷疑,苗青這個人,本身是虛構出來的,其實并不存在?”
“或者說,苗青其實就是他的一部分吧。”楚離補充。
“也不是沒可能。”唐曦點點頭,繼續畫符文。
“總之回去化驗一下。”楚離道。
說話間,忽然,他感覺道褲腳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一低頭,不禁嚇了一跳,左手撐著沙發背,跳到了沙發后面。
“怎么?”唐曦猛地轉身,手里捏著火咒沒打出去。
只見客廳的地上蹲著一只雪白的兔子,眼睛紅的滴血——當然,也有可能白兔的眼睛本來就是這個顏色,和陰氣侵染無關。
“這是……魂體?”楚離遲疑道。
“嗯。”唐曦走過去,用靈力包裹著手,謹慎地抓起兔子,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確認它沒有經歷過任何嫁接實驗,就是一只完完整整抽出來的兔子魂魄,不由得納罕道:“在這里看見這么普通的魂魄,我怎么反而有種這家伙才是大魔王的錯覺?”
“會不會是還來不及用來做實驗的材料。”楚離道。
“按理來說,草食動物的魂魄強度弱于肉食動物,家養的弱于野生的,但是這只兔子……魂魄的力量好強啊。”唐曦捧著白兔百思不得其解,“這要是個人,怕不是身負奇冤,所以才有這么強大的執念?”
“……”楚離無言以對。
“算了,先帶回去再說。”唐曦拿出一顆養魂珠,把兔子封了進去。
“畫完了?”楚離問道。
“嗯。”唐曦看著仿佛被掃蕩過的房間,也不禁黑線了一下。
“先離開這里,既然已經打草驚蛇了,不如直接先把傅曉帶回去配合調查。”楚離道。
“好。”唐曦說著,摸了摸耳上的黑水晶,“云棲,幫我引路。”
樓下。
裴清致找了個能看見樓道正門的涼亭躲避風雪,沒一會兒,卻看見熟悉的人影在樓下徘徊。
傅曉?為什么從小區大門到這里這么慢?
裴清致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撥通了傅曉的電話。
傅曉顯然被突然響起的鈴聲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喂?表哥?”
“看后面。”裴清致提醒。
傅曉一愣,僵硬地轉過身。
芍藥的幻術在唐曦進入異空間的一刻就已經散去。
視線穿過風雪,終于相對。
傅曉站了一會兒,終于舉步,朝他走過來。
裴清致掛了電話,平靜地看著她。
“表哥,你怎么會在這里?”傅曉走進涼亭,勉強笑道。
“這話該是我問你的,你還想做什么?”裴清致反問。
“我、我就是來看個朋友。”傅曉動了動嘴唇,稍稍偏開了目光,“表哥也知道的,現在傅家的情況……我就是心里很亂,想和朋友呆在一塊兒,但是到了才想起來,這么一聲不吭跑過來,好像太打擾人家了……”
“你的朋友,莫不是叫苗青?”裴清致挑了挑眉。
傅曉猛地抬頭,一臉震驚。
“不用這么看我,我知道的,比你多。”裴清致淡淡地說道。
“我……”傅曉揪著手上的羊絨手套,表情糾結,似乎在做什么心里掙扎。
“上一輩的事,本來和你沒有什么關系。”裴清致稍稍放軟了聲音,“曉曉,到底你也是我妹妹,我并不想看你一條道走到黑,撞了南墻也不回頭。”
“可是、可是我能怎么辦啊。”傅曉捂臉,“我的父母,我的家人,還有關禮……”
“關禮到底怎么死的?”裴清致打斷道。
“我不知道!”傅曉拼命搖頭,“鹿鳴山那次,我告訴你的都是真的!我以前不知道那種事……后來,是我爸說,我成年了,作為傅家繼承人,有些事必須知道,我當時覺得天都要塌了,就、就告訴了關禮,沒多久,他就出事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會……害死他呢?不……是我害了他……”
裴清致看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孩,搖了搖頭。
他對傅曉沒好感,但也談不上多大惡感,到底二十年前的事也和她關系不大。更何況,就算他不報復,傅曉下半輩子也要活在驚恐中,想要和正常女孩子一樣幸福,幾乎沒可能。
所有做錯事的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忽然間,耳垂上的黑水晶熱了起來。
裴清致一怔,拿出楚離的手機,果然發現原本黑屏的監控劇烈地閃爍了一陣后,又出現了畫面。
沒幾分鐘,唐曦和楚離一前一后從樓道里走出來,看到這邊的狀況,立刻加快了腳步。
“什么情況?”楚離問道。
“想拼一把,可不夠膽量。想放棄,卻不甘心現狀。想做壞人,沒有面對失敗的勇氣。想做好人,不想為從前的事付代價。”裴清致一針見血地道。
“……”唐曦嘆道,“總結得真好。”
可不就是傅曉的現狀么?
傅曉也停止了哭聲,抬起頭,通紅的眼眶愣愣地看著他們。
“說到底,傅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的能力撐不起傅家,只不過沒得選罷了。”裴清致不客氣道。
“憑什么?我已經很努力了啊!”傅曉一臉的不甘。
“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做到。”裴清致認真道,“或許你原本資質很不錯,所以傅家才選中你作為繼承人,然而他們那種狹隘、自私、狠毒,終究還是影響了你,沒把你教導成繼承人應有的樣子。”
“……”傅曉呆呆地看著他,許久沒說話。
“先回去吧。”楚離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的。”一聽那種鬼片音樂,唐曦很淡定地接電話,“喂?小劉,有事?”
“顧問,您在哪兒呢?我剛剛打不通你電話。”小劉道。
“大概信號不好,怎么不打楚隊的。”唐曦有點奇怪。
“因為是跟顧問有關……啊,也算有點關系吧,本來想跟您說一聲,但是電話沒打通,就想著等您什么時候來辦公室再提也是一樣。”小劉一邊說話,隱隱的,背后還能聽到女人尖利的哭喊聲和男人的勸慰聲。
聲音……有點耳熟。
“什么事?你在哪?”唐曦沉默了一下才問道。
“局里呢。”小劉擦了把汗,快步走到茶水間,小聲道,“顧問,剛剛楊文秋女士來報案,說是唐晶失蹤了。”
“什么?誰失蹤了?”唐曦一愣,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甚至遲鈍了一拍才反應過來“楊文秋”是誰。
“唐晶。”小劉道。
“具體的呢?”唐曦問道。
“根據楊女士說,唐晶在首都念大學,本來說好是回家過年的,但是昨晚一直沒有接到人,今天好不容易打通了學校的電話才知道,唐晶的航班昨天上午就正常起飛了。”小劉迅速說道,“我們已經和航空公司核對了乘客名單,上面確實有唐晶的名字,顯示她已經登機。但是江南機場這邊等候的唐昭卻等到晚上都沒接到人。目前我們正打算去江南機場調取監控。”
“成年人失蹤案,24小時,立案是足夠了,但是為什么要重案組管?”唐曦不解地問道。
“還不是因為唐振英那事兒。”小劉苦笑道,“臨江私立醫院的開膛手醫生殺人魔,受害者太多太多了,但是,受害者家屬報復加害人家屬這種惡性事件,決不能開先例。這是譚局交代的,就算是為了不讓受害者變成加害者,唐晶也絕對不能有事。”
“就這么確定是屈澎案的受害者干的?就沒有其他可能?”唐曦追問道。
“唐家干過的傷天害理的事,最出名的就是這個,頂多加上之前的過期疫苗。不過疫苗案那邊,因為賠償到位,后續處置也比較完善,現在才報復的可能性不大。”小劉答道。
“可是,小劉。”唐曦耐心地道,“你想,楊文秋和唐昭一直在江南市,要報復的話,這一整年的時間,怎么就不報復他們呢?眾所皆知,唐晶甚至不是唐振英的親生女兒。”
“這……”小劉也不禁啞然。
“算了,你們先去查吧。有結果了告訴我一聲。”唐曦道。
“好的,顧問,你們那邊也小心啊!”小劉叮囑道。
“知道了。”唐曦掛了電話,抬頭道,“唐晶失蹤了,昨天。”
“失蹤?”楚離微微皺眉,“唐家的案子都過去一年了,怎么還會有人盯著唐晶?楊文秋和唐昭沒事?”
“沒事。”唐曦沉思道,“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我在想,或許唐晶失蹤的事,和唐家其實沒關系。”
“和唐家無關的話,她一個小姑娘,得罪誰了要被綁架?現在唐家可是連綁架勒索的價值都沒有。”裴清致忍不住道。
“不,唐晶身上……還真的有價值。”唐曦卻道。
楚離聞言,微微一頓,看向傅曉。
“我、我明天自己去警局行嗎?”傅曉猶豫了一下才道。
“你還夠不上強行拘留的標準,我不太想動強,但是你得自己考慮清楚,什么樣的路才是最有利的。”楚離平靜地看著她。
“我知道,我要想想。”傅曉低聲道,“而且……我家里還有一些東西,你們大概會有興趣。”
楚離看了她一會兒,終究點點頭:“希望你想清楚,別辜負了我們想要給你的信任。”
“嗯。”傅曉應了一聲,轉身走進風雪里,背影看上去有幾分失魂落魄。
“你倆覺得她明天會來?”唐曦問道。
“那是你表妹。”楚離斜眼看裴清致。
“會。”裴清致點頭,“因為她不想給傅家這艘沉船陪葬。要不然,她不會猶豫這么久,剛才就直接上樓了。”
“既然如此,警方也不是不近人情。”楚離道。
“我倒是好奇她說的‘我們會有興趣的’究竟是什么東西呢。”唐曦笑道。
“明天就知道了。”楚離雙手插在褲兜里,往翻墻進來的地方走,一邊道,“繼續說唐晶,她有什么特別的?除了真假千金戲文里的女主。”
“魂魄。”唐曦一邊走,慢悠悠地把唐晶的上一世和這一世說了一遍,除了這個世界原本是本小說之外。
“……”
“…………”
楚離和裴清致面面相覷。
“我這是……在看小說嗎?”裴清致疑惑。
“不,小說都不敢這么寫。”楚離吐槽。
“總之,我很懷疑,教唐晶換魂的那個人,就是我們一直在找的那個,是同一個人。”唐曦道。
“可是,按照你的說話,假設他們是同一個人,那這一世的人,為什么會知道上一世的自己做過的事,而去找唐晶呢?這里有駁論。”楚離皺眉。
“在那之前,還有另一個更大的駁論。”裴清致卻道。
“嗯?”楚離一怔。
“如果唐晶其實是唐曦,那現在的‘唐曦’又是誰?”裴清致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唐曦。
楚離一震,同時看過來。
“噗——”唐曦忍不住笑起來。
她選擇在這個時候說出唐晶的秘密,也就等同于把自己的秘密一并暴露在這兩人面前了。
然而,她總覺得,這世上不存在永遠的秘密,可要是這兩人的話,一定可以接受的。
沒有理由,但就是有這樣的自信。
“奪舍?”裴清致好奇道。
“不算。”唐曦搖頭,“奪舍是主動行為,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最開始認識的那個,就是你嗎?”楚離問道。
“是。”唐曦肯定道。
“行,那我沒問題了。”楚離聳了聳肩,退后一步。
“就這?”唐曦反而不敢置信地看他,“你就不需要多問一點的嗎?比如說,我之前是誰,是干什么的,之類的。”
“天師啊。”楚離一臉的理所當然,“原本的唐曦是個普通人,那還用問,這就是你原本的能力。”
“你不關心我的過去?”唐曦道。
“我接手你這個麻煩的時候,也沒關心過‘唐曦’的過去。”楚離答道,“無論你過去是個在山村里長大的普通女孩,還是有通天徹地之能的前輩高人,那和我有什么關系?我認識的,就是那個一晚上報警三次的,有點奇怪的小丫頭。”
“我從不回頭看過去。”他最后說道。
“……”唐曦啞口無言,忽的就覺得心底暖暖的,眼角有些發澀。
“如果要問……就一件事。”楚離想了想,忽的很認真地看她,“你,到底幾歲?”
唐曦一怔,隨即僅有的澀意都被他逗笑了,忍不住一腳踹過去,“放心吧,至少叫你楚叔叔不算你占我便宜!”
“哦。”楚離一聲嗤笑,擺擺手,繼續走,“我去車里等你們。”
“所以,我、成、年、了!”唐曦瞪著裴清致,一字一頓地道。
“……”裴清致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你呢,該不會也想說,過去怎么樣,無所謂?”唐曦故作輕松地笑道。
“我不在乎過去,但是想知道。”裴清致思考了一會兒才道,“我喜歡你,所以想要了解你的全部,無論那是好的、壞的,那些所有的,沒有我參與的過去。”
“其實也沒什么,我是玄學界萬年難見的天才,從小就在宗門長大,師父對我很好。”唐曦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眼中帶著懷念,“修煉,學習,做任務,斬妖除魔,做好事。這大概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所有的經歷了。”
“你喜歡那樣的生活嗎?”裴清致問道。
“說不上喜不喜歡,就和你生來就要擔負裴氏的興衰一樣,那就是我要承擔的責任,不是因為我不喜歡就可以推給別人的。既然都要做,但為什么不讓自己試著去喜歡呢?我早就過了叛逆的青春期了。”唐曦一聲輕笑。
“那你來這里,有什么契機嗎?”裴清致道。
“契機……我拆了一道符,哈哈哈,符文炸了。”唐曦干笑。
“炸了?”裴清致眼神一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道,“會不會疼?”
“疼?沒感覺到。”唐曦搖了搖頭,很老實地道,“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穿梭空間換了個身體,不過……應該是云棲第一時間護住了我的魂魄才讓我逃過一劫的,害他剛到這里時虛弱了很久。”
裴清致吁了口氣,忽然覺得背后都出了一身冷汗,在風雪里冰寒刺骨。
“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唐曦安慰道,“而且,除了看不見以前的同門朋友之外,這個世界其實挺好的,遇上的人也很有意思,我舉得我還是很幸運的……”
“我呢?”裴清致打斷道,“遇見我,是一件幸運的事嗎?”
唐曦怔了怔,對上他的視線,看到了那一抹隱藏得很好的緊張和期待,不由得慢慢笑起來:“對我來說,是。”
“我也是。”裴清致湊過去,微微彎腰,額頭相抵,彼此微涼的體溫從接觸的皮膚傳導到心底。
“遇見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這么認真……好犯規啊裴總。”唐曦笑嘆。
“喜歡你,偶爾會有負罪感。不過……既然你早就成年了,那果然……不是我的問題啊。”裴清致答道。
唐曦被噎住,心里思考,把之前的話吞回去行嗎?不然,讓謝長安修改記憶?
