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稍顯尷尬,甄寶珠沒想到黎錚是這個意思。
她默默收手,慫里慫氣地回了句:“哦,你話說一半我以為...”
黎錚乜她一眼,“那條五百字的臟話集錦我就當沒看過,你不是家教很好嗎?”
甄寶珠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胡攪蠻纏,“那不是我發(fā)的...”
黎錚也不打算繼續(xù)追究,他只是覺得有些可笑。
推掉兩個飯局,訂提前返回的機票,卻看到他的未婚妻在大學(xué)門口對別的男人笑意溫柔,再回想起她短信里對自己的態(tài)度,天差地別。
他余光睨向甄寶珠,白裙子、帆布鞋,打扮得青春洋溢,看起來和那個男學(xué)生還挺般配。
懷著孕也不能安分守己,離開他的視線僅僅一天,她先去會所后約男大,揣著自己的孩子談情說愛。
黎錚默默咬牙,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回到家里,甄寶珠從包里掏出戶口本,還遞給他一本書。
“你也應(yīng)該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畢竟我們要當夫妻,要朝夕相處,你說是吧?黎總。”
“我平時很忙,你可以請幾個保姆來照顧你。”黎錚把書扔在桌上,脫下外套,松了松領(lǐng)帶。
甄寶珠隱隱感覺黎錚好像還在生氣,卻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
她湊近黎錚,笑嘻嘻問他:“結(jié)婚之后...我住哪兒?”
“當然是客房,你還想住哪兒?”
“你家客房的床…有點兒硬,我睡客房的話可能要換床,要不然,我睡你的臥室,你睡客房?”
黎錚哼笑一聲:“你倒是不客氣。”
“你同意了?”
“沒同意。”
黎錚又板著臉給她立規(guī)矩:“你住在這兒,沒有我的允許不能進其他房間,不能添置其他東西,記得保持秩序。”
甄寶珠挺直腰桿質(zhì)問:“為什么?”
“我喜歡秩序,不喜歡改變。”
甄寶珠虎視眈眈看著他,“你干脆說你不喜歡家里有人得了唄,我在這兒呆著就得像一個蓋白布的阿飄?”
“你能做到嗎?”黎錚問。
“做不到,本小姐不住了!”甄寶珠生氣了,一扭身就要收拾包包離家出走。
“明天拜訪你爺爺。”黎錚幽幽道。
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忍一時應(yīng)有盡有。
她抱住無助的自己,飄回了客房,躺在床上她又氣得不行,在床上來回打滾撒潑。
折騰累了,發(fā)泄夠了她才去洗漱,忽然發(fā)現(xiàn)洗漱間擺滿了各類孕婦適用的護膚品,還有一個新的吹風(fēng)機。
甄寶珠不由想起上次住在這里,這個地方荒得像個僅供參觀的樣板間。
她把瓶瓶罐罐拆開,敷上面膜泡了個澡,心情怡然走出浴室,心滿意足地拽過hellokitty抱枕,蓋上新的柔軟毛毯刷手機。
游悠組建了一個四人的群聊,甄寶珠也有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姐姐,我是陳書禾,想和你說,你那本書上面有幾個字好像錯了。】
甄寶珠本來沒想加他的微信,但想起黎錚那張臭臉,手指就點了通過申請。
rita:【哪里有錯?】
陳書禾:【我記得是69頁,可能是印刷錯誤,應(yīng)該不礙事。】
甄寶珠感嘆這男孩心真的很細,轉(zhuǎn)念又想他是不是在故意唬她,套她通過好友申請。
她偷摸下樓,黎錚書房門緊閉,地光從門縫里漏了星星點點。
她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了照,剛才黎錚隨手扔在桌上的書,不見了。
*
周一上午黎錚在外考察,和甄寶珠約定了下午去民政局。
中午餐會是柳尚惠做東。
柳尚惠代表的柳氏集團和甄世明的新公司水火不容,甄世明給出讓利低價,柳家有更好的生產(chǎn)鏈。
從長遠角度考慮,即將上市的柳氏集團更能獲得黎錚的青眼。
黎錚上午在柳氏集團考察后,內(nèi)心已經(jīng)完全偏向了柳氏集團,至于甄寶珠的個人因素,從來不在他考慮范圍內(nèi)。
正如他所說,在投資方面他不開玩笑,他有自己的判斷,從來不會受情感因素的干擾。
