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VIP】
寧泠行走時雙腿發軟,腰肢酸痛得厲害,全身似散了架似得。
裴鉉唇角上揚地看她挪著小碎步,還能走?看來今早應該還能再堅持會的。
孟亦知等人都在偏廳候著,寧泠進來后,神情懵了下。
這里不止有孟亦知,竟然孟大娘也在。
而且孟亦知身邊有個陌生女子,兩人挨得很近。
見寧泠來了,孟亦知起身道:“寧妹妹,你回來了。”
他話一出口,眾人都蹙眉。
寧泠不知他為何用回來這詞語,這又不是她家。
裴鉉眼神銳利地睨了他一眼,孟大娘等人則是神色著急。
“寧姑娘,近來可好?”孟亦知又神色局促地重新問道。
寧泠點點頭:“還行,孟大哥呢?”
孟亦知臉紅了,指了指身旁女子介紹道:“一切安好,這是我夫人,通判家的四姑娘郭氏。”
郭氏長得小家碧玉,氣質淑良,起身行禮道:“寧姑娘好。”
寧泠心里疑惑,婚姻嫁娶乃是大事,她離開不過月余,孟亦知怎就娶妻了,還是通判家的姑娘。
不過這是孟家的家事,與她無關。
寧泠笑著恭敬道:“恭喜孟大哥和嫂嫂喜結良緣。”
郭氏靦腆一笑:“當不得寧姑娘一聲嫂嫂。”
“寧泠越長越漂亮了,我剛才見了還以為是仙女下凡。”孟大娘走過來,親熱拉著寧泠的手。
寧泠笑笑,客氣道:“大娘還是和以前一樣,氣色紅潤。”
似乎因著裴鉉在此,大家都有些拘謹局促。
裴鉉眉梢微揚,命人上了好茶和點心后就主動離開。
去痛苦地折磨孟亦知,只會增加他們患難與共的情意。
而他要徹底斬斷他們之間的情意,無論是愛情,還是兄妹之情。
寧泠蹙眉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今日裴鉉怎會如此善解人意?
坐在一旁的孟亦知慢吞吞喝了一杯茶水后,在孟大娘和孟夫人的注視下,面色猶豫問道:“寧妹妹說的庶弟是侯爺嗎?”
“是。”事到如今,寧泠也不想騙他,“我走后,他可曾為難你?”
裴鉉性情乖張,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她擔心裴鉉拿孟大哥泄氣。
“侯爺不曾對我發難。” 孟亦知搖搖頭,又吞吞吐吐繼續:“我與夫人的姻緣還是侯爺牽線成的。”
寧泠的眼眸倏地睜大,轉念一想,許是裴鉉以為她對孟大哥尚有余情,為了斷了她念想做的。
不過從剛才進門后的觀察,孟大哥和郭氏應該互有情意,不是強行撮合。
“對啊,還是要多謝侯爺呢。”孟大娘滿意地點點頭,“侯爺容貌英俊,又一表人才,心地又好。”
孟大娘明顯對這門婚事很是滿意,雖然郭氏只是通判家的庶姑娘,可她老爹是敘州通判啊,敘州的二把手。
眼下孟亦知已是秀才,再進一步便可當官了。頭上有個通判岳丈,以后豈不是平步青云。
寧泠聽了孟大娘的臉,頓時無語凝噎。
裴鉉心地善良?天大的笑話。
寧泠不接話,孟大娘也不好一個人唱獨角戲,她橫了眼孟亦知。
孟亦知開口說道:“侯爺與我說,他有意奏請你當側夫人。”
寧泠有些詫異,裴鉉不像是會與孟亦知推心置腹之人。
“寧妹妹,你如何想的?”孟亦知接著問道。
“我不做妾。”寧泠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三個人頓時面面相覷,沉默不言的郭氏溫柔說道:“其實側夫人,倒也不算妾室。”
寧泠的唇線抿緊,不是妾室,還是能正室?將正妻置于何地。
何況就是正室,她寧泠也不稀罕。
裴鉉性情古怪,行事作風從不為她考慮,這種人萬萬不能托付終身。
寧泠不搭話,孟亦知又硬著頭皮上:“聽說你們已有了肌膚之親。”
寧泠的臉頰霎時間紅了,低垂著頭,心里十分惱怒,裴鉉怎么連這都說。
“寧妹妹,你別怕。”孟亦知連忙安慰道,“我知有些話說出來你會惱羞,可我私心里將你當做我的親妹妹,還是盼望你幸福安康。”
當時孟亦知肯冒著風險收留她,幫她應酬求路引。
寧泠心里很是感動,雖然最后沒成功,但他拳拳熱心是真。
“孟大哥想說出什么?”寧泠問道。
孟亦知將藏在心里的話說出:“侯爺出身尊貴,又肯為你花心思,如今更是愿意先迎你做側夫人再娶妻,你已失了清白,何必再與他置氣,不如安心過下去。”
寧泠面色冷了些,聲音帶著寒意:“我不做妾,我父母臨終前也對我千叮嚀萬叮囑,不得為人妾室。”
她不曾與裴鉉置氣,只想永遠離開他。
“側夫人不算妾室,誰見了都尊稱聲夫人。”郭氏弱弱出聲,“我姨娘是小官之女,在我爹那尚且只能做個妾。更何況寧妹妹出身布衣之家,得了侯爺青睞能做側夫人,何苦與自己再較勁?高門大戶都是貴人,沒有妾室之分。”
以郭氏來看,寧泠是放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不去,非要去吃苦受罪。
寧泠的面色越發不好看,可郭氏是孟家剛過門的媳婦,她實在不好說重話。
“哎呦,泠兒,你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怎么犯了糊涂?”孟大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爹娘不肯讓你做妾,是怕別人糟蹋了你。可去侯府做側夫人,那可是數不清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都是百姓去廟里上香求得好姻緣啊。”
寧泠只覺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冷冷掀了掀眼皮子:“孟大哥既安好,我也乏了,請回吧。”
她直接下了逐客令,三人頓時訕訕閉了嘴。
孟大娘卻不肯輕易放棄:“泠兒啊,侯爺都將你伯父們調去青州當大官了。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怎么執迷不悟?你爹娘要是還在世,知道有這好姻緣,定是高高興興送你出門。”
寧泠的伯父都能弄去做官,只要她能勸服寧泠,以后她兒的官途又多了一位侯爺扶持。
寧泠頓時渾身僵住,裴鉉竟然將賣掉她的人推薦為官。
果然是一群畜生,恨不得吃干凈她的肉,喝干凈她的血。
再聽見孟大娘還好意思口口聲聲提她爹娘,寧泠怒不可遏:“我爹娘的遺言,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多加評判。”
“寧妹妹!”孟亦知見狀吼了一聲。
他母親含辛茹苦養大他不容易,也是好心為了寧泠著想,她怎能如此激進。
一個女子既失了清白,侯爺又是良人,難不成還水性楊花,另覓他人?
“你孟家愿為了官運做贅婿。”寧泠忍不下去了,反唇相譏,“我寧泠誓不為妾,絕不賣身求榮。道不同不相為謀,此生不必再見。”
孟大娘和孟亦知被她那句贅婿氣得面色發青,他們不服想再辯。
可寧泠說完后,怒氣沖沖,摔門而去。
“裴鉉呢?”寧泠對著門外侍女問道。
侍女聽見她直呼名諱,嚇得連連搖頭。
寧泠抬腳回屋,人沒在屋里,應該在書房。
她命人帶她去了書房,書房外侍衛進去通報。
見她進來,裴鉉面帶微笑:“和你的孟大哥聊得開心嗎?”
顯然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中。
林韋德站在旁邊,他看寧泠眼眸含怒,氣勢洶洶。
“你把寧家人推薦為官了?”寧泠質問。
自打他們把她賣了后,她就不認為他們是她的伯父。
好心的路人遇見孤苦無依的姑娘,都會幫幫忙。
他們是血脈親人,卻毫不猶豫賣了她。
“對呀,你撇下我跑了。”裴鉉笑得惡劣,“我倒是愛屋及烏。”
之前寧泠還有幾分不信孟氏的話,如今證據確鑿。
“愛?你裴鉉不過是想讓他們來勸說我。”寧泠不屑冷笑,“像孟氏一樣的法子,我告訴你裴鉉死了這條心,我寧泠不可能給你做妾。”
說完后,她又輕蔑地補償道:“對了,就是正妻我也不稀罕,我就是不喜歡你。”
他強壓她做妾,還讓那些螞蟥趴她身上吸血抽筋,還敢提她父母。
昨兒她想著靜待時機不翻臉,裴鉉卻要塞一堆人來惡心她,那她不可能遂了他的意。
室內的氛圍瞬間冰封凝固,林韋德見裴鉉的笑意消失 。
“你有什么資格說不?”裴鉉捏著寧泠的下巴,俯視他,“我不過招招手,你寧家孟家就恨不得親自把你送上我塌。”
“少用他們威脅我,你對他們要殺要剮,我絕不心軟。”寧泠語氣強硬,他們要去求榮華富貴,別指望用她去鋪路。
裴鉉又倏地笑了,指腹一寸寸撫摸她的臉頰:“沒有他們,你也跑不了了。此次回盛安城,你若聽話哄我高興,我就奏請你當側夫人。若你還犟著脾氣,不知天高地厚,那我就去官府置辦妾室文書。你該好好想想怎么選?”
不喜歡他,沒關系。
那也要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個墓穴。
恨也要愛也罷,他裴鉉不計較。
寧泠氣得渾身顫抖,眼底絕望地望著這個瘋子。
有了官服文書的枷鎖,以后她更加寸步難行。
沒有文書,寧泠還能自欺欺人,她被狗咬了一口而已。
有了文書成了妾室,以后有何顏面去見爹娘。
她傷心欲絕,裴鉉大笑出聲,滿意地欣賞她的神情。
寧泠氣血翻涌,怒氣上頭,看見他這幅得意洋洋的模樣。
啪得一聲,室內的氣氛低壓恐怖。
“畜生!”寧泠使出全身力氣,狠狠一記耳光打在裴鉉臉上。
扇得他嘴角溢出鮮血,裴鉉慢條斯理地用大拇指抹去。
眼眸晦暗幽深地望著寧泠。
林韋德在一旁,嚇得魂都丟了。
他知道寧泠不是軟性子,可沒想到如此硬茬。
他面色擔憂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
擦完嘴角的血跡后,裴鉉的大手用力地鉗住她纖柔的脖頸,面露暴戾:“我是不是太慣著你,讓你忘了上下尊卑。”
寧泠被掐得喘不上氣,感覺自己似乎要窒息。
她拼命掙扎捶打他,但他紋絲不動,眼神像藐視螻蟻般冷漠。
寧泠掙扎了會垂手放棄了,忽地覺得這樣死了也挺好。
與其為人妾室活得像只狗,去卑微乞求,還不如今天堂堂正正死了。
她面色發紅,眼淚不斷從眼尾顆顆墜落。
林韋德見她唇色青紫,連忙喊道:“侯爺!”
裴鉉的理智瞬間回歸,看了眼手下的她,然后松了手。
寧泠無力跌倒在地上,伏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她只覺得好累好累,仿佛這些日子奔波逃跑的疲倦一擁而上。
寧泠在想裴鉉剛才為什么不掐死她,她不想在過這種提心吊膽,日夜惶恐的日子。
她真的逃不了了,這次逃跑她拼盡全力,絞盡腦汁了。
卻才兩月,以后裴鉉不會再給她任何機會了,她只能困死在侯府,死后也回不了家。
見她虛弱地躺在地上,一邊喘氣一邊哭,裴鉉也知自己下手重了。
心里不由一陣心慌,悶得他也喘不過氣。
寧泠無神的眼眸看著屋頂,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裴鉉手不由地顫抖,他蹲下身來看她。
纖細白皙的脖子上鮮紅扎眼的手印,小巧的臉上布滿淚水。
眼眸無力破碎地望著上空,卻很安靜。
裴鉉想將她扶起來,剛接觸她的手臂,就見她轉過頭來。
她眼底滿是憎惡,語氣厭惡道:“蠢貨。”
聲音嘶啞很低,但足夠在場的人都聽清楚了。
裴鉉的手一頓,英俊的臉陰沉得厲害。
寧泠狼狽地躺在地上,姿態卻很是高傲:“再尊貴的侯爺還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明知我不喜歡你,還死皮賴臉地窮追不舍。現在更是一條狗!被我打了還不要臉地往上貼。”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劍拔弩張,寒意四處蔓延。
第52章 第52章【VIP】
寧泠說完后,靜靜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等待裴鉉拎起她的身體,折斷她的脖頸。
室內頓時鴉雀無聲,林韋德生怕侯爺盛怒之下取了寧泠性命。
卻倏地聽見一道低沉的笑意,聽得人心頭毛骨悚然,心驚肉跳。
“想激怒我求死?”蹲著的裴鉉歪頭看她,眼底露出殘忍,“傲骨不屈,寧死不從。”
寧泠神情不屑:“看來侯爺對我一往情深喃,都這樣了還舍不得殺我,真是個孬種,蠢貨!”
裴鉉不答,有力的大手拉起她,將她整個人抱在寬厚的胸膛里。
寧泠對上他的視線,手臂一揚欲要再打一記耳光。
裴鉉早有察覺,及時制止抓住了她皓白的手腕。
他用力地捏著她纖細的手腕,“不要想這只手,我可以折斷。”
之前那一記耳光,是在他不設防的情況下。
“好呀。”寧泠在他懷里嬌嬌一笑,發髻散落笑得勾人,“都砍斷算了,碎尸萬段也成,任憑侯爺做主。”
裴鉉聽了怒氣更甚,她是拿準了他不會這么做,有恃無恐。
他抱著寧泠回內室處,一路上她倒老實,沒有掙扎。
回了室內,他將她扔在床榻的軟被上,欲解衣袍。
“侯爺收拾人的法子,只有這一種手段?”寧泠語氣嘲諷,輕視地看著他的動作。
昨日貪歡將她弄得不輕,原打算這幾日放她一馬,可她犟著脾氣惹怒了他。
“當然不是。”裴鉉低頭帶著笑意看她,“本來昨日就想給你用上,可你昨晚知情識趣,那就現在試試。”
裴鉉從床榻附近的柜子里拿出個盒子,寧泠不為所動冷眼旁觀。
裴鉉閑情逸致地打開盒子,里面裝著銀鏈子,做工精致小巧。
寧泠嗤之以鼻:“玩舊了的老手段。”
裴鉉拿著東西靠近:“手段新舊無所謂,有用就行。”
裴鉉將寧泠一對白皙的腳踝扣上,又將她纖細的手腕鎖上。
寧泠有點慌了,四肢都被緊緊禁錮,整個人呈大字型擺在床上。
裴鉉眼眸晦暗看著,滿意地點點頭。
寧泠不由得掙扎了下,銀鏈叮叮當當作響。
當初第一次用用銀鏈鎖著她時,她哭得可憐兮兮,一個勁撒嬌賣乖,他心軟放棄了。
現在他倒要看看,如今的她骨頭有多硬。
寧泠屈辱地緊閉眼眸,裴鉉卻嫌不夠盡興。
將滿屋子的燭火統統點亮,亮如白晝。
她臉上的痛苦、絕望、掙扎都盡收于他的眼底。他用禁錮強勢的手段將她的傲骨一寸寸折斷。
喜歡不喜歡他又怎樣?他裴鉉依然可以肆意地擁有她,再也不可能讓她逃走。
寧泠的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身體緊繃。
看著她屈辱痛苦的模樣,裴鉉本該心滿意足,可內心總是缺點什么東西,一切索然無味。
暖黃的燭火打在她頭頂,卻能清晰地看見她蒼白的臉色。
裴鉉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想看看她下午的掐痕好些沒。但陰影籠罩過來將昏睡的寧泠嚇得一哆嗦,眼眸驚恐迷茫地看著他。
裴鉉不喜這種眼神,比以前的虛情假意更令人生厭。
見她嚇得嬌軀發顫,還是咬著嘴唇不肯出聲。
裴鉉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下方狼狽的她。
“我還以為你不會害怕呢?”他發出嘲諷。
寧泠不理他,身體的反應是她不能控制的,但情感她可以,她絕不求饒。
折騰太過,裴鉉怕傷了她,她白皙的脖頸上的掐痕,由下午扎眼的赤紅變成駭人的青紫色。
下午被她激怒失了理智,藥都沒上。
裴鉉想抱她去沐浴上藥,可腦海里又倏地想到她罵他是條狗,不要臉地往上湊。
他身體僵在原地幾息,冷著臉搖鈴鐺后對外喊道:“進來伺候梳洗。”
寧泠手腳都被緊緊鎖住,不愿意讓旁人進來瞧見。
“不準讓她們進來。”她聲音
嘶啞得厲害。
裴鉉嘲弄地挑眉:“你說闔府上下聽誰的?”
一瞬間的沉寂,寧泠只覺自己的掙扎可笑,剛才說的話更是愚蠢的可憐。
她閉上眼不再反抗,眼眶里的熱淚洶涌,一顆顆墜珠子地從眼角流出,無聲凄美。
裴鉉等著她說句軟話,可看見她神色悲涼,聲息微弱躺在榻上,心里像是有一快大磐石壓在胸口,沉甸甸的。
外面的人聽了命令,腳步越來越近。
“都出去!”裴鉉暴喝一聲出了門。
聽見裴鉉離開的聲音,寧泠睜開眼眸看著床頂的青色帳紗。
她忍不住低聲抽泣,哭著哭著何時睡著了都不知道。
裴鉉抬腳剛出了正院,又想到她顏色駭人的脖頸,沙啞不成聲的嗓音。不上藥明天還指不定成什么樣子。
佇立在原地片刻后,低嘆一聲又回去了。
回去后見寧泠睡著了,剛才應該狠狠哭過一番。
眼睛腫腫,鼻頭紅紅,臉龐布滿淚珠。
她被銀鏈子束縛睡得不舒服,眉頭緊皺。
裴鉉解了鎖扣,將她攬腰抱起,她應該困乏極了,睡得沉沉。
他被她氣狠了,今天手上的力氣沒有收著。
她身上指印明顯,看著嚇人,尤其脖頸處的掐痕,裴鉉難得心生懊惱。
身上都上了藥,幸好只是有些紅腫,沒有出血受傷,又將她的脖頸處仔細上了藥后抱回。
裴鉉劍眉緊皺地看著床榻上的鏈子,還是狠了心給她扣上。
她的脾氣越發大了,以前還愿意哄哄他,現在動不動翻臉不認人。
他鐵了心讓她服軟,至少說句軟話。
不然現在她敢當著林韋德扇他耳光,以后更無法無天。
寧泠睡得沉,裴鉉命人看了幾回都說還沒醒。
天色又暗沉下了,睡了一天一夜了。
從抓回來到現在才吃了一碗浮圓子,這樣下去身子那行?