哎,好麻煩。
這個男人,從醫院里第一眼見到開始就知道會是個麻煩。
只不過,她愿意承擔這個麻煩罷了。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江南市的路上, 三人在車上一直沒說話,不過氣氛卻很溫馨,仿佛是一層薄薄的隔膜終于被戳破了。
車里沒開燈, 放著輕柔的音樂,車外的風雪有減小的趨勢,高速公路上的車子比起白天反而多了些。
“前面,有點堵?”唐曦忽然道。
“不會吧,怎么說都是大年初一, 這車流量不至于, 是不是因為天氣不好,發生事故了。”裴清致疑惑。
楚離拿出手機查了查, 答道:“是青江市刑偵支隊在前方設卡檢查, 說是有個逃犯往江南市方向逃竄。”
“這么巧?”唐曦脫口而出。
“是啊, 就這么巧。”楚離一聲冷笑。
“會是傅曉報信的嗎?”裴清致沉吟道。
“不會,時間對不上。”楚離道,“前面的匝道口下去, 我們走國道……他們從兩小時前就開始設卡了, 那時候我們甚至還沒到青江。”
“國道?我不認識路, 開個導航?”唐曦一轉方向盤,下了高速,一邊說道。
“不用, 我給你指路, 這條線路導航都不會開給你。”楚離道。
“你的意思是, 有人知道你離開了江南市, 但不確定你去了哪兒, 所以在這里設卡?”裴清致繼續說道。
“大概吧,又不可能栽贓我們是逃犯, 多半就是想看一眼我是不是來過青江。”楚離不在意道,“前面左拐。”
“左拐?哪有路?”唐曦睜大了眼睛。
“沒路燈,村道。”楚離道。
唐曦沉默了一下,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換成了鬼瞳,視線瞬間亮如白晝。
蘭博基尼的車燈全部被關閉,一拐彎上了村道,在黑暗中仿佛一抹幽靈。
“舉一反三,孺子可教。”楚離贊道。
“把鬼瞳用來開車我也是千古第一人。”唐曦沒好氣道。
楚離因為早走一步上車,搶占了副駕駛,這會兒倒是方便他指路。
明明一片漆黑,他居然能知道哪兒有小路,哪兒該拐彎,七拐八繞的,又開上了另一條國道。
“好了,從前面的口子重新上高速。”楚離道,“這里已經是江南市的地界,繞開了他們能設卡的范圍。”
“你來過這里啊?”唐曦重新打開車燈,切換正常的駕駛方式,一邊好奇道。
“兩年前這邊村子發生過一起滅門案,因為村子位于兩市交界處,扯皮了半天才決定由我這邊調查,然后在村里窩了半個月。”楚離說道。
“那時是莊世杰吧?他是想接手呢,還是不想接啊?”唐曦忍不住問道。
“看我。”楚離挑眉,“他不想接這個麻煩。但是如果我要接,他就要搶。”
“什么毛病。”唐曦罵道。
“這么說的話,報信的人應該在江南市。”裴清致道。
“嗯,誰知道呢。”楚離一聲嗤笑。
果然,重新回到高速上后,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了江南市。
“明天再說吧。”唐曦一天內先鉆了下水道,又冒雪開了幾百公里車,還打了一架也覺得累了,揮揮手就進了房間。
第一件事就是把浴缸放滿熱水,好好泡了個澡,穿過的衣服全部丟進池子里泡起來。
雖說沒有真的去淌下水道的污水,但心理上總感覺那里的氣味一直粘在衣服上皮膚上,一放松下來就渾身都不對勁了。
“小曦?”蘇凰的半個身子穿過了浴室的門。
“怎么?”唐曦睜開眼睛。
蘇凰飄進來,坐在浴缸邊緣,尾巴一甩一甩的,似乎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吧,我們都是家人。”唐曦的手從水里伸出來,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
“我……我就想知道,如果鬼門重開,生死輪回的秩序恢復正常,像我們這樣的鬼,還能從頭來過嗎?”蘇凰低聲問道。
“當然可以了。”唐曦不假思索道,“蘇凰姐,你想轉世嗎?”
“我不知道。”蘇凰搖搖頭,有點茫然。
“唔……”唐曦想了想,又道,“你跟著我,做我的鬼使,借用我的靈力修煉,多則十年,少則三五年,也可以恢復正常人的身體。我們可以一起去世界各地旅行,順便打打怪,救救人,體驗各種不同的風景。當然,如果你選擇轉世,那忘記這一切,也徹底拋棄曾經的苦難,從頭來過,重獲新生——沒有哪一種選擇是正確的,只是兩種活法,你自己愿意就好。”
“果然是小曦會說的話呢。”蘇凰笑嘆,隔了一會兒才道,“芍藥不走。她說傅撰的魂魄不下地府,魂飛魄散,轉世也沒有重逢的可能,還不如一直保存著記憶,看著、念著、記著就好。”
“她的執念,就算沒有我,再過個百八十年的也消散不了,說不定真能修煉成鬼仙。”唐曦道。
“鬼仙挺好的。”芍藥突兀地出現在浴缸上方飄著。
“喂,你們一個兩個的,就算是女孩子我也會害羞的好嗎?”唐曦抄起一碰水潑過去。
鬼當然不會被水潑到,兩只女鬼笑嘻嘻的,假裝躲避,手拉手地穿過磨砂玻璃門出去了。
唐曦嘆了口氣,搖頭。
這倆加起來都快兩百歲的老妖怪,怎么看起來比她還幼稚。
“喵~”突然間,角落里傳來一聲細細的貓叫。
“嗯?你什么時候進來的?”唐曦怔了怔,坐起身來。
白貓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過來,輕輕一縱,跳到浴缸邊緣,碧綠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你真是,平常在家都看不見你,要不是水和貓糧的碗會空,我都不知道在不在。”唐曦故意用帶水的手揉了揉白貓的腦袋,把蓬松的毛弄得一縷一縷搭在一起,又忍不住大笑。
白貓低頭,輕輕地在她虎口上咬了一下。
“好了別鬧,要是掉進浴缸,你又不會游泳。”唐曦說著,站起身來,披上浴巾。
換上家居服,她還在擦頭發,就見白貓跳上了床,在床腳蜷縮成一團。
“你今天……想跟我睡?”唐曦很詫異。
剛收養它的時候,唐曦倒是想過大冬天抱著貓睡覺的,然而白貓完全不給面子。主動上她的床,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喵。”白貓低叫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唐曦忍不住皺起了眉。
動物是很敏感的,任何反常的行為都不會毫無理由。
她知道白貓在這個家里像是幽靈的原因,這里鬼太多了,對陰氣特別敏感的貓當然會躲避,尤其她身邊,更是鬼氣最重的地方。
可是,為什么突然親近她了呢……
第二天一早,唐曦自己來到了警局。
楚離帶著裴清致去接傅曉,唐曦則是再一次見到了楊文秋和唐昭。
一年不見,兩人都變了不少。
楊文秋身上沒了最初的光彩照人,但也不像是在法院外見到時那么絕望,反而像是一個這個年紀的普通女人,生活在她臉上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唐昭也褪去了天之驕子的那種盛氣凌人,至少,一年前的唐昭,絕不會給她一個好臉色,可如今卻被生活教會了隱忍。
她在學校里雖然沒有刻意打聽,但畢竟是同校,偶爾還是會有閑言碎語飄進她耳朵里的。
聽說唐昭已經提前去實習了,雖然好多大公司都不愿意收他,但一些剛剛興起的小公司還是有不在乎豪門恩怨的。畢竟,唐家培養出來的孩子,就算唐昭不是作為繼承人的唐湛,但也比一般應屆畢業生能力強。眼界就不一樣。
而唐晶,她的成績比起原本的唐晶差的太多,為了追尋和原作一樣,考進首都大學的韓臻的腳步,她毅然決然地選了一所首都的二流高校,為此還放棄了心儀的熱門專業。
不得不說,楊文秋和唐昭對唐晶的感情確實是真的,雖然他們不知道芯子換了一個人,但依舊把她當成家人沒有放棄。不過也是這一年唐晶一直在首都沒回來過的原因。若是朝夕相處,換了個人這種事,在相處十幾年的家人面前,根本瞞不住。
“顧問,這是唐晶乘坐的航班號、乘客名單。”小劉拿了資料來放到她面前。
“機場監控呢?”唐曦一邊翻資料,一邊問道,“現在是法制社會,想從監控密布的機場帶走一個大活人,怎么都會被注意到的。”
尤其,玄學術法只能蒙蔽人的眼睛,卻欺騙不了電子設備。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小劉正把筆記本接上投影儀,開始調試設備,嘴里道,“因此,今天才會請楊女士和唐先生來警局配合調查。”
“什么意思?”楊文秋有些緊張地問道。
“楊女士看看就知道了。”小劉坐下來,在筆記本上敲了幾下,調出一段監控。
投影上顯示的是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
“是在機場監控發現晶晶了嗎?”楊文秋著急地問道。
“楊女士繼續看就明白了。”小劉不慌不忙地點了一段快進。
只見一個纖瘦的身影拉著行李箱走出來,一邊左顧右盼。
“是晶晶。”楊文秋一把抓住了唐昭的手。
“嗯。”唐昭沉下了臉。
這么看,唐晶是平安回到了江南市,按理說她會去打車,難不成出租車司機有問題?劫財劫色?
“好了,這里。”小劉按下了暫停鍵。
一瞬間,所有人都不禁睜大了眼睛。
卻見唐晶站在一個青年面前,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
監控是從唐晶身后拍到的,可以清楚地看見青年的相貌,那是——
“唐先生,你妹妹明明就是你自己接走的,又來報案說失蹤,浪費警方的人力物力,這種行為輕則拘留,重則可以起訴。”小劉看著唐昭,一臉嚴肅道。
昨天他們一行人在機場看監控看到半夜,最后發現唐晶居然是唐昭接走的,那一瞬間的感覺,真像是日了人類最親密的好朋友的感覺。
“阿昭,這是、這是怎么回事?”楊文秋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晶晶呢?你把她帶到哪里去了?”
“不是!不是我!”唐昭在看見監控上的“自己”的一瞬,臉上就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
“唐先生,除非你有個和你長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否則就算唐湛越獄,也沒和你像到這個程度。”小劉毫不客氣地道。
“可真不是我!”唐昭咬牙切齒道,“除夕那天我實習的公司要加班,我一直到下午五點才走,所以告訴晶晶讓她自己打車回家,我怎么可能出現在機場?”
“誰能證明?”小劉問道。
“這……”唐昭被噎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道,“那破公司連我在內就五個人,有兩個外地的前一天就走了,那天下午我是留到最晚的,除我之外,經理是三點走的,他能證明!”
“唐先生,你看監控時間。”小劉提醒道,“這是四點半的時候的監控,如果你三點后就立刻出門,從你實習公司到機場的距離,一個半小時是綽綽有余的。”
“可我真的一直在!我走的時候,寫字樓傳達室看門的大爺還在,我還跟他打過招呼!”唐昭吼道。
“這個,今天一早我們就去核實過了。”小劉面無表情道,“但是劉大爺說,他眼神不好,加上除夕那天一直想早點回家,有點心不在焉,他雖然記得五點左右有人跟他道別,但不記得你的樣子,從照片里完全沒辦法準確找到你,所以這個不在場證明不成立。”
“這……”唐昭被噎得無話可說,胸膛劇烈地起伏,臉上漲得通紅。
“監控呢?寫字樓,起碼進出大門的監控應該有?”唐曦隨口問了一句。
“很遺憾。”小劉攤了攤手,無奈道,“監控是有的,但是那天下午物業也按時下班了,走之前把監控關了,大概是兩點左右。”
“唔……這就難辦了啊。”唐曦苦惱。
“顧問,這怎么看都是唐家自己家里那一攤子恩怨情仇,但鬧到警局來就過分了,尤其現在緊要關頭,浪費重案組多少人力?”小劉抱怨道。
“我說了,真的不是我!”唐昭對上母親懷疑的目光,胡亂抓了抓頭發,特別想掀桌。
“我知道啊。”唐曦道。
“你知道什……你知道不是我?”唐昭吼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驚疑不定地看她。
“當然不是你了。”唐曦一聲嗤笑,“你把唐晶弄走干嘛?又沒什么深仇大恨的,要是遷怒不想管她,斷了她的生活費趕她出去自生自滅也沒人說什么,畢竟唐晶成年了。當然,要是你突然良心發現了,想要替那個不知道在哪兒的親生妹妹報復一下唐晶這個假鳳凰,那就當我沒說過。”
“……”唐昭憤憤地瞪她。
“可是顧問,監控里那人分明就是唐昭。”小劉不服道。
“你之前沒遇見過同樣的案子嗎?”唐曦反問道。
“呃……”小劉一愣,隨即目光一變,“前年的129入室殺人案?”
“當時殺人的‘唐曦’不是我,現在帶走唐晶的也可能不是‘唐昭’。”唐曦淡淡地道。
“可是……這么低概率的事件,會有這么巧的嗎?”小劉嘀咕。
一邊,唐昭看著唐曦的目光有些復雜。
當初,他聽說從小寵到大的妹妹是被換錯的,對這個應該是親妹妹的少女特別排斥,記憶中似乎從來沒給過她一個好臉色,但是沒想到,到了今天,連母親和警察都懷疑自己的時候,唯一還相信的人,居然只有唐曦。
“不是巧合,因為唐晶原本就是關系者。”唐曦說道。
“顧問,那怎么辦?”小劉問道,“如果和129案一個性質,要從哪里開始查?”
“并案吧。”唐曦一聲冷笑。
在沒看見那個“唐昭”之前,或許她還覺得會有巧合的可能,但現在……帶走唐晶的,八成就是上一世教她換魂的那個人。自己種下的種子開花結果了,當然要來摘果子了。
“好。”小劉吐出一口氣。
這案子要是讓他來辦——簡直沒轍了。
“所以,晶晶會沒事的吧?”楊文秋問道。
“警方會盡力。”唐曦公式化地道。
“曦曦……”楊文秋動了動嘴唇,但后面的話終究沒說出來。
“楊女士,你可以叫我唐顧問、唐警官、唐小姐,都行。我想我和你并沒有熟到可以叫小名的程度。”唐曦淡然道。
楊文秋眼眶頓時紅了。
“小劉,你送他們出去,注意事項交代一下。”唐曦起身道。
“好的,顧問。”小劉點頭,又拿起文件,平板地道,“唐先生,你還是有嫌疑在身的,這段時間請勿離開江南市,如果必須出門,必須向重案組報備……”
唐曦反手關上會客室的門,將聲音隔絕在身后。
整個唐家,或許楊文秋是最正常的一個,然而,那又怎么樣呢?當初她住院的時候楚離打電話到唐家,楊文秋同樣沒有來醫院看她一眼。后來她也知道了原因,因為車禍中唐晶傷了臉,楊文秋急著帶她到處看最好的皮膚科和整形科醫生,生怕她臉上留疤。
比起來,所謂親生女兒住院就不值一提,只要出錢請護工就可以了。
就算在原書里,原主死后,唐家人的反應,也不過就是幾聲嘆息,隨即繼續歌舞升平。
唐曦覺得,但凡楊文秋對她能有一點除了金錢之外的感情投入,只要有一次,她也會給她一個更好一些的結局。
算了,就這樣吧。
明明都快忘了這一家人了,偏偏又到眼前來晃……嘖,罪魁禍首果然還是那個死老頭,一定要拖出來打死!
“顧問。”走過大辦公室時,肖雪打了個招呼。
“小肖,昨晚錄音傳出去了?”唐曦問道。
“嗯,我模擬了之前傳輸音頻的頻率,應該不會被發現的。”肖雪的眼睛亮閃閃的。
“嗯,做得好。”唐曦道。
“顧問,吃糖嗎?”肖雪打開抽屜,拿出一把各種口味的棒棒糖。
“謝謝。”唐曦隨手抽了一根草莓口味的,剝了糖紙。
果然還是缺自信?被楚離夸了一句,效果居然這么好?整個人都自信開朗了!