中午餐會時,黎錚的微信響個沒完,甄寶珠像個話嘮一樣不停催他,問他幾點去,接不接她,還給黎錚發(fā)了她的領(lǐng)證穿搭。
【我今天穿這套裙子,你記得跟我穿般配一點。】
他沒回復(fù),折回手機放在桌上。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柳尚惠拉投資已經(jīng)成功了一多半,明顯快忘了自己幾斤幾兩。
他喝得面色潮紅,也給黎錚倒酒,“黎總,我們集團絕對是您的明智之選,之前我還擔(dān)心,我個人的私事會影響您的決定。”
黎錚敷衍笑笑,“商業(yè)合作實力才是首位,其他細枝末節(jié)我不在意。”
柳尚惠哈哈一笑,“我跟黎總直說,甄世明的公司不依靠甄家的資金根本做不起來,和我們完全沒有可比性。”
黎錚微微頷首,這些因素都在他統(tǒng)籌考慮范圍之內(nèi)。
“他這個人也不靠譜,出了名的紈绔子弟,甄家在京市名聲是顯赫,但他家的人都有點兒問題,稍微善良點兒的就是玉珠。”
柳尚惠口無遮攔,拍了拍雙腿,“主要她也沒有作惡的條件。”
黎錚眉心微蹙,但沒說什么,手指捏著桌上的酒杯慢慢轉(zhuǎn)動,一直聽他說下去。
“甄家最惡的當屬甄寶珠,跟個狗似的,見誰咬誰,如果沒有她,我和甄家不會這么僵,沒準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甄玉珠訂婚了,也不至于和甄世明競爭。”
黎錚頓住轉(zhuǎn)動酒杯的動作,陪坐的關(guān)林立刻捕捉到老板的細微變化。
那是黎錚習(xí)慣性的動作,往往這種時候就代表著對方說的話黎錚已經(jīng)很不愛聽了。
關(guān)林沖著柳尚惠擠眉弄眼,柳尚惠像眼瞎似的,關(guān)林也只能無奈扶額。
黎錚抬腕看表,關(guān)林立刻站了起來,取過黎錚的外套,在場的人都靜默了一瞬。
這頓飯只吃了一半,但黎錚抬腳就走,片刻不留。
柳尚惠端著酒杯,“欸,黎總,您去哪兒啊?”
關(guān)林攔他,“黎總下午還有事情,柳總,咱們再聯(lián)系。”
關(guān)林被柳尚惠拉住胳膊,“關(guān)助理,黎總什么時候有時間簽合同?”
關(guān)林清了清嗓子,“嘶,合同估計簽不了了,黎總...跟狗結(jié)婚了。”
*
甄寶珠在民政局門口等黎錚時收到魏銘發(fā)來的短信,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恭喜】
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又不知道該怎么回復(fù),干脆沒回。
魏銘喜歡上她是很正常的事,但具體是什么時候開始的,甄寶珠也不太清楚。
她高二時讓校草半夜去她家里“學(xué)習(xí)”,校草當晚偷爬閨窗摔斷了手,在醫(yī)院住了大半月,錯過很重要的數(shù)學(xué)競賽,讓萬年老二魏銘撿漏拿了第一。
校草并沒怨她,還成了她高中時代的固定男友。
只是魏銘的獲獎?wù)掌Φ煤茈y看。
她突發(fā)奇想出國留學(xué),魏銘第一次被邀請去她家,甄厲海說要資助他出國讀醫(yī)學(xué)院,甄寶珠趴在書房門縫沖他笑。
兩人出國,她坐頭等艙,魏銘坐經(jīng)濟艙。
她在頭等艙認識后來的混血男友,魏銘從下飛機開始臉色就不好看。
后來在國外呆了幾年,魏銘身邊不是沒有女生示好,但他一直單身。
甄寶珠想,現(xiàn)在她回國了,結(jié)婚了,魏銘大概也能徹底死心,開始新的感情吧。
還是不要再招他了。
黎錚的車停在不遠處,他從車上下來,優(yōu)越利落的身形向甄寶珠走來。
真的看到黎錚那一刻,甄寶珠才忽然覺得領(lǐng)證是一件讓人緊張的大事,不然她為什么心臟噗通噗通的。
領(lǐng)證的過程很順利,但甄寶珠的心跳很亂,尤其是和黎錚拍結(jié)婚照片,她一直捏著手指尖,坐得僵硬。
“女同志,笑一下。”工作人員提醒她。
黎錚側(cè)眸,“想反悔了?”
她挺直背脊,“不反悔。”
黎錚望著她,說:“那你笑笑,笑起來好看。”
“三、二、一。”
這三秒鐘,甄寶珠的心跳了十下。
蓋上鋼印,結(jié)婚證拿在手上,甄寶珠還在走神,反復(fù)想起黎錚說她笑起來好看。
明明黎錚人就在她身邊,她還是在回味前十幾分鐘的這個男人。
她笑起來最好看,這是事實。
可黎錚低沉的聲音掠過耳側(cè),她當時好像被電了一下,全身酥酥軟軟的。
“我跟你說話你聽到?jīng)]?”