裴鉉悄無聲息進了內室,她身體挺直地躺在床上。
帳紗遮掩了視線,裴鉉走近撩起帳紗,目光深沉地望著她。
她面容平靜地躺著,氣若游絲。
裴鉉一眼瞧出她在裝睡,他在床榻邊坐下,他敏銳地發現她纖長的睫毛微抖。
裴鉉也不戳破,用指腹一寸寸地撫摸他的臉頰,臨摹她精致的五官。
沒想到她很沉得住氣,仍由他手指游走試探她,他侵略性十足地接觸,寧泠連眉頭都沒皺下。
“不餓?”裴鉉率先敗下陣來,幫她掖好被角。
寧泠依舊不搭理他,他沒有給她衣衫,她還以為他滿足后會解開銀鏈。
結果是她天真了,他栓狗似地栓她,連一件蔽體衣衫都舍不得給她。
裴鉉搖了床榻處的鈴鐺,命下人上了豐盛的晚飯,寧泠睡著時他給她調了鏈條的長度,足以她在內室行走。
誘人的美食佳肴擺上桌子,食物的香味在室內飄散。
寧泠沒有反應,裴鉉的聲音帶了怒氣,威脅道:“不吃?那我親自給你灌下去。”
裴鉉起身拿了飯菜靠近,似乎真的要給寧泠灌飯。
寧泠蹭得一下起身,銀鏈四處作響,她用力一揮將飯菜全部打翻在地,又冷漠地躺了回去。
裴鉉何曾這般伺候過人,她還不識好歹,他頓時火冒三丈。
寧泠挑釁地看他一眼,又轉移了視線。
裴鉉深吸一口氣,壓下怒氣,放軟嗓音:“你不想我喂你,我喚丫鬟來。”
寧泠還是不吱聲又閉上眼睛,擺明了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你若是不肯吃,那我只有綁著你命人喂下去,你想別人看見這景象嗎?”裴鉉繼續說道。她連沐浴都不肯旁人看,肯定也不愿被人瞧這些。
寧泠聽了睜開眼眸,裹緊身子的被子沒動。
沒開口答應,但這樣子似乎代表默認了。
裴鉉喚了個手腳麻利的下丫鬟喂飯,喂她喜歡平日里喜歡吃的肉。
可裴鉉見她吞咽困難,神色有些痛苦。
猛地想到肯定是他掐重了,傷了嗓子。他懊惱說道:“撤下去吧,熬些蝦仁蔬菜粥上來。”
“是。”小丫鬟將飯菜都撤了下去,屋內又只剩下寧泠和裴鉉。
室內是令人窒息的安靜,裴鉉一直注視著她脖頸處的傷。
“既然疼怎么不說?”裴鉉語氣里帶著心疼,何必嗓子痛還強撐著吃下去。
寧泠不想理他的裝模作樣,分明是他掐的,現在又裝心疼給誰看?
灶房里的人知道主子最近心情不好,時刻待命,粥很快就準備好了。
小丫鬟吹涼熱粥喂寧泠,寧泠裹著被子小口小口吃。
她覺得不自在,聲音干澀對小丫鬟道:“你放桌上,我自己吃。”
小丫鬟聞言去看裴鉉,見他橫了自己一眼。
又老老實實地喂寧泠,寧泠也不愿再說,老老實實吃。
裴鉉幫她沐浴時,瞧見了她把自己掌心掐傷了,深深淺淺的印子看著都痛。
吃了半碗,寧泠就不肯吃了。
小丫鬟又神情惶恐地去看裴鉉的臉色,裴鉉看寧泠撩著眼皮不太耐煩的樣子,怕又惹惱了她,點點頭。
過了會小丫鬟端上來一碗湯藥,黝黑發苦。
苦澀的藥味在空氣里擴散,眉眼疲倦的寧泠睜開眼睛看了眼,差點就忘了這東西。
小丫鬟害怕地低著頭,侯爺沒說斷了避子湯,那就萬萬不能斷。
可之前一個勁催姑娘吃飯,他們不敢端上這碗藥。
裴鉉看著寧泠不太舒服的樣子,本想說,喝不下就不喝了。
就見寧泠朝小丫鬟說道:“拿過來。”
小丫鬟見侯爺沒出聲,又開始一勺勺喂寧泠喝避子湯。
前兒還說吃不下的人,如今喝那苦澀的湯藥卻一聲不吭。
裴鉉的臉色不太好看,一直注視著避子湯。
他冷眼見寧泠將整整一碗湯藥喝凈,明明是一碗苦澀難喝的湯藥,她卻甘之若飴的模樣。
這么不想懷上他的孩子?裴鉉自嘲地笑笑。
第53章 第53章【VIP】
此后的幾天寧泠都被鎖在床榻上,裴鉉晚上都會來。
慢慢的她就麻木了,剛開始還會屈辱難過,后來只會眼眸無神地望著床頂的帳紗發呆。
裴鉉在上方,看著她心如死灰的模樣直皺眉。
整個人仿佛魂魄都沒了,只留下個軀殼,行尸走肉。
他停止動作,將她整個人摟在懷里:“怎么氣性這么大?”
她脖子上的掐印已經全部消失了,連手掌處的指甲印都愈合了。
床笫之事知她性子倔,不敢磋磨她。
寧泠不耐煩地睨了他一眼,像是在說,要做就做,不做就滾。
裴鉉吻吻她浸滿薄汗的額頭,聲音溫柔:“那日我掐你是我不對,可你當眾打我就對了?”
寧泠閉上眼眸,不想搭理他。
“我傷了你還記著給你上藥喂飯。”裴鉉拿起寧泠的手撫摸他臉頰,“你打我可真是鐵石心腸,多瞧一眼都不肯。你虛情假意騙我逃跑了,我抓你回來都沒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你倒狠心甩我一巴掌。”
寧泠知他硬得不行,又開始來軟的了。
她輕蔑地掀了掀眼皮,冷冰冰地吐出幾個字:“狗皮膏藥。”
裴鉉面色一變,止住了脾氣,不想和她爭吵。
不過才關了她七天,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氣色看著也不好。
每日吃飯連院子里的野貓胃口都比她好,只有那避子湯倒是喝得干干凈凈,一滴不留。
見她眉宇間疲憊得很,裴鉉抱著她去沐浴睡覺。
第二日,裴鉉起身欲前往郡守府邸,他逗留淮州已經許多,是時候啟程回盛安了。
淮州郡守此次出力頗多,臨走前免不得要去拜訪感謝下。
帖子是早就下過的,到了門口早有下人領著進府。
林韋德看著侯爺氣色不佳,眼底布滿血絲。
心里感嘆真是孽緣。
郡守府邸花草樹木良多,設計巧妙。
路過一處花園時,春天百花齊放,各色花草爭芳斗艷,花香四溢。
今日天氣晴朗,陽光合適。
裴鉉尋思著一直把寧泠鎖在榻上也不行,人快速地憔悴消瘦了下去。
他看見了心慌得厲害,可是放了她,他心里又有說不上來的滋味。
她太聰明了,只要有一點點可以借力逃跑的機會,她就能瞬間沒了身影。
夜深無人時分,裴鉉都會回想之前找
不到人的失落。
他不愿意再承受一次這樣的過程。
倏地一道破空聲傳來,待沉思的裴鉉回過神時已晚,一顆手鞠球砸在他胸口。
力道不算大,但他的臉色迅速陰沉。
林韋德也愣住了,以侯爺的身手想要躲開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所以他沒有放在心上。
帶路的小廝嚇得面色一變,早上大人鄭重地叮囑過是貴人,必須小心對待。
有前來撿球的婆子,見了這場景了嚇了一跳。
小廝明顯認得這婆子,敢怒不敢言。
氣氛瞬間凝固尷尬,裴鉉冷漠地掃視一眼,轉身要走。
他裴鉉可不會上趕著去拜訪一個郡守。
忽然隔著茂盛的灌木叢,聽見有孩童嬉戲打鬧的聲音。
“奶娘,我的球呢?”一道小男孩的聲音傳來。
婆子看著裴鉉腳邊的手鞠球,卻被他駭人的氣勢震懾住,不敢去撿球。
小廝眼見情況不對,連忙讓身邊人去請大人過來。
那邊小男孩連喚幾聲都沒人應答,跟著跑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女孩。
小男孩和小女孩像是雙胞胎,都長得粉雕玉琢,很是可愛。
小女孩膽子要小些,穿著身藕粉色的衣裙躲在男孩背后,只留出一張小臉,探頭探腦。
小男孩見了那顆球,又瞧見了裴鉉衣襟處的臟污處。
他五六歲的年紀,也不是完全懵懂無知,知道自己把球踢到別人身上了。
小男孩聲音軟糯地道歉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身后的小女孩也害羞地出來解釋:“其實球是我踢出來的,叔叔你別生氣。”
裴鉉的臉色稍緩,看了看身下的兩個小蘿卜丁問道:“想不想要回這顆球”
身后的林韋德暗自皺眉,侯爺不會把寧泠那憋著的氣,對小孩子撒氣吧。
見裴鉉蹲下身撿起球放在手里把玩,兩個小孩子眼神期盼地仰望著他。
都齊齊點點頭,異口同聲奶音奶氣道:“想要。”
“叫聲哥哥就還給你們。”他捏著球說道。
兩個奶呼呼的小團子沒有任何遲疑,大聲喊道:“哥哥。”
林韋德一臉無語,侯爺今年二十有三了,男子二十及冠娶妻。
小孩子叫一聲叔叔正好合適。
裴鉉剛把球還給他們,郡守就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他聽了下人匯報,心里火急火燎。
“侯爺,孩子們失禮,萬望勿怪。”郡守行禮道。
“小孩子尋常玩鬧罷了,大人不必擔心。”裴鉉帶笑回答。
兩人才交談了機會,郡守夫人也趕來。
她容貌端正大方,神色匆匆,一來就將倆孩子擁在懷里,細細檢查一番后,又從袖中掏出手帕,溫柔地為孩子擦拭額頭的汗珠。
“這是下官的夫人,兩個孩子向來是她的心頭寶。”郡守臉紅解釋,又對夫人提醒道:“還不向侯爺行禮。”
郡守夫人剛才也是一時情急,生怕孩子們惹惱了侯爺被責罰。她反應過來后連忙行禮。
裴鉉擺擺手,腦海里想象得卻是寧泠有了孩子會如何?
她脾氣那般倔,但對著孩子們應是溫柔疼愛的。有了孩子,她會不會愿意收斂些性子?
郡守夫人見裴鉉對著倆孩子面色溫柔,嘴角帶笑,以為他想到了自家孩子。
她隨口一問:“不知侯爺家里的孩子多大了?”
“還未娶妻。”裴鉉回答。
郡守瞪了眼夫人,怕裴鉉覺得冒犯了說道:“我家夫人有了孩子后,心心念念都是孩子,萬望侯爺勿怪。”
裴鉉笑笑:“人之常情。”
郡守的盛情難卻,裴鉉留在這吃了晚飯后再回府邸。
回去后裴鉉對著下人問道:“她今日吃東西沒?”
“早上一直不起,中午和晚上都吃了。”丫鬟早就記下。
“吃了多少?”
丫鬟道:“都只有小半碗,瞧著胃口不佳。”
裴鉉點頭回屋,屋子內黑漆漆的,估計她睡下了。
但也不一定,近來她常死氣沉沉躺在榻上,醒了也不命人點燭火。
催她吃飯也吃,可看著卻無精打采得很。
但裴鉉還是怕吵醒她,放輕了腳步靠近他。
她似乎做了噩夢,嘴里一直念叨著什么。
裴鉉俯下身去聽,只聽見一聲一聲的爹娘。
他察覺不對,感覺她身上灼灼熱氣逼人。
裴鉉伸手貼在她額間,滾燙一片發了高熱。
他連忙點燃了燭火,命人去請大夫。
室內燭火痛明,高熱燒得她臉色發紅,眉頭緊皺。
時不時翻身,銀鏈陣陣作響。
被聲音吵煩了她,臉上的不舒服加重。似是察覺到屋內耀眼的燭光,她伸出藕白色的手臂,將手掌覆蓋于眼眸避光。
裴鉉看著伸出的手臂,眉頭緊蹙,又看著困住她的銀鏈。
起身將她身上的銀鏈都解開,又找來衣衫為她穿戴后,坐在她身旁用他寬厚的手掌為她遮蔽光亮。
做完這些后,林韋德帶著大夫到了。
大夫欲把脈手時,裴鉉看著皓白的手腕出聲:“等一下。”
接著將隨身攜帶的手帕搭在她手腕處,然后示意大夫繼續問診。
大夫把了一會脈后,神色如常:“只是感染了風寒,身子虛弱。”
裴鉉松了口氣,猜測是她沒穿衣衫,被寒風侵體,是他大意了,以為春季氣候溫暖,又有錦被蔽體,應是無礙。
大夫見府邸布景便知是非富即貴,有些話不想多嘴,可又看眼前男人神色著急,很是擔憂的模樣。
“風寒好治,但姑娘早年間應該接觸過大寒之物,身子又弱,近來應該又常常服用涼藥,長此以往下去難以有孕。”
言盡于此,大夫去開了驅寒退熱的藥房,裴鉉命人連夜抓藥熬藥。
心里卻一直惦記著大夫的那句,難以有孕。
早年冰天雪地她在浣衣局洗衣,身上就染了寒氣。
藥熬好后,裴鉉將她扶起喂藥,她燒得昏昏沉沉喝不下。
裴鉉面帶擔憂看了她一眼,接著將黝黑發苦的湯藥喝下,靠近她殷紅柔軟的唇,緩緩渡下。
口腔里的苦澀味道蔓延,裴鉉竟詭異地發現他心里悶慌的情緒緩解。
為了怕把她嗆著,裴鉉適量慢慢進行。
寧泠忽地醒了,面染紅霞,淚眼婆娑望著裴鉉,看她神情應該還處于渾渾噩噩中。
不知是被苦醒,還是被裴鉉吵醒。
裴鉉被想著人醒了就喂她自己喝藥,卻見寧泠沒有鐵鏈的束縛,整個人往床角退,身體蜷縮成一團,還想拉起被子將自己全部籠罩住。
“你發高熱了,要吃藥。”裴鉉盡量放緩自己的語氣,不嚇著她。
那知他話音剛落,寧泠神情惶恐地搖頭,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這些天她從不肯在裴鉉面前落淚,裴鉉看了呼吸一滯。
“喝了藥,身體就舒服了。”他像哄小孩一樣哄她,他端著藥碗靠近。
寧泠頓時像受驚的幼獸,將自己擠在狹小的角落,聲音嗚咽:“你別過來!”
裴鉉見她如此抗拒自己,放下了藥碗,想將人先安撫好。
寧泠卻警惕地盯著他的雙手,見他想要來捉她,情急之下出口而出:“別掐我。”
裴鉉的身形僵住,眸光復雜地看著她,沉默了好一會。
他聲音低沉有力說道:“我發誓,以后都不會對你動手了,好嗎?”
寧泠并沒有輕易地相信他的話,身體緊繃,眼神警備地看著他。
裴鉉不想刺激她,兩人在榻上僵持了許多。
“你將
這碗藥喝了,我就不過來。“裴鉉耐著性子說道,將藥碗放在她伸手可觸的地方,并不與她直接接觸。
寧泠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還是乖乖喝了藥。許是藥里加了安神的藥材,加上她精神不佳,寧泠倚靠著床角處慢慢睡著了。
聽見她的呼吸逐漸平緩悠長,裴鉉小心翼翼將人靠近,將人放進被子。
寧泠的高熱反復,睡夢里總是墜著淚珠喊著爹娘。
她病情反反復復不見好,食欲不好,精神萎靡,也不搭理人。
她養病的這幾天,裴鉉的心情越發不好。
用銀鏈的這個法子不行,她整個人都精神恍惚得很。
一場風寒養了快半個月,還是不見起色,人消瘦得厲害,他去抱她都硌手。
裴鉉看著丫鬟喂了幾口飯后,寧泠面色蒼白地不肯吃了。
丫鬟神情為難地看著裴鉉,他點了點頭,命人都撤下去。
“寧泠,你不肯好好吃飯,也不愿好好養病,是想死嗎?”裴鉉神色平靜地問道。
寧泠依舊不理他。
“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你確定要以死明志?”裴鉉神情殘忍地繼續說道,“你死了,對我來說并沒有任何損失,我依舊可以坐擁權勢,享受數不盡的美人。而你將成為一捧黃土,哦,還有你死了也是埋在我的墓穴里,因為我去死你覺得值嗎?”
寧泠狠狠剜了一眼他,想到死了還有和這種人在一起,她死都死不安生。
見她肯瞪自己,裴鉉輕笑出聲,總比冷冰冰不搭理人強多了。
“你不是厭惡銀鏈嗎?”裴鉉拋出條件,“你肯乖乖吃藥,好好養病,我就答應你從此以后都不用。”
寧泠有點心動了,總日被捆綁束縛,縱使她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逃出侯府。
可只有擁有一點自由,還是有機會逃跑。
“我想回青山縣給我爹娘上墳。”寧泠提出自己的要求,她自離開后就沒回去過,上次聽見孟亦知說墳包雜草橫生,無人打理,她心里很是難過。
反正回盛安城要坐船,去一趟青山縣也耽擱不了幾天。不然以后想要出門回家鄉,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
“不行。”裴鉉態度堅決,“又想法子準備逃跑?”
帶著寧泠去一個他不熟練,但她了如指掌的地方,不確定性太強了,裴鉉不可能應允。而且她身體如此羸弱,尚在病中,不適合跋山涉水,路途奔波。
寧泠垂下了眼眸躺回床榻上,翻了身背對裴鉉。擺明了不想再談。
裴鉉皺眉退一步說道:“你放心不下你爹娘,我可以命人去祭拜打掃。”
對牛彈琴,寧泠冷嗤一聲,看望父母是可以由旁人替代的事情嗎?
見她不為所動,裴鉉暗嘆一口氣,再退一步:“一年,如果你一年內沒有再逃跑,我就允許你回青山縣祭拜,在此期間我會派人去祭拜打掃,不會讓他們無人照管。”
她幾次三番尋找時機逃跑,裴鉉是動了心思直接用納妾文書綁住她的。
可看著她一個人絕望地躺在床上落淚,他又狠不下那個心。
有根胡蘿卜在前面釣著,一年事情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寧泠知道這是他的極限了,轉過身說道:“好。”
為了這種人折磨自己的確不值得,沒有銀鏈的捆綁,她還有機會。
一年內她可以繼續尋找機會再逃跑,就算一年內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待去青山縣時山高水遠,她不信一路上沒有一點機會。
人有了希望,自然就有了精氣神。
寧泠吃飯喝藥明顯積極多了,天氣好時還愿意去院子里曬曬太陽,賞賞花。
一日,寧泠吃完飯后看著深黑的湯藥,忍不住問裴鉉:“還要喝到什么時候?”
她的風寒已經好了,日日還喝一碗調理身子的藥,什么時候是個頭?
“先喝著吧,回盛安城后我去請個太醫給你把把脈,仔細瞧瞧。”裴鉉將藥端至她面前,監督她喝下。
上次大夫的話他聽進心里了,有意好好調理下寧泠的身子。
自從她病后,他未曾碰過她身子,一是怕加重病情,二是怕她再喝涼藥傷了根本。
寧泠的病已經養得差不多,裴鉉帶著寧泠啟程回盛安城。
郡守攜帶全家前來相送,那一對雙胞胎也跟著來了。
他們許是得了自家父親的叮囑,對著裴鉉尤為熱情,見裴鉉愿意搭理他們,還激動粘人地抱著他的腿,依依不舍地道別。
怕寧泠在外吹了風,高熱反復,裴鉉不許她來甲板。
林韋德看著裴鉉這般,心里納悶侯爺何時喜歡孩子了?以前談不上厭惡,可也絕不會仍由小孩子扒拉。
“我這個年紀,是不是該當父親了?”裴鉉忽然扭頭對林韋德問道。
林韋德心里頓時砸下驚天大雷。侯爺是想娶妻生子了,還是想寧泠給他生一個?