就在這時,組長辦公室的門開了,楚離和傅曉一前一后走出來。
傅曉低著頭,神色間有種終于卸下了所有重擔的如釋重負。
“其他我就不說了,你自己心里有數。”楚離停下腳步,淡淡地道。
“我知道了。”傅曉低低地應了一聲,完全沒了從前千金小姐的高傲,緊了緊身上的小背包,往外走去。
“咔嚓。”小劉開門出來,一邊道,“就是這些,如果有新的進展……”
一瞬間,兩撥人面面相覷。
傅家雖然根基在青江市,但和裴家是姻親,在江南市也有不少產業,唐昭和傅曉不能說不熟,然而在這個狀況下見面,不免尷尬,許久沒人說話。
“小劉,正好,你把他們一起送下去。”楚離開口道。
“啊,好的,這邊走。”小劉有點莫名其妙,但直覺氣氛不太好,擦了把汗,一溜煙在前面帶路。
楚離看著他們的背影一聲嗤笑,目光又看向還坐在肖雪桌上的唐曦。
唐曦滑下桌子,對他笑笑,先竄進了辦公室。
楚離往大辦公室里掃視里一圈,看得所有人盯著電腦和文件專心干活。肖雪偷偷地把糖塞回抽屜里。
“楚離真兇。”里面,唐曦和裴清致咬耳朵。
“所以,不怕他的那個就對了。”裴清致接道。
“好像是哦。”唐曦恍然。
整個重案組,不怕楚離的,除了她,不就只有蘇晚意了嘛。
“說什么呢。”楚離走進來,關上了門。
“楚隊,我要報告。”唐曦乖巧地舉手。
“說!”楚離沒好氣。
“記得前年的129案嗎?”唐曦問道。
“這回誰鬧雙胞了?”楚離怔了怔,脫口而出。
“唐昭。”唐曦聳了聳肩,隨即認真道,“楚離,上次我們判斷的,鏡子的兩面應該還能再用一次,我原本以為,他們會將這作為最后的殺手锏的,比如說,關鍵時刻變成你,我,譚局,都能有一瞬間扭轉全局的能力。但是……他們現在把這個殺手锏用在了唐晶身上,這就說明了,唐晶,遠比我們想象的,對他們更重要。”
楚離聞言,眼神也凝重起來。
“楚離,我想,我們需要找一個人。”唐曦道。
“誰?”楚離問道。
“韓臻。”唐曦吐出兩個字。
“他有什么用?”楚離一臉錯愕。
要不是韓臻曾經牽扯到鹿鳴山案,他都不會記住一個學生的名字。
“唐晶身上,如果有能被玄學界覬覦的東西,那就只有一個——氣運。”唐曦冷靜地說道,又在心里補充了一句——
作為構成這個世界的原書里,正反兩面的女主,唐晶身上,負有這個世界的氣運。
那么,女主有,男主也應該有。可那個教唐晶換魂的人或許是看出了唐晶身上的氣運之力,卻未必知道韓臻是原書的男主。
呵,不就是氣運么,你搶我也搶,誰怕誰。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氣運?”楚離和裴清致面面相覷。
“嗯。”唐曦點頭。
“好吧, 我能理解氣運這個詞的意思。”裴清致開口道,“但是我不明白,氣運那樣的東西, 為什么會存在于韓臻和唐晶兩個普通的學生身上?”
“氣運這種東西本來就很玄,也許他倆上輩子拯救了世界吧。”唐曦開玩笑似的說道。
“但是韓臻只是個普通學生,和所有的事件都沒有關系。”楚離為難道,“貿然把局外人牽扯其中,還是那么危險的事, 不太合適吧。”
唐曦搖了搖頭, 心說韓臻可不是局外人。
隔了一會兒,她才說道:“韓臻是個成年人了, 他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跟他談, 要不要幫忙, 讓他自己選。”
“也好。”楚離點點頭,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盒子。
“傅曉拿來的?”唐曦說著,接過來在手里掂了掂。
盒子看起來是紫檀木的, 像是古時候大家閨秀用的那種首飾盒, 蓋子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 還帶著一把內嵌式的鎖。只是仔細看來,那花紋并不是常見的龍鳳花卉山水,更像是某種符文。
“沒什么分量啊。”唐曦嘀咕。
盒子不算輕, 但也就是紫檀木本身應有的重量。
“傅曉說, 那人沒給她鑰匙, 就是讓她保管這個盒子。”楚離加了一句。
“能打開嗎?”裴清致湊過來, “這個鎖很特別, 沒有鎖孔啊。”
“玄學界的東西,你居然覺得是用實體的鑰匙開的嗎?”唐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用什么?靈力?”裴清致問道。
唐曦閉上眼睛, 指尖點上鎖,一縷靈力透了進去,半晌,睜開眼睛,搖搖頭:“不行,這是個靈力回鎖。”
“靈力……什么鎖?”楚離道。
“簡單說來,這鎖里藏著一個迷宮。”唐曦拋了拋盒子,解釋道,“這個迷宮并不存在死路,每一條路都能走到終點,每一個分叉口的選擇不同,就代表一條全新的路線,最終可以演化出千萬條不同的路線。而這千萬條路線之中,只有一條是正確的。”
“如果走了錯誤的路線呢?”楚離緊張地問道。
“那就要看盒子的主人是怎么設置的了。兩種可能——”唐曦舉起兩根手指,先收起一根,“永久上鎖,再也不能用這個方法打開。”
“另一種呢?”裴清致下意識地問道。
“呯~”唐曦收起第二根手指,模擬了一個爆炸的場景,笑眼彎彎,“自毀裝置啟動。”
“所以,想要打開盒子,就得知道正確的順序?”楚離確認道。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唐曦把盒子塞進自己包里,“這東西先放我這兒,保險。”
就在這時,手機震了震。
“嗯?”唐曦看了一眼消息,微微挑眉,“程二叔回來了。”
“那也算是多個幫手吧。”楚離道。
“嗯,正好我也有事要問程二叔。”唐曦站起身,“我先去找韓臻,然后去見程二叔。”
“我和你一起。”裴清致跟著站起來。
“行吧,我正好有事要處置。”楚離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另外,雖然可能沒什么用,不過還是讓小肖通過天眼系統試著找一下唐晶的下落。”
唐曦背對著他揮揮手,剛要開門,這回是電話的鬼片音樂響了起來。
拿起手機,她的手不禁微微一頓。
“怎么了?”裴清致問道。
“家里的固話。”唐曦沉聲道。
“什么?”楚離詫異地抬起頭來。
他和唐曦、裴清致都在這里,會用家里的固話打電話的……鬼?
“喂?”唐曦接通了鬼電話。
“小曦。”電話里夾雜著滋滋的電流聲,張姨的聲音顯得有些失真,“喵喵好像病了,今天早上一直不吃不喝,就趴在你床上睡覺,這可怎么辦?要不要送它去醫院?”
“什么?等著,我馬上回來。”唐曦立刻說道。
“怎么了?”楚離問道。
“小事,就按剛才說的辦吧。”唐曦道。
楚離聞言,便也沒追問。他知道唐曦是有分寸的人,既然沒說什么,那就表示不是大事,她自己可以處理。
唐曦和裴清致下樓,裴清致已經很默認,自覺上了蘭博基尼的副駕駛。
“先回家一趟。”唐曦打火發動車子。
裴清致沒說什么。
這個時間點,早高峰已經過了,道路暢通,很快就回到家。
“小曦。”張姨憂心忡忡地迎上來。
“沒關系的。”唐曦進門,將白貓抱了出來。
“病了?”裴清致驚訝地摸了摸它的腦袋,有點燙。
“喵~”白貓輕輕地叫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
“張姨,貓糧和罐頭。”唐曦道。
“都準備好了。”張姨提了個袋子過來。
“我開車吧。”裴清致拿過車鑰匙。
“行。”唐曦看了一眼扒著她的袖子不放的貓咪,無奈地點了點頭,報了個地址給他,“上次它受傷就是在這家寵物醫院看的,有建了檔案,直接過去方便點。”
“好。”裴清致點頭。
路上,唐曦用微信聯系了寵物醫生,等他們到達的時候,醫生已經等在檢查室。
“乖,讓醫生看看你哪兒不舒服。”唐曦耐心道。
“寶貝,過來姐姐這里。”女醫生溫柔地哄著,費了好大勁才把白貓從唐曦身上扒下來。
“真奇怪,它平時很不粘人的。”唐曦道。
“動物和孩子一樣,病了的時候容易心里脆弱,就愛粘著主人了吧。”女醫生倒是見怪不怪,摸了一把白貓的腦袋,一聲低呼,“這體溫有點高啊,可千萬別是貓瘟就好,一般來說成年貓得貓瘟的概率比較低。”
另一邊,護士已經調出了記錄。
女醫生看了一眼道:“嗯,原本是流浪貓啊,不過看體型應該是成年的,上次是外傷,有些檢查沒做,這次正好做一做。你們有給它打疫苗嗎?”
“疫苗都打全了的。”唐曦點頭。
“那好,稍等一下。”女醫生說著,抱著白貓往里間走。
“請問,檢查結果要多久才出來?”唐曦問道。
“這……大概兩三個小時吧。”女醫生道。
“謝謝,麻煩您了,我這邊有點事,可以過一會兒再來嗎?”唐曦乖巧地道,“如果有什么緊急情況,您打我電話就可以。”
“好的。”女醫生并不怎么在意。有時候主人在旁邊反而不方便,像是抽血,打針,主人看到寵物痛苦的樣子會舍不得,還不如不看見。
“去韓家?”裴清致了然。
“嗯。”唐曦應道。
她撿到白貓是在江南一高附近,寵物醫院也是就近找的,而一高,同樣距離韓家不遠。
高考后,韓臻和原書一樣,考進了首都大學,和齊思慧同校不同專業。也幸好今天是大年初二,學生都回家了,才能找到人。
“你居然有韓臻的電話?”裴清致看著唐曦翻通訊錄,忍不住道。
“……”唐曦的動作頓了一下,轉頭笑道,“吃醋啊?”
“嗯。”裴清致認真地點點頭,“吃了,酸。”
“噗……”唐曦忍不住笑噴,隨即低頭繼續翻。
“我說,我吃醋了。”裴清致很執著地重復了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晚上讓張姨做醋溜海蜇。”唐曦一只手抬起來,看也不看地摸摸他的頭發。
“……”裴清致一臉控訴地瞪她。
“剛剛去寵物醫院的路上叫小劉發給我的。”唐曦憋笑道,“韓臻是鹿鳴山案的參與者,在警方這邊錄過口供,查一下就知道他的電話。”
裴清致的眼神有些飄忽,趕緊專心開車。要是細看,可以發現耳根后的皮膚帶了些粉色。
“啊,找到了。”唐曦直接一個電話撥過去。
響過三聲,電話被接通——果然是大家族的禮儀,哪怕看到的是個陌生的、可能是推銷或者詐騙的號碼。
“喂?找誰?”韓臻的聲音有點冷淡。
“是我,唐曦。”唐曦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示意裴清致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一邊說道,“我現在在你家附近,有點事找你,有空出來一下嗎?”
“稍等。”韓臻說了一句,隨后似乎話筒被捂住了,隱隱約約只能聽見模糊的說話聲,隔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地點。”
“星巴克,我把定位發你。”唐曦道。
“好。”韓臻也很爽快,答應一聲,立刻掛了電話。
唐曦和裴清致推開星巴克的大門,點了兩杯咖啡,找了個角落里安靜的位置坐下,把定位發過去。
二十分鐘后,韓臻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
一年不見,少年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沒有了唐晶,韓臻依然是那個韓臻,只是周身的氣質更冷冽了些,卻也成熟了。
韓臻掃視了一圈,徑直走過來,在他們對面坐下。
“不好意思,突然喊你出來。”唐曦點點頭。
“沒事,不過今天家里有世交過來拜訪,我馬上要回去,長話短說。”韓臻道。
“唐晶失蹤了。”唐曦直接開口。
韓臻明顯一愣,才道:“我已經有快四個月沒和她聯系過了。”
就算同在首都,可畢竟不同校,大家都有自己的課業要完成,他敢說,這一年里,他在圖書館見到齊思慧的次數都比見到唐晶多。最初的時候,唐晶打電話給他還很勤,但漸漸的,似乎是察覺到了他越來越冷淡敷衍的態度,也就漸漸涼了下來。
韓臻覺得,或許這也是最合適的結果,就這樣吧,當不成戀人,肯定也當不成朋友,就這樣漸行漸遠,只在彼此記憶里留下對方最美的回憶,就是為這段無果的初戀畫上句號了。
只是沒想到,就在他已經要忘記的時候,唐曦卻出現在他眼前,告訴他,唐晶失蹤了。讓他下意識就想,難不成……唐晶失蹤,和自己有關?
“別多想,她失蹤不是你的問題。”唐曦安慰道。
“那你找我,是要我做什么?”韓臻看看她,又看看旁邊的裴清致,臉上帶著疑惑,“我并不知道她的近況,我想你找錯人了。”
“并不是。”唐曦溫和地道,“我知道唐晶在哪兒,也知道她為什么會被綁架,而這個原因,你也有。”
“你的意思是……我和唐晶有同一個東西,所以,我也會被盯上?”韓臻思考了一下才說道。
“對方大概不知道你有,但不巧我知道。”唐曦嘆了口氣,認真道,“下面的話,你聽仔細了再回答我。”
韓臻怔了怔,點點頭。
“有人利用唐晶做一件事,可能結果會很壞,我現在需要阻止他,所以需要和唐晶一樣的你。”唐曦沉聲道,“當然,很危險,有生命危險。我會盡力保護你,但意外的事誰也說不準。所以,我也不會強迫你什么,去不去由你。如果你選擇不去,我這邊會抹去你今天的記憶,你什么都不知道地繼續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不會道德綁架。”
韓臻許久才消化了她的意思,疑惑道:“你需要我幫你什么?你們這類人……動不動就上天入地的,我只是個普通人。”
“拯救世界啊。”唐曦忍不住笑了。她清楚,韓臻既然能問出這個問題,其實心里已經同意了,便具體地講述了一下有關鬼門和六道輪回。
“等等等等,讓我理一理。”韓臻臉上淡定的面具完全破裂,揉了揉眉心,總結道,“所以,你要打開那個什么鬼門,但是有另一撥人在干擾,目的不明。所以,你找我幫忙是要對付這伙人?”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唐曦點頭,凝重道,“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怎么做,但是我不希望開鬼門這么需要全力以赴的事,背后還有危險,我要做好能做的所有準備。”
“有多危險?”韓臻問道。
“這也不知道。”唐曦攤了攤手,“我只能保證,我死之前,你一定活著。”
“小曦。”裴清致忍不住叫了一聲。
“安心,只是最壞的結果。”唐曦拍拍他的手,“我很厲害的。”
“你不用這樣……”韓臻也楞了一下才道。
“因為你是平民,我是警察——”唐曦笑了,“如果是楚離,大概會這么說吧。”
“你……”裴清致忍不住失笑。
“我啊,以前一直太驕傲了。”唐曦抬起右手,看著自己纖長的十指,一聲低笑,“因為我是最強,我做的都是對的,錯了也是對的,我……”
“不用說了。”裴清致抓住她的手,拉下來合在自己掌心,認真地看著她,“你很好。”
“啊……”唐曦空著的另一只手撓了撓臉,忽的有點不知所措。
她上輩子聽過了太多的奉承和贊揚,囊括了世上所有能想到的詞匯,然而,加在一起,似乎都沒有這最簡單樸實的“你很好”三個字好聽。
“那個,我想問一下,你們……在交往嗎?”韓臻忽然道。
裴清致轉頭看唐曦,似乎把選擇權交給她。
“是啊。”唐曦笑了笑,晃了晃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態度落落大方。
“挺好的。恭喜。”韓臻也露出一點笑容,“雖然經歷得太多,但所有人都過得好,那就最好了。”
“謝謝。”唐曦道。
“訂婚宴的時候,請帖會送到韓家的。”裴清致道。
“我很期待。”韓臻點頭,隨即道,“你說的事,我答應了,確定好時間的話,通知我一聲。”
“嗯,也就是這幾天,不過別太緊張。”唐曦說道。
“我不緊張。”韓臻站起來,走了幾步,又回頭對她挑眉,“你很強,不是嗎?”
唐曦一愣,隨即笑著揮手。
原書的男主果然是有他的魅力的,等再過幾年,曾經的過往被時間沖淡,或許他們也是能做個普通朋友的。
“韓臻倒是膽子不小,而且心理素質挺好。”裴清致道。
“又醋了?”唐曦點點他的臉頰,又道,“也是他在鹿鳴山已經見識過了,要不然,光讓他相信這些事就是個麻煩。”
“那接下來去哪兒?你和程二叔約了幾點?”裴清致問道。
“程二叔說訂了飯店請我吃午飯,我看看在哪。”唐曦拿出手機。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插了進來。
“寵物醫院?”唐曦一皺眉,這才一個多小時,難不成貓咪的病情很嚴重?
