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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Chapter 51 別害怕

    聞?wù)奄康鼗剡^頭來, 那雙眼眸里滿是難以置信,他唇瓣翕張,震驚到說不出半個字來。

    “別多想, 我純粹是看在斯年的面子上才放你進(jìn)來的。”慕洵瀾收回搭在門把上的手:“不愿意?那愛待哪待哪。”

    “愿意!我愿意!”聞?wù)洋@醒, 三兩步就跨到門口,眼睛亮得像有了骨頭的小狗。

    一身濕重的水汽靠近, 慕洵瀾擰著眉后退兩步, “門鎖了再上樓。”

    “馬上。”聞?wù)呀柚娡驳墓猓瑩v鼓著門鎖,確認(rèn)是真的鎖好了之后,這才乖乖跟在慕洵瀾身后上去。

    他好激動,連步子都輕飄飄的。

    臥室是很私密的地方,以前在山居小院,他真正意義上得到允許進(jìn)入的也只有一次。

    聞?wù)阎惫垂炊⒅戒瓰懙谋秤埃劬唾N著那截纖細(xì)優(yōu)美的腰線,下邊的一雙小腿也是又細(xì)又直,忽明忽暗的光影下,偶爾晃過一抹細(xì)膩的雪白。

    他明明全身都被雨淋得濕透, 可現(xiàn)在卻無端冒起來一股口干舌燥。

    經(jīng)過樓梯, 開放式的臥室出現(xiàn)在眼前。

    陳設(shè)很簡單, 但勝在裝修精巧,原木風(fēng)與閣樓完美結(jié)合,深色淺色的花紋交融著, 莫名有種《哈利波特》式的韻調(diào)。

    “你睡沙發(fā)。”慕洵瀾打開衣柜,把新的浴巾、浴袍丟他身上,“如果敢動手動腳,就別怪我不客氣。”

    “不, 不動手動腳。”聞?wù)焉敌χ∨垭m然是新的,但和慕洵瀾的衣服混放了許久,上邊早就染上了那股淡淡的幽香。

    更別提這還是在慕洵瀾住了許久的臥室,里面的氣息早就濃厚到無孔不入,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享受過這么安心的氛圍了。

    等聞?wù)堰M(jìn)了浴室,慕洵瀾把毯子和枕頭往沙發(fā)上一丟,然后就坐在床上懊惱著:為什么當(dāng)初裝修要圖省事兒,直接搞了個開放式的臥室,這下好了吧,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但后悔也說不上,又不是同床共枕。

    更何況,如果今晚聞?wù)言诓枅D出了事,那他以后還怎么面對斯年。

    慕洵瀾躊躇了一會兒,最后把抽屜里的剪刀拿出來,放到了枕頭邊上,這才裹著毯子躺下。

    可不管是淅淅瀝瀝的水聲、還是空氣里若有若無的強(qiáng)勢氣息,這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慕洵瀾,今天房間里多了個危險的人。

    他其實挺想睡的,但腦袋實在清醒,畢竟慕洵瀾確實不相信聞?wù)寻胍谷煌得牲c什么。

    他要真不干,那就不是聞?wù)蚜恕?br />
    趁著人還沒出來,慕洵瀾探出手去,把枕頭邊上的剪刀拽進(jìn)了毯子里,兩手緊捏著,抵在身前,這才稍稍安心了些。

    彼時浴室的動靜已經(jīng)停了,聞?wù)褞е簧頍狎v騰的水汽出來。

    濃郁、熾熱的氣息經(jīng)過床前,裝睡的慕洵瀾沒忍住,動了動眉心。

    但聞?wù)阉坪鯖]有發(fā)現(xiàn),他抬手關(guān)了沙發(fā)邊的小燈,就那么乖乖在沙發(fā)上躺下。

    那張沙發(fā)剛剛一米五,平常慕洵瀾一個人坐當(dāng)然夠,但聞?wù)焉砀咄乳L的,躺下去頭在外邊,腿也在外邊,半懸著總有些不舒服。

    但他怕吵到慕洵瀾休息,也不敢亂動,只是借著黑暗,肆無忌憚地盯著床上的身影。

    視線的存在感很強(qiáng),呼吸聲也是,慕洵瀾心跳加速,就連捏著剪刀的手心都生了汗,他生怕聞?wù)严乱幻刖鸵獡溥^來。

    不過今晚聞?wù)旬?dāng)真規(guī)矩得不行,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還是窩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