見林韋德目瞪口呆,裴鉉也不指望從他那獲得答案,嘴角上揚,心情頗好。
有了孩子她還會想跑嗎?是帶著孩子一起跑呢?還是撇下孩子獨自跑?
第54章 第54章【VIP】
兩日后,裴鉉帶著寧泠回了盛安城。
紫葉帶著珍珠等人在府邸外迎接,寧泠怔怔地打量著侯府的大門,忽地有種恍若隔年的感覺,其實加上養病這段時日也才三個月。
天氣逐漸熱了,艷陽高照。
裴鉉看著傻乎乎的寧泠,一個眼神示意珍珠,珍珠立刻拉著寧泠進府。
爭暉院,珍珠紅著眼圈看著寧泠,她瘦了好大一圈,精氣神看著也不如以往。
侯府衣食不缺,何必去外面受罪,可她知道寧泠不喜歡這里,她也不好多說。
“玉蘭和廖先生可好?”寧泠將埋在心里的疑問問出。
不知裴鉉有沒有為難他們?
珍珠為寧泠倒了一杯茶水遞入手心:“姐姐放心,侯爺將她們仔細審問后就放了人。”
寧泠點點頭,他們本就不知情。
皇宮內,裴鉉將此次出行的情況一五一十上報。
宣帝很是滿意,他看著裴鉉面帶春風,神色比上次溫和了不少,打趣問道:“看來堂兄是抱得美人歸了?”
裴鉉笑笑:“忠國公不僅挪用貢品,還在私底下買賣官位。”
宣帝的笑容凝固,他就知道那老匹夫不止看上那點銀錢,還有更大的作用,原來是為了賣官拉攏人心,結黨營私。
“這是青州抄家的清單。”裴鉉將單子呈上。
寧泠養病的日子他沒閑著,又暗地查賣官的事情。
宣帝點點頭,挪用貢品一事按不死裴書倫,可買賣官爵一事可以。
裴鉉出宮時命林韋德去太醫院請了位診治婦科的好手,跟著一起回晉陽侯府。
下午時分,寧泠躺在珍珠搬來的搖椅上,搖椅放在一顆枝葉茂盛的大樹下,綠蔭成片,只余點點歲歲的光斑散落。
許是外面日頭足,她在眼眸處搭了一條手帕,瞧著像是在淺眠小憩。
光暈打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美極了,歲月靜好之感無聲蔓延,裴鉉不知不覺看了會。
“外面吹風,小心著涼。”裴鉉走近她身旁。
寧泠懶散地動動身子,不想開口說話。
林韋德領著太醫在院子外候著,只余光瞥見侯爺耐心十足地說話。
見她不理自己,裴鉉也不惱,將人抱在懷里,進了室內。
他將她睡亂的發髻和衣衫理好:“我請了個太醫來,給你好好調理下身子。”
現在抱著倒是比之前好些了,可還是瘦弱。
寧泠原本神色懨懨,可仔細一想,身體是自己的,沒有個好身子,以后怎么跑。
別的不說,就上次她從高石縣走回淮州,要是體力不支還真是不行。
看她不抗拒,裴鉉喊林韋德帶人進來。
寧泠皓白的手腕早放置好了避嫌的手帕,太醫凝神屏氣把脈后。
她好奇問道:“如何?”
“姑娘放心,只是體弱了些,并無大礙,平時多多進補即可,不用喝藥調理。”太醫收拾脈枕。
俗話說是藥三分毒,她的身子骨還沒差到那種地步。
寧泠點點頭,她除了來葵水時小腹墜痛,平日里并沒覺得哪里不舒服,應該身體尚可。
春日太陽高照,寧泠困乏得很,知道自己身體沒事后,就回了床榻午睡。
裴鉉將人領至偏殿,對太醫小聲問道:“她的身子是否難以有孕?”
路上來時,林韋德就叮囑過太醫,不許對寧泠提及這些。
“她早年寒氣入體,又喝了不少涼藥,胞宮的確有些受損。”見侯爺面色不佳,他又急忙說道:“不過姑娘尚且年輕,侯爺又身強體壯,只要不繼續喝涼藥,并無大礙。”
裴鉉神情稍緩,回想剛才的話,不放心問道:“真不用喝藥調理?”
太醫點點頭:“不用,若是侯爺著急子嗣,可在事后喝上一碗助孕的湯藥,可要微臣開方子?”
裴鉉:“開。”
太醫走后,裴鉉將藥方給林韋德:“若她問,就答她身子骨弱,之前的藥方藥性太猛,太醫重新調了下方子,此事不要讓他人知曉。”
林韋德接過藥方點頭,心里卻暗嘆一聲,侯爺瞞著寧泠干這事,可終究包不住火,等她知曉的那一天,不知要發多大脾氣。
說不定氣頭上,又要扇侯爺幾巴掌。
晚上的書房里,燭火搖曳,寧泠又開始寫大字了。
外出逃跑這些天,寫大字一事便耽擱了下來了。
她一連寫了幾張,看了自己都泄氣。
她大概是指望不上靠抄書還有寫信賺錢了,她在書肆幫工時,常見老翁找些書生抄錄,一手字寫得端端正正,十分好看。
寧泠用的是裴鉉做的字帖臨摹,他一手字行云流水、鐵畫銀鉤。
可她倒是畫龍像蛇,畫虎成狗。
她面色憂愁地大字交了上去,裴鉉接過一看,笑出了聲:“果然練字不能懈怠,你看你偷懶了幾月,這字越發不能入眼了。”
寧泠悶聲答道:“再練幾年都一樣。”
她就不是這塊料子。
“怎么會?你隨我練字時日尚短,長年累月定進步神速。”裴鉉將她摟在懷里哄她。
寧泠眼珠轉了轉:“會不會是你教得不好?不然你給我請個先生,實在不成給我換個字帖。”
裴鉉的臉垮了下去,他捏著寧泠的臉:“想跟我練字的人多了去,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有福。”
寧泠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可惜她真不稀罕。
裴鉉拿她沒法子,看著她的字忍不住打趣:“寧泠的字和寧泠一樣,獨一無二。”
他這話頓時提醒了寧泠,他是如何找到她的。
那日只是查賬,并無任何風吹草動,后來寧泠百思不得其解,原來是字跡除了紕漏。
美人在懷,燭火搖曳,勾得裴鉉心癢難耐。
借著暖黃的燭火他打量著她,氣色比之前好些,聽說飯量也逐漸恢復了。
他略帶薄繭的手揉捏她的耳垂:“寧泠的耳眼又愈合了。”
平淡的聲音,卻驚得寧泠一顫,她閉上眼眸:“是侯爺又想打耳眼了吧。”
她眉宇間帶著忐忑,發髻上綠色的絲絳散落在他衣擺上。
“怕了?”裴鉉低聲問道。
寧泠那肯低頭服軟,擲地有聲:“不怕。”
裴鉉放松地背靠后椅,好整以暇望著她:“如果寧泠肯告訴我怎么從淮州去高石縣的,我就放你一馬。”
賬本的事情寧泠遲早能猜出來,可他很好奇寧泠怎么跑出去的?
寧泠當然不告訴裴鉉,說不定這招以后還能用,怎能自斷后路,她堅定地搖搖頭。
反正打了幾次耳眼,她習慣了。
她的反應在裴鉉的意料之中,從她嘴里套話可不是件容易事。
上次的宅子瞞得密不透風,不過裴鉉能夠從出城猜出一二。
無非就是熟人放水,或者像躲入背簍一般,藏于貨里。畢竟總有馬虎偷懶的侍衛,剛好給了寧泠可乘之機。
寧泠鎮定心神,等待著裴鉉取銀針穿耳。
他卻忽然將她摟入懷里,胸腔的心跳震得她耳尖發麻。
裴鉉眼眸含情,溫和說道:“寧泠不想打耳眼,不打就是了。以前是我欺人太甚,以后我改成不?”
寧泠狐疑的目光注視他,覺得他不是一個輕而易舉放棄的人,必定留了后手。
裴鉉抱著她回了內室,自從上次無意掐了她后,她有些害怕他。
無意間的肢體接觸,都引得她嬌軀輕顫,再用鎖鏈后,她對他更是毫不親近。
裴鉉不想逼迫她太過,左右是耳眼的小事,她不喜歡就罷了。
沐浴后,寧泠看著床榻上的裴鉉心悸,自從她病了后,他們已有一月未曾親近。
但今日看他這個樣子,不肯輕易善罷甘休了。
三腳香爐里他還點了香,裊裊白霧緩緩升騰至上空。
寧泠眼底閃過詫異,她以為自上次被迷暈后,裴鉉必定對香料深惡痛絕。不曾想,他還愿意用香爐熏香,她走近香爐附近仔細聞了下,應該是她沒制過的香料,不知有什么功效。
裴鉉出來時,面龐和脖子處還掛著幾滴水珠。他走近攬住寧泠盈盈一握的細腰。
“可知是什么香?”他語氣耐人尋味。
寧泠思索后還是搖搖頭:“不知。”
但她感覺許是香氣太重了,有點悶人,感覺燥熱難耐。
裴鉉笑得風流,俊臉添了幾分生動,在她耳畔喃喃私語。
寧泠聽了氣得面紅耳赤:“無恥下流!剛才在書房還說不欺負我。”
“上次你給我下了清夢香和養心香后,自己逃之夭夭。”裴鉉義正言辭反駁,“如今我可沒讓你一個人,而是陪你一起。”
寧泠臉上的嬌艷之色越發明顯,眼眸秋水盈盈,她咬牙切齒道:“你還不如留我一個人。”
一個人熬過了藥效就好了。
“只有輔助之效,不傷身。”裴鉉將她發軟的身體摟緊,舔舐著她柔軟的耳垂,“寧泠,做人要禮尚往來。你給我下了一次香藥,我只用這一次可好?”
寧泠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他霸道強勢的吻堵住了嘴。
圓月高掛,已是深夜,聽著外面微風拂過樹葉的聲音。
裴鉉心滿意足地將人抱回了榻上,看著她醇黑的瞳孔失焦,微微擴張,殷紅飽滿的嘴唇微張。
今夜她乖極了,讓她喊哥哥就喊哥哥,喚夫君也喚個不停。
次日一早,寧泠起床醒了,只覺渾身酸痛,想到了昨晚的惱人畫面,氣急敗壞地將枕頭等物掃落在地上。
混賬東西!寧泠小臉氣得通紅,珍珠聽見里面聲響急忙進來。
“姐姐怎么了?”珍珠將散落在地面上的東西撿起,不經意間看見寧泠的衣襟散開。
里面全是錯落斑駁的吻痕,她羞紅了臉。
寧泠收斂了神情:“沒事。”
珍珠伺候寧泠洗漱穿衣后,將準備好的涼藥端了上來。
寧泠神色不變,如往常一般一飲而盡,她喝著總覺得味道不太對。
“感覺味道變了。”她柳眉緊皺對珍珠問道。
珍珠回答:“說是宮里那位太醫調整了下藥方。”
寧泠點點頭。
傍晚裴鉉回來,寧泠沒有給他好臉色。
裴鉉將下值后去買的酥蜜餅放在木桌上:“幾個月不曾吃了,還不試試?”
寧泠還在為昨晚的惱怒,冷著臉色,不想搭理他。
“你給我下藥,我對你甩臉沒有?”裴鉉洗凈手,捻了一塊酥蜜餅喂她嘴邊,“何況我兩一起用的香,你生氣什么?”
寧泠側臉避開酥蜜餅,裴鉉又笑著湊過來,有心逗她:“你再生氣,下次我就把你一個人關里面,待你熏了香中了藥后,我再進去,你說你是惱我趕我走呢?還是求著我別走,給你當解藥?”
寧泠的臉色更不好看,沒想到他還有這般齷齪的想法。
“逗你呢,我哪敢。”見她眸色發冷動了真氣,裴鉉低聲問道,“難道昨晚你不喜歡,你可都”
他話還沒說完,寧泠將他手里酥蜜餅接過,一把塞他嘴里。
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瞪著他,不準他再說了。
裴鉉慢條斯理地將那塊酥蜜餅吃了,又聽見寧泠問道:“聽說太醫給我換了個方子?”
裴鉉知她真正想問的是什么,是否影響藥效?
“剛才還堵我嘴,不讓我說話。”裴鉉揚了揚手里的餅,“現在又開始問我話,寧泠可真難伺候。”
寧泠懂他陰陽怪氣,猜他還有后招問道:“侯爺想如何?”
“昨兒夜里親親熱熱喚夫君,
現在又冷冰冰侯爺了。“裴鉉眉梢一挑,“可真是翻臉無情。”
寧泠頓時覺得他無理取鬧,頗有幾分拈酸吃醋的怨夫模樣。
她望了一眼:“侯爺不愿告知就算了。”
“我給你帶了酥蜜餅回來,寧泠幫我煮碗面不難吧?”裴鉉提出要求。
寧泠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灶房里什么廚子沒有,為何需要她煮面?
他眼神幽幽望著他,她和孟亦知在敘州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向他匯報。
那蠢貨喝得爛醉如泥,她還給他弄醒酒茶。
聽說白日買菜做飯都是她,不過孟亦知已是過往云煙了,她自己都說了不必再見。
不枉費他專門派人請孟大娘來,催成了兩家喜見樂聞的好事。
還讓人對孟家促膝長談,分析利弊。
“我廚藝不好。”寧泠沒有騙他。
“那就煮簡單的,不必太復雜。”裴鉉固執地要求道。
寧泠無奈去了灶房,她將灶房里的食材巡視一圈,什么雞鴨魚肉不必了。
就煎個蛋,放上幾片菜葉即可。
裴鉉倚靠在門后,目光安靜地看著她,丫鬟婆子都被趕去了外面。
寧泠知道自己廚藝不佳,先將菜葉洗凈備用。
再將雞蛋打好放在碗里備用,準備好面條。面條還是她們幫忙揉好的,不然等寧泠弄,恐怕是夜宵了。
寧泠先檢查好火候,然后放了一小塊白白的豬油。
豬油融化,滋滋的聲音響起,她頭皮發麻地將雞蛋倒入,內心祈禱油別濺她一身。
為了不被燙,她走得離鍋有點遠。
待聞見鍋里的味道不對后,有點為時已晚,蛋糊了。
鍋里黑乎乎一團,慘不忍睹。
她神色尷尬地望著裴鉉,帶著點可憐兮兮眼神詢問他。
裴鉉慵懶倚著,神情未變:“那就煮素面,不必煎蛋了。”
她這手藝,她煎好蛋,他恐怕都吃不下去。
寧泠的臉上浮現笑意,煮素面她還是可以的。
沒多久,一碗素面端上桌子。
撈面的時間沒把握好,面軟趴趴一坨在碗里,幾片菜葉也失了清脆鮮亮,焉噠噠在碗四周。
“吃吧。”寧泠將一雙干凈的筷子遞給裴鉉。
裴鉉接過,只吃了一口后望著寧泠。
“怎么了?”寧泠看著他。
“你確定你放鹽了?”裴鉉又嘗了一口。
寧泠堅定回答:“放了,但可能量沒把握好。”
裴鉉欲放下筷子,一碗面的味道奇奇怪怪。
“不行!”寧泠來了脾氣,“你讓我煮,煮了又不吃是什么意思?”
她忙活一陣,他還好意思嫌棄?是他自己求著討來的,必須吃完。
她像個悍婦似得叉著腰,氣鼓鼓地眼神逼視他。
裴鉉唇角上揚,看她這樣鮮活可愛,可比死氣沉沉有意思多了。
“我下次休沐帶你去城外山莊去玩可好?”裴鉉將那碗面推開,和她打著商量。
寧泠對山莊并無興趣,可又轉念一想,日日困在府里,對外缺乏了解對逃跑百害而無一利。
“行吧,看你下次還讓我煮面不。”寧泠得意一笑,小臉嬌俏靈動。他捉弄她那么多次,她終于逮住他出一口惡氣了。
裴鉉想起寧泠的戶籍記載,去年夏天她滿的十八歲生辰。
還是個天真懵懂的小姑娘,他長她五歲,何必處處和她較真,讓讓她也無妨。
“新換的藥方有影響嗎?”看他神情愉悅,寧泠沒忘了正事。
裴鉉眼底的光芒稍縱即逝,不答反問:“若你有孕了,你會怎么辦?”
第55章 第55章【VIP】
寧泠眉頭迅速擰緊幾分,他這是何意?
他難不成想未成親先生子?這在大戶人家可是大忌,尊卑不分,嫡庶難明。
見她心生抵觸,裴鉉笑笑解釋:“太醫說之前藥方太猛,不適合你體質,稍加修改。”
“那影響藥效嗎?”寧泠小心翼翼再問。
裴鉉內心自嘲一笑,她可真是避之如洪水猛獸。
他不答反問:“你質疑太醫院的醫術?”
寧泠沒回答,思索裴鉉應該不至于如此沖動,多半又是逗她玩。
而且他真有這個想法,直接停了涼藥,她也無可奈何,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裴鉉發現自從上次用香后,寧泠對他的抗拒減少了許多。
不知是擔心他真的言出必行用香逼迫,還是她又開始玩虛情假意,迷惑人心那一套了。
晚上梳洗過后,裴鉉抱著寧泠躺在床榻處,他一雙手不老實地四處游走。
寧泠推開他的手,總覺得近來他舉止不太正常。
對這件事情的態度十分奇怪,每晚都要做,可每晚都只叫一回水。有時她對上他隱忍的眸色,他輕柔地吻她臉龐,擁抱她入睡。
若是以往,他多半盡興而歸。
他的手指亂探,忽覺不對勁,對著燭火低頭一瞧,指尖上染了鮮血,詫異地挑眉給寧泠看。
寧泠害羞地急匆匆下床去處理,她癸水來了。
裴鉉望著她著急離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失落。
不過這種事情天時地利人和,急也沒用,他有一整年的時間。
若是一整年都沒用,他還有其他法子。
寧泠處理好后打算回偏殿休息,她心里松了一口氣,藥方應該沒問題吧?
她有心想要去灶房弄來藥渣,可她不認藥理,也出不了府邸去詢問外面的大夫,府里的人就算真知道什么,也絕不會告訴她。不徹底弄清楚這件事,她心有疑慮。
裴鉉將她回去的路攔住,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干凈光亮的地板上:“往那走?”
寧泠沒想到他在這,愣了下答道:“回偏房。”
“回去干什么?”裴鉉走近牽起她小小的手,回了主室。
其實寧泠很想問他回這干什么,她來了癸水伺候不了他了。但裴鉉的性子陰晴不定,寧泠不想招惹他。
他將溫暖的手貼放在她小腹上,柔聲問道:“疼嗎?”
寧泠搖搖頭:“不痛。”
心里卻升起幾分疑惑,以前要來的頭幾天都有不適,這次怎么沒了?難不成因為調整了藥方?
躺在床上寧泠一邊想著一邊睡著了,沒看見裴鉉目光深沉望著她的肚子。
她這次整個癸水期間都沒有任何不適,而且裴鉉對此似乎十分在意。
特意叮囑了灶房伙食,又命珍珠注意照顧她的起居。
可寧泠總覺得不太對勁,難不成上次的風寒他認為她身子骨太弱了,要仔細養養?