黎錚見甄寶珠走神,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這個女人回過神看著他,突然就露出個奇奇怪怪的假笑。
“你傻笑什么?”他繃著臉。
“你不是說我笑起來好看?”甄寶珠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一直一直沖著他笑。
他喉間滾動,“你的時間定格了是嗎?那是二十分鐘之前說的。”
甄寶珠斂回笑容,努嘴“哦”了一聲。
“我剛才說的是,你可以通知你哥哥,后天簽合同。”黎錚說。
甄寶珠指了指自己,笑容又藏不住了,“我嗎?我通知他嗎?”
畢竟前些天黎錚還警告她不許代表他說話,現(xiàn)在讓她通知甄世明,這樣甄世明豈不是會以為黎錚就是被她說服投資的?
想想她趾高氣昂,甄世明卑躬屈膝,她已經(jīng)快爽死了。
黎錚淡淡然道:“你不愿意通知?那我讓關(guān)林通知…”
甄寶珠立刻撲在他身上,捂住他的嘴,食指按指印的紅墨也印在他的臉側(cè)。
她威脅道:“不許!”
黎錚瞳孔震顫,用力捏著她的腕骨把手挪開。
她怕黎錚反悔,立刻就把手機從包里掏出來,繪聲繪色向甄世明抬高自己的功勞,還借機向甄世明要他新買的跑車開開。
關(guān)林正在停車場等他們,見他們兩個人走近,黎總臉上還有沒擦完的口紅印。
甄寶珠打著電話先坐上車,黎錚等著關(guān)林開車門,關(guān)林卻石化在原地。
關(guān)林嘴唇動了動,“黎、黎總。”
黎錚皺眉不解地看著關(guān)林,關(guān)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提醒他。
“有話就說,別拖拖拉拉。”
關(guān)林立刻挺直身子,站那像個兵。
“報告黎總,您臉上有口紅印兒。”
黎錚伸手擦了擦,手背留下一抹淺紅。
“不是口紅印,”黎錚有些面熱,又冷言埋怨,“你可以提醒我,不用那么大聲。”
關(guān)林:“......”
*
為了感謝黎錚,甄寶珠特意邀請黎錚共進晚餐,定的是一家西餐廳,有著藝術(shù)館一般的油畫長廊。
她站在一副油畫前仔細端詳,看起來特別感動。
油畫是《阿諾芬尼夫婦像》,一個叫阿諾芬尼的中世紀男人和他的妻子,腳邊還有只長毛小狗。
她指著油畫中提綠裙子的婦女問黎錚:“你看這個像不像我?以后我的肚子就會這么大,懷孕的媽媽可真?zhèn)ゴ蟆!?br />
黎錚:“......她沒懷孕,只是衣服大,中世紀流行這種蓬松裙,貴婦需要把衣服提起來,看起來像是懷孕而已。”
甄寶珠剛想要流下感動的眼淚,愣是被黎錚給趕回眼眶。
看著油畫中男人拉著妻子的手,甄寶珠下意識看了看黎錚的手,那雙手指節(jié)修長,握筆簽字的時候她就覺得特別好看,讓人很想牽。
“你看人家還牽小手。”她又指著畫作想給黎錚點兒暗示。
“這也不是牽手,是在舉行一種儀式。男的舉右手,象征永遠供養(yǎng),女的伸右手,是宣誓永遠忠誠。”黎錚十分不解風(fēng)情。
甄寶珠白了他一眼,“那他們和我倆不像,我們不發(fā)這么毒的誓。”
黎錚:“......”
甄寶珠先點了一份十二盎司的牛排,黎錚略抬眼看她。
她扁了扁嘴,“怎么了?我現(xiàn)在是兩個人。”
黎錚不置可否,繼續(xù)低頭看著他的菜單。
餐廳溫馨的暖燈照得黎錚面龐也柔和,鼻峰在臉側(cè)投下一小片陰影,甄寶珠托腮看著他,忽然覺得更餓了,想吃人。
轉(zhuǎn)而她想起那通和甄世明的電話。
甄世明在電話那頭提醒:“甄寶珠,你那點小聰明和黎錚在一起不夠用吧?小心點兒,別被男人騙了。”
如果是眼前這個長睫毛低垂,眉眼輪廓都打了溫柔濾鏡的黎錚,騙一騙倒也無所謂,起碼看著就很開胃。
黎錚抬起眸,問她要喝什么嗎?
她忙著躲閃目光,怕被黎錚發(fā)現(xiàn)她花癡的一面,“隨便,喝什么都行。”
這么多天,她首次對餐廳的飯?zhí)貏e有胃口,自從她懷孕以來,體重不增反降,每天吃多少吐多少,被折磨得很難過。
所以上飯后甜點時,她順便把黎錚那份也吃了。
黎錚把甜品向她推了推,“你這樣暴飲暴食不是健康的生活習(xí)慣。”
這話成功獲得甄寶珠一個眼刀。
然而吃過飯,車還沒開回家,甄寶珠就覺得肚子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