“唐小姐,方便的話,能麻煩您馬上過來嗎?我這邊發現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女醫生的聲音很急促,明顯是在震驚中。
“好,馬上。”唐曦立刻說道。
“走吧。”裴清致道。
很快,兩人再次回到醫院。
“唐小姐。”女醫生臉上還殘留著不可思議的神色,有些復雜,“您的貓咪,我們做了全套檢查,雖然還有一部分結果沒出來,但是基本已經可以確定,它的身體很健康,完全沒毛病。”
“沒病?”唐曦一愣,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可是它的體溫高得肯定不正常。”
“對,可除了體溫高,它并沒有任何病變。”女醫生無奈道,“它的體溫升高,大概率不是生病引起的。不過這些不重要,最關鍵的是,我給它測了骨齡,想具體確定一下它的年紀,可是沒想到,結果太讓人震驚了!”
“它幾歲了?”唐曦下意識地問道。
“骨齡顯示,它已經38歲了!”女醫生幾乎是喊出來。
“多少歲?”唐曦道。
“我知道這很不可思議,所以用另外兩只貓也測試了一次,確認了儀器沒有任何問題。”女醫生苦笑,“唐小姐,您應該了解,普通貓咪的壽命大約在12年左右,如果精心照顧,或者可以延長到15-20年,但是38歲的貓,這實在突破極限了。”
唐曦愣愣地盯著躺在保溫箱里睡覺的白貓,滿臉大寫的懵逼。
“以前聽說過,英國有一只貓活了35歲,還上了新聞。”女醫生繼續說道,“但是先不說這是極罕見的個例,而且快走到生命盡頭的老貓和青壯年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無論骨骼的力度、牙齒的堅固,各種方面,您的寵物的狀態都保持在貓咪的巔峰狀態,如果不生病不出意外,它還能活很久。”
“……”唐曦和裴清致面面相覷。
許久,還是裴清致道:“要不要……換家醫院再做一次?”
“再做也一樣。”女醫生見他質疑自己的診斷,有些不滿地道,“江南市的寵物醫院用的都是這一款儀器,只要儀器沒壞,測幾次都是這個結果!”
“我們沒有不信,就是……太意外了,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唐曦說道。
女醫生緩了口氣,又道:“唐小姐,不管是您的貓咪真的已經活了38歲,還是它青年時期就顯示出了38歲時的骨齡,這種情況可能是絕無僅有的。我建議將它送到研究所……”
“不用!”唐曦立刻打斷道,“我只要知道它沒病就行了,它是我的家人,才不會讓你們當成小白鼠去研究呢。”
“我只是提個建議。”女醫生訕訕地笑了笑。
“既然它沒病,我就帶它回家吧。”唐曦當機立斷道,“剩下的檢查結果,我明天來取,如果有什么問題,您還是打電話給我。”
“好吧。”女醫生雖然有點不情愿,但也無法拒絕。
唐曦小心翼翼地把白貓抱出來。
“喵嗚~”白貓用腦袋蹭蹭她的臉,兩只前爪扒著她的袖子,安安靜靜地縮在她懷里。
裴清致去交了費用,拿上一堆報告書,跟她出門。
唐曦抱著白貓坐在副駕駛上,一手拿著手機,皺眉道:“程二叔的短信來了……嘖,先把小家伙送回家的話來不及了啊,方向相反。”
“那就一起帶去好了。”裴清致發動了車子,不在意道,“看它挺乖的,到時候在包廂里拿個墊子讓它睡覺也行。”
“說的也是。”唐曦立刻就不糾結了,擼了一把貓咪柔軟的毛,嘀咕道,“我以前用靈魂互換術都是在人和人之間,把人和動物互換僅有這一次,該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人和動物?”裴清致呆了呆。
“你昨天不是還說,抓到那個混蛋讓他做狗嗎?”唐曦詫異地看他。
“所以,你這是已經讓人當過貓了?”裴清致哭笑不得。
“感同身受嘛。”唐曦道。
“所以,我們是真的挺般配的。”裴清致笑道。
“是是,我和裴總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唐曦隨口附和。
“我怎么覺得……”裴清致的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臉皮厚了?”唐曦不以為然,“你不是男朋友嗎,那種東西,不需要啦。”
“是,女朋友。”裴清致趁著紅燈的時候,湊過去飛快地親了她一下。
“喵!”被壓了一下的白貓順手一爪子揮過去。
唐曦一愣,羞澀還沒上來就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幸災樂禍的大笑。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程華英選的地點是一家老字號的私房菜館, 坐落在一條小路里,沒有定位的話還真不怎么好找。
門面不大,不過裝修很精致, 白色的簡歐式風格,每張桌子上都鋪著薄荷綠色的桌布,桌上一個小花瓶,插著一枝盛開的白玫瑰,處處流露的都是一種優雅低調的小資風情。
“程先生預定的包廂在二樓。”服務員迎上來, 看了看唐曦懷里的貓欲言又止。
“嗯, 你們店里允許帶寵物嗎?”唐曦問道。
“大廳不可以,包廂的話……只要小姐能保證它不會亂跑。”服務員猶豫了一下才道。
“好的, 我會看好它的。”唐曦點點頭, 沒說什么。
就看服務員的態度就知道, 答案是不可以,同意應該是看在程華英份上,看起來程華英也不是隨便找的飯店。
服務員帶他們上了二樓, 在最盡頭的包廂門上敲了兩下。
唐曦注意到, 唯有這間包廂和前面經過的包廂不同, 沒有貼名牌。
“來啦。”程華英親自打開了門。
“喲,程二叔好。”唐曦抓著白貓的爪子揮了揮。
“打擾了。”裴清致道。
程華英看了他們兩人一貓的組合一眼,表情有點怪異, 停頓了一下才讓客:“進來吧, 小芳, 你讓廚房可以上菜了。”
“好的。”服務員點點頭下去了。
“怎么帶著貓?”程華英隨口問了一句。
“反正很乖。”唐曦拿了個坐墊放在一張空椅子上, 然后把白貓放上去, 叮囑:“乖乖的,不準搗亂, 不然把你扔火鍋里。”
“……”程華英一臉黑線,順手擼了一把貓頭,“你這怎么說話,我……”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動作整個兒僵住了。
“喵~”白貓在墊子上站起來,弓著背,一聲低叫,雪白的毛發炸毛一般根根豎立,渾身浮現起一圈淡淡的靈光。
而與此同時,程華英身上也泛起同樣的靈光。
“這個……”唐曦目瞪口呆。
“嗯?”身邊黑影一閃,謝長安已經站在程華英旁邊,驚訝地看著他的手和白貓觸碰在一起的地方。
“謝長安,這是怎么回事?”唐曦下意識地問道。
“唔……不會吧?”謝長安看看程華英,看看白貓,一臉的不可思議。
“哎,你別賣關子啊!這到底什么情況?”唐曦怒視他。
“這種情況,只能是一體同源。”謝長安皺眉道,“人和貓……一體同源?開什么玩笑。而且這個靈力波動,很熟悉,很熟悉……”
“你見過這個靈力波動?”唐曦問了一句,卻見謝長安又是一副沉思的表情,不由得喊道,“謝長安!謝長安!”
“謝長安……”程華英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臉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程二叔,你沒事吧?”唐曦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伸手去碰他。
看得出來,一人一貓之間的靈力已經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循環,如果強行第三者插手,會發生什么誰也說不準。
“你們退后一些。”謝長安伸手攔了一下。
唐曦微微皺眉,拉著裴清致往后退。
突然,她就想起了白雪說過的,不要太相信地府。
相處日久,她倒是不覺得謝長安對她有惡意,但是善意的謊言,白無常大人可是有過前科的。她并沒有懷疑謝長安在鬼門的事上騙她,但絕對還有一些,謝長安知道、或者說他推測到了卻沒有告訴她的事。畢竟在這件事上,他們的信息源太不對等了。
“咚咚咚。”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被敲響了,外面傳來服務員甜美的嗓音:“程先生,我們上菜了。”
“稍等一下。”唐曦喊道,“麻煩放在門口的桌子上,一會兒我們自己拿,現在不太方便。”
“啊,好的。”服務員楞了一下才應道。
隨后是一陣碗碟碰撞的聲音,然后是腳步聲漸漸遠去。
唐曦隔了一會兒才打開門,果然見到走廊上用來分菜的長桌上擺了八菜一湯,還有醒好的紅酒和一壺鮮榨橙汁。她招了招手,示意裴清致過來,先將東西搬進去,以免一會兒服務員看見了更奇怪,甚至以為里面出事了。
再次關上包廂門反鎖,卻見程華英和白貓都離地飄了起來。
“程二叔……是活人吧?”裴清致木著臉問道。
“是吧。”唐曦抬頭看著飄在半空中完全違反物理定律的人。
不止是程華英,那白貓也是活生生的啊。雖然骨齡38歲有點奇怪,但除此之外確實就是一只貓……等等!
一轉頭,她脫口問道:“程二叔幾歲?”
“這……”裴清致一怔,遲疑道,“三十多,四十不到?具體就不清楚,畢竟不算熟。程二叔也從未公開辦過生日宴之類的聚會,一向是神秘主義。”
“我問問。”唐曦立刻掏出手機。
沒幾分鐘,程一航的消息就回來了:38。
唐曦眼神一縮——這么巧?不,不可能是巧合。
很快,程一航下一條消息也發了過來:怎么了?
唐曦回了句“沒事”,再抬頭看空中的一人一貓,眼神格外認真。
“想到什么了?”裴清致輕聲問道。
“也不對,程二叔的靈魂是完整的,并沒有割裂的痕跡。”唐曦搖搖頭,自我否定,再去看那白貓,又自語道,“貓的魂魄有點弱,但……也是完整的。奇怪,它身上的靈力是從哪兒來的,為什么我一直沒有感受到呢?太奇怪了。”
裴清致指了指謝長安的背影。
唐曦咬牙。這家伙,就算之前不知道,現在也八成猜到了,就是不告訴她!
“不是不告訴你。”謝長安雖然背對著她,卻仿佛是聽到了她的腹誹似的,開口說道,“我只是還沒有完全確定,畢竟……如果事情真像我推測的那樣的話,那地府的狀況恐怕比我預計的更糟糕。”
“他是你認識的人?”唐曦上前和他并肩而站,淡淡地問道,“還是他的魂魄是你認識的鬼?”
謝長安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你的反應告訴我的。”唐曦一聲冷哼。
“我還是不能確定。”謝長安嘆了口氣,無奈道,“我以為我在人間停留一百五十年就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他會選擇更決然的方法。”
“他?”唐曦眉頭一動,脫口道,“莫非……輪回?”
“鬼門封閉,人間和地府的通道斷絕,然而……從地府到人間,其實還有一條路的。”謝長安道。
“輪回井。”唐曦答道。
“鬼差并不是不能轉世輪回。”謝長安說道,“如果不想再繼續做鬼差了,可以選擇卸任,重入輪回,而作為鬼差這些年的功績是會作為福報折算給下一世的。所以一直以來,選擇輪回的鬼差并不少,畢竟也不是誰都能忍受幾百幾千年的寂寞的。”
“重入輪回,就和凡人無異了吧?”唐曦道。
“那當然。天道也是要平衡的。”謝長安毫不猶豫道,“像是帶著地府的記憶輪回這種事就是絕對不可能的。”
“如果……”唐曦沉思了一會兒才道,“把魂魄和記憶分開呢?”
謝長安看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贊賞和驕傲。
“所以……”唐曦指著程華英,咬牙切齒道,“他真的就是通過輪回井來到人間的鬼差?而且想辦法把自己的記憶也送到了人間?”
“我聽說過一件事。”裴清致忽然道,“其實一直有傳言,說程華英不是程家的親生兒子,是程老夫人一次旅行后抱回來的孩子。”
“那為什么還只是傳言?”唐曦不解。
“因為程夫人這次跨國旅行持續了大半年。”裴清致解釋道,“抱回來的有可能,出發前已經懷孕了也不是不可能,程家夫妻倆不承認不否認,而且對待孩子和親生的沒區別,所以一直只是私底下的傳言,相信的人并不多。”
“總覺得……能干這么瘋狂的事的鬼不多見。”唐曦喃喃道。
“剛好有一個。”謝長安接道。
“我和你想的,大概差不多。”唐曦說著,表情也放松下來。
如果他們猜測不錯,那或許就是一個最好的消息了。他們能夠得知鬼門封閉之后,地府的真實情況。
而此刻,空中的程華英和白貓漸漸開始落了下來,身邊流轉的靈光也淡了。
“喵嗚!”白貓忽的一縱身,撲進了唐曦懷里。
“你還好吧?”唐曦摸了摸它的腦袋,卻發現它的體溫已經恢復了正常。
那么……突然的生病,是因為今天早上程華英回到了江南市,所以有了感應?那上次……對了,上次程華英來過家里!或許就是那一次的靠近觸發了什么,只可惜,當時如果貓沒有躲起來,讓程華英抱一抱,或許早就解決問題了!
再想深遠一點,程華英和白貓同在江南市這么多年雙方都毫無反應,看起來并不是那么容易觸發的。或許那次她在白貓的軀殼里塞了個人類的靈魂,按到了什么開關?
當過人的貓,怎么也不能是普通的貓了啊。
“他沒事吧?”裴清致擔憂道。
程華英已經落回地上,但明顯能看出來,皮膚下仿佛有什么細小的東西在流動,臉上的表情不住變換,不完全是痛苦,還有迷惑震驚恐懼悲愴,就像個調色盤一樣精彩。
“我幫他一把。”謝長安說著,走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頭伸過去,抵住了他的額頭。
一瞬間,兩人身側卷起一股冷風,壓得唐曦扯著裴清致后退了一步。
“這氣息,好冷。”裴清致打了個寒顫。
“鬼差的力量來源是陰氣,怎么能不冷。”唐曦道。
一圈一圈實質化的陰氣慢慢散開,讓桌上的飯菜都失去了熱度。
“啊,真浪費。”唐曦噘著嘴抱怨,“說好的請我吃飯呢?快餓死了啊……”
裴清致一伸手,掌心放著一顆五彩玻璃糖紙包裹的水果糖:“只有這個,墊墊肚子。”
“你是哆啦A夢嗎?”唐曦的目光亮閃閃的。
“你一個人的哆啦A夢。”裴清致把糖剝開,塞進她嘴里。
“轟~”一聲巨響,滿桌飯菜終于還是逃脫不了毀滅的命運,連著桌椅一起被掀飛。
唐曦第一時間開啟防御結界護住了自己和裴清致。
“喵喵喵!”白貓如今就像是普通的貓咪一樣,嚇得連連叫喚,拼命扒著她的衣服想跳過她的肩膀逃跑。
“乖啊乖啊,寶貝,沒事的。”唐曦輕輕撫摸著它背上的毛,許久才安撫下來。
謝長安松開手,退后一步,臉上難得帶了愉悅的笑意:“歡迎回來,我的朋友。”
程華英眨了眨眼睛,抬手揉著太陽穴,許久才略微整合了強灌進來的龐大記憶流,沒好氣道:“老子一點兒都不想看到你好嗎?一百五十年了,你怎么還沒消失?”
“快了。”謝長安很淡定道。
“上次問你什么時候卸任輪回,你也說快了。”程華英道。
“嗯,這都記得,看起來記憶基本上沒什么損失。”謝長安滿意地點點頭。
“……”程華英僵了一下才道,“所以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家伙了,怎么偏偏就剩你了。”
“只剩下我真是對不起了。”謝長安嘆了口氣,一臉的真誠,“不過確實只有我,你也只能將就一下了。”
“…………”
“噗——”唐曦忍不住笑出來。
第一次看見,謝長安也能這么逗。
不過,他倆的感情其實很好吧!
“程先生?”門外響起焦慮的聲音,“程先生?請問發生什么事了?”