到了裴鉉休沐的日子,他命林韋德早去城郊外的莊子打點好。
寧泠更寧愿在城內逛逛,可裴鉉不愿。她知道他在防她,怕她熟知地形。
她和裴鉉坐在馬車內,慢悠悠地出發。
“莊子里能有什么好玩的?”寧泠不滿問道。
若是不好玩,還不如當初逼他吃完面條出口惡氣。
“風景好人少。”裴鉉想了想回答,看她興致缺缺又補充,“還有兔子、孔雀等等。”
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應該喜歡這些動物。
寧泠還是不感興趣。
下了馬車,山莊內人少地寬,空氣清醒。
天天悶在侯府久了,聽著微風吹過山林的輕響,看著漫山遍野的鮮花,還有整整齊齊的綠色菜葉,寧泠好像自己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青山縣,回到了父母尚在的生活。
莊子里的下人整齊地排成兩列,眼神熱烈地歡迎他們。
穿著樸素,臉上帶笑的仆婦上前一步問道:“姑娘喚我許娘子
就成,可想去兔舍看看?”
林大人早打了招呼,務必要哄得這位小娘子開開心心。
“去吧。”別人積極熱情地邀請,寧泠也不好拒絕。
寧泠跟著這位中年娘子去了兔舍,兔舍早就被收拾妥當,不染纖塵,沒有一絲異味。
連兔子都是白白胖胖,毛色發亮。
寧泠早年家里也養過兔子,知道真實的兔子其實腿部等毛發會略微發黃,不可能有這么干凈。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它們的脾氣很好,柔順地一動不動。
裴鉉跟在寧泠身后,看著她神情溫柔地摸著兔子。覺得現在的她也像一只小兔子,干干凈凈,可可愛愛,就是瘦了些。
許娘子看寧泠玩夠了兔子,又欲帶著她去參觀其他地方。
路過了一處小水溝,幾個孩童挽起褲腳露出小腿,光著腳丫在溪水里捉魚。
寧泠駐足停望他們,五個小孩子,有男有女,都是五六歲活潑好動的貪玩年紀。
一會打水仗,一會捉魚。
“想玩?”裴鉉好笑問道,“你都這么大了,還喜歡玩這個?”
寧泠本來只是被這一幕吸引了,還沒下去玩的打算。
可他的話說得忒難聽了,她能有多大?
寧泠陰陽怪氣道:“比起侯爺,還是很小。”
裴鉉頓時被她噎住,忽地想起同僚們說,女人最提不得年歲。
他算是知曉這句話的含義了。
林韋德看著裴鉉的神情變了變,暗想男人也提不得年齡,他還以為侯爺不介意這個。
裴鉉走近小溪邊上,立刻將幾個小孩子嚇住了。
他身形高大,氣質矜貴,長得貴氣俊朗,一看便知是莊子里的貴客。
許娘子小心侯在身后,聽了剛才兩人打嘴仗,才發現這位小娘子比她想象得還受寵。
小孩子們老老實實站在一堆,目光真誠帶著害怕地望著裴鉉。
裴鉉掀開衣擺蹲下探了探水溫,攪動了水池。
今日陽光不錯,金黃色溫暖散滿大地卻又不過分灼熱。水溫帶著暖意并不沁人,她癸水剛走受不得涼。
“想玩就去吧。”裴鉉收回手,修長的手指在一方錦帕上擦拭。
林韋德避嫌地站遠了幾步,在場的就他一個成年男性。
在府里端端正正約束久了,寧泠看著小孩子玩也來了興致。
她蹲在小溪邊脫了鞋襪,露出如玉的肌膚,纖細的腳踝,圓潤可愛的腳趾。
她小心翼翼地用腳尖點了點水溫,發現不涼才緩緩下去。
“你們繼續玩。”寧泠溫聲安慰小孩子,“不用管他。”
小孩子們發現男人神情溫柔,放下了懸著的心,一窩蜂地嬉戲玩鬧。
一會彎著腰摸魚,一會捧起一泓清水灑向小伙伴。
他們打鬧殃及池魚,寧泠差點被他們潑濕衣衫。
“不許對她潑水。”裴鉉對幾個小孩子厲聲兇道。
水溫雖然合適,可若打濕了衣衫,縷縷涼意沾染身體,再吹了風極容易感染風寒。
幾個小孩子被他吼得臉色慘白,顫顫巍巍地愣在那里。
寧泠捧起一汪水猛地砸向裴鉉:“就你多事。”
水砸在他臉上,水珠順著輪廓分明的下顎流下,將胸膛處的衣衫浸濕。
裴鉉看她像只靈動狡黠的狐貍,得意洋洋朝他一笑。
他眸色寵溺地看著她,無奈笑笑。
寧泠眼眸忽地一亮,發現了藏在石頭縫里的魚兒。
她躡手躡腳慢慢靠近,佝僂著背緩緩彎下,接著雙手敏捷迅速地捉住,成功逮住了一條魚兒。
寧泠頗有成就感地拿給大家看,周圍小孩子紛紛鼓掌贊嘆。
“剛好等會加一道菜。”裴鉉看她費力抓著掙扎的魚,出言提醒道:“你差不多也該上來了。”
寧泠不滿地癟癟嘴,許娘子有眼力見地接過魚。
寧泠掏出手帕擦干腳穿好鞋襪,察覺她穿戴整齊后,林韋德才走近一步問:“侯爺,不若去換身衣裳?”
馬車內會常備幾身衣衫,以備不時之需。
裴鉉低頭看了眼身前的衣衫:“好。”
裴鉉和林韋德離開了,許娘子帶著寧泠繼續往灶房走。
“咱們莊子雞鴨魚鵝都有呢。”許娘子主動搭話,“連小馬駒都有,姑娘要不要去試試?”
寧泠心神一動,在淮州時她忙里偷閑想學駕馬,可沒多久就被裴鉉發現了。
“帶我去看看。”她頗有興趣道。
兩人去灶房放了魚后,許娘子就帶著寧泠去馬場。
馬場了養了許多品種各異的馬兒,體型差別很大,又高大威猛的駿馬,也有供人玩樂的小馬駒。
許娘子先牽了一匹溫順聽話的小馬駒過來,扶著寧泠上了馬鞍后,她耐心教導著方法,然后牽住馬兒在馬場溜了一圈。
寧泠有心自己練練:“許娘子,讓我自己試試吧。”
許娘子看她動作嫻熟,又騎著的是小馬駒,她放心地點點頭。
寧泠騎著小馬駒在馬場跑了兩圈,感覺不過癮。
這種馬估計還沒驢跑得快,以后要想真能用上,還是要騎那些馬。
“許娘子,你給我選一匹正常的馬兒吧。”寧泠指著小馬駒,“這個小孩子騎還差不多。”
許娘子面色猶豫,她知寧泠是貴人,怕她騎正常的馬兒會受傷,一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去,非死即殘。
“你怕什么?”寧泠站在馬棚處打量里面的馬兒,“你選一匹溫馴的馬兒,先牽著繩帶我走兩圈,我又不是馬上獨自騎。”
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會逞強硬上。
在黃記馬車時,她干過最多的活就是牽馬回馬棚。
許娘子想想覺得她說得有理,牽馬繩慢慢走兩圈沒什么危險。
她將寧泠領至一匹黑馬面前停下:“姑娘,這匹馬如何?”
寧泠的視線落在馬兒身上,膘肥體壯,毛發豐茂,肌肉發達。
“是一匹好馬。”寧泠點點頭,又問道:“性情溫馴嗎?”
她在車馬行也見過許多馬兒了,看這馬兒總覺得它氣質桀驁不馴,實在不像是溫馴聽話的模樣,倒像是一匹高傲的烈馬。
“我可不敢讓姑娘騎烈馬。”許娘子笑笑回答。
寧泠只覺自己多慮了,許是車馬行的馬兒在外奔波久了,見慣人了,所以比其他地方的馬親和些。
“那就騎它。”寧泠想伸手去摸摸馬頭,被它躲開。
許娘子將馬兒牽了出來,寧泠再伸手去撫摸它,它沒有躲開。
寧泠放心了,在許娘子的幫助下上了馬鞍,她剛將韁繩握在手心。
忽生變故,黑馬開始暴躁不安,亂蹦亂跳。
許娘子和寧泠都被它嚇了一跳,它先是載著寧泠掙脫了許娘子牽住的繩子,接著開始瘋狂地打著圈,似乎很不喜歡寧泠騎在它身上,想要奮力甩下她。
寧泠嚇得尖叫出聲,許娘子更是嚇傻了眼,馬兒正在發狂,她不敢靠近。
換好衣服的裴鉉剛好過來找寧泠,人還沒有走近,驟然聽見她害怕地尖叫聲。
驚得他快跑上前,她騎在一匹黑馬上,黑馬暴躁亂動,左搖右晃想將她甩下身。
寧泠緊握韁繩,趴在馬背上。
甩不掉寧泠,它又開始馬身直立,勢必要將寧泠踩踏于馬蹄才肯善罷甘休。
寧泠面色慌張不安,手心被韁繩磨地發紅疼痛。
“握緊韁繩,不準放!”裴鉉眸色焦急,大吼道。
要是摔下了馬,定會被發狂的馬兒踐踏一番,性命難保。
裴鉉咬牙看著四周,林韋德沒有跟來,他身上沒有帶任何武器。
他迅速動馬棚里牽出一匹馬,翻身上馬,朝著寧泠周圍跑去。
黑馬的暴動將馬場的沙塵揚起,漫天黃沙彌漫在空中。
裴鉉小心控制地距離,朝寧泠大聲道:“你跳過來,我接住你。”
寧泠緊緊拽住韁繩,為了不被甩下去,她幾乎耗盡了所有力量。
她看著兩匹馬之間的距離,她哭著搖頭:“我跳不過去。”
她的腿緊緊夾住馬腹,手死死拉著韁繩,她幾乎要脫力了。
情況危在
旦夕,寧泠的身體開始發麻了,她感覺她馬上快要被甩下去。
裴鉉的眉頭緊皺,之前最好的辦法是殺馬,但沒有趁手的武器。
他又想著讓寧泠跳過來,他接住她。
可眼前這情形,她估計腿都嚇軟了,哪里還有多的力氣。
黑馬鐵了心要將她甩下來,再泄憤踩踏他。
換成裴鉉他尚有體力與黑馬一較高下,看誰馴服誰?
可寧泠一個不懂馬的人,又體力不支,被它甩下去是遲早的事情。
許是裴鉉的靠近使黑馬感受到威脅,它發出陣陣嘶鳴聲,蹦跳的速度加快。
寧泠的眼淚止不住流下,糊了一臉。
裴鉉咬咬牙,忽地從馬背上跳了過去,將寧泠護在懷里。
“你過來做什么?”寧泠嚇得聲音都啞了。
裴鉉不理會她,從寧泠的頭上拔下簪子,將銳利的一端發狠刺向馬脖子處。
馬兒吃了痛,猛烈地掙扎。
裴鉉舉著銀簪,連連刺向馬兒的動脈處,動作迅速兇猛。
噴出鮮血將寧泠的臉染紅。
黑馬臨死前拼命掙扎,寧泠早已渾身虛脫無力,它忽然整個馬身仰天長立,寧泠不設防之間被甩了下去。
裴鉉全神貫注留意黑馬,剛要松口氣時,發現了搖搖欲墜的寧泠。
他伸手去抓她,沒抓住,寧泠的身體迅速墜向地面。
那一瞬間,裴鉉的腦海一片空白,身體僵硬,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的身體比大腦更先做出決定,丟了簪子,他跳下馬抱住寧泠,然后往外側翻滾,盡量避開落下的馬蹄。
寧泠早已嚇得閉上眼眸,卻忽地落入到他清香的懷抱里。
他將她緊緊擁在懷里,兩人在堅硬的地面上翻滾幾圈。
黑馬的馬蹄落下,寧泠感覺有重力落下,聽見裴鉉悶哼一聲,她著急地睜開眼看見他嘴角溢出縷縷鮮血。
黑馬早已受了重傷,越是奮力掙扎,流血的速度越快。
咚地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它死在了馬場上。
裴鉉俊逸臉上布滿汗珠,他連嘴角的血都來不及擦拭,緊張地將身下的寧泠一把拉起。
“沒事吧?”他聲音很沉,著急的視線一寸寸檢查寧泠,“哪里受傷沒?”
寧泠愣了一瞬,忙問道:“我沒事,你怎么樣?”
話音剛落,裴鉉就倒在了她懷里。
他生死不知,嚇得寧泠的眼淚快速掉落,一顆顆砸在他臉上。
寧泠臉色慘白,要是裴鉉為了救她死了,怎么辦?
林韋德那處終于得了消息,火急火燎地帶著人來。
剛帶著人一路跑來,就看見寧泠抱著侯爺哭得肝腸寸斷。
他眼皮一跳,快速走近幾步。
又看見侯爺笑著睜開眼,還有心情調戲寧泠:“放心,不讓你守寡。”
寧泠見他還能說話,覺得自己剛才嚎啕大哭丟臉極了,欲要推開他起身。
他又是悶哼一身,語氣幽幽:“受傷了。”
寧泠頓時神情無措,不敢再動彈,害怕影響了他傷口。
林韋德命人用擔架抬走了裴鉉,寧泠愧疚地跟在后面。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要去騎馬,裴鉉也不會因為救她而受傷。
林韋德請了太醫前來診治,幸好是馬兒力竭后踢得人,加上裴鉉躲避及時,只被踩踏了一次。
可還是斷了兩根背后的肋骨。
傷筋動骨不適合到處挪動,裴鉉和寧泠留在莊子里靜養幾日。
有關烈馬的事情很快被查,許娘子并不養馬,不識馬性。只會依靠馬兒的位置知曉每匹馬的脾性。原來那處的馬兒的確是性情溫馴,可后來養馬的人打掃馬棚時換了位置。
他沒有及時告訴許娘子,又都是通體黑色的馬兒,許娘子并未發現不妥。
她就領著寧泠去騎了這匹尚沒有馴服的烈馬。
三日后,裴鉉一行人回了侯府。
爭暉院里,紫葉端來湯藥,裴鉉欲伸手接過,又看見站在一旁的寧泠。
他朝寧泠努努嘴:“喂我喝藥。”
寧泠看了眼他受傷的位置,是胸后背部的上前方,又不是手斷了。
“傷口有點疼。”裴鉉輕嘶了聲。
寧泠又想起他是因為她受傷,認命地端起湯藥,舀了一勺往他嘴邊送。
裴鉉不滿道:“還燙呢,你不吹一吹。”
寧泠暗道一聲矯情,但還是聽話地吹涼后再喂他。
林韋德前來稟報消息時,剛好看見這一幕,暗暗皺眉,侯爺也不嫌一口口喝藥,苦得慌。
“侯爺,我們原定出發回府那天,路上有些不對勁。”原本那日計劃吃了午飯,下午便回府。
可因為裴鉉受傷一事,他先快馬加鞭回了盛安城去請太醫。路上蕭瑟寂靜,危機四伏。
裴鉉挑眉問道:“有人想暗殺我?”
林韋德點點頭,當時那群刺客應該發現不對勁,知曉行程有變,為了不打草驚蛇退了。林韋德后來細心地派人去查,查到了些蛛絲馬跡。
兩人說話沒有避開寧泠,嚇得寧泠手輕微一抖,灑落些湯藥出來。
裴鉉打趣道:“膽子這么小,還想騎馬?”
林韋德匯報完后,又悄無聲息地退下,關好了門。
“我真沒想騎馬。”寧泠臉紅辯解道:“我本打算讓許娘子牽著馬,走兩圈的。”
裴鉉伸手捏了捏她完全愈合的耳眼處:“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你自己清楚。”
無非是先試試手,發現可行再騎馬。不然豈不是枉費了她在車馬行的籌謀。
“不過你那天抱著我,哭得好大聲啊。”裴鉉繼續取笑她。
寧泠羞紅了臉,當時她也是著急,以為裴鉉為了救她死了,一時間惶然,沒了主意。
“寧泠以前有些事是我做的不對,可如今你也應該知曉我對你是真心的。”他眼眸深邃地望著她。
寧泠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舍命相救的勇氣,那日在場的不止裴鉉一個人,可只有他毫不猶豫地沖上來,想盡辦法,她落馬后他還選擇墜馬護著她。
自己受了傷,嘴角還冒著鮮血,卻著急忙慌地檢查她,那份真心的確做不了假。
寧泠心緒復雜,將藥湯送至他嘴邊:“喝吧,不然快涼了。”
裴鉉嫌棄地看著藥湯:“真苦。”
他平日身強體壯,鮮少喝藥。
“藥湯不都是苦的嗎?”寧泠忍不住頂嘴,“你才喝了幾天就嫌棄,我可每次還要喝”
她話說道一半,覺得不妥又閉了嘴。
裴鉉笑臉吟吟:“寧泠不想喝就不喝,我命灶房不用熬了。”
“不必。”寧泠脫口而出,態度堅決。
裴鉉的眸色暗淡了些,語氣失望:“寧泠還是不想和我好好過日子。”
寧泠啞口無言,可她認為救命之恩,不只有以身相許,這是兩回事。
她喂他喝完藥,府里的大夫來了,檢查裴鉉的傷勢如何。
太醫只留下了藥方,每三日骨折處敷的草藥還是府里的大夫操辦。
大夫換藥檢查,寧泠閑在一邊,忽地想起了剛才裴鉉抱怨湯藥苦,她答都苦。
看著忙碌的大夫,她心里有了分辨避子湯的方法。
第56章 第56章【VIP】
幾天后林韋德命人將寧泠那根簪子送了回來,女眷的私物不可流落在外
寧泠看著那根簪子,上面的血跡已經消失不見,她將它擦拭后放回了梳妝臺處的匣子里。
夜晚皎潔的月亮高掛于穹頂,夜深人靜處偶有蟲鳴聲。
寧泠端著一盆熱水,絞干帕子,脫鞋上了床榻幫裴鉉擦身。
她先是給他洗了臉,看著他眉眼含笑乖乖任由她擦拭,竟無故生出他可愛的念想,寧泠搖搖頭甩掉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接著又給他擦手,他手生的骨肉均勻,手指修長很好看。
接著是寬廣的胸膛,肌肉緊實,以及有勁的窄腰。她不得不暗嘆,他生了一副好容貌,又有好身材。擦至繃帶周圍時,她很小心,生怕牽扯弄到了傷口。
干完后她端著臉盆就要離開,裴鉉頗有幾分恃寵而驕的模樣:“就這?”
這些天他靠著救命之恩,在寧泠這兒可為屢戰屢勝,勇往直前。
她心懷愧疚,再也沒給他甩冷臉,甚至幫著照顧他。
“還要干什么?”寧泠轉頭問他。
“我是個正常的人,只管上半身是什么意思?”裴鉉對她帶笑問道。
寧泠無奈只能聊起他的褲腳,將那雙大長腿擦了一遍。
“好了吧。”寧泠擦擦自己額頭冒出的汗珠。
裴鉉張揚的臉上笑意不減:“上半身、下半身你都擦了,中間呢?”
寧泠忽地才發現他真正的意圖,氣憤地將帕子甩他臉上:“無恥!”