    慕洵瀾覺得詫異,本來想著再觀察一下,但實在扛不住睡意,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

    聽見均勻綿長的呼吸聲,聞?wù)羊嚨厮闪丝跉猓K于敢挪動發(fā)麻的腿,再小心翼翼地?fù)Q個姿勢。

    后半夜,窗外的雨勢漸小,但這也讓閣樓里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變得格外清晰。

    聞?wù)褞缀跏撬查g就睜開了眼睛,他猛地從沙發(fā)上坐起來,警惕地朝聲音源頭望去。

    慕洵瀾正趴在床邊上,費勁地用手去夠躺在地上的那把大剪刀。

    觸及到聞?wù)烟骄康哪抗鈺r,他眼神下意識有些躲閃,懸在半空的手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這搞得像他在防賊一樣。

    但慕洵瀾也不覺得這么做有什么問題,他讓聞?wù)堰M(jìn)屋只是看在斯年的面子上,不代表他對這個人放心,畢竟以前的教訓(xùn)太多了,他們之間早就沒有信任可言。

    察覺到慕洵瀾的行為,聞?wù)蜒劬锖貌蝗菀撞啪燮饋淼墓庖幌伦佑謶K淡下去。

    他掀開毯子,從沙發(fā)上起來,直直朝著床邊走去。

    腳步聲很沉,每一下都叫慕洵瀾膽戰(zhàn)心驚,他甚至連剪刀都顧不得撿,飛快就把自己縮進(jìn)了床角,瞪著一雙眼眸,有些畏懼地看向聞?wù)选?br />
    “別害怕寶貝。”

    聞?wù)褟澫卵ィ训厣夏前押裰氐募舻稉炱饋恚瑪R在床邊柜上。

    他好像一下子頹敗了許多,嗓音沙啞難抑:“謝謝你還愿意不計前嫌收留我。”

    “現(xiàn)在外邊雨停了,我也不該還賴著不走。”

    慕洵瀾緊攥著毯子,臉色很難看。

    有些時候太聰明也是壞事,太了解彼此也是壞事,聞?wù)芽隙ú碌玫竭@把剪刀是給他準(zhǔn)備的。

    但慕洵瀾也不打算解釋,一把剪刀算什么,又沒真打算要給聞?wù)褋硪坏叮皇潜匾獣r不至于像從前的無數(shù)次那樣,毫無反擊之力。

    聞?wù)丫o抿著唇,沉默著轉(zhuǎn)過身去,背影在幽黑的夜里愈發(fā)寂寥。

    他在樓梯處站立了許久,緩緩說:“如果說五年時間都不能明白從前你厭惡什么、介意什么,那我還真是蠢得可笑。”

    “好好休息吧寶貝。”聞?wù)汛瓜卵垌骸暗人鼓昝ν陮W(xué)校的比賽,我會送他過來,如果你愿意,還是在Bela酒店,我們一起給斯年補(bǔ)一個十二歲生日的儀式。”

    “如果不愿意…就…當(dāng)我沒說吧。”

    “晚安。”

    說完,聞?wù)央x開閣樓。

    沒過多久,樓下傳來開鎖、關(guān)門的聲音。

    房間靜得可怕,幽暗與詭謐一同蔓延。

    慕洵瀾漸漸松開了手里的毯子,身體后靠,最后無力地癱倒在床上,重重呼吸著。

    他好像已經(jīng)不認(rèn)識這個聞?wù)蚜恕?br />
    孤獨、頹敗,甚至小心翼翼。

    真的有那么愛嗎?愛到愿意為他改變那么多,愛到放棄自己的驕傲。

    可如果真的那么愛,當(dāng)初又何必傷害。

    慕洵瀾閉了閉眼睛,睫羽有些濕潤,他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菜恢耍团鹤酉聵牵蜷_清吧的燈,縮在吧臺里看書。

    書里有個問題是這么寫的:一個很愛你的人因為年少無知,傷害了你,那還愿意原諒嗎?