程華英回過神來,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包廂,沉默了一下,應道:“今天竹字包廂也空著吧?按剛才的菜再送一桌到隔壁。”
“……啊,好。”服務員好久才應道。
“她多半以為我們吵架吵到打起來還掀了桌子吧。”唐曦說道。
“管他呢。”程華英一腳踢開擋路的椅子。
“看起來記憶確實對性格略有影響。”唐曦評估地打量他。
作為“程華英”三十八年的記憶并沒有消失,只是融合了作為鬼差的幾百年記憶——可區區幾十年怎么和幾百年相提并論?性情行為習慣都有所改變也是在所難免。
一番折騰后,三人一鬼一貓終于移動到隔壁包廂。
至于服務員進去原有的那個包廂收拾的時候是什么臉色,唐曦就不想知道了,橫豎是程華英的鍋,而且這家店,就算再好吃,她以后也絕對不來了!
“說了請你吃飯,這家店的菜是真的很不錯,嘗嘗看。”程華英拿了個碟子,用公筷夾了一堆放的遠的菜推給唐曦。
“程二叔,你這么熱情我一下子不太習慣。”唐曦翻了個白眼。
“我以前很冷淡?”程華英疑惑,又去看裴清致。
“也不是冷淡。”裴清致想了想才道,“雖然程二叔一直在世界各地跑,但小時候到底是豪門世家的精英教育培養出來的,骨子里有一種距離感,或者說是待人接物的禮儀——這種東西我們或多或少都有。但現在,更加……接地氣?”
他猶豫了好久才算找了個合適的形容詞。
“也是。”程華英怔了怔,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又道,“幾百年的記憶沖擊之下,對我來說,這三十幾年的人生真的是不堪一擊。”
“那么,這位存在了幾百年的鬼差大人,又是哪一位?”唐曦問道。
“你猜?”程華英朝她一挑眉,拿起紅酒瓶,給自己再倒上一杯。
“你的力量太強大了,甚至壓過白無常,不可能是普通鬼差。”唐曦很隨意地道,“何況,普通鬼差也做不出將魂魄和記憶分開投入輪回井的蠢事來,也不怕等你老死了都取不回記憶?敢這么做的,本就寥寥無幾。加上謝長安的態度……沒錯吧,黑無常大人。”
“哈哈哈哈……”程華英不禁大笑,“果然是他也看好的人。”
“還有一點。”唐曦補充道,“我見過蕓姐修改活人記憶,需要用到符咒輔助。但是上回在殯儀館,你直接用靈力就能修改記憶,這一點,和謝長安的方法很像。”
“畢竟我的魂體做過鬼差,琢磨出來的術法也更向鬼差靠近。”程華英點頭。
“廢話少說,地府現在究竟怎么樣了?”謝長安忍不住道。
“我都離開三十多年了,我怎么知道?”程華英白了他一眼,頓了頓,又道,“不過,就看這兩年還有新生兒出生就知道,至少輪回井還沒有淪陷吧。”
“淪陷?至少?”謝長安聽著他的用詞,只覺得心驚肉跳。
“你們現在知道多少?”程華英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
“不多。”唐曦手里拆著螃蟹,一邊說道,“九幽地府陰氣外泄,侵染地府的厲鬼和鬼差,未免陰氣流入人間,鬼門被封閉了。但是等到地府滯留的靈魂全部前往轉世,而又沒有新死的鬼進入地府的那一天,六道輪回徹底斷絕,人間界就要毀滅了。”
謝長安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除了你,我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唐曦對他笑笑。
“大致是這樣,但地府的形勢可能比你們想象中的要嚴峻得多。”程華英沉了聲音,一直帶笑的臉上也露出嚴肅的表情。
“多嚴峻?”謝長安問道。
“閻王大人,不在了。”程華英說道。
“咳咳咳……”唐曦忍不住被蘸蟹肉的姜醋嗆住了。
“慢慢吃,別急。”裴清致遞了杯橙汁給她,碟子一傾,一堆剝好的雪白蟹肉被倒進她碗里。
“我沒事。”唐曦灌了兩口橙汁,擺擺手。
“什么叫‘閻王大人不在了’?大人那么強大……他在閻王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兩千年了!”謝長安震驚道。
“十八層地獄里窮兇極惡的厲鬼被陰氣侵染,連鬼差都成了怪物,地府一片混亂。”程華英捏著酒杯,沉重地說道,“閻王大人為了護住輪回井這塊最后的凈土,身化封印,魂飛魄散,而我……是他用最后的力量通過輪回井送到人間的。鬼差輪回不能保留地府記憶,一大人的能力,也只能用分開傳送的方式鉆天道的漏洞,原本的打算,擁有了記憶的那個人就會去尋找魂魄,這是很容易的,然而誰也沒想到進入輪回井的時候,因為一個失誤,這部分記憶居然落在一只貓體內——你能指望一只貓能理解人的記憶?”
“這真是太倒霉了。”唐曦同情道。不過……這果然是因為那貓當了一天人才觸動了沉睡的記憶,也算是……天意?
程華英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無奈道:“當時已經有被感染的鬼差攻擊輪回井,大概是混亂中不小心撞到,把我的記憶扔進了畜生道。”
“那……大人呢?”謝長安顫聲道。
“我跳進輪回井前,最后看見的就是大人身化封印,將所有的陰氣和被侵染的厲鬼都拒絕在封印之外。”程華英道,“輪回井等待投胎的靈魂會被保護,而當輪回井邊再也沒有一個魂魄時,封印就會散去,整個地府完全變成陰氣的巢穴。”
“昨天還有新生兒出生,我公司員工前兩天請假說懷孕了去產檢——至少現在輪回井還沒事。”裴清致道。
“但是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程華英煩躁道,“尤其輪回井現在沒有鬼差駐守,全憑天道自發判定功過進入六道,希望不會出亂子才好。”
裴清致和唐曦對望了一眼,心里也有憂慮。
沒有鬼差駐守確實是個很大的問題,若是有鬼生前作惡過,在地府受完刑罰后天道判定他來生要做老鼠……誰會心甘情愿跳進畜生道啊?
“想這么多沒用。”謝長安盯著程華英道,“大人把你送來人間界,有沒有說過,要怎么做才能挽救這場浩劫?”
“大人說,要重開鬼門,首先要將肆虐的陰氣封印回九幽地闕,之后才談得上重建秩序。”程華英道。
“說的是沒錯,但是如何才能將如此龐大的陰氣封印回去?”謝長安問道。
“這個……”程華英撓了撓臉頰,苦思冥想。
“封印啊。”唐曦丟開蟹殼,用濕紙巾擦手,若有所思道,“方法且不論,首先要達成一個條件:封印的力量從哪里來?能封住九幽地闕的力量,不是人力可及,你倆別說讓我去封印。”
“也不是,記憶太雜亂了,等我理理。”程華英繼續揉著太陽穴,好一會兒才道,“大人說,其實,九幽地闕原本是有上古大能留下的封印的,只是一百五十年前因為不明原因,封印被破了,但基礎還在,不用重建封印,只要修復原有的封印,這個難度應該直接下降幾十個等級。”
“有陣圖嗎?”唐曦看著他,目光灼灼。
程華英怔了怔,隨即指指自己的腦袋,無奈:“我需要時間。”
“所以,有。”唐曦也笑了。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夜。
“啊~~~~”唐曦直接掀了桌上的畫紙, 抓著自己的頭發一臉的崩潰,“這都什么鬼!三十分鐘……我已經暈死了,眼前金星直冒, 什么都看不清!”
因為書房的書桌不夠大,他們把戰地搬到了客廳的長餐桌上,用的紙還是下午剛剛從文具店買回來整卷沒有裁開的圖畫紙。
程華英一邊想一邊畫,已經畫完了四米多長的紙。
“小曦,程先生, 裴先生, 吃點宵夜再繼續吧。”張姨端著一個鍋出來,后面的月月蹦蹦跳跳地捧著一疊碗。
“好香。”唐曦動了動鼻子。
“桂花栗子羹。”張姨看看沒有空位的餐桌, 示意月月跟著她將夜宵端到了茶幾上, 盛了三碗。
“正好歇一歇。”程華英扔了筆, 挪到沙發上去,一屁股坐下,端了一碗栗子羹, 先聞了聞香味, 隨即笑道, “人間的美味是真的不錯,羨慕嫉妒不?”
謝長安飄在餐桌后看著陣圖,雖然是面對這沙發, 但根本懶得抬頭看他一眼。
程華英覺得沒趣, 聳了聳肩, 自己埋頭吃。
“小曦, 你也別看了, 讓腦子休息一下吧。”蘇凰把另一碗栗子羹拿了過來。
“謝謝。”唐曦接過來,有些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 “嘶——好燙!”
“你也看著點啊。”蘇凰哭笑不得,“燙到舌頭沒有?”
“還好。”唐曦吸了兩口氣,搖搖頭。
“這陣圖很難?”云棲走出來。
“很難,很復雜,我就沒見過這么復雜的陣圖,而且我對符文這一科也不是最擅長的啊,雖然比算卦好得多。”唐曦嘀咕道。
“整天用靈力壓人?”云棲斜睨她一眼。
“我一拳頭就能輕松碾死的對象,非要迂回搞戰術,你不覺得很蠢嗎?”唐曦振振有詞。
“那你現在糾結什么?”云棲冷笑。
“我糾結的是……不止是難,而是我好像在哪里看見過類似的符文啊!”唐曦嘆氣。
“你看過?在哪?”這句話來自程華英和謝長安的合奏。
“呃……就是不記得在哪看過了啊!”唐曦無奈。
“好好想想,這很重要!”謝長安凝重地看著她。
“小曦,別急,慢慢想。”裴清致的聲音依舊溫和,能撫平人心的煩躁。
“嗯。”唐曦皺著眉苦思。
絕對是見過的,但是在哪兒呢?
“按理不可能啊。”程華英嘀咕道,“這陣圖讓我去記憶也記不下來,不止是復雜的問題,而是境界和層次的問題,強行去記憶理解就會越來越暈,到了最后好像所有的字符都在旋轉,整個神魂都要爆炸。要不是大人用自己的力量將陣圖刻在我的記憶里,我也不可能畫出來,就這……我都想吐了。”
唐曦抿抿嘴,溫熱的栗子羹滑下喉嚨,暖了胃。她也想吐啊……
“啊,對了。”程華英忽然道,“你上次給我看過的那個封條,雖然有點差距,但是……”
不等他說完,唐曦丟下碗,沖進自己的房間,很快就把兇宅的封條和殯儀館冷柜上的封條都拿了出來。
“這符文……有相似之處,但……”謝長安沉思。
“如果這陣圖是宇宙,那封條上的符文就是其中的一顆星球。”唐曦仔細對比后,開口道,“雖然一顆星球對比整個宇宙渺小得就像空氣里一粒塵埃、大海里的一只浮游生物,但它也確確實實,屬于宇宙的一部分。”
“你說的沒錯。”謝長安點頭道,“沒有研究過陣圖的人,很難畫出這樣的符文。”
“而且做了創新。”程華英一手端著碗,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他們后面,一手抽過一張封條晃了晃,嗤笑道,“研究得不到家,缺失的部分只能靠自己研究彌補,甚至連西方的東西都用上去了,真給國人丟臉。”
“你說的‘熟悉’,是這個?”云棲有些疑惑道。
“不是啊。”唐曦苦著臉道,“我絕對、絕對、還看到過其他的!”
這一下,所有人和鬼都不禁面面相覷。
“咔嚓。”就在這時,大門開了。
“……”楚離一進門就收到了一屋子人和鬼齊刷刷投過來的視線,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干嘛?”
“沒,吃宵夜嗎?”唐曦干笑了一下。
楚離疑惑地看向裴清致,而裴清致直接端了一碗還熱乎的桂花栗子羹給他。
“這都干什么呢?”楚離道。
“拯救世界!”唐曦一臉嚴肅。
“哦,什么時候出發?”楚離見怪不怪地回應。
“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嗎!”唐曦怒視他。
“你以為你幾歲。”楚離很無語地看了她一眼。
唐曦不滿地磨牙,說好的我是你的小公主呢?騙子!
“這個……”楚離來到餐桌前,看了一眼那長長的陣圖,遲疑道,“這個是……封印?這么復雜,是要畫多久。”
“你……”唐曦驚訝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不暈嗎?”
“為什么要暈?”楚離一臉莫名其妙,“雖然這畫得有點……但我又沒有密集恐懼癥,你高考前背的書不比這字多?”
唐曦豁然起身,一把將裴清致拉過來,指著陣圖問道:“你看這個暈不暈?”
“暈。”裴清致苦笑點頭,“我最多忍耐十分鐘,再長就覺得字符好像活過來了一樣,一個個往我腦子里鉆。”
“說什么呢,神神叨叨的,不就是一張畫嗎?”楚離把栗子羹放到一邊,拿起畫紙一邊,一眨不眨地盯著看。
滿屋子的人和鬼都緊張地看他。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夠了嗎?”楚離問道。
“你沒任何感覺?”唐曦不死心地問道。
“沒有。”楚離回答得干脆。
“我想,我明白了。”程華英終于說道。
“怎么?”唐曦回頭看他。
“因為這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是真凡人,道具畢竟是外物。”程華英道。
“啊?”唐曦不解地去看裴清致。
這個難道不算?
“永久性陰陽眼還關不上,你覺得他還算是凡人?”程華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而且別說你看不出來,他身上有功德護體。”
“功德?”裴清致不解。
“哦,那個啊,也沒什么重要的,大概就是你上輩子拯救了個世界吧。”唐曦聳聳肩,“要不是你有功德護體,厄運人偶可不會只是讓你損失了一點點記憶。”
“聽著好玄乎。”裴清致喃喃道。
“別想多了,功德這種東西,雖然難得,但也不是見不到。”謝長安補充道,“百余年前剛好是戰亂的年代,亂世中有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禽獸,更有萬人歌頌的英雄,如果轉世的話,一部分功德會折算來世福報,比如投個好胎,一生順遂什么的,而要是功德太多消耗不完,就會繼續留存到下一世。”
“不過,你這個功德,轉世還能這么深厚,沒準你上輩子還真拯救了世界?”程華英接道。
“所以——”楚離打斷道,“這東西,就是給我這個凡人看的?”
“不是給凡人看。”程華英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絲同情,“你看這個呢,就好像……怎么說呢?就好像有個老教授引經據典文縐縐地寫了一大篇精彩絕倫的論文罵人,可是被罵的那個卻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一個字都聽不懂還在夸寫的真好哈哈哈哈哈……”
“喂——”楚離的臉色黑透了。
“哎,別生氣,差不多意思,意會就行了。意會。”程華英笑道。
楚離無語,轉頭道:“這家伙被鬼附體了?怎么性情大變。”
“噗——”唐曦也笑了,“可不就是被鬼附體了么,黑無常大人。”
“別,我可不是附身奪舍。”程華英趕緊道。
還是裴清致解釋了一遍。
“所以,我們家的貓是黑無常……不,半個黑無常,程二叔是另外半個?”楚離想了想道。
“這么理解,也對。”唐曦點點頭。
“好吧,那誰來說說,這只有凡人能看的圖紙是干什么用的?”楚離問道。
一瞬間,所有的人和鬼都沉默了。
“看起來,這件事……只有他去做最合適了。”謝長安道。
“可是凡人沒有靈力,怎么畫得了符陣?”程華英反駁。
“有靈力的人對著符陣堅持不了幾分鐘,連唐曦都只能持續半小時,難不成輪著上?靈力也不銜接。”謝長安道。
“所以這根本就是個駁論!”程華英咬牙切齒。
“所以,程二叔,你畫不行嗎?”裴清致疑惑道,“不管什么原因,你是唯一一個能畫出符陣的人。”
“我靈力不夠。”程華英一臉的郁悶,“大人只能把陣圖強行刻在我的記憶里,但是在紙上重現也罷了,真正布置封印,我沒那個能力。”
說著,他又看向謝長安,表情有些復雜:“你當初能看中唐曦,不也是因為她特別嗎?”
“對。”謝長安點頭,“小曦的靈力接近無窮無盡,她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等等等等。”唐曦忍不住打斷了他們的爭論,“現在的問題是,楚離能畫陣圖但他沒有靈力,我靈力足夠但是堅持不了畫完陣圖,是不是?”