裴鉉笑得更加肆意,她罵人的詞他都背熟了。
卑鄙無恥下流,混賬畜生,約莫就這幾句。
“你手沒斷!”寧泠語調加重。
裴鉉神色的帶點痛苦道:“手是沒斷,可是每每動作,牽一發而動全身呢,不利于養傷。而且我伺候寧泠沐浴時,可從沒叫苦叫累一句。”
見寧泠被逗的小臉粉紅,眼眸含水瞪著他。
裴鉉知她臉皮薄,也怕真惹怒了她:“算了。”
寧泠卻像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換了一方干凈的汗巾,扒了他的褲子,閉著眼一頓亂搓。
結果才短短幾息時間,就發現不太對勁。
裴鉉忽地明白自己是自找苦吃,寧泠則神色尷尬地挪開眼。
視線落在他腳上,他不會還打算讓她給他洗腳吧?
裴鉉剛抬眸就發現寧泠直愣愣地盯著他腳,剎那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想什么呢?”他抓了抓寧泠散在身后的頭發,“我那敢讓你做這些。”
她一向嬌貴想得又多,認為他看不上她,瞧不起她的出身,再讓她去干這些事情,豈不是自掘墳墓。
寧泠看了眼那處,害怕他亂來準備溜走:“那就好,我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歇息養傷。”
“急什么。”裴鉉摟住欲逃跑的她,埋在她柔軟的脖頸處,“你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
暗暗指責她沒良心,寧泠馬上反駁道:“晚上有值夜的人。”
“他們怎能和你比?”裴鉉聲音放軟,“而且我救得又不是他們。”
“我睡覺不老實,晚上翻身壓著你或踢著你怎么辦?”寧泠面色擔憂。
裴鉉長嘆一聲:“說來說去,就是不愿意與我親近些。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但寧泠夜里幫我倒杯水,怕是都不肯。”
寧泠聽了有點心虛,猶豫片刻,還是和他一起歇下了。
若是她走了,他免不得說她白眼狼。
靜謐安和的床帳內,寧泠熟睡中忽然驚醒,起身緊張地大喘氣,額頭沁出許多汗珠。
那日殺馬時噴灑的溫熱鮮血,似乎又重復上演,她以前從沒見過這種殘忍血腥的場面,回來后總是心有余悸。
她的動作驚醒了身邊的裴鉉,他睜開惺忪的睡眼:“怎么了?”
他寬大溫暖的手背,溫柔地安撫著她的后背。
“做噩夢了。”寧泠用手帕擦了擦汗水。
裴鉉略為思量后答道:“夢見我殺那匹馬了?”
寧泠點點頭,感覺臉上有鮮血黏膩感,欲下塌去洗洗。
“怪我?”裴鉉拉著她如玉的手腕,“覺得我太殘忍了?”
“不會。”寧泠詫異地盯著他,“不是它死就是我亡,你好心舍命相救,我不怪你。”
不怪你這三個字,如同暖流在他心尖流淌,渾身都暖洋洋,舒服極了。
裴鉉笑著問道:“那以前我做得不對的地方,寧泠也能不怪我嗎?”
寧泠沒吭聲了,一碼歸一碼。
裴鉉拉起她小小軟軟的手覆在他的脖頸上:“是還在怪我那日失手掐你嗎?”
“快睡吧。”寧泠想掙脫被他抓住的手。
“那就是怪我了。”裴鉉讀懂了她的避而不答,“你掐回來,好不好?”
寧泠驚訝看了他一眼:“不用。”
狗咬你一口,難不成你還回去?她不想和裴鉉來來回回,拉扯不清。
寧泠身上的冷汗洇濕了寢衣,她洗完臉后想要重新換一件干爽的。
她從柜子里找出一件干凈的寢衣,想要去屏風后更換。
裴鉉突然從背后摟住了她:“外面涼,去榻里換。”
寧泠不肯,扳開他手推了一下。
聽見他吃痛嘶的一聲,她又趕緊回身看他。
已是春季,屋里的炭盆早停了,但夜里的風有些還是帶著絲絲涼意。
“忘了那次風寒躺了多久了?”裴鉉將她拉回榻上,“真是不長記性。”
寧泠怕掙扎牽動他的傷口,老實地任由他拉扯。
床帳內,寧泠面色尷尬地望著他,這人臉皮真厚,直勾勾地看著她,她怎么好意思換呢?
“澡我都幫你洗了多少次了。”裴鉉眼眸不眨地看著她,虎視眈眈。
寧泠頭皮發麻:“不換了,睡吧。”
“被汗都浸濕了,不換會生病。”裴鉉不依不饒,伸出手打算幫她換。
寧泠瞪了他下,扭過身背對他脫了寢衣,潔白光滑的后背在朦朧的夜里隱隱約約,裴鉉頓感燥熱。
他迫不及待地擁吻上去,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
“你剛受了傷。”寧泠想推開他又不敢。
她來癸水忍了許久,加上養傷又忍了幾日,算下來已有半月了,日日看得見摸得著,卻吃不到嘴里。這不是要他命。
裴鉉放軟嗓音哄騙:“好寧泠,既知我受傷了,就疼疼我,讓我舒暢一回。”
“不行。”寧泠義正言辭,“你自己都說了,牽一發而動全身,不能加重傷勢。”
裴鉉黏在她身畔壞笑:“所以寧泠要心疼心疼我嘛,你主動些,我就沒事了。”
他受傷不能動,她可是好好的。
從馬背上摔下來,她受傷最嚴重的就是被韁繩磨破了手心,這幾日早養好了。
寧泠圓圓的眼眸睜大:“你真下流!”
肋骨都斷了兩根了,還滿腦子裝這種事情。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裴鉉邊笑邊親,“寧泠不會這么小氣吧,這點小忙都不愿意幫。”
“不幫。”寧泠咬著銀牙,“我就是小氣。”
“待我傷好了,你求饒時我也鐵石心腸。”裴鉉見哄騙不行,又開始威脅了。
寧泠最怕他那種狀態,不加節制,如狼似虎。
“可是我不想喝涼藥了,太苦了。”寧泠開始服軟。
裴鉉心不在焉:“不想喝就不喝。”
“我年紀還小,不喝有了孩子怎么辦?”寧泠語氣悲傷,很是低落。
“十八歲,當娘的人都一堆了。”裴鉉輕柔地刮刮她的鼻子。
“我怕疼,聽說生孩子活活疼死的都有。”寧泠說著說著,眼淚都要掉下了。
裴鉉吻著她的眼角,沉聲安慰:“不會的,我請最好的接生婆,最好的奶娘,一定保證寧泠平平安安。”
“人有禍福旦夕,天有不測風云。”寧泠情緒低沉,“而且照侯爺的說法,歷朝歷代怎么會有難產而亡的皇后妃嬪?”
裴鉉停下了動作,思量著她說的話。
她是怕疼,每每穿個耳眼,都要嬌氣哭許久,要是生個孩子,淚水估計都能淹了床榻。
裴鉉又想起她墜馬時,他的無能為力,那一刻心臟似乎都停止跳動了。
“我保證不弄進去。”裴鉉俊逸的臉上賣弄可憐,溫情款款望著她,“你總不能讓我一輩子吃素吧,未免太欺負人了。”
怕苦不吃藥,又怕生孩子,就只有這個法子了。
寧泠的臉紅得嬌艷,語氣懷疑:“這個方法可行嗎?”
“東西都沒,怎么有孕?”裴鉉粗喘。
和她心猿意馬理論了許久,他早已按耐不急。
寧泠倔著臉不肯,擺明了不相信他的話
急得裴鉉將拍賣行拿的書翻出來,指給她看:“書上的原話,可不是我胡亂編排。”
寧泠徹底沒話說了,事后也沒眼看之前她
擦汗的那方手帕。
翌日一早,寧泠醒了要起身,裴鉉按住了她:“大早上起床干什么?”
“我想去幫你熬藥。”寧泠理了理身后的長發。
“有下人熬藥。”裴鉉摟住她的細腰,“不用你操心,陪我再睡會。”
“你因為我受傷,我想幫忙做點事。”寧泠的臉悄悄紅了。
“你灶房那點手藝,去了也是幫倒忙。”裴鉉逗她。
回想起上次她煮的面,估計把藥也能煎糊了。
“我不會可以學。”寧泠辯解道:“侯爺愿意退一步,不強迫我,那我也愿意進一步,照顧好你。”
說完她臉頰嬌羞地低下了頭。熬藥是計劃的第一步,若是胎死腹中,后面就難了。
裴鉉心里暗喜,看來寧泠是吃軟不吃硬,越是步步緊逼,她越是反抗地厲害。
他退一退,她便能稍稍放下戒備。
其實她怕疼不愿生,也不是什么難事。她才大病了一場,待多養幾年身子再生也不遲。
若是她心不甘情不愿有孕了,不知又要和他鬧到什么時候。
“那好吧。”裴鉉心情愉悅,“你主動親我一口,我就放你。”
寧泠羞紅了臉,在他臉頰落下一吻:“我去灶房熬藥,你就不用再派人去通知了。”
昨夜裴鉉答應寧泠不用喝藥,本打算今早派人說一聲,眼下倒是不必了。
寧泠到了灶房時,下人早已將藥材浸泡在水里。其實裴鉉若能次次弄外面,她沒有必要再喝藥。但裴鉉陰晴不定,昨天肯卻不能保證每次,她最好做兩手準備。
她說明來意后,眾人面面相覷。聽見是侯爺應允了才放心。
“你們將兩個藥爐子幫我擺放在一起。”寧泠看著分開的爐子皺眉,“侯爺和我的藥,我順手一起熬了。”
“是。”仆婦按照命令行事。
“左邊銅盆是姑娘的藥。”丫鬟細心說道:“右邊的是侯爺的。”
寧泠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后續丫鬟又講解了不同藥方要求的火候以及浸泡的時間。
期間有人來幫忙,都被寧泠一一拒絕。
寧泠按照要求煎藥,估摸著大夫來給裴鉉換藥時。
忽地她惱怒大叫一聲:“哎呀!”
臨近午時,大家都在忙碌準備午飯的菜品等等,聽見她說話,紛紛回頭。
“可是受傷了?”有人著急問道。
府里誰不知她是侯爺的心尖寶,她受傷了,灶房的人誰有好果子吃?
寧泠搖搖頭,不好意思道:“不是,是我手忙腳亂間,忘了哪邊是侯爺的藥,弄混了。”
大家齊齊松了口氣,不甚在意道:“沒事,我們再重新熬就是了。”
兩邊爐子里的湯藥都黑乎乎,分不清有何不同。雖然可以從爐子里的藥渣辨認,可灶房的人不懂藥理。
“重新熬,恐怕時間來不及了,侯爺喝藥的時辰是固定的。”寧泠神色為難,“他不會發火吧。”
再重新熬肯定來不及,但眾人也沒法子啊,總不能不熬,耽誤了侯爺傷勢可不行。
“今日大夫要來給侯爺換藥,我請他來看一眼吧。”寧泠說出解決辦法,“咱們不認識,他一眼就懂,不用再重新熬。”
灶房管事聽后同意了,重新熬藥又費時間又費力,說不定還要挨罵。
侯爺不舍得責怪寧泠,對他們可不一定。當下人的只有為主子背鍋受罰的命。
他們去請大夫,人家可瞧不上眼,寧泠主動說去請,估計大夫也不好打她臉。
寧泠估摸著時間回了爭暉院,身上帶著一股子藥味。
大夫正在為裴鉉換藥綁繃帶,裴鉉挑眉打趣問道:“不是說幫我熬藥,現在藥呢?”
之前大夫換藥之前就喝了藥,如今大夫藥都換完了,藥影子還沒看見。
寧泠面色通紅,似是心虛模樣:“快了。”
裴鉉不以為然,只當她笨手笨腳熬糊了,下人們只有重新熬,所以誤了時間。
待大夫換完藥后,寧泠起身說道:“藥應該好了,我去端藥。”
裴鉉笑笑沒戳穿,看著寧泠和大夫一同離開。
剛出了爭暉院,寧泠對著大夫客氣說道:“可否請您幫我一個忙?”
其實在灶房時,她可以直接偷拿藥材,如此大費周折是為了不引起大夫的懷疑。
“姑娘有何事?”大夫拎著藥箱問道。
寧泠面不改色道:“早上我想幫侯爺熬藥,順帶一起熬了我的藥,結果手忙腳亂間忘了爐子里到底是誰的藥,又都是黑乎乎的,難以分辨。但幸好藥渣還在,想請您幫我分辨下,免得浪費了藥材重新熬。”
剛才室內兩人的談話,大夫都聽見了。
心知寧泠不好意思讓侯爺知曉,左右不是什么難事,他爽快答應。
帶著大夫到了灶房,寧泠指著自己那爐問道:“麻煩您看看。”
她怕大夫先認了裴鉉的藥后,便不肯再看多說,所以特意將自己的藥放在了進門后第一個位置。
大夫取了勺子,將里面的藥材取出辨認:“里面有丹參、菟絲子、益母草等都是些疏肝理氣,益腎助孕的藥材,看來是姑娘的方子了。”
此話不亞于晴天霹靂,后來他說了什么寧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失魂落魄地送走了大夫。
下人竊竊私語,原以為是涼藥,沒想到竟是助孕的方子,寧泠比她們想象中還受寵。
寧泠送走了大夫后,人沒再回來。可侯爺的湯藥還在灶房,于是灶房管事派了小丫鬟去送。
爭暉院內,裴鉉緊皺眉頭看著小丫鬟:“怎么是你送藥,寧泠呢?”
“寧姑娘聽了大夫的話后魂不守舍地走了。”丫鬟回答。
裴鉉頓覺不對,追問道:“大夫去灶房了?你速將全部交代清楚。”
見侯爺臉色不好看,丫鬟馬上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丫鬟走后,裴鉉臉上浮現出冷笑,難怪她體貼地為他熬藥,原來是打這主意。
每一次含情脈脈,溫柔繾綣都是她的計謀。
以前為了逃跑迷惑他,現在為了查明真相又來這套。
偏偏他每次都上當。
裴鉉命人去找寧泠,她冷靜地待在偏房,沒有像之前一樣激動。
寧泠在偏房思考,此次癸水后,她與他只有昨晚一次,但他沒弄里面,應是無礙。
裴鉉主動找上門,看著又甩冷臉的寧泠,他語氣嘲諷道:“知道真相心滿意足了,不裝了?”
昨夜還體貼溫柔的甜蜜樣,今天又恢復冷若寒霜的樣子了。
寧泠不悅地皺眉,不知他有什么資格說這話,明明他欺瞞在先,卻無一點悔過之心,他還冷嘲熱諷。
她不理人,裴鉉的臉色更難看,說話更不客氣,口不擇言:“知道又如何,我強行給你灌下去,你又能怎樣?”
昨兒的什么退一步,裴鉉拋之腦后。
“裴鉉,你不認為一個男人靠這種手段要孩子,既可悲又失敗嗎?”寧泠沉著冷靜問道。
寧泠希望孩子是在兩情相悅,愛和期待中誕生。她知道裴鉉的算盤,將孩子當做她的牽絆,阻止她逃跑的手段,僅此而已。他以后也會有很多孩子,尤其是當做繼承人的嫡子,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工具。
裴鉉眸色陰鷙,不屑冷笑:“我可悲?手段如何不重要,結果好就行。”
“什么樣的結果才好。”寧泠不能理解他,“強迫生下的孩子就好?”
“對。”裴鉉一口咬定。
昨天他還想著不逼她,不想將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推越遠。
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寧泠對他沒有一點真心,哪怕一絲都沒有。
他手段強迫也罷,懷柔服軟也好,她離開的決心不會動搖丁點。
有個孩子就不一樣了,她心軟待下人們都好,更遑論自己的孩子,她對他一定能狠下心,但對孩子不可能。
裴鉉走至她身旁,笑得如沐春風:“你不愛喝藥,以后都不喝了。”
肌膚相貼,感覺道他身體的駭人形勢,寧泠想退開,卻被他緊緊禁錮于懷里。
察覺他的情緒不對勁,寧泠聲音放軟了些:“你昨晚答應了我,不會讓我有孕。”
“是啊。”裴鉉笑著回答,話鋒一轉,“可是我反悔了,誰讓你今天蒙騙我,又把我哄得團團轉。”
“難道不是你欺瞞換藥在
先?“寧泠語氣帶著怒意。
“多說無益,我已下定決心。”裴鉉決計不會再被她蒙騙,也不許自己再心軟。
她每每拿捏他的心軟,詭計多端。
他伸手要去脫她衣衫,寧泠嚇得拼命掙扎,現在他不肯再給她涼藥,也定不會聽話地弄外面。
長此以往,想沒有都難。
他的兩只手強勢地撐在梳妝臺兩側,寧泠在狹小的空間無處可躲。
反抗時她無意掀開了木匣子,露出了里面殺馬用過的簪子。
寧泠的腦海里全是反抗離開,不知從何處來的勇氣,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簪子,將鋒利泛著冷光的尖銳處抵著裴鉉的肩膀威脅道:“不許動!”
她的簪子正好抵住被繃帶包裹的受傷處,兩人仔細一瞧后都愣了下。
裴鉉氣笑了,發瘋似將她的手腕擒住,卻不扔掉簪子,而是帶動著她的手上移,直接抵住他脖頸的命門。
“刺那算什么,你有本事直接殺了我!”
第57章 第57章【VIP】
兩人間氣憤劍拔弩張間,林韋德忽地闖了進來。
是紫葉在外面聽見聲勢不對,請人去找得他,聽見寧泠知曉東窗事發了,林韋德心里咯噔一聲,又完了。
他不管不顧地撞開了偏房的門,闖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景象,寧泠眼眸發狠地緊緊握著簪子抵住裴鉉脆弱的脖頸上。
“寧姑娘,冷靜。”林韋德心頭發顫。
“滾出去。”裴鉉瞥了眼林韋德,又對寧泠囂張道:“刺啊,為什么不下手,是不是心軟了?”
寧泠拿著簪子的手發抖,林韋德苦口婆心勸說:“寧姑娘,侯爺為了救你,斷了兩根肋骨還沒好,你可不能恩將仇報啊。”
“叫你滾出去,聽不見嗎?”裴鉉對林韋德怒喝道。
他倒要看看自己以命相搏救下的人,要怎么對他?
寧泠冷冷看著他受傷的肩膀,心里滿是無奈,她真的下不了手。
他欺瞞騙她是真,可舍命相救也是真,她做不到殺他,可她放了他,被逼上絕路的就是自己。
她會被迫生個孩子,永遠困在侯府。
林韋德急得滿頭大汗,上次侯爺雖然掐著寧泠不放。
可他心里還是有幾分把握的,侯爺一時情急失手掐她是真,可從沒想過殺她。
不然依侯爺的手勁,哪里輪到他有時間勸說。
只需喊一聲侯爺,理智回籠,立刻順勢放了她。
可寧泠厭惡不喜侯爺是真啊,一簪子下去戳個血窟窿,焉有性命?
寧泠手抖個不停,遲遲想不出解決辦法。
裴鉉偏要激怒她:“下手啊,還等什么,你下不了手,那以后就只能仍由我擺布了。”
他厭惡了惶恐不安,她逃他追的戲碼,這次他要寧泠認命。
、
兩人僵持,寧泠雖然手里拿著利器,卻完全處于劣勢,進退維谷。
有恃無恐的裴鉉倏地笑笑,他咬定寧泠不會恩將仇報,她下不去手。
如果在他沒有救她之前,寧泠或許能下得了手。
可現在她過不了自己良心那關,那兩個肋骨斷得值。
電光火石間,寧泠忽地放了裴鉉,神色堅毅決然,接著用力在她右側臉上劃了一道傷口。
裴鉉不就貪圖她的容貌和身體嗎?她毀了臉偏不讓他稱心如意。
這一幕猝不及防,裴鉉和林韋德都沒反應過來。
待寧泠臉頰處的鮮血順著傷口流出,她舉著簪子欲要再劃臉。
裴鉉發瘋似地上前奪了簪子,怒喝道:“你在干什么?”