    慕洵瀾在那頁停了好久,最終還是翻過了。

    不知過了多久,遠(yuǎn)處的海平面上躍然一縷橘紅,慕洵瀾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隨手把書擱在了吧臺上。

    他抬頭往馬路對面的廣告牌邊看去,確認(rèn)是真的看不見那道模糊的身影后,這才起身上樓補(bǔ)覺。

    清吧的燈熄了,藏在廣告牌后的人探出半只眼睛來最后望了一眼,終于舍得離開.

    瑞士,某私人工作室。

    年輕的醫(yī)生捏著眼鏡、皺著眉,看看心理測試的報告,又盯盯面前坐著的大爺。

    過了幾分鐘,醫(yī)生湊近,鬼鬼祟祟地說:“聞總,我都做了你五年的心理醫(yī)生了,你悄悄告訴我,這是哪家機(jī)構(gòu)的靈丹妙藥,能讓你軀體化發(fā)作時間縮短到兩分鐘以內(nèi)?”

    “林森西。”聞?wù)哑乘谎郏安幌胍顿Y了直說。”

    “哎呦~聞總,人家是關(guān)心你嘞。”林森西嘻嘻哈哈兩聲,又重新坐好,正經(jīng)道:“手環(huán)昨天就監(jiān)測到不正常了,說說吧,在波爾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找到他了。”

    “嗯…”林森西本來沒太注意,但反應(yīng)過來聞?wù)颜f的是什么后,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嗯?!”

    “你是說你噶了五年的亡妻死而復(fù)生了?!”

    作為一名跟了聞?wù)盐迥甑膶B毿睦磲t(yī)生,林森西當(dāng)然知道老板的那串愛恨情仇。

    在他眼里,老板娘都已經(jīng)噶了五年了,老板怕不是想人想瘋了,都出現(xiàn)幻覺了吧……

    “別啊老板,你別瘋啊,你瘋了我上哪里賺窩囊費啊?”林森西咽咽口水,表情比哭還難看。

    “他本來就沒有死。”聞?wù)褦Q眉:“只是不愿意見我。”

    “昨天中午那次發(fā)病,他就在我旁邊。”

    “啊…”林森西摸了摸下巴:“所以是他幫你緩解了癥狀。”

    “嗯。”

    “具體怎么做的?擁抱、還是一個甜甜的kiss?”

    “他拉了下我的衣領(lǐng)。”

    林森西腦門上緩緩扣出一個問號:“?”

    啊…就這?

    他不死心,又問:“那你昨晚大起大落的心率又是咋回事?回來發(fā)高燒又是怎么弄的?”

    聞?wù)鸦貞浾f:“昨晚和他待在一塊。”

    林森西重燃希望:“你們一起睡覺覺了?”

    “沒有,如果不是雨下大了,我也沒地方可去,他絕對不會讓我進(jìn)屋。”

    “我知道他是看在這些年我照顧兒子的份兒上才勉強(qiáng)自己讓我進(jìn)去的,他也很害怕,所以拿了把剪刀防身,我想讓他睡個好覺,就走了,但又想離他近一點,所以在他家外邊淋著雨站到了天亮。”

    “……”

    林森西扶額哭笑:“老板吶~您這種情況我重來沒見過,分析不了啊~”

    “咳咳。但是說不定你倆復(fù)和了,明兒老板你就生龍活虎了。”

    “嗯,是。”聞?wù)蚜巳唬骸暗幌牒臀覐?fù)和,也有了新的感情。”

    “啊?”林森西差點咬到舌頭:“那、那你還不采取點措施嗎老板?”