“你有辦法?”謝長安和程華英不吵了,一起轉頭看他。
“那我和他加起來不就行了,我的靈力給他,他去畫。”唐曦理所當然道。
“……”一時間,客廳里鴉雀無聲。
“小曦,雖然有暫時借用靈力的法門,但是靈力借給楚隊的話,他就有了靈力,陣圖也會對他起作用了。”謝長安遲疑道。
“不會啊,不是說,外物不起作用嗎?他戴著眼鏡能見鬼,一樣不受陣圖影響。”唐曦回答得很輕松。
“你的意思是,將你的靈力存儲在外物里,由他使用?”程華英跳了起來。
“正好,我們這邊有位致力于做這種事的高人。”唐曦笑道。
靈力筆和靈力槍的原理差不多,相信溫老很容易就能搞出來。
“所以,你們誰先說明白,到底要我干什么?”楚離無奈道。
“很簡單,就是把這個圖紙上的陣圖,畫在封印口,其他你不用管,全部我們來搞定。”唐曦道。
楚離停頓了一下沒說話,他很清楚,唐曦說得輕描淡寫,可真正要做的事絕不會這么容易。
不是不愿意承擔責任,而是害怕萬一出錯——之后會怎么樣?
這種壓力太大,遠遠大過當年去境外組織臥底。
那時候的他,剛剛走出公安大學,還有少年的意氣和熱血沖動,從未想過死亡和失敗,而經歷過生死考驗,戰友的死亡,現在終究是不一樣了。
“沒關系,你可以的。”唐曦笑瞇瞇地道。
楚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終于道:“好的,我知道了。”
“沒想到能這么輕松解決。”程華英嘀咕道。
就算知道凡人可以不受陣圖影響,但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敢深入地府去封印陰氣源頭,就算有人敢,而他們就真的能相信他能做到?
冥冥之中,唐曦和楚離的相遇,也是一種命中注定。
“什么時候出發,就算是照著畫,我也得熟悉一下這幅圖。”楚離拿起畫紙。
“等一下!”程華英喊道。
“干嘛?”楚離疑惑地看他,“你該不會是想說,讓我背下來吧?沒可能的!”
“不是。”程華英一臉的生無可戀,指指紙上空白的部分,“是我還沒畫完。”
“……”楚離沉默了一下,“還有多少?”
“大概……還有一半?”程華英想了想。
“…………”楚離很想爆粗口再罵一句打擾了老子不干了。
這又不是寫字,加倍……八|九米長、一米寬的畫紙,滿屏不知所謂的鬼畫符,照著描都能眼瞎好嗎?
有種上了賊船,但船已經開到河中間下也下不去的操|蛋。
“我明天早上去找溫老。”唐曦干笑,“順便把溫老需要的東西送過去。”
“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有點事。”楚離道。
“說起來,你進門時表情這么嚴肅,是查到什么了?”裴清致忽然問道。
“查了一下通訊記錄。”楚離一聲冷笑。
“通訊記錄……你之前難道沒查過?”裴清致疑惑。
“這次是私下查。”楚離看了他一眼,若有深意。
“警局的內奸……你查到通風報信的是誰了?”唐曦脫口而出。
“算是吧。”楚離的臉色很平靜,但是可以看見他眼底深處的火焰,“之前他不動,我沒有頭緒,但這次我們去青江,他著急了,不免露出了馬腳,我讓小肖用假錄音做誘餌釣魚,然后黑了電信的網絡——”
“楚隊,知法犯法啊。”唐曦黑線。
“沒有。”楚離涼涼地從她臉上掃過,“我讓汪翎下的命令給小肖。”
“哈?”唐曦一頭霧水。
“PEI這樣的特殊部門,有一定程度上的‘合法違法權’,你不知道嗎?”楚離反問。
“知道——”唐曦只能點頭。
所謂合法違法權,她也不是沒用過,要不然他們辦案子抓犯人的時候誰能處處在法律范圍內?只是掌握好分寸就可以了,要是拿著合法違法權公器私用,PEI內部的懲罰絕對比法律判得更重。只是她沒想到,楚離居然會利用這一點,他就不怕PEI的內奸是汪翎?也不對……
“如果汪翎有問題,小肖就不會查到任何東西。”楚離看她明白了,這才道,“小肖能查到那個人,就表示汪翎沒有通風報信,換言之,汪翎沒問題。”
“高明。”唐曦忍不住贊嘆了一句。
“所以,那個內奸是誰?”裴清致好奇道。
“趙局。”楚離直接吐出兩個字。
“這……”唐曦怔了怔才道,“我見過的那個?”
“是啊,我們和PEI第一次合作的那個案子,趙局主持的會議,你記得的吧。”楚離道。
“記得是記得,不過不熟,平時也就偶爾在市局見過幾次。”唐曦猶豫道,“不是說,等譚局退了,趙副局就會提升正局了?”
“是啊。”楚離停頓了一下才道,“我回來之前,剛從譚局家里出來。”
“譚局這退休還真是多災多難。”唐曦同情道。
“幸好譚局還沒退,要不然更麻煩。”楚離揉了揉太陽穴,“算了,我真頭疼,還得想想下一步怎么辦,先……”
他的話還沒說完,窗外猛地亮了起來,一片血紅。
“怎么了?天災?”唐曦驚愕道。
距離落地窗最近的蘇凰一把拉開了窗簾。
所有人和鬼都不禁震住了。
只見遠處的天空一片火紅,亮如白晝,紅光穿透了半片天,比夏天黃昏的火燒云更燦爛。
“這是著火了吧?”裴清致道。
“肯定不是啊!”唐曦咬牙道,“沒注意到嗎?那紅光是一瞬間亮起來的,就算加油站著火了,也不能一秒燒成這么大的范圍吧,畢竟加油站建筑低矮,而那個高度,起碼是十幾層的樓燒透了。”
“好奇怪。”楚離走到落地窗前,皺著眉道,“一下子起這么大的火,多半是爆炸,可我們并沒有聽到爆炸的聲音,這個距離,不可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比起這個,你不覺得那個方向有點怪異嗎?”唐曦道。
“PEI宿舍!”楚離怔了怔,脫口道。
就在這時,唐曦的電話響了起來。
“顧冉?”唐曦看了一眼,接通了電話。
“喂,你在哪?趕緊過來!”顧冉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出什么事了?”唐曦臉色一肅。
“被襲擊了咳咳咳咳……是沖著溫老的研究室來的!”顧冉一邊說話一邊咳嗽,可以想象他所處的環境里已經被大火包圍。
“堅持住,我馬上到!”唐曦變了臉色,立即說道。
就在她要掛電話之前,顧冉急道:“等等!溫老說,讓你把那些材料一并帶過來,萬一……嘟嘟嘟……”
“喂?喂喂!顧冉!”唐曦喊了兩聲,還是只聽到忙音,氣得差點摔電話。
“別急,我們馬上過去。”裴清致安撫道。
因為顧冉的聲音太響,就算沒開免提,旁邊的人也全能聽見。
“我去開車,樓下等你。”楚離轉身出門。
唐曦一邊沖進房間拿東西,全塞進背包里往肩上一甩,一邊撥電話。
顧冉的,溫老的,方天辰方天蕓、甚至汪翎的,然而始終是冰冷機械的女聲提醒: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稍后再撥。
“小曦,沒事的,太急反而會看不清現狀。”裴清致按住了她的肩膀,沉聲道。
唐曦一愣,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點頭:“我知道了,我們能給對方設陷阱,對方同樣也可以反設計我們,我會小心的。”
“嗯。”裴清致抱了抱她,很快松手,“小心。”
“放心,你就在家等我。程二叔在很安全。”唐曦揮揮手沖出門,屋中的鬼則是陸續投入她的手串里。
裴清致看著她的背影,莫名有些遺憾。
是他還不夠強,楚離都能和她并肩作戰。
“小子,別看了,這里也有你能做的事,只有你能做。”程華英卻一臉嚴肅地招了招手。
“只有,我能做?”裴清致指著自己,滿臉的疑惑。
“是啊,也許只有你。”程華英看著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另一邊,唐曦沖到樓下,剛好楚離的車停下,副駕駛的門彈開。
她一躍上車,還忙著系安全帶,楚離已經一腳油門沖了出去,氣得門口的保安直跳腳。
楚離“嘖”了一聲,一手握方向盤,一手拿出警燈,從窗口探出去,放在車頂上。
頓時,刺耳的警笛聲劃過長街,紅藍閃爍的警燈留下一道殘影,瞬間消失在街尾。
“是辦案啊……”保安訕訕地摸了摸頭,又看看遠處的紅光,自語道,“不管是哪里的神佛保佑,總之一定要沒事啊……”
“PEI的那個防御法器是失效了嗎?”楚離問道。
“誰知道。”唐曦冷哼,抓著安全帶不讓自己被離心力甩得晃來晃去,一邊說道,“上回我就覺得,那玩意兒肯定有后門,一點兒都不可靠!果然,出事了吧,也不知道要波及到多少普通人。”
一路上,已經遇見好幾撥消防車和警車,往那一帶匯聚。幸好已經是半夜,馬路一片暢通。
這個緊要關頭,楚離完全考慮不上交規的問題,表盤指針指到了180以上,連轉彎都絲毫不帶減速,完完全全公路賽車的架勢。
“說我開車太瘋的人一定要讓他來坐一次你開的車啊!”唐曦憤怒道。
楚離顧不上說話,全神貫注看著前方,小區已經遙遙在望。
大門口已經聚集了百余人,還在不斷增加,大部分人都穿著家居服甚至睡衣,還有人抱著家里的值錢物品,場面一片混亂,僅有的保安和先趕到的民警幾乎維持不住秩序。畢竟這大半夜的,警察也在睡覺,只有少數值班人員在,其他要趕到還需要時間。
這還要感謝是在年里,因為每年總有人私自燃放煙花爆竹引起火災的,所以消防一直嚴陣以待。
楚離把車停在外圍,一開門,就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熱浪。
明明是大冬天。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讓一讓, 讓一讓。”楚離撥開人群,艱難地往前走。
“哎,擠什么?沒看到前面起火了嗎?不要命啊!”
“說起來, 我們小區,那個位置不是后墻嗎?怎么還有一棟樓?”
“我就住旁邊,跑出來的時候看了一下,是0號樓。”
“沒搞錯?誰家小區編號從0開始的,該不會是10號樓的‘1’被燒掉了吧!”
“你傻啊?我們小區就9棟樓, 哪來的10號。”
“說不定嫌4號不吉利跳過去了呢, 又不是沒有這種開發商。”
“你新搬來的吧?本4號樓住戶在此。”
“重點難道不是那個地方是院墻嗎?我天天遛狗都經過好幾趟的!”
“啊……”
聽著耳邊的議論紛紛,唐曦忍不住捂臉, 嘀咕道:“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都市當中突然出現一棟樓這么離譜的事, 遠比火災燒了一棟樓來得驚悚刺激抓眼球。
“想想辦法, 不然明天江南市就亂了。”楚離回頭道。
“謝長安,外面交給你,無論如何……安撫下來, 明天的新聞不能出現靈異事件!”唐曦道。
“我怎么安撫?”因為人群太密集, 謝長安直接飄在了半空中。
“就讓他們以為是火災演習!”唐曦喝道, “芍藥,開幻境。”
“是。”芍藥毫不猶豫地一揮手,將整座燃燒的大樓都收進幻境里。
火紅的天空頓時恢復正常。
“怎么回事?”
“沒了?剛才那里是不是有棟樓在著火?”
“我明明看見了!難道眼花了?”
“我們這么多人一起眼花?”
“是不是在試驗什么全息投影技術啊?”
“那大半夜的也太過分了吧!哪家單位的, 必須投訴!”
“對……”
就在這時, 半空中的謝長安身上飛出來無數光點劃過夜空, 不多不少, 沒入每一個人眉心, 混亂的場景頓時靜止了。
唐曦松了口氣,又道:“一會兒消防車和警察到了, 也全部植入同樣的記憶,讓他們認為是參與了一場演習。救護車留下兩輛以防萬一!”
“那還要修改能發布全城演習的長官的記憶。”謝長安怔了怔道。
“不必,直接通知譚局和汪翎,他們能配合,順便把上級應付好,不然連我都不知道要修改多少人的記憶才能算完!”楚離一邊跑,一邊打電話說明情況。
“那好,外面交給你了。”唐曦揮揮手跟上。
“我盡力而為。”謝長安苦笑。
楚離和唐曦穿過芍藥的幻境,剛剛消退的熱浪立刻席卷而來。
“近看更壯觀。”楚離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不過,這么大的火勢,讓消防回去沒問題嗎?”
“這火不純粹是凡火,消防是撲不滅的,沒必要讓消防戰士冒險,只要芍藥控制好幻境,不會波及百姓就好。”唐曦答道,“反正燒完后也不能住人了。”
“我們要怎么辦?”楚離問道。
唐曦抬起頭,慢慢往上看去,鬼瞳全開,好一會兒才道:“在屋頂上。”
“屋頂?”楚離不禁駭然,“火都燒成這樣了,怎么上去?”
唐曦還沒答話,只聽到“轟”的一聲,隨即一團火光從單元門里沖出來。
“小心!”兩人連忙分別往兩邊閃開。
“有人!”楚離目光一縮。
唐曦開著鬼瞳,比他看得更清楚,那是——
“快快,這邊!”顧冉推著輪椅沖出來。
“上面!”唐曦喊道。
顧冉一抬頭,卻見一塊燃燒的瓦楞板正好砸下來。
“走!”后方傳來冷靜的聲音,隨即一陣狂風刮過,把火團掀到一邊。
“謝了!”顧冉松了口氣,順著風壓開辟出的生路沖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溫老趴在輪椅扶手上不住咳嗽。
“溫老,您沒事吧?”唐曦跑了過去,一道靈力打入他體內幫他順氣。
“還好、還好,真是全靠小冉和天辰了,要不然我這條老命哦……”溫老撫著胸口連連搖頭。
唐曦恍然,剛才的控風,果然是方天辰啊。
說話間,方天辰也冒火沖了出來,只是看起來比顧冉更狼狽,而且形象也更可笑——他身上大包小包又是背又是扛的,仿佛把所有的家當都帶出來了似的。
“天辰哥,你這是?”唐曦看得目瞪口呆。這也……太不分輕重緩急了吧?
“別看我,都是溫老的寶貝,不拿上他不肯撤。”方天辰聳了聳肩,開始卸下東西。
“這些東西很重要,或許比你們的性命更重!”溫老的表情很嚴肅。
“不是吧?溫爺爺,您別嚇我啊?這都什么寶貝啊?”顧冉驚道。
他剛才斷了和唐曦的電話后,都已經想拋棄輪椅扛起溫老就跑了,結果老人死活不松手,還是方天辰來了,才算能收拾東西一起撤退。
“小唐啊,你上回讓我做的東西,是不是關系很大?”溫老問道。
“嗯。”唐曦一怔,隨即點點頭。
“有多大?”顧冉隨口道。
“大概就是關系到,我們還有沒有明天吧。”唐曦想了想才答道。
顧冉目瞪口呆地瞪著她。
“我想也是。”溫老點點頭,眼中露出睿智的光芒,“難怪會招來這陣仗……所以,必須馬上做出來,我讓你們收拾的東西都是必須的,要是沒了,至少等三年。”
“三年?三個月我們也未必等得起。”唐曦苦笑。
“放心吧,小姑娘。”溫老回頭道,“給我弄個桌子來,東西拿過來,還有小唐,剩下的材料你帶來了嗎?”
“帶來了。”唐曦驚訝道,“溫老?您現在就?不如先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來不及了。”溫老凝重地道,“有些材料我一旦開始處理就不能停下,超過時間就廢了,必須立刻接下去,只能在這里了。我要馬上動手,小冉天辰,我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
“放心。”顧冉咬了咬牙,把刀握在手里。
“我去找桌子。”方天辰一道風刃開路,再次沖進了火海。
“喂……”楚離一把沒拽住他,不禁黑線,后面的話才說出口:“為什么要去火場里,到外面跟百姓借一張不行嗎?”