他寧愿那簪子刺在自己身上,都不愿意這般。
寧泠看著他發狂的模樣,唇角滿意地上揚。
林韋德一個頭兩個大,慌里慌張地去請大夫。
室內只留下裴鉉和寧泠,兩人之間形勢徹底轉換,她報復性地繼續激怒他。
寧泠白藕似的手臂摟住裴鉉:“剛才侯爺不是想嗎?現在時機剛好合適。”
如妖冶迷人心竅的妖精,緊緊勾住他的腰。
她沒了他喜歡的容貌,再惹了他的厭棄,出府不就簡單多了。
以前她怎么沒想出這個法子,皮囊只是外表,寧泠并不在乎。
裴鉉的目光緊緊凝視傷口,似乎想摸又不敢。
過了會,他嗓音頹廢說道:“我不逼你了。”
兩敗俱傷,沒有贏家,他想要的是寧泠,不是一個孩子。
林韋德請來了大夫后,不放心又去請了太醫。
大夫應急,但太醫院的醫術更令人放心些。
剛回去沒多久的大夫又被林韋德叫了回去,他看著寧泠的傷口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剛才兩人還蜜里調油,怎么現在又拼死拼活了?
看寧姑娘的傷勢走向,應該是自己劃的。
寧泠面無表情,神情淡漠。
倒是裴鉉眉頭緊皺,神色忐忑:“如何?”
大夫看著約莫兩寸長的傷口縱橫于臉頰,顆顆血珠往外沁出。
表面被壞破了,他仔細看了看,幸好傷口劃得不深。
大夫回答:“傷口較長,但幸好不深,我先止血。”
裴鉉緊緊懸著的內心稍松,佇立在一旁看大夫在寧泠白皙的臉蛋上撒藥。
藥粉倒下時,刺激了傷口,疼得寧泠身軀一顫。
“會留疤嗎?”裴鉉嗓音低沉問道。
“飲食清淡,帶上面紗不見風。”大夫一邊涂藥,一邊回答,“等會我再開些祛疤的膏藥,應該不會留疤。”
宮里秘制祛疤養膚的膏藥很多,想留疤幾乎不可能。
寧泠心里冷笑,果真是以色侍人。
晚上,寧泠一個人躺在偏殿,心里更多的是惶恐。裴鉉讓人將尖銳的東西都收繳了。現在裴鉉厭棄壞了的臉不愿碰她,暫時是安全的,但傷疤遲早會恢復,以后怎么辦?
裴鉉一個人坐在榻前,似是在沉思。
寧泠劃臉時簪子順勢掃過喉嚨時,他全身毛骨悚然,汗毛豎起。
她太倔了,他甚至在想有孩子后,她恐怕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個辦法行不通,裴鉉的神情露出了鮮少的迷茫。他有預感再下去,會是魚死網破的結局。
但他舍不得放寧泠走,又留不住她。
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寧泠都帶著面紗養傷,裴鉉專門去宮里找來了祛疤的秘藥。
她不想用,可珍珠紅著眼睛,嘟著嘴巴求她,她又心軟了。
她與裴鉉分房而睡,兩人一個在正房,一個安分守己在偏房,井水不犯河水。
甚至連面都甚少見,寧泠摸不清裴鉉又在搞什么壞心思。
剛開始她還暗自慶幸,可最近她心里慌得很。
原因很簡單,她的癸水已經遲了七日了。以前雖說喝了涼藥也不太準,可從來沒有超過太久。
初夏時節,萬里晴空,天色時冷時熱,若太陽高掛碧空,金黃色炙熱的陽光將地面曬的滾燙,猶如蒸籠般的悶熱。
若是沒有太陽的日子,吹來的風又帶著涼意,風大了還冷得人回屋取暖。
今天的太陽不錯,人在外面站久了,臉上紅彤彤一片。
“有點熱了,珍珠你去灶房要一碗冰酥酪。”寧泠不動聲色道。
“啊。”珍珠擔憂地勸說:“這個天用冰,會不會太早了?而且姑娘你癸水將來,還是不要吃寒涼之物。”
“灶房的人天天送些寡淡無味的食物來,我都吃膩了。”寧泠眉宇間帶著不耐煩,“如今吃一碗冰酥酪都不行?”
珍珠抬眸看了看,近來姐姐和侯爺鬧脾氣,兩個人似乎誰都不讓誰。
姐姐一想不為難下人,也不提要求,好不容易要一碗冰酥酪,她
不好拒絕。
“好吧。”珍珠轉身出門。
寧泠心焦,以往她月事將來時,吃不得寒涼之物,每每吃了很快便來,但總是加重腹痛。
眼下她也沒有更加的法子,只能姑且一試。
上次珍珠去灶房要雞蛋消腫沒要到,后來裴鉉知道了,命人好好整治了灶房,下人們再也不敢亂猜測了,將寧泠好生供著,聽到珍珠說寧泠要吃冰酥酪,手腳麻利做好送來。
寧泠將那碗冰酥酪全部吃下了,沒多久就感覺自己小腹隱隱作痛。
她眉梢一喜,以為癸水將至。
可第二天醒來,還是什么都沒,她臉色不太好看。
珍珠為她整理床鋪,嘴上還碎碎念道:“姐姐的癸水延遲了這么久,要不去和侯爺說,讓他請個大夫?”
姐姐一說,侯爺肯定心急為她請太醫,兩人不就重歸于好。
寧泠對著珍珠,欲言又止。
她本想讓珍珠瞞下此事,可轉念一想。倘若裴鉉知道了此事,珍珠定難逃一劫。
她的請求只會將珍珠陷于兩難境地。
寧泠對有孕已有六七分肯定了,心里著急地思索著解決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弄一副湯藥來,可此計是萬萬行不通的。
寧泠想了想,又想到一個辦法。
今天裴鉉下值后,回了內室后驚訝地發現寧泠竟然在這。
寧泠帶著一副素白的面紗,出淤泥不染,圣潔美麗,只余下一雙靈動的眼眸在外。
上次風寒大病后,她身上的肉一直沒長回來。
纖細柳腰,亭亭玉立。
“傷口還疼嗎?”裴鉉走至她面前幾步,沒有靠太近。
上次劃臉之后,他怕太刺激她,一直和她保持距離。
寧泠搖搖頭:“不疼了。”
話說完后,兩人之間又恢復了死寂般的沉默。
寧泠冷靜開口:“我面容已毀,侯爺對我恐怕也沒有了興趣,不然放我走吧。”
“不可能。”裴鉉的眸色堅定,“專門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事?”
難怪之前躲得遠遠的,今日倒積極得很,原來是以為他膩了,上門探探口風。
“侯爺想要的不是一具尸體吧?”寧泠面色從容,“我的脾性急躁,是改不了的。如今面對侯爺我敢毅然劃臉,以后我怎么可能對正室屈躬卑膝,遵守禮法尊卑?”
裴鉉深沉的目光凝視著她許久,緩緩開口:“若我那天娶了正室,為你另尋一處安居之地,你們互不干擾。”
他明白真惹急了她,把簪子對準自己咽喉的事她做得出來。
“侯爺想享齊人之福?”寧泠眸色厭惡地盯著他,“可我性子驕縱霸道,不肯和她人共享,還是放我走把,免得我將府邸攪和的天翻地覆。”
她何時真的在意他身旁是否有別人了?以前都巴不得他找別人,別來煩他。
“寧泠,我們互退一步,你可以換個要求。”裴鉉眼里暗光浮動,“我永遠不可能放你走,勸你趁早死了這心思。你若敢尋死,你身邊人一個都別想好過。”
“我不生孩子。”寧泠呼吸困難,態度堅決,孩子是她最后的底線。
裴鉉并未反駁:“隨你。”
寧泠的眉頭皺得更厲害,沒想到裴鉉今日怎么好說話。
“你要的,我都應承你了。”裴鉉向她走近,看她情緒穩定,慢慢抱住她,“那你答應我,以后不準再傷害自己。”
他不得不承認,寧泠會讓他感覺到心悸害怕。
他逼她,從開始的巴掌,到現在的劃臉,她從不妥協,剛過易折,他狠不下那個心了。
“好。”寧泠臉上有了點笑意,“以后我有氣,可拿你裴鉉撒氣了。”
裴鉉的目光一閃:“好。”
許久未曾親近,裴鉉有些不能自已,他想揭開寧泠的面紗看看傷口,寧泠不肯。
“先去沐浴。”寧泠推開他,但沒有之前冷冰冰的模樣。
她似乎帶著點目的達成后的妥協。
裴鉉沐浴的速度更快,出來后敏銳察覺到室內熏了香,甜膩的味道縈繞在室內。
是上次他和寧泠用了的香,后來他閑置放在一旁了。好端端地怎么忽然燃香?
但室內沒人進來,估計是寧泠點的,他沒去熄滅。
等寧泠出來時,香粉已經燃滅,裴鉉眼尾泛紅,脖子上青經暴起,他看著香爐若有所思。
“怎么想起點香了?”裴鉉嗓音暗啞問道。
寧泠羞怯摟著他:“我怕你嫌棄我的臉。”
裴鉉隔著面紗親吻著她的臉頰,目光繾綣:“不會。”
寧泠著急地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可他只是深情地吻。
她一咬牙,主動勾上了他的脖子,吻在了他的喉結處。
他渾身微顫,卻只將她摟得更緊。
“不過一月,你不行了嗎?”寧泠踮起腳尖環住他,輕聲在他耳畔挑釁。
他忽地用力將她抱起,輕輕放在一處柔軟矮榻上。
坐在矮榻上的寧泠迷惑地俯視他,他一個勁仰頭向她索吻。
將他眼眸里毫不掩飾的隱忍、掙扎、渴求收入眼底。
他一邊跪在她腳邊自。瀆一邊急切地吻她,卻遲遲不肯進行下一步。
寧泠想起身,但被他的另外一只手緊緊按在榻上。
“你這是什么意思?”寧泠皺眉。
他喘著氣求她:“掐我,向上次我掐你那樣,更用勁還回來,好不好?”
寧泠不語,難道他看穿她的計謀了?那為什么不熄滅香?
她居高臨下,神情漠然地看著跪在腳邊的他。
狼狽卑微地一遍遍求她掐他,他好像很難受。
“你不恨我嗎?不想以牙還牙嗎?”裴鉉發紅的眼眸緊緊盯著她,若視線能夠凝固成刀刃,大概能將她的血肉片片割下。
他的話莫名刺激了寧泠,她驟然伸出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半晌后,裴鉉卻在窒息的臨界下解脫了。
寧泠頓時緩過神來,呆呆看著狼藉的地面松了手。
裴鉉饜足地笑出聲,跪走過來牽起她的手心溫柔吻了吻。
他簡單收拾了下去沐浴,寧泠蹙眉沉思,他剛才是什么意思?
她好端端一個人在這,他視若無睹。
想著想著在柔軟的榻上,她不知不覺睡著了。
裴鉉出來后,看著陷入沉睡的她,悄無聲息出了門,對外面的林偉德啞聲道:“請大夫來。”
林韋德看侯爺脖頸有明顯的指印,心里打顫,他兩又怎么了?
馬不停蹄地去找大夫過來。
裴鉉看著她將毯子擁在懷里,睡得香甜舒適。
思索著剛才的情景,她對他是眼不見為凈,偏偏又主動送上門來。
瞧著是來打探談判,想讓他放她走。實際上打著其他的算盤,還敢點香。
依照她的性情主動點香,估計又是一肚子壞水算計他。
被她的甜言蜜語騙多了,如今她稍稍主動點,他便風吹草動立馬警覺。
大夫來時,寧泠依舊睡得很沉,直到他把脈的手觸碰到她,她才悠悠轉轉醒來。
大夫咧嘴一笑,語氣欣喜:“恭喜侯爺啊,這是喜脈!”
室內霎時間鴉雀無聲,沉重肅穆,像是說出了一個不幸的消息。
寧泠冷冰冰的視線看向裴鉉,其中夾雜著憤怒、懷疑。
他當初斬釘截鐵說不會有孕,結果一次就成了,她懷疑是他故意設下的圈套。
裴鉉請大夫來之前心里隱隱約約有這個準備,畢竟寧泠沒來癸水,還主動點香。
可事情成真時,他心里說不清什么感覺。
恐慌、欣喜、擔憂,五味摻雜,難以分辨。
對上寧泠憤怒的眼神,他頓時百口莫辯。
他翻出那本書問大夫:“上面這個法子是假的?”
“這種雜書當不得真。”大夫神色訕訕。
一月前上午寧姑娘還喝助孕的湯藥,下午時分就劃傷了臉,如今有孕了,兩人瞧著又不大開心。
后來林韋德做主給了賞錢,將人送出了院子。
裴鉉著急解釋,神情委屈:“我真沒騙你,我也是被騙了。”
他只有寧泠一個女人,也不是很懂這些。
雖說之前他是真的想她有孕,可那夜他真沒騙她。
寧泠
神色很冷靜:“你既然沒這想法,就爽快給我一碗落胎藥。”
“你太殘忍了。”裴鉉的神色冷了下來,“你對所有人都心軟,但對我如此鐵石心腸。你燃香是為了讓我親自去落胎,你要一個親生父親去殺掉自己的骨肉,寧泠你也是孩子的母親,孩子是無辜的,你這樣做對孩子公平嗎?引誘他的生身父親殺了他。”
他語氣平靜地描述事實,又字字泣血。
寧泠聽了后心神一愣,她怎么成了這樣的人了?
她的父母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她,她卻要讓自己孩子的親生父親殺他。
即便她再不想要這個孩子,她也不能做這種事情啊。
寧泠痛苦地抱著頭,她在懷疑自己懷孕的那一刻就已經瘋魔癲狂了,滿腦子都是打掉他。
她好像被裴鉉同化了,她不擇手段不在意方法,只求達到目的。
為了除掉孩子,她可以做下如此慘絕人寰,喪心病狂的事情。
寧泠淚流滿面,裴鉉想上前安穩她的情緒。
她的情緒卻徹底崩潰,退后道:“怪你!都是你!是你逼我才會這樣的,我也不想這么對他的。”
她以前也幻想過自己嫁人生子的幸福日子,她會有個可可愛愛的孩子,她會像她的父母一樣,溫暖地愛他護他,絕對不是現在這樣。
“都是我的錯,是我逼你才會成這樣。”裴鉉第一次體會到心如刀割,疼痛蔓延全身的感覺。
從她劃自己臉時,裴鉉就迅速地察覺到她情緒不對。所以一個月的時間,他有意保持距離,害怕激化矛盾。
寧泠哭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紅腫地央求他:“那你給我一副落胎藥好不好?”
她真的不能生下他,有了他她一輩子就完了。
“我對你有那么差嗎?”裴鉉感覺呼吸說出的話都帶著苦澀的味道,“以前我是強迫你做過你不想的事情,可是我在改!你捫心自問,你另嫁他人,你就能保證那天在馬場上他敢來救你!你生下這個孩子,我也會用性命護他愛他。”
寧泠的哭泣頓了頓,她不能保證。
裴鉉情緒激動,接著說:“你看看世上有多少父母賣孩子,多少孩子讀書無望,家境拮據。你小時候想讀書認字沒機會,可你生下他,無論男女,我都讓他平平安安,無人敢欺。”
青樓里老鴇的話突然響起,男人的真心只在床榻上一刻。
裴鉉救她的一瞬間是真,可她不能強求他永遠不變。
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或許有幾分情意,可以后他會有更多的女人,更多的孩子。她的孩子只能是正室的奴仆。
“你會有很多孩子,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寧泠哭得干嘔連連。
裴鉉感覺心都快碎了:“說來說去你就是不相信我會對他好,你就是恨我。”
他起身離開片刻,不久后又回來,將寧泠劃傷臉的簪子扔在地上,還有其他的東西。
“你心里恨我,盡管對我來,折磨自己是什么道理。”裴鉉打開一個布包,里面是長長泛著冷光的銀針,“有簪子劃我,用銀針刺我都可以,使勁對我撒氣。這個孩子是我千辛萬苦,受盡刑罰苦求來的,我怎么可能舍得他被人欺負。”
第58章 第58章【VIP】
寧泠傻傻地盯著簪子,眼淚顆顆掉落。
裴鉉將簪子塞到她手上:“心里有氣有恨都對我來。”
寧泠的視線先是落到了手心的簪子上,接著投落在裴鉉的臉上。
他黝黑的瞳孔里倒影的都是她,她的手抖了一下。
“下不去手?”裴鉉聲音沙啞,狠厲地取了一根冰涼的銀針給她,“那就換一個不嚇人的,我給你穿了兩次耳眼,我知你怕疼怨恨我。都說十指連心鉆心痛,現在輪到你動手了,我犯下的錯,我愿意盡全力去彌補,寧泠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寧泠捏著那根銀針,她是恨他,憑什么給她穿耳,憑什么去強迫她做不情愿的事情。
面對那根簪子,她的確下不去手。
可一閉眼想到他給她穿耳時的疼痛屈辱,她的心充滿了怨恨。
她的指腹死死用力捏著銀針,裴鉉骨節分明的手放在她眼前,等待著她的行動。
寧泠的眼眸里充斥了恨意,以及她未曾發現的委屈。
她將銀針刺入他的指甲下的肉里,銀針甫一扎進肉里,裴鉉高大的身形顫了一下,很快穩住,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寧泠克制住泛濫無用的心軟,將銀針繼續推進去。
很快鮮血順著銀針低落,血腥味刺激了她敏感的器官,寧泠緩緩停下了動作。
“又心軟了?”裴鉉低嘆一口氣,語氣無奈,“我自己動手,你看著解氣就成。”
裴鉉下手狠得多,仿佛扎得人不是自己,而是一個窮兇極惡的罪犯。
他直接將寧泠扎進去的銀針一口氣推到底,接著又拿起一根銀針。
毫不猶豫地扎進去,他手疼得打顫,汗水浸濕衣衫,但并不妨礙他用力推針的決心。
空氣里鮮血的味道更重了,寧泠胃里的不適感加重。
她蹙眉冷冷看著裴鉉受傷的手,修長的手指上浸染了刺眼的鮮血。
他那張俊逸白皙的臉上有痛苦,又悔恨,還有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寧泠忽地內心生出一陣煩躁感,頭暈腦脹累得慌。
裴鉉從針袋里取第三根銀針時,寧泠忽地暈倒了,嚇得他連忙接住。
大聲命人去請了大夫,大夫和林韋德又回了爭暉院。
林韋德偷偷覷了眼裴鉉染血的手指頭,他審過許多犯人,知曉這種傷口的來由。
大夫皺眉把脈后說道:“姑娘胎像不穩,又受了刺激。若想保住孩子,切忌寒涼傷身之物,更不能情緒激動。”
裴鉉沉著臉點點頭,讓他開了安胎的方子。
林韋德看見他的手,欲言又止。
寧泠一覺睡醒時,外面天色漆黑。
她剛睜開眼,就見裴鉉一雙幽幽銳利的眼眸全神貫注看著她。
她全身瞬間僵住,不敢動彈。
“怕什么?”裴鉉看出了她的緊張,“現在誰敢動你欺負你。”
許是因為懷了孕,寧泠的情緒變得陰晴不定。
她倏地紅了眼眸,滿含淚水。
裴鉉生怕她又情緒激動昏了過去,連忙說道:“餓了嗎?”