    “不,只要他能好好的,我做三也行。”

    聞?wù)汛瓜卵垌安荒茉賮y來了,我已經(jīng)失去過他一次了。”

    “我們分開的這些年,他做了兩次大型手術(shù),差點死在手術(shù)臺上。”

    第52章 Chapter 52 別做多余的事情

    時間總會因為有所期待而過得格外緩慢, 斯年還在比賽期間,慕洵瀾也不好過去打擾他,就只能守著日歷和清吧, 一天天算日子。

    Tiago不知道其中原由, 但見慕洵瀾實在無聊,就熱心推薦了就近的西班牙旅游路線給他。

    “這條路線也就七天, 不短不長, 正巧適合你出去走走。”Tiago把攻略發(fā)給慕洵瀾,“上次我和同事過去,感覺還不錯。”

    慕洵瀾看了看,這趟旅程路線規(guī)劃其實還不錯,但是他是個比較隨性的人,從來不做攻略,都是候機(jī)的時候才查查路線。

    而且七天對他這種喜歡慢悠悠到處亂逛的人來說有些緊促了,不過延長成十天,再飛回波爾圖預(yù)留兩天打掃一下清吧,似乎也不錯。

    這樣想著,慕洵瀾欣然接受了Tiago的提議, 馬上就收拾東西, 買了最近一班到巴塞羅那的機(jī)票。

    十天時間, 除開必須的東西,他只多兩了幾身換洗的衣服,拎著個空蕩蕩的銀色小號行李箱就輕裝出發(fā)了。

    波爾圖離巴塞羅那并不遠(yuǎn), 下午五點半,慕洵瀾踩著夕陽落地機(jī)場,熱浪襲來,他把掛在領(lǐng)口上的墨鏡戴好, 瀟灑離去。

    酒店訂的是Tiago推薦的百年品牌,極繁的教堂式建筑別有一番風(fēng)味,紳士一路領(lǐng)著慕洵瀾進(jìn)去,仔細(xì)介紹著每層樓的功能,直到把人送到房間門口。

    慕洵瀾向他道過謝,順手就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來掛進(jìn)衣柜,十分好心情的開了瓶冰鎮(zhèn)汽水慶祝。

    這會趕路半天也餓了,簡單沖個涼后,慕洵瀾換上稍微正式點的衣服,就下樓去餐廳覓食。

    西班牙菜系其實挺符合大部分東方人的口味,雖然慕洵瀾口味一直偏甜,不過吃著也覺得不錯。

    彼時,穿著燕尾服的紳士靠近,將一枝淡雅的白玫瑰遞過來,說:“先生,2017號房間的客人托我給您送了一枝白玫瑰。”

    屬于餐廳包廂的號碼牌被絲帶綁在了花枝上,尤為顯眼。

    慕洵瀾沒接,這些年他碰上的類似情況并不在少數(shù),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處理得游刃有余了。

    他抬手,晃了晃指骨上的裝飾性戒指:“抱歉,我不是單身。”

    紳士并不意外,微微俯身致意后,就把花物歸原主。

    慕洵瀾對花主人沒有半點好奇,吃完盤子里的東西就離開了餐廳,那么好的時間,不睡覺真的可惜了。

    殊不知,2017的客人因為被拂了面子,在餐廳的包廂里發(fā)了好大一通火氣,那朵白玫瑰被鞋底兒碾壓得不成樣子,花瓣、汁水粘糊了一地。

    他掐滅雪茄,露出一個兇狠的表情:“Agarra ese dulce cordero.”(抓住那只甜美的小羊)

    身邊人應(yīng)聲離開,匆匆消失在了餐廳轉(zhuǎn)角。

    2017的客人起身回房,與此同時,一道落在餐廳角落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跟上…….

    慕洵瀾并沒有把傍晚餐廳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回到房間泡了個澡后,他隨手從房間的書架上取下本原文書翻看著。

    過了估計快兩個小時,酒店樓下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慕洵瀾放了書從陽臺望出去,似乎是有什么客人出事兒了,救護(hù)車就停在酒店不遠(yuǎn)處。

    他本來想問問發(fā)生了什么,但酒店的客房服務(wù)說得含糊,估計也是涉及到隱私之類的。

    慕洵瀾沒獲取到什么有效信息,但今晚時間確實不早了,現(xiàn)在換酒店估計更危險,他只好把門鎖好,將就一晚,明天再離開.