“……”所有人都無言以對。
“大概是腦筋還沒轉過彎。”唐曦嘆了口氣,把背包交給溫老,又道,“顧冉,你負責的那部分材料哪來的?”
“買了一些,買不到的就從PEI的倉庫拿。”顧冉毫不猶豫道,“倉庫一向無條件供應溫老研究。”
“難怪。”唐曦道。
“什么難怪?”顧冉不解,再看她的目光落在火焰上,一下子明白過來,不可置信道,“你說這是我引來的?你懷疑我?”
“不是你。”唐曦沒好氣道,“但也確實是因為你——你從倉庫領材料的清單,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是用來干什么的,能不著急嗎?我要是你,起碼多領一些無關的東西來混淆視聽,拖延時間。”
“我怎么知道會有這種事。”顧冉心虛地撓頭。
“能看到倉庫進出,或者說,會經常注意去看的人有誰?”楚離問道。
“倉管啊。”顧冉理所當然道。
“倉管是個小丫頭,父母都是PEI的外派成員,本身沒有靈力,但知識很廣博,所以被汪翎招來管理倉庫。”溫老一邊整理材料一邊說道,“畢竟讓戰斗員去管倉庫很浪費,而那里面的東西有些是有危險性的,也不能讓對玄學圈一無所知的普通人去管,容易出事。”
“等下問問小米誰看過記錄就行。”方天辰扛著一張桌子跑出來,接下去說道,“那里的電腦都沒聯網,想知道就只能過去看,小米最清楚了。”
“她人呢?”唐曦問道。
“小米不住這兒。”方天辰道,“她父母都在外地,她一個人情愿住在總部的值班室,哦,電腦也在那兒。”
“我怕她有危險。”唐曦臉色微變。
“我馬上叫人去把她帶走。”楚離立刻打電話,然而試了幾次都沒通。
“芍藥。”唐曦見狀,立刻讓芍藥把幻境開出一個缺口。
“可是把凡人牽扯進來……”方天辰遲疑道。
“我讓人大張旗鼓去。”楚離終于打通了小劉的電話,交代完,又回頭道,“我們到底是官方,我想對方也沒做好和國家機構作對的打算吧。”
“但愿。”唐曦繼續看著屋頂,“現在屋頂上還有誰?”
“天蕓和任輕。”方天辰的臉色有點難看,“她們一個控火,一個擅長結界。還有汪處。”
“其他人都撤出來了?”楚離奇道,“人這么少?”
“因為在年里。”方天辰無奈道,“大部分都回老家過年了,像是小米父母那樣的還是少數,加上今天城郊墓園出現鬧鬼事件,就在兩小時前,汪處派了兩個人去處理,就只剩下我們幾個了。”
“沒事的,我上去看看。”唐曦知道他擔心妹妹,抬手本想拍他的肩膀,然而發現他身上不是灰就是焦黑,實在沒處下手,又默默地縮了回來。
“你怎么上去?”方天辰沒在意她的小動作,只是震驚地看著她。
“飛上去啊。”唐曦理所當然道,“溫老這邊交給你們了。”
“來啦。”蘇凰抱著唐曦的腋下,帶她瞬間升上半空。
越往上,火焰的溫度越高,但奇怪的是,本應往上飄的煙倒反而沉在五樓以下。
“正常。”唐曦解釋道,“越往上,火焰中的能量更深厚,這種溫度,直接將物體汽化,反倒沒什么煙塵,對戰斗來說,這環境不算壞。”
幾秒后,她們已經來到高空。
“這……這什么群魔亂舞啊!”蘇凰一聲尖叫,差點松手把唐曦扔下去。
卻見樓頂的平臺上,唯一一塊沒有被火焰包圍的空地,兩個女孩子背靠著背,四周漂浮著無數扭曲的厲鬼。
這些厲鬼千奇百怪,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卻多胳膊多腿,還有的和之前見過的螳螂男蜘蛛女一樣,是人和動物的結合體,最后還有一部分,用語言都無法準確形容出到底是什么!
唐曦和任輕不熟,只知道這個女孩子加入PEI不到三年,聽說本人還是個從國外留學回來的高材生,擅長結界。
這會兒,就是靠任輕擋住厲鬼的攻擊,限制行動,再由方天蕓消滅,效率并不慢,只是層層疊疊的鬼怪太多了,兩人的靈力都快耗盡了依舊一眼望不到頭。
“這簡直沒完沒了!”任輕大喊。
“幻境開了,是曦曦來了,我們再堅持一下,總之不能放這些東西跑出去。”方天蕓喘著氣道。
“她行不行啊?整天聽你說她多厲害的。”任輕回道。
“曦曦最厲害了。”方天蕓想笑又想哭。
真的好累啊,靈力要榨干了——
“退。”就在這時,空中傳來一個干脆的聲音。
“曦曦!”方天蕓一抬頭,驚喜道。
“我知道你看到我很高興,但是注意一下四周啊。”唐曦直接跳下來,靈力鞭掃蕩了一圈,一排厲鬼灰飛煙滅。
“……”任輕愣愣地看著她發呆。果然,好強!
“怎么樣,我說曦曦最厲害吧!”方天蕓一臉驕傲。
“是她厲害又不是你厲害,你不覺得我們倆比不過一個小姑娘很丟臉嗎?”任輕道。
“不覺得。”方天蕓立刻道,“我不和這種不正常的人比。”
“…………”任輕哭笑不得。
“喂喂,我明明很正常好嗎!”唐曦回頭瞪了她一眼。
“就是,明明挺可愛一個小姑娘。”任輕嘀咕。
“你到底站哪邊的啊。”方天蕓無奈。
“你們還有空聊天呢?”唐曦道。
“靈力耗盡,除了聊天也干不了別的了,曦曦加油。”方天蕓乖巧地舉手。
“我先送你們下去。”唐曦也是開玩笑,立刻叫過蘇凰。
“怎么下去?”任輕這才道,“這會兒樓道都被燒透了……對了,你怎么上來的?飛上來的?”
“是啊,所以,跳下去就可以了。”唐曦說著,靈力鞭一卷,將她們攔腰卷起,順手甩出了樓頂的范圍。
“啊~~~~”慘叫聲響徹天際。
蘇凰化作一道紅影飛撲下去,抓著她們減緩下墜速度。
“好了,現在這里就剩我們了。”唐曦抬頭看著面前層層疊疊的鬼怪。
“這些都是試驗的殘次品吧。”云棲出現在她身后,手一抹,古琴懸浮在身前。
“嗯。”唐曦點點頭,沉聲道,“這里應該就是全部了,他也是被逼急了,所以把這些玩意兒一口氣全放出來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你的意思是……”云棲臉色微變。
“不錯。我們知道,溫老也知道——沒時間了,必須趕在前面,我們得立刻進入地府。”唐曦道。
“那就先把這些東西消滅了,萬一放出去一只,就是災難,現在PEI可沒人手去處理這些問題。”云棲眼底閃過一抹殺機。
“啊,這些東西是失敗品、殘次品,只有本能,沒有理智,而且那種被改造的痛苦深入神魂,完全化作了怨氣,只能打散了。”唐曦道。
云棲嘆氣道:“不打散又能如何?魂魄碎成這樣子,哪怕送進輪回井,也是天殘、智障、早夭,不會有正常人的。”
“造孽。”唐曦搖搖頭,咬牙切齒,“我就奇怪,天道怎么就到他那兒失靈了呢?如此滔天罪孽,居然不天打雷劈,實在沒天理!”
“或許他有逃避天譴的方法?”云棲道。
“天譴之所以被稱為天譴,就是無法逃避!”唐曦斬釘截鐵道,“天道至公,除非跳出三界五行之外,否則不可能不受天道挾制。”
“等抓到他就明白了,現在——”云棲說著,手指在琴弦上劃過,音刃打散了幾只撲過來的厲鬼。
“找死!”唐曦心里郁悶,但靈力鞭沒有絲毫留情,鞭梢掃過之處,厲鬼化作一縷縷怨氣消散開來。
她最清楚這些厲鬼的委屈和痛苦,然而沒用,已經無法逆轉了,不打散,受害的就只是更多的普通人。
何況,這樣的存在,實在是太悲哀了。
樓下,顧冉持刀守在溫老身前,沒一會兒,就聽見空中傳來的慘叫。
蘇凰一手一個,拎著任輕和方天蕓安然落地。
“阿蕓,沒事吧?”方天辰松了口氣。
“我沒事,曦曦還在上面。”方天蕓驚魂不定地說道。
體驗了一把跳樓的刺激,她這會兒還覺得兩腿發軟。
“不就是跳個樓?你倆怎么還沒楚離和裴清致兩個普通人適應?”蘇凰嘀咕。
“……”所有人黑線。
敢情唐曦把人從樓上扔下來還是常態?
“來了。”楚離卻道。
一瞬間,樓上跟著飄下來幾只厲鬼。
“還來?我沒力氣了啊……”任輕彎腰按著膝蓋大口喘氣。
“退后。”顧冉一橫刀,沖了上去。
方天辰是異能者,對付虛無的鬼怪,風并不怎么好用,只能在后面看著。
而溫老則是全神貫注著手里的動作,仿佛對面前的危急毫無所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滾開!”方天蕓扔出去一道火咒,然而靈力不足,靈火只燒了厲鬼半個身體就熄滅了,剩下半個軀體繼續撲過來。
“嘖。”楚離毫不猶豫地開槍。
紫色的光束穿透了半個厲鬼,又打到后面的一只,全是一槍爆頭。
“雷咒?”任輕震驚道。
“連雷系的靈力都能做到用外物儲存,曦曦真是太厲害了。”方天蕓喃喃自語。
楚離皺了皺眉,握著槍沒動。
猛然間,兩道幾乎重疊在一起的影子從樓上飛速落下,緊接在后面的,是重重疊疊的厲鬼,這場景,震撼得仿佛天魔地獄。
“準備。”云棲一手摟著唐曦的腰,一手扶著古琴,冷冷地說道。
“嗯。”即便是在急劇下墜中,唐曦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墜落的狂風掀起她的長發,而她眼中只有飛撲而來的厲鬼,以及縫隙之間能看見的一角緋紅色的夜空。
“紫恨紅愁千萬種,春風吹入此中來——”
云棲的聲音幽幽響起,琴弦折射出千絲萬縷,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止是空中的那些,連圍在顧冉周圍的厲鬼都被金線定住。
“斷陰,破邪,滅法!”唐曦劃破指尖,一滴血珠按在了琴弦上所有金線的源頭上。
沒有轟轟烈烈的爆炸,甚至可以說是無聲無息的,所有的厲鬼由下而上,漸漸分解開來,化成星星點點金色的光芒,升上半空,遠遠望去,像是一片飛舞的螢火蟲,竟然有幾分優美的意境。
云棲反手收琴,帶著唐曦如羽毛般輕飄飄地落地。
只要再晚兩秒,就是垂直砸到地上了。
“結束了?”任輕不可置信地看著半空。
“好像……是的吧。”方天蕓接了一句。
這一幕實在太過震撼,遠不是一只一只砍死的視覺效果可比的。
“時間緊迫,所以湊一堆一塊兒解決了。”唐曦走過來。
而她身后,云棲換了玉笛,一曲《安魂》靜靜地送走那些可悲的殘魂。
“轟隆~”被燒透的大樓開始坍塌。
“不行,得撤出去,這地方太危險了。”方天蕓喊道。
唐曦轉頭去看溫老。
一片沉默中,猛然間,溫老臉色一變,一陣咳嗽,轉頭竟然咳出一口紫黑色的血。
“溫爺爺!”顧冉大驚失色。
“這是在火焰中時間太久,灼傷氣管,而且溫老年紀大了。”方天辰道。
“我去叫救護車。”楚離轉身就走。
“溫老!”唐曦忍不住道。
“沒事,就差一點點了。”溫老滿頭大汗,仔細看,研究員一向最穩定的手竟然也微微顫抖,他試了幾次,不得不求助,“小唐,你過來,把天妖血滴進去。”
“好。”唐曦走上前,接過琉璃瓶。
兩滴血進入兩個手環狀的飾物里,一瞬間,手環上的紋路像是活了一樣,幾秒后,重新隱沒。
“成啦。終于不負所托。”溫老長長地舒了口氣,將兩個手環和一支鋼筆擺在她面前,“這是你要求的東西,戴在脈門上,就能抑制靈力運轉,不用的時候取下來就行。至于剛才小楚說的靈力筆,倒是不用特地去做,我靈力不足,需要畫符陣的時候,用的就是這個,你拿去用……”
“溫老?”唐曦怔了怔,猶豫地叫道,“溫老?溫老!”
許久,老人低垂著頭,毫無聲息。
“溫爺爺?”顧冉顫抖著著手碰了碰他。
“溫老……”唐曦死死攥住了拳頭,眼眶酸澀。
在這種情況下完成了靈力抑制環,讓這個老人油盡燈枯……不,也不是的,出來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是回光返照了,而這位可敬的老人用最后的生命做到了他的承諾——不負所托。
所以,我也會不負所托——一定會贏!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楚離回來的時候, 看到的是方天蕓和任輕兩個女孩子哭得凄凄慘慘,旁邊的人和鬼都是一片沉默。
唐曦用靈力包裹著一團純白色的魂魄,小心翼翼地送進一粒養魂珠里。
“這是溫老的魂魄?”顧冉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唐曦猶豫了一下, 把養魂珠交給了方天蕓,“蕓姐,你收著吧。溫老的魂魄有點弱,我放在里面溫養,如果這次我們贏了, 一起送他去轉世。”
“嗯!”方天蕓死死攥著養魂珠, 用力點頭。
對于PEI的年輕人來說,溫老就是他們所有人的長輩, 這個老人, 把一生的精力和感情都傾注在了這些孩子身上。
“拿著吧, 溫老的遺物。”唐曦把灌滿了靈力的鋼筆交給楚離。
顧冉走上前,默默從她手中拿走了另一個靈力抑制環:“我也去。”
“好。”唐曦點頭。
“救護車在幻境外面,是不是……”楚離遲疑道。
“送到殯儀館吧, 等你們回來, 事情完美解決, 再開追悼會告訴溫老一聲。”方天辰決定。
身后,大樓轟然倒塌,靈火在失去燃料后, 開始慢慢熄滅。
顧冉上前一步, 仿佛是發泄似的, 水咒傾瀉而出, 兩條水龍沖入火海。
“這滅不掉的, 別浪費靈力了。”方天辰道。
顧冉沒說話,直到水龍耗盡靈力, 在火焰中消散。
“走吧。”唐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還有我們的事要做,沒時間哀悼了。”
“你們盡管去,這邊交給我來。”方天辰說道。
唐曦應了一聲,召回了放出去的鬼使。
隨著芍藥收起幻境,汪翎也帶著其他在外處理事件的成員趕回來,接手了屏蔽工作。小區的住客的記憶都被謝長安替換,這會兒都陸續返回了家里,往這邊匯集的消防車、警車也散開,只留下了兩輛救護車,確認了沒有需要運送的傷員后,回去了醫院。
小區再次恢復寂靜。
楚離走在最前面,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唐曦回頭看了一眼沉默的顧冉,剛想說什么,自己的手機也震了震。
解鎖看了一眼,卻發現,居然是汪翎發過來的長長的郵件,一邊看,腳步也慢下來。
“……好,我知道了。”楚離掛了電話,才發現后面的人沒跟上來,回頭看過去,卻見唐曦和顧冉停在不遠處,湊在一起看手機屏幕,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
“小劉已經把倉管那個小姑娘帶回了重案組,據她說……”
“吶,楚離,你信不信一個為國為民嘔心瀝血的英雄,突然會變成一個想要毀滅世界的瘋子?”唐曦忽然道。
“嗯?”楚離一怔,下意識地接下去說道,“除非是他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吧,也不是沒可能,畢竟人性是復雜的。就像是趙局,他剛入警界時難道不是一個滿腔熱血的正義刑警嗎?時間,權勢,金錢,感情,都會改變一個人。不忘初心四個字,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唐曦沉默了一下,轉過手機屏幕給他看。
“果然和小米那個小姑娘說的一樣。”楚離一挑眉,并不意外。
“部長他……圖什么啊?”顧冉抓著亂糟糟的頭發無奈道。
“這就只能問本人了。”唐曦聳了聳肩。
“先回去吧。”楚離拿出車鑰匙按下開鎖。
回到家,唐曦指了指客房道:“房間借你,去洗洗干凈。”
“哦。”顧冉隨手摸了一把臉,蹭了一手黑灰。
幸好是半夜,要不然這副模樣在電梯里遇見別的住客都能嚇死人了。
“我拿件替換衣服給你。”楚離比了比他的身高,回房去找衣服。
“這是畫完了?”唐曦又來到餐桌邊。
“唔。”程華英躺在沙發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十米長的畫紙,只剩下最后不到半米的空白。
“等天亮了,我拿去叫人印在布上。”裴清致卷起畫紙,一邊說道,“地府不知道什么情況,但既然有人阻撓,很有可能要戰斗,這畫卷太不牢固了,怕是擦一下就要粉身碎骨。”
“這倒是。”唐曦點頭表示同意。
“都早點休息吧,我們要盡快行動。”程華英說道。
唐曦忽的轉頭,驚詫道:“你也去?”