寧泠不答,視線下移到他受傷的手上。
連問幾句她不理人,裴鉉也不惱,甚至伸出手主動給她看:“一共才扎了兩針,你暈了我就停了,現在繼續嗎?”
寧泠搖搖頭,她不喜那樣的場面,心里甚至害怕。
“你不看也好,聽說懷孕最好不見血。”裴鉉神情溫柔,聲音放軟,“等你生下了他,我再償還給你好不好?”
他想贖罪,希望寧泠能留下孩子。
聽見他說生下,寧泠的神情怔怔,沒有說話。
她的心好亂,她不想生下他,她害怕以后將會面對的恐慌。
可是他寧愿自。殘,都不會痛快地給她一碗落胎藥。
裴鉉起身點燃了室內的燭火,柔和的光照在寧泠無措的小臉上。
他想抱抱她,又怕刺激她,抬起手摸摸她的額頭。
“先吃飯吧。”裴鉉命人上了飯菜。
寧泠對著一大桌子的菜毫無胃口,聞見油膩的肉味小臉崩地緊緊。
見她連筷子都不愿拿起,裴鉉夾了以往她愛吃的紅燒肉喂至她嘴邊。
醬紅色的肉塊,泛著油亮誘人的光澤。
肉味猛地湊近,寧泠再也壓制不住胃里的反酸,干嘔出聲。
這動靜嚇得裴鉉頗有幾分手忙腳亂。
他忙給她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又忽地想到她懷了孕不知能不能喝茶水。
寧泠卻徑直伸手接過茶水,喝了小半杯才好受了些。
“我不餓,不想吃。”緩過那股難受勁的寧泠離開飯桌。
裴鉉眉頭緊蹙:“一
點不吃怎么行?”
寧泠淚水瀲滟的眼眸看著他,仿佛他若不贊同地出聲反駁一句,淚珠就要馬上全部掉落。
裴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口,看著小臉緊繃,眼眸帶水,難受得可憐兮兮的模樣。
可不吃東西真的不行。
他小心地組織措辭:“多多少少還是吃一點,有什么想吃的嗎?我派人去買,等會還要喝藥。”
“喝什么藥?”寧泠的臉色不太好看。
裴鉉的神情低落:“安胎藥。”
室內的沉寂鋪天蓋地的襲來,裴鉉甚至在想寧泠會不會又哭又鬧時。
寧泠卻忽地說道:“那你去一品樓給我買酥蜜餅。”
“我派林韋德去。”裴鉉看了看她神情,“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
“說來說去就是嫌麻煩,不想去給我買。”寧泠的話里帶了委屈。
“好,我馬上去。”裴鉉無奈笑笑,起身出了室內。
只要肯好好吃東西,好好喝藥,怎么都行。
等他走后,寧泠一個人待在室內,剛才那一瞬間她的確想過用不吃不喝逼迫裴鉉。
但身體是自己的,裴鉉鐵了心要她生下孩子。
現在裴鉉因為孩子對她百依百順,對她來說也算是一個契機。
之前他看管得嚴,一點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寧泠要的酥蜜餅,裴鉉晚上快馬加鞭地買回來了。
她吃了一個就皺眉不開心道:“味道變了。”
裴鉉拿了一個吃,回味思考后:“沒變,還是以前那個味道。”
“我說變了就是變了。”寧泠臉上更不開心了。
“好,變了。”裴鉉寵溺地笑笑,“那你還想吃什么?一個餅吃不飽。”
后來寧泠又吃了一份浮圓子,黑色泛苦的湯藥一端上來。
寧泠的眼淚吧嗒吧嗒開始流,裴鉉拿著手帕小心翼翼為她擦淚。
“喝藥而已,怎么還哭了?”他嘆著氣問道。
寧泠自己也不知道,就覺得心里委屈得很。
一會心慌,一會心煩,一會又難過。
“天天都喝藥。”她抽著氣,斷斷續續道:“我在侯府一年,比我一輩子吃的藥都多。不是吃涼藥,就是生病吃藥,現在還吃藥。”
裴鉉的眼眸暗了暗,若現在這碗是落胎藥,估計她笑得燦爛如花,甘之若飴地喝下。
“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對,可現在的藥還是要喝的。”裴鉉頭痛道。
寧泠不服氣地頂嘴道:“你嘴皮子動動,就可以輕輕一筆帶過了。”
裴鉉明白了:“寧泠想我陪你喝?”
他算是徹底搞明白了,她就是現在開始變著法收拾他了,偏偏他還心甘情愿。
寧泠撇了眼中藥:“這是保胎的藥,侯爺肚子里也有孩子了?”
說完后,許是覺得離奇,她唇角微揚,心情好了些。
一抹笑很是晃眼,裴鉉看得心神蕩漾。
自從一月前換藥秘密敗露后,她許久沒給他好臉色了。
今日燃香時也是虛情假意,另有謀算。
“寧泠喝安胎藥,我便喝黃連水去熱清火。”裴鉉臉上浮現笑意,“但晚上須一起入榻而眠。”
寧泠的笑意收斂,她不想和他躺在同一張床榻。
冷冰冰道:“不必了。”
“不行,你一個人睡我不放心,萬一你不舒服怎么辦?”裴鉉不肯退步。
她現在稍稍愿意和他說句話,和顏悅色些,他就忍不住暗想她又在出什么壞主意。
一個人晚上在偏房,他不放心。
“有珍珠守夜,不是一個人。”寧泠拒絕。
“那小丫頭睡得沉,你真忍心使喚她?”裴鉉在她身邊笑,“放心,我老老實實的。”
寧泠拗不過他,繃著臉沒出聲。
裴鉉命人熬的黃連水送來了,苦澀的味道比寧泠的安胎藥還重。
他不在意地拿起藥碗,朝寧泠道:“我先喝了,你不許耍賴。”
寧泠看著他喝都覺得苦得慌,喝完后裴鉉端著她的安胎藥來喂她。
寧泠一把搶過藥碗,小心警惕看著他:“我自己喝。”
以前他是為了逗弄她玩,故意一點一點地喂她,看她一張小臉皺成一團,稀奇古怪的模樣。
可如今只有她拿捏他的份了。
寧泠將一碗藥喝完后,又被人伺候著洗漱。
她下午才昏昏沉沉睡了一覺,不知為何到了晚上又困乏了。
大夫叮囑過裴鉉,孕期嗜睡,而且寧泠身子弱要多休息。
他的身軀擋住了外面的燭火光亮,揉揉寧泠毛茸茸的腦袋:“困了就睡吧。”
寧泠又睡著了。
裴鉉目光柔和地看著她,雖然這個孩子在他意料之外。
可既然來了,他也舍不得送他走。
寧泠的態度明顯柔和下來,不知她打得是什么算盤,可也算是一個好兆頭。
此后一月的時間,寧泠的孕吐更加嚴重,裴鉉專門請了兩個姑姑來照顧她飲食起居。
寧泠坐在飯桌前看著飯菜,剛才她還心心念念想吃,不知怎地飯菜上來了,她卻沒有了胃口。
“我不想吃了。”寧泠神情懨懨。
王姑姑為她布菜說道:“姑娘,好歹還是吃一點,你天天吃酸溜溜的青梅可不行。”
寧泠最近愛吃酸,對旁人來說酸倒牙的東西,她愛不釋手。
“吃不下。”她光聞著味道就犯惡心。
王姑姑的聲音小了些:“好姑娘,你懷得可是侯爺的頭一個,要是個男兒,得了侯爺喜愛,以后封為小世子,你可就母憑子貴,飛黃騰達了,務必要養好身子啊。”
她說這話有自己的私心,侯爺只命她小心伺候服侍。
待寧泠生下孩子后,是走是留還沒個定數。
寧泠身旁沒個老人,她為寧泠出謀劃策,做了她的心腹,想留下就簡單多了。
寧泠不說話,心里有些煩躁。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孩子還在她肚子里,只是她的附著物。
為什么她卻成了孩子的寄生蟲?
要靠著孩子,要母憑子貴。
寧泠唇線抿緊,打斷了王姑姑絮絮叨叨的話。
“不吃,都拿下去。”說話間帶了幾分怒意。
裴鉉剛好下值,聽見她語氣不善,笑問道:“誰敢惹我們寧泠生氣?”
寧泠現在是一小會都餓不得的人,灶房隨時為她準備吃食,兩人并不一起吃晚飯了。
王姑姑不敢把剛才的話說出來,轉移話題:“姑娘不肯吃飯菜,老奴話多念叨了幾句,惹了她生氣。”
“是嗎?”裴鉉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王姑姑,氣勢駭人,“可別仗著她年紀小好說話,倚老賣老。”
寧泠的脾性他還是知道,就是個紙老虎。
滿府邸只會對他發脾氣,對誰都是溫柔和氣的。
王姑姑心虛地縮了縮脖子,緊張地看了寧泠一眼。
“你下去吧。”寧泠出言解了她的困境。
裴鉉洗了手坐至飯桌處:“剛好我還沒用晚飯,咱們一起。”
寧泠的心氣還沒理順,飄了一眼桌面,悶悶道:“不想吃。”
“光吐不吃,長期以往怎么行?”裴鉉為她剝了一只蝦,“吃點清淡不油膩的。”
以前她愛吃油膩葷腥的,現在是聞了就要吐。
她不吃,他也不敢吃。
上次和同僚一起,怕她聞見酒氣不舒服,他沒敢喝酒,隨便吃了點飯菜果腹。
結果后來她吐了半宿,苦著臉哭訴他身上有油腥味。
肉遞到了嘴邊,寧泠偏不張嘴,裴鉉也不松手。
擺明了要她吃下去,寧泠心里更煩了,說得好聽擔心她身體,其實還是因為孩子。
以往她鬧脾氣不吃飯,他何曾這般做小伏低,好言好語。
她像是要生吞了一樣,氣急敗壞地咬下那只蝦。
咀嚼間不經意看見了桌邊的一筐青梅,忽地笑了。
裴鉉莫名其妙看她一眼,自從她有孕后,脾性反復無常。
前一面還哭得凄凄慘慘,下一秒就喜笑顏
開。
“侯爺想我吃點肉?”寧泠眨巴了下濃密的睫毛。
裴鉉又夾了一只蝦,細心地為她去除外殼:“對。”
“侯爺吃一顆青梅,我就吃一只蝦。”她來了興致,天天悶在侯府。
裴鉉面色僵硬了下,抬眸看了眼綠油油的青梅。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當他丫鬟時他逗她玩,現在她故意為此。
“好。”裴鉉笑笑,“當初我可是喂寧泠一顆顆吃下,你也要喂我才成。”
寧泠有些惱怒,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她不想聽他說話,特意選了一顆最酸的青梅往他嘴里塞。
裴鉉還有恬不知恥地故意伸出舌尖,在她手指上輕舔。
寧泠迅速收回了手,拿出干凈的手帕擦拭。
臉上止不住的嫌棄。
酸梅他吃的面不改色,似是吃可口的蜜糖,笑著喚她再喂,寧泠不干了。
飯后寧泠面色憂愁:“我想回青山縣看我爹娘。”
裴鉉的眉頭皺了皺:“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一年后我帶你去看。”
“那你之前也說好不讓我有孕。”寧泠的眼淚掉了下來,“別人都說生孩子是過鬼門關,萬一我一腳沒邁過去,我豈不是永遠去不成了。”
裴鉉將她抱在懷里安慰:“我會給你請最好的接生婆,別擔心沒事的。”
“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寧泠的淚水像泄閘的洪水似流不盡,“你擔心我,可以陪我去,緊緊跟著我。”
裴鉉鐵了心不給她落胎藥,想要她生下孩子。
侯府嚴防死守她什么機會都沒有,不如軟化裴鉉,出了侯府再尋找時機。
她和裴鉉死犟著冷臉,并不能得到好處。
裴鉉沒說話,但顯然是不會輕易答應。
夜晚的風帶著暖意,裴鉉擁抱著寧泠很快入睡了。
許是寧泠的話影響了他,裴鉉夢到了她生產的時候。
裴鉉站在屋內抬眸望向室內,黑漆漆的夜色里房屋燈火通明。
她發動的時間是在開春時節,天氣冷颼颼的,尤其夜晚的風像鋒利的匕首,刀刀割人臉。
室內聲音嘈雜,稀里糊涂說著:“加把勁啊,這樣可不行啊。”
裴鉉心里著急,挪動腳步要進屋看情況。
王姑姑忽然從屋子里跑出來,跪在他面前大喊道:“侯爺,姑娘不行了,她憋著一口氣不肯生,再下去要一尸兩命啊。”
裴鉉整個人渾身被定在原地,雙腿如同被灌了鉛,怎么都抬不動。
“你說什么?”他格外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王姑姑哭喪著臉重復:“姑娘不肯生,要活活憋死自己啊,侯爺你進去勸勸她吧。”
裴鉉的心痛得厲害,陣陣寒意從脊椎骨往上竄,四肢冰涼。
他渾渾噩噩、跌跌撞撞沖進了產房,看見寧泠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地躺在床榻上。
她痛得厲害,雙眼緊閉,雙手死死抓住床被,牙齒緊咬唇肉,嘴皮都被咬破了。
他蹲下身來,忐忑不安喊道:“寧泠。”
寧泠不理他,睜開眼眸狠狠看著他,眼里滿是恨意。
“姑娘,你這樣下去不行啊。”王姑姑大聲喊道。
裴鉉想用手指撬開她用力咬住的嘴:“你難受就咬我手指,別傷害自己。”
“呸。”寧泠疼得臉色慘白,神情厭惡地看著他,“裝什么好人?”
她很難受,每說幾個字,就要停頓喘氣很久。
裴鉉心慌得厲害:“你先把孩子生下來,之后我任由你處置。”
她的氣虛越來越微弱,氣若游絲。
旁邊的接生婆面色沉重地裴鉉搖頭示意,再生不下來,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做夢。”她的眼神盛滿恨意,“早說了我不要這個孩子,我不生。”
她喘著氣,臉上浮現出報復成功的笑容:“你不是想要孩子嗎?我給你,你不是要生生世世困住我嗎?你成功了。”
她弱小消瘦的身體,四肢都纖細,唯有肚子大大的。
無論裴鉉怎么求她,怎么勸說她,她都不肯退讓一步。
太醫、大夫、接生婆絞盡腦汁,用盡了各種辦法,還能不能阻撓她的決心。
時間一分一毫地流逝,她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眼神開始渙散,緊緊攥住床單的手也松了。
裴鉉跪在她身邊,哭著求她,砰砰響地磕頭,她毫無反應。
“我錯了,我娶你做正室,一心一意待你好不好?”裴鉉哭得嗓子都啞了。
寧泠虛弱地睜開眼,冷冰冰充滿恨意地看他,嘴角浮現冷笑。
下一刻,人眼睜睜在裴鉉面前斷了氣。
裴鉉的心臟被重物壓住,先是喘不過氣,臨近窒息。
又看見死不瞑目地一雙眼睛,布滿恨意地注視他。
他抱頭痛哭,幾乎發狂。
撕心裂肺地痛苦在身體蔓延,痛不欲生。
“裴鉉,裴鉉。”睡在一側的寧泠被他吵醒喚他。
裴鉉才緩緩醒來,臉上全是淚水,他伸手擦了一點,對著淚水發呆。
“你做噩夢了?”寧泠看著他的淚水,“剛才一直在大聲喊不、不、不。”
裴鉉緊緊將寧泠摟在懷里,身體還輕微打著顫:“是做噩夢了。”
“夢見什么了?”寧泠好奇問道。
裴鉉夢見什么?能恐慌害怕哭成這樣。
她還是第一次見他哭。
裴鉉埋在她溫柔的頸窩,懦弱地甚至不敢去回想那個夢境。
“寧泠,你若生下男孩,我便請封你做正室好不好?”裴鉉的呼吸噴灑在她細嫩的肌膚上,癢癢的。
寧泠暗暗冷笑,還真是過上了母憑子貴的日子。
“是個女兒呢?”
“是個女兒,我先將你請封側夫人,以后我再扶正你可好?”裴鉉思索后答道。
他當然不會好心派她的伯父們去當官,不過是為了提升她的門第。
他們官做得越大越好,然后在體察明情,安撫百姓的路上因公殉職。
她伯父臨終托付,他可憐寧泠孤女不易,她又產子有功,抬她做正室名正言順。
若是寧泠生個女兒,那他就還要等一等,最好幫她那幾個伯父立下點實打實的政績后再弄死。
這些話他當然不敢告訴寧泠,她對他們雖無親情,可也不可能看著他們眼睜睜去死。
寧泠知曉大戶人家都重男輕女,心里頗為不屑。
她要的是兩情相悅的正妻之位,而且憑什么裴鉉想娶,她就要嫁。
她換了個話題:“我想回青山縣看看。”
“待你生下孩子,衣錦還鄉豈不更好?”裴鉉不答應。
“若是難產,我便沒有機會活著回去了。”寧泠晶瑩的眼淚又涌上。
裴鉉聽到難產兩字,臉色很是難看。
過了許久才說:“我答應,陪你回去。”
第59章 第59章【VIP】
他既然離不了她,看不上別的女人,就堂堂正正娶了她。
以后他們還會有孩子,和和美美過一輩子。
哪怕她不愛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彌補和贖罪,去融化她心里那道高高的城墻。
裴鉉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成了他的妻后她如何逃之夭夭?
寧泠肚中胎兒的月份已有兩月多,王姑姑日日耳提面命地念叨,頭三個月要小心謹慎,待三個月后胎象便穩了。
王姑姑端著黑黝黝的安胎藥,苦口婆心勸說:“姑娘暫且忍忍,老
奴問了太醫,待三個月就不用喝了。”
寧泠緊皺眉頭,她三番五次想將屋里人支出去,將安胎藥倒了。
這個孩子還是留不得,縱然心里對他有愧。
可裴鉉不是他的良人,孩子也萬萬不該有。
可裴鉉知曉她不情愿,每次喝藥都讓人緊緊盯著,不給她一點機會。
“孩子安穩,我也放心了。”寧泠眼眸帶笑,面色溫柔,“閑來沒事,不如王姑姑給我說些孩子的注意事項,我年紀小不懂事,又是頭胎,還是要向你們這些老人多學習。”
她這番話將王姑姑哄得心花怒放,她也是資歷老的姑姑,來了侯府,侯爺眼里只有寧泠。寧泠又偏偏對她愛答不理的。
她以為孩子大了,寧泠心氣順了,對孩子有了母愛憐惜。
“前三個月萬萬不可同房。”王姑姑先說出最重要一點。
寧泠點點頭,這招她知道,裴鉉更知道,這個辦法行不通。
寧泠問道:“可有什么忌口,小心觸碰的?”