    一夜無夢,慕洵瀾睡到自然醒。

    雖說昨晚沒有出什么意外,但常年在外旅行,他不得不多留個心眼,所以這酒店不能再住了。

    但辦理退宿前,慕洵瀾卻無意間在長廊里聽見了兩個女傭交談。

    “昨晚2017的客人在地下車庫被人報復(fù)了,是搶劫嗎?”

    “不是…”金發(fā)女傭東張西望兩眼,小聲說:“我聽現(xiàn)場目擊者說,2017客人的臉上印了一枚鈴蘭印記,我聽經(jīng)理說,這是那是那位大人物的標(biāo)志!”

    另一名女傭睜大了眼睛:“他不是商人嗎?”

    金發(fā)女傭聳聳肩:“可能是2017的客人商場上觸到那位霉頭了吧。”

    慕洵瀾一怔,2017……好耳熟……

    這不是昨天傍晚送花的那位客人嗎?簡直有些太巧合了。

    想到這里,他也不敢久留,提著箱子就快步離開。

    沒成想,辦理退房時,前臺的侍者只是看了眼慕洵瀾的證件,就恭恭敬敬地遞了回去:“先生,您的房間后天才到期。”

    “我知道。”慕洵瀾點頭:“是我自己有事情,沒時間再住了,余下兩天房費不用退我,直接退房就行。”

    “這……”侍者為難異常,只好硬著頭皮說:“這邊房為您留著,您辦完事情可以隨時回來。”

    慕洵瀾蹙眉,這什么說法,也太奇怪了。

    他神色嚴(yán)肅:“抱歉,如果您再次拒絕我合理的退房流程,我將尋求其他機(jī)關(guān)的幫助。”

    彼時,前臺的客房服務(wù)電話響起,侍者只好先去接電話,“嗯…好的先生,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后,侍者帶著歉意地看向慕洵瀾:“剛剛十分抱歉,先生,您現(xiàn)在可以正常退房了。”

    手續(xù)結(jié)束后,慕洵瀾心里差不多有了底。

    他直接帶著行李離開,沒有去找下一家酒店,而是直接進(jìn)入鬧攘攘的市集,戴上遮陽帽擋住一頭銀發(fā),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

    在他身后四五米左右的位置,緊緊跟隨的黑影頓時加快了腳步,但沒過多久,他就停在了某個巷口……市集人太多了,他已經(jīng)把慕洵瀾跟丟了。

    黑影頹敗地靠在了墻角,慢吞吞閉上了眼睛。

    但下一刻,一道清泠泠的聲音響起:“聞總,從波爾圖追到巴塞羅那,還阻礙我退房,有意思嗎?”

    聞?wù)衙腿槐牬罅搜劬Γ瑒偛畔г谌撕V械哪戒瓰懍F(xiàn)在就站在他面前!

    他抬起那雙清亮的眼睛,直視聞?wù)眩势届o得像是漩渦,稍有不慎就會迷失進(jìn)去。

    聞?wù)堰帶著口罩和帽子,就這樣猝不及防被慕洵瀾拆穿,他真有點無地自容。

    “寶貝,我沒有想打擾你的意思。”聞?wù)阎钡亟忉專骸笆俏野l(fā)現(xiàn)你不在波爾圖了,我以為、以為……”

    “以為我又要走。”慕洵瀾雙手環(huán)抱,冷冷地看著他”

    “嗯…”聞?wù)殉姓J(rèn):“我擔(dān)心你又要走,而且歐洲并不安全。”

    “所以這就是你監(jiān)視我的理由?”慕洵瀾瞥他一眼,語氣不善。

    沒有誰喜歡被這樣當(dāng)成犯人對待,不管聞?wù)殉鲇诤畏N目的考慮,慕洵瀾明擺著說他接受不了。

    “不監(jiān)視你,我只是怕你遇到危險。”聞?wù)汛瓜卵劬Γ骸皩Σ黄饘氊悺!?br />
    “現(xiàn)在人看見了,我也沒事,你可以走了。”慕洵瀾淡淡道。

    “別趕我走寶貝,”聞?wù)压钠鹩職馊ヌ崴掷锏男欣钕洌骸霸谖靼嘌肋@幾天讓我保護(hù)你好不好?等把你送回波爾圖,我再滾回瑞士。”

    慕洵瀾那點力氣怎么可能弄得過聞?wù)眩侵淮笳瓶ㄔ诶瓧U上,整個箱子都是紋絲不動的。稍稍使勁兒兩下,箱子還在聞?wù)咽掷铮戒瓰戭D時就泄了氣。

    在家不清凈就算了,出來旅游更煩了!