“我不覺得我手無縛雞之力,在這里等待太難熬了。”裴清致認真地看著她。
“可是……”唐曦很猶豫。
那是地府,還要穿過九幽地闕,程華英是黑無常轉世,楚離需要畫陣圖,顧冉是攔不住而且實力不弱,可再帶上裴清致……這還有一個需要保護的韓臻呢。
“讓他去唄。”程華英懶洋洋地道,“這么多功德,出不了事的。”
唐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程華英逼著眼睛養神,似乎剛才的話根本不是他說的。
“我陪你一起,無論生死。”裴清致低聲道,“小曦,如果你失敗了,我們本來也沒有明天不是嗎?”
“好。”唐曦終于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裴清致和顧冉出門去印陣圖,楚離去警局幫助譚局整頓內部,穩定人心,程華英則是以“元神損耗太過要休息”為由,根本就沒醒過。只有唐曦,絲毫沒有要去決戰的自覺,一如既往地去晨跑,中午給韓臻打了個電話約定時間,下午收拾能用的東西。
就算是去地府,可誰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至少活人是要吃飯喝水的,她不覺得地府有能給活人吃的東西。
黃昏時,程華英才打著哈欠走出來,看到客廳里的一圈人和鬼,問道:“要走了?”
“宜早不宜遲,難不成還要特地選個黃道吉日?”唐曦一聲嗤笑,“反正我算卦這科就沒及格過,我宣布,我選的日子,就是黃道吉日!”
“那就走吧。”程華英伸了個懶腰。
一行人開了兩輛車出發前往新城。
因為前幾天下雪的關系,路邊還堆著掃起的雪堆,而新城因為年里人煙稀少,小路甚至沒有清理積雪。
最后還是程華英用一道符咒炸開了窖井蓋上的冰雪,打開通路。
“這里,不像是這兩天有人進出過的樣子。”楚離打開手電,一邊說道。
“地下水系統是相連的,也許他不是從這個入口進來的。”最后下來的程華英把窖井蓋拖過來,虛掩在上方,以免有人經過時不小心踩空。
唐曦來過一次,熟練地走在最前面,一邊問道:“說起來,靈力抑制環只有兩個,我和顧冉用了,程二叔你打算怎么過去?”
“唔……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程華英嘆了口氣。
不過卻沒有細說。
“這地方……動物尸體是不是又多了不少?”楚離忽然道。
“陰氣泄露得更快了。”謝長安出現在他們身側,憂慮道,“按理我的封印至少可以保三個月到一年,不該這么快就失效。”
“說不定對方的目的就是想要毀滅世界呢。”唐曦翻了個白眼。
沒多久,他們就回到了當初的路口。
楚離上前檢查了一下,皺眉道:“上次之后,有人進出過,而且……多了個腳印,是女人的。”
“唐晶。”唐曦沉聲道,“他果然把唐晶帶來了。”
“你們說的那個人,到底要晶……唐晶干什么?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生,這你不是最清楚嗎?”韓臻忍不住看向唐曦。
“就因為我最清楚啊。”唐曦沉吟了一下才道,“唐晶能起的作用,一是封印,二是獻祭,現在還不能斷定那人的最后目的,但可以肯定,獻祭先不說,唐晶必死無疑。封印……唐晶同樣很大可能會死。”
“這是一條人命!”韓臻驚怒道。
活在和平世界的少年顯然無法接受,何況到底是付出感情真心喜歡過的女孩。
“他手里成千上百的人命,哪會在乎再多唐晶一個。”唐曦答道。
“好了,該出發了。”楚離緊緊肩上裝著畫軸的長型圓筒,回頭問道,“程二叔,你可以說你準備怎么辦了?”
“哦,就這樣。”程華英說著,忽然整個人一歪,順著墻壁滑下,坐在墻角。
“程二叔?”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看不見的韓臻。
一縷魂魄慢慢從程華英的身體里飄出來,黑衣長袍,頭戴高帽,手里一面招魂幡,只是臉還是程華英的那張臉。
“你……”謝長安有些驚訝。
“我是真正轉世輪回,雖然拿回了記憶,但容貌不會變回去了——我是不是比以前那張臉更加英俊瀟灑了?”程華英笑嘻嘻地轉了個圈子。
“行了,你倆都給我進去!”唐曦一抬手,將黑白無常一起收進了手串里,隨后拿出靈力抑制環,扣上之前,遲疑了一下,一拍腦袋,“差點忘了。”
“我……”韓臻剛吐出一個字,就覺得眼睛一涼,似乎視線一下子清晰起來。
沒看見什么妖魔鬼怪,但卻被不遠處那個黑洞似的漩渦嚇了一跳,忍不住道:“我們要從這里面進去?”
“怕了?”唐曦問道。
“不怕。”韓臻瞪回去。
“我沒諷刺你。”唐曦認真道,“恐懼是人的本能,放棄也是一種勇氣,沒人會怪你。反倒是勉強自己,萬一出亂子會更麻煩。”
韓臻一愣,沉思了一陣,還是搖搖頭:“答應你的時候我就考慮過了,再說,既然你說我和唐晶有一樣的東西,顯然我也不能真正置身事外,還不如現在就幫你一把,也是幫我自己。”
“那就走吧。”唐曦扣上靈力抑制環,深吸了一口氣,一步跨進了漩渦。
隨后是楚離和裴清致,再后面是韓臻,最后是顧冉。
“這里面……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啊?”唐曦試了試能說話。
明明是一片漆黑,卻詭異地能看清前后的人,只是上下前后左右全是空蕩蕩的,仿佛一片虛無,腳下也完全沒有踩在實地上的感覺。
“你確定我們在往前走?這里方向感太弱了。”楚離道。
“顧冉看著點,只要我們走在一條直線上,就沒有偏離方向。”唐曦提高了聲音。
“了解。”最后的顧冉答道。
隔了一會兒,裴清致開口道:“表停了,這里的時間難道是靜止的?我甚至無法感受到底過去了多久。”
“10分鐘。”楚離答道。
“你怎么知道?”韓臻奇怪地問道,他甚至有種感覺,已經走了幾個小時那么漫長,居然才……10分鐘?
“腳步。”楚離淡淡地道,“我們目前的速度,大約是一秒兩步。”
“……”所有人都無語。
除了你這個職業刑警,誰走路會去默記自己走了多少步?
“有點奇怪,這里真是九幽地闕嗎?似乎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恐怖。”裴清致道。
“并不是不恐怖,而是我們鉆了空子。”唐曦答道,“這里專吞噬純粹的能量,尤其是由能量體構成的鬼怪魂魄,可活人的血肉之軀它們似乎不感興趣,只要堅守自己的內心不被誘惑——”
“誘惑?”裴清致很疑惑。
“你沒感覺?”唐曦一怔,停了下來。
“應該有什么感覺?”裴清致不解,看看她,又回頭看看身后的楚離。
“我腦子里一直有個念頭讓我把周圍的人都殺了。”楚離木著臉答道,只是他的語氣太過平淡,和說的內容完全對不上號。
“我這里是叫我把外面的封印完全破壞,讓陰氣散播到人間界,反正我活得不痛快,那誰也別想痛快。”顧冉也道。
“我……我也沒感覺?”韓臻猶豫了一下才道。
唐曦皺著眉沉思。
韓臻不受心魔困擾,是因為氣運加身。那裴清致也不受心魔困擾,是因為……功德?
“怎么了?”裴清致道。
“沒事,繼續走吧。”唐曦搖了搖頭。
程華英有意無意地要裴清致一起來,難道是知道些什么?
功德……會派上用場嗎?
就在楚離報出“1小時”的時候,前方隱隱出現了一點白色。
“是不是快到出口了?”顧冉一手按著額頭,一手握著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
隨著深入,腦子里的聲音催促得越來越急,威脅利誘,甜言蜜語,甚至腦中各種血腥的、淫靡的、頹廢的畫面實質化一般,在眼前不停地旋轉,單是控制住自己不會拔刀亂砍一氣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心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清明還能抑制多久。
這時候他甚至是嫉妒裴清致和韓臻的,憑什么你倆什么反應都沒有?太不公平了!
然而再看另外兩個,無論是唐曦還是楚離,至少從表面看,完全看不出他們有一絲受到心魔騷擾的模樣,平靜得過分。
人和人……嘖,真的太不一樣了!
“小心點。”唐曦開口道,“如果這里確實是通往地府,別忘了謝長安說過,九幽地闕位于十八層地獄最深處的,也就是說……”
“我們要從十八層地獄最深處一層層爬出去。”顧冉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
“不過,不是說十八層地獄是最開始被侵蝕的地方嗎?里面應該沒什么厲鬼了吧。”楚離道。
“難不成你以為十八層地獄里可怕的是受刑的厲鬼?那些都是囚犯好嗎?”唐曦詫異地瞥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楚離的臉色終于變了變。
“上刀山、下油鍋、淌火海……歡迎一一試用。”唐曦道。
“喂,你不是認真的吧?”韓臻忍不住道。
“嘛,誰知道呢。”唐曦聳了聳肩,“啊,出口到了,我先出去。”
“等……”
楚離才說了一個字,唐曦已經一縱身,往白色的光點處跳了下去。
“喂!”
“走了。”裴清致毫不猶豫地跟上。
“……”楚離無語,護著韓臻一起下去。
依舊是顧冉斷后。
那是一種失重的感覺,然而很短暫,仿佛就只是眼前一花,景物已經換了。
“這是你說的……十八層地獄?”楚離詫異道。
入目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廢墟。
斷巖殘骸,成堆的石塊,偶爾能看見不熄滅的火焰,頭頂上是灰蒙蒙的天空,整個世界寬廣無垠,空曠寂寞,而且沒有絲毫色彩,連火焰都是灰白的。
黑白兩色的光芒閃過,一身黑白無常模樣的程華英和謝長安出現在兩側。
“這是怎么回事?”唐曦嘗試摘下靈力抑制環,覺得沒什么不妥,這才對顧冉點點頭。
“十八層地獄……不,不止是地獄,整個地府都被摧毀了。”謝長安喃喃道。
“不是吧……”程華英走了幾步,臉上一片茫然,“我離開的時候,雖然地府厲鬼橫行一片混亂,但至少沒有這么死氣沉沉——那些被陰氣侵蝕發狂的厲鬼和鬼差,已經全部魂飛魄散了嗎?”
“地府就是這般模樣的話,還真是挺讓人失望的。”韓臻新奇地左右看看,嘀咕了一句。
“你說的封印九幽地闕,就是在這里?”楚離轉過身看著他們來時的路。
之前被看到的地府景象震驚到,一下子沒人想起九幽地闕,這會兒一看,不由得更加詫異。
“我記得,我們是從上面跳下來的吧?”裴清致遲疑道。
“對。”
然而,他們腳下,是一個足有百多米寬,長度一眼看不見盡頭的天塹,下方黑氣繚繞,那些陰氣還在絲絲縷縷往外飄散。
但毫無疑問,如今他們在上,九幽地闕在下。
“我們,從下方‘掉’到了上面?”裴清致重復了一遍,總覺得常識不太夠用。
“人間地府,陰陽逆轉,錯覺罷了。”唐曦倒是不在意。
“原本,也沒有活人涉足地府,還一次來了這么多。”謝長安也苦笑道。
“好吧。”裴清致一攤手,把其他話咽了回去。
“所以,要封印的就是這個?我要把陣圖畫在哪里?”楚離問道。
“這里。”程華英指了指天塹邊緣的地面。
雖然已經很淡,也被損毀嚴重,但依舊可以看到一部分曾經的刻痕。
楚離一言不發地取下背上的長筒,拿出畫卷攤開。
“你要仔細對照陣圖,將被損毀的部分重新補足。”程華英提醒道。
“這還不如重畫一遍。”楚離自語道。
“那不可能。”程華英立刻道,“就算封印殘破,可依舊蘊藏著當初的大半力量,如果廢棄了重新布置,就相當于放棄了那些現成的力量,從零開始,先不說唐曦了,畫陣圖的人是你,你以為這支靈力筆里存在多少靈力?”
“好吧,我盡力。”楚離頭大地道,“這……沒十小時以上搞不定。”
“其他交給我們。”唐曦道,“我想先到處看看——輪回井在哪邊?”
“這邊。”程華英指道。
“你們先留在這里,我去看看——誰帶個路?”唐曦看向黑白無常。
“我留在這里看顧封印。”程華英立即道。
“走吧。”唐曦點點頭,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和你一起去。”韓臻卻追了上去。
“拿著。”楚離頭也不會地一揚手,把自己備用的那把靈力槍扔了過去,“厲鬼專用,別用來打人。”
“知道了。”韓臻怔了一下才道。
裴清致原本也想跟著,但像是想到了什么,腳步一動,還是停了下來。
謝長安在前面帶路,果然,一路都只是黑白灰三色的廢墟,宛如荒漠。
別說活人,連鬼影子都不見一個。
“輪回井……封印還在。”謝長安忽然道。
“那就是說,我們來得還不晚?”唐曦精神一振。
“唐晶也在嗎?”韓臻問道。
唐曦剛想說話,猛地臉色一變,一把揪住他橫移出三四米。
謝長安更是早早飄到了另一邊。
“轟!”雷咒的威力在他們原本站立的地方炸開,碎石紛飛。
“誰?出來。”唐曦很不高興自己一向用雷咒炸別人,如今卻被別人用雷咒炸,立刻還以顏色,同樣的雷咒扔過去。
蒼白的雷電劈下去,聽到的是女子的尖叫。
“是唐晶。”韓臻驚道。
“劈不到她。”唐曦答道。
果然,一堆廢墟后,慢慢走出來一老一少。
“韓臻!你、來救我嗎?”唐晶原本已經要絕望崩潰了,然而在這個鬼地方居然看見韓臻,一瞬間,原本絕望的心底似乎有有了一絲勇氣。
能不能說明,韓臻其實是在乎她的?他們是不是還可以有未來?
“危險,退后。”唐曦伸手一攔,將韓臻擋在身后,根本沒看唐晶一眼,只看著那穿著唐裝的老人。
仙風道骨,和照片上一樣。
然而……讓她震撼的是,明明害了那么多人,傷天害理無惡不作,本應是罪孽滔天,可她在這個老人身上看見的,不僅沒有一絲罪孽,反而全身都被功德金光包裹,亮得讓人眼瞎。
功德?
做了這么多惡事的罪孽都抵消不了的功德……這人難不成上輩子真的拯救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