“麝香、紅花之類孕婦是千萬不能碰的。”王姑姑想了想又道,“騎馬,舞刀弄槍也不行,最好靜養。”
寧泠聽了有些灰心,這些東西在侯府她都沒有機會,還是要加快離開的計劃才行。
裴鉉回府后一邊凈手,一邊聽著王姑姑等人匯報。
現在他每天回府后,都要仔細過問一遍寧泠今日的起居飲食。
聽到無異常后,他輕松地點點頭。
倏地又想到寧泠淚眼婆娑地說著難產,他緊蹙眉頭,面色不佳問王姑姑:“你是有經驗的老人,遇見難產的人有多少?”
王姑姑知道裴鉉擔憂,連忙寬慰道:“難產多是胎位不正,胎兒過大引起的,寧姑娘的胃口不好,應是不會難產。”
“以后喚夫人。”裴鉉莫名地覺得那聲寧姑娘刺耳,“還有本侯問你遇見多少,你老老實實回答就是。”
“每十人中約莫兩三人。”王姑姑不敢再賣弄,老老實實回答。
裴鉉聽了頓時心口一跳,沒想到竟有這么多人。
“侯爺放心,夫人身邊姑姑太醫眾多,一直小心照料,不會有事的。”王姑姑道。
裴鉉想著已經答應了寧泠回青山縣,她應該心情稍好些了。
“她今日心情如何?”裴鉉問道,前些日子一直悶悶不樂。
王姑姑嘴角笑開:“今日飯菜吃得比以往想得多,而且還破天荒地問老奴有了身孕要多注意什么。”
裴鉉眉眼間的郁氣散了幾分,但又擔心寧泠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向來不做無用之功,說不定又開始打探消息,以備后手。
他盯著王姑姑道:“你說了什么?”
“老奴讓夫人多靜養,少走動。”當下人的最會察言觀色,王姑姑發現裴鉉眼神凌厲。
下意識避重就輕,簡要回答。
這個回答中規中矩,裴鉉放了心。
裴鉉凈手換好衣衫后,撥開簾子進了屋。
寧泠氣定神閑地寫著大字,情緒穩定,身旁的珍珠,拿著繡棚在繡東西。
自從寧泠有了身孕后,他不敢讓她獨自留在屋子里。
見裴鉉回來了,珍珠連忙離開,著急地連繡棚都沒有帶走。
裴鉉走近一瞧,約莫是給小孩子繡的東西,上面的花紋是麒麟送子紋,已經繡了一半。
“寧泠,怎么不跟著一起繡?”他看著專心致志寫大字的寧泠問道。
一心寫字的寧泠被他出言打斷,語氣有點不耐煩道:“府里那多人,那還缺這。”
裴鉉走近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帶動寫:“你是孩子的娘,旁人比不得。”
寧泠心里本就不期盼這個孩子,現在日日被他折磨。
她心氣不順,把手松開:“你沒看見我白天吐的飯都吃不下,晚上連覺也睡不好嗎?”
寧泠如今晚上常常睡不安穩,找了太醫也只說思慮過重。
“是我的嘴笨。”裴鉉從背后輕輕摟住她的腰肢,“寧泠不想繡就不繡。”
他從寧泠身上沒有感受到一點母親對孩子的愛,這讓他心慌難受。
“侯爺話說得輕巧。”寧泠牙尖嘴利,“我是母親該繡,你不是他父親?”
裴鉉連連賠不是:“我一時失言。當然是我的孩兒。”
“那你怎么不繡?”寧泠繼續咄咄逼人,“我被他鬧得日夜不安,你倒是樂得逍遙,憑什么?”
孩子又不是她寧泠一個人的,憑什么就她不安生。
“寧泠想我給孩兒繡什么?”裴鉉知道她又開始撒氣了。
現在有了孩子后,她常常撒氣使喚他。這樣挺好,以前一個人悶悶不樂,癡癡傻傻做一天,更是郁結于心。
“繡衣衫什么太難了。”寧泠勉為其難退了點,“繡些鞋襪的簡單玩意,堂堂侯爺總不會愚笨至此不會吧?”
裴鉉被她一番話激得哭笑不得,“我還沒繡呢?寧泠就開始編排我笨了。”
寧泠冷哼他一聲,不想理人,打算繼續練字。
自上次逃跑之后,她才知曉世上能寫一手好字,在外生存簡單得多。
光識字不夠,不會寫字,還是只能去干粗活雜活。
裴鉉出了內室又回來了,手上似乎還拿著一個什么東西,寧泠沒仔細看。
“我以前不曾繡過東西。”裴鉉笑著說著,“寧泠,你該來教教我。”
寧泠有些煩他狗皮膏藥的模樣:“府里的繡娘一大堆。”
“寧泠好生無情啊。”裴鉉不肯,一副怨夫狀,“你讀書寫字可都是我一點一滴,手把手傳授的。”
寧泠長嘆一聲氣:“那你別繡了。”
省得她自己給自己找事。
裴鉉將他手里拿著的香囊遞給寧泠看:“上次寧泠送我的禮物,可是這?”
寧泠難得被噎住,上次她逃跑為了去書房偷賣身契,也為了讓裴鉉睡沉。
特意用這個香囊裝了養心香,當做禮物送他。
“費盡心機逃跑的贓物,可稱不上禮物兩字。”裴鉉依舊是笑臉吟吟的模樣,俊美異常的臉上打著打趣。
寧泠皺眉問道:“你想干什么?”
秋后算賬準沒好事,不過她眼下已是最糟糕的模樣,她不怕他。
“你給我重新繡一個香囊。”裴鉉要求道,她逃跑后他就有這想法。
寧泠不肯,語氣不好道:“既想讓我為你生兒育女,還想讓我給你做香囊,真是讓我做牛做馬,粗使奴婢的活都比我少。”
床上要伺候,床下指望她生兒子,閑著還要給他繡香囊,天天異想天開。
裴鉉抱著她央求道:“繡個最簡單的。”
寧泠堅決不肯。
“寧泠何時給我繡好香囊。”裴鉉厚顏無恥威脅,“我們就何時出發去青山縣。”
寧泠的臉陰沉了下來,咬著牙答應了。
按照王姑姑說話的意思猜測,落胎最好是在三月前,她耗不起。
她本想連夜加工完成,裴鉉卻為她洗漱道:“不著急,身子最重要,明日再繡不妨事。”
夏季的風帶著熱意,悶熱環繞在屋頭,寧泠心緒不寧,一直睡不踏實。
裴鉉看著忽然又驚醒的她,問道:“怎么了?”
寧泠搖搖頭,睡得斷斷續續,以前一覺睡到天亮,如今卻是不行了。
睡上個把時辰就醒了,沒睡醒想睡又睡不著。
“不然,你還是命人放點碎冰吧。”寧泠認為可能是悶熱難以入眠。
裴鉉哄睡似地她拍背道:“暫且忍耐下,待三月后再用冰。”
他一個大男人血氣方剛,睡在寧泠旁邊更是難捱。
可他不敢貪一時之歡。
寧泠睜著眼道:“睡不著了。”
“睡不著,咱們聊會。”裴鉉陪著她,“王姑姑說待你月份大了,身子會浮腫不舒服,剛好天氣酷熱了,教你鳧水如何?”
寧泠沒答,小時候鎮上鄉下的野孩子們,都愛貪涼去溪水邊嬉戲打鬧。
她從小就會鳧水,根本不需要他教。
寧泠又忽地想到,想回青山縣。
要么是從盛安城直接坐馬車到青山縣,但是路途遙遠,馬車顛簸。
要么先是先乘船走水路去浮白州,接著從浮白州馬車去青山縣,再回她的小鎮上。
裴鉉擔心她腹中胎兒,多半會選擇水路,她隱瞞了自己會鳧水。
此后的幾天,裴鉉早早下值后就和寧泠一起坐在榻上繡東西。
珍珠膽戰心驚地望著兩人,一會教這個,一會看那個學得怎么樣了。
心里頗為納悶,侯爺好端端地怎么想起刺繡了。她長這么大,還沒見過男人干這活。
裴鉉以前雖然從沒拿過繡花針,不過他腦子靈活,學東西快。
但還是免不了被扎幾針。
裴鉉
讓寧泠給他繡最簡單的圖案,寧泠敷衍地選了一叢竹子。
顏色簡單,形狀單一。
原本三日便可完成的時間,硬生生被裴鉉拖到五日活才完工。
將最后一根線減掉,寧泠將手里的香囊扔給了裴鉉:“你要的禮物。”
自從上次劃臉后,他許久未曾與她親近,兩人共處一室,也鮮少說話。
這幾日一起刺繡,看著她認真為他縫制香囊的模樣,他心里的失落少了些。
裴鉉接過香囊,檢查了一番,頗為滿意。
將林韋德喊進來,吩咐道:“你去準備下,我們坐船去浮白州,接著回青山縣。”
“侯爺,要不此行暫緩。”林韋德面帶擔憂,“上次刺客的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暫時待在盛安城較好。”
第60章 第60章【VIP】
寧泠緊張地看了眼裴鉉,生怕他反悔不去青山縣了。
裴鉉掂了掂手心的荷包,手指摩挲著上面的花紋:“多準備些好手,此行不要泄露。”
林韋德還想多勸,可看了看寧泠急切的神色,還是點點頭退下。
“我言而有信,寧泠也要放寬心養胎,好好誕下我們的孩兒。”裴鉉笑著說道。
寧泠不答,拿起裴鉉為小孩子繡的鞋襪,小小一個似巴掌大小。
針腳綿密,是最好的料子。
晚上時刻,天氣還是有些悶熱,寧泠翻來覆去睡不著。
旁邊的裴鉉被惹得身上燥熱:“安心躺著,不準再亂動。”
外面傳來陣陣蟲鳴蛙叫,拂來帶著熱意的暖風。
天空繁星點點,室內撒滿暗淡的星光色。
“我睡不著。”寧泠不舒服地翻身,卻被裴鉉緊緊禁錮在懷里,不得動彈。
裴鉉抵著她的后背:“你要是再亂動,我兩都睡不成了。”
寧泠知道他顧忌著這個孩子,定然不敢胡作為非。
她有恃無恐動彈:“我就要動,怎么了?你受不了自去外面睡。”
裴鉉的聲音啞了控訴道:“寧泠是存心的。”
寧泠不答,只有意無意地撩撥蹭他。
裴鉉將她擁入懷里,吻上她柔嫩的唇瓣,輕柔繾綣地索吻。
寧泠不肯,想要偏開腦袋,他有力地大手扣住了她的后腦勺。
他一改以往霸道強勢的性格,極有耐心地慢慢摩挲著唇肉。
舌尖不厭其煩地描繪著唇珠的形狀,寧泠被他弄得不能呼吸。
用腳踹了他一腳,夜色朦朧她也不知道踹到哪兒了。
只聽見他略微痛苦地悶哼一聲。
他溫熱的唇稍稍離開,寧泠輕啟丹唇呼吸著新鮮清甜的空氣。
那廝卻正好趁機進來,舌頭順勢進入寧泠口腔,纏綿著她的小舌。
滑膩的觸感,驚得寧泠忍不住睜開眼眸一瞧,他面色克制,暗藏著欲。望。
似乎感覺寧泠的不專心,他的手在柔軟的云朵上,示威震懾地捏了一下。
猝不及防間,寧泠嬌嬌地嚶嚀出聲。
男人的身軀越發炙熱,許久之后不再碾磨她的唇。
裴鉉昳麗的俊臉壞笑道:“寧泠越發勾人了。”
以往寧泠最怕他這幅餓狼瘋狗的模樣,現在倒是有了底氣。
她有心折磨他,翻身而上:“是啊,可惜侯爺現在看得著吃不著啊,堪比太監。”
最好逼得他離開,她一人獨占床榻。
她不怕死地跨。坐于他身體正上方,俯下身用她小小的手掌不示弱地拍拍他的臉頰:“唉,睡吧。”
裴鉉唇角的笑越發艷麗,灼熱的手扣住她纖細細膩的腰。
寧泠有些害怕了,他在這些事情上一向無師自通,極為厲害。
眼下笑得不懷好意,準沒什么好事,她挪了挪身體欲要下來。
他卻扣住了她:“闖了禍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你想干什么,你可別忘了我有孕要靜養!”寧泠理直氣壯。
昏暗的夜色,將他那副好皮囊的銳利磨去幾分,添了幾分邪氣。
他知寧泠拿捏了這點,才敢肆無忌憚行事。
“怕什么?我還能吃了你,放心不動你。”他嘴上說得真誠,身下卻動了下。
寧泠覺得不太安全:“我困了。”
他卻帶動著他的手,溫暖的大手掌覆蓋著她小巧漂亮的柔夷。
寧泠回想起第一次逃跑時,他干得好事。
手心頓感燥熱,連忙掙扎:“不行。”
裴鉉早有預料,漫不經心地松了手,接著從在她脖頸處慢悠悠地用略微粗糙的指腹畫著圈。
從天鵝似纖柔的脖頸,到凹凸有致精美的鎖骨,云朵似綿軟的手感,還有意無意地撥弄著。
她小腹平坦有點軟肉,捏著很是舒服。
寧泠羞紅了臉,而耳根都發燙:“我要睡覺了。”
“我也想睡覺了。”裴鉉輕笑出聲,帶著她的小手,“可是他怎么辦?誰惹是生非,誰就要善后。”
“我天天這么累了,還要再伺候你。”寧泠惱羞成怒,怒氣沖沖瞪她一眼。
模糊的夜色下,她亮晶晶靈動地眼眸十分惹人憐愛。
裴鉉的手指想要觸摸她張張合合的紅唇,卻被她厭惡地躲開。
她感受到他胸腔的顫動,聲音調侃道:“自己的有什么好嫌棄的?我可是愛極了你的小嘴了。”
寧泠很是警惕地捂住嘴,清澈黝黑的眼眸瞪著他,示意他不可能。
裴鉉的手指不安生,暗示性地按了按某處,嚇得寧泠如同炸毛的小貓,毛發豎起,氣呼呼道:“畜生,你怎么能想到這種地方?”
“懷孕除了那處不行,哪處都可以。”裴鉉壞心地視線掃過她的唇手,和起伏的山巒和下方,大發善心道:“你先選,你不選待我選了,哭都沒用。”
寧泠的眼眸蓄滿眼眶,語氣可憐道:“我現在都這樣了,你還逼迫我?”
裴鉉十分好奇她的眼淚是如何來去自如的,雖知她是裝可憐希望他放她一馬,可免不得心疼動容。
見他悶聲不說話,寧泠龜速似地想慢慢挪下來。
“現在不選,等去了船上,船艙房間可沒這么隔音了,你想大家都知道?”裴鉉還不要臉地提道:“尤其王姑姑那張嘴,小心她跟著你身后追問。”
王姑姑十分關系寧泠的身孕,知曉兩人同榻而眠,她又不敢去勸裴鉉,常常話里話外暗示寧泠。
寧泠臉皮子薄,慌得連忙搖頭:“不行。”
裴鉉又繼續覆上她的手,感覺道她沒有那么抗拒了。
小姑娘就是這樣,稍稍嚇唬她一番立馬就丟了囂張氣勢。
月亮高掛于夜市時,寧泠沉沉睡去,許是晚上忙碌了許久,人累了就睡沉了。
她睡醒后,珍珠興奮告訴她:“侯爺,讓我們收拾好行李,明天就出發坐船了。”
寧泠點點頭,也算昨晚沒有白忙碌。
王姑姑臉色憂愁,三個月胎還沒坐穩,怎么還出遠門了?
她不放心地收拾行李,想著要小心再小心。
到了出行那天時,裴鉉帶了許多侍衛,都身穿鎧甲,兵器齊全。
看著排排列列整齊的士兵,寧泠心里想著如何脫身才好。
寧泠帶著珍珠和兩個姑姑上了船,裴鉉在外安排巡視警備等事情。
船帆緩緩揚起出行,寧泠內心哀嘆一聲,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如今現在沒有成功逃跑,以后顯懷了更不容易。
裴鉉回屋,剛好對上寧泠低落的神情。
他一邊先凈手,一邊問道:“心心念念記掛著回去 ,怎么上船了還不開心呢?”
“侯爺教我讀得書上不是說,近鄉情怯。”寧泠笑笑,不想讓他猜出她的真實想法。
裴鉉一雙銳利的眼眸卻十分老練精明:“寧泠又想著如何逃跑了?”
雖然兩人心里都或多或少知曉,可寧泠沒想到他就這么大大咧咧說出來了。
“寧泠不肯為妾,我答應了以后娶你做正妻,還不放心什么呢?”裴鉉把玩著她套在手上的玉鐲,語氣撒嬌賣弄可憐,“寧泠可真狠心,盡想著些拋夫棄子的事情。”
寧泠本不想多說,可想了想還是回答:“我雖然說的是正妻之位,其實想要的更多是尊重,例如說以前我擔心你娶妻我吃盡苦頭,現在我也可以擔心你以后寵妾滅妻。”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階級的人,從來只有他裴鉉要怎樣就怎樣。
而她只能按照他的行為意圖存活,妾與妻在他一念之間罷了。
“我以后不納妾就是了。”裴鉉臉色不好看,還是按捺住情緒安撫她。
做妾不愿意,做妻也不情愿,說來說去嫁的人是他,就橫豎不愿意。
因著擔心寧泠孕吐暈船,原本兩三天便到了的路程,如今才走了一半。
許是船上水聲蕩漾,絲絲涼涼的水汽緩解了夏日的悶熱,寧泠睡得倒是比侯府還好。
晚飯時河里打撈的新鮮魚鮮,寧泠吃著還不錯。
“現在吃沒魚腥味了?”裴鉉笑著剔除魚刺,“府里的魚你可一個勁說土腥味。”
寧泠最近的胃口好了,又想著要逃跑,身體要養好,多吃多睡養精蓄銳。
溫馨柔和的燭光下,兩人靜靜吃著晚飯,沒有爭吵,有幾分夫妻間的和諧靜好。
忽然間,門外傳來幾聲急促的叩門聲。
咚咚咚的聲音像是催命符,裴鉉停止剔除魚刺的動作,皺眉問道:“何事?”
晚上一般無急事,沒人敢打擾。
是林韋德的聲音,“侯爺,有三艘船正在靠近,疑似水匪。”
“進來。”裴鉉吩咐道。
才出了盛安城三日,就來了水匪,可真是夠巧的。
不知是真水匪,還是有心之人披著水匪的皮。
林韋德進來后講解外面的情況:“三艘中小些船只,上面的人數比咱們只多不少,不過兵器應該不及咱們。”
裴鉉撥動著手指的玉韘,面色思考,他抬眸看了眼端坐的寧泠。
心里沒來的幾分煩躁,又視線下移看了看她的肚子。
“去把張川叫來。”他下定決心說道。
張川進來后低頭問道:“侯爺有何吩咐。”
“等會若他們敢登船掠奪,你就帶著夫人乘坐舢板離開,先行一步去浮白州。”裴鉉下達命令。
張川似乎不大情愿,想留下護衛裴鉉。可他剛抬眸,就對上侯爺冷漠的視線,閉上了嘴。
“舢板小,只能乘坐三人。”裴鉉放緩語氣,詢問寧泠,“你想帶誰?”
她不是要他尊重她嗎?他以后改就是了,雖然他私心里更希望王姑姑去,畢竟珍珠年幼不懂事。
“珍珠吧,我用慣了她。”寧泠盡量保持情緒平安。
裴鉉點了點,與林韋德一起出去準備廝殺。
腳才抬幾步又折返回來,蹲在寧泠身前,與她視線齊平:“答應我,在浮白州安心等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