    聞?wù)堰@種死皮賴臉程度,光罵兩句、扇兩巴掌,怎么可能趕得走?

    而且就算趕走了,他也會千方百計的回來,跟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

    慕洵瀾煩得很,他把手一松:“箱子給你,我不要了。”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聞?wù)烟崃镏欣钕洌s緊跟上去,生怕人又消失了。

    這地兒是個集市,有不少地道的小吃、水果,慕洵瀾隨便找了家tapas坐下,心里盤算著一會兒去哪個古著市場。

    幾乎是他前腳剛落座,后腳聞?wù)丫吞嶂渥痈松蟻恚麤]進(jìn)店里,而是直接站在了門口的角落邊上,那個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慕洵瀾。

    他用近乎貪婪的盯著那道清瘦的身影,行為有多克制,眼神就有多炙熱。

    慕洵瀾小口的吃著脆面包片配火腿,手邊還有一盤海鮮沙拉,至于聞?wù)训哪抗猓呀?jīng)被他選擇性忽視了。

    愛跟就跟,反正別再和他說話就行。

    隔著那么老遠(yuǎn),聞?wù)焉扉L了脖頸,就為了看清楚慕洵瀾點的什么菜。

    有火腿、蝦、螃蟹……看著他雪腮鼓鼓囊囊的,吃得很滿足,聞?wù)哑v的面色上鮮少露出來一絲淺笑。

    真好,寶貝都可以認(rèn)真吃飯了。

    他就這樣癡迷地看著,直到慕洵瀾盤子里的食物要見底兒了,聞?wù)巡胚~進(jìn)店里把賬結(jié)了。

    等到慕洵瀾吃完,正打算結(jié)賬時,店員才指了指角落里站著的聞?wù)颜f:“那位先生已經(jīng)幫您給啦。”

    慕洵瀾只好帶著歉意的對店員笑笑,然后板著一張臉,從包的內(nèi)層里抽出幾張紙幣,一把拍在聞?wù)衙媲暗牟妥郎希淅涞溃骸皠e干多余的事情。”

    聞?wù)褎恿藙痈蓾拇桨辏骸安欢嘤鄬氊悾o你花錢我很開心。”

    自從知道慕洵瀾還活著后,聞?wù)褯]有哪一刻不在擔(dān)心他過得好不好,錢夠不夠花,吃的不合口味怎么辦?

    有些時候一想就是一晚上,每每腦補(bǔ)到被他捧在手心的寶貝有可能要為了生計出去打工掙錢,聞?wù)丫托耐吹靡馈?br />
    但萬幸,這些年寶貝過得還不錯,把自己養(yǎng)得很好。

    慕洵瀾深吸一口氣,伸手不打笑臉人,更別說聞?wù)堰@要死不活的樣子,他簡直都無從下手。

    “花多少都沒用,我不缺錢。”慕洵瀾補(bǔ)充:“把錢收了,我不想欠你的。”

    聞?wù)驯緛聿幌胧漳菐讖埣垘诺模嵞敲炊噱X,不就是要給寶貝花的?

    但轉(zhuǎn)念一想,紙幣是寶貝給他的,這不就是……禮物!

    想到這里,聞?wù)褍裳鄯殴猓B那幾張皺巴的紙幣都一同覺得順眼了起來。

    慕洵瀾眼見著聞?wù)训纳裆兊迷幃惼饋怼玖缩久迹南耄簤牧耍@人不會傻了吧?

    “謝謝寶貝。”聞?wù)咽樟思垘牛敌χf。

    “……”

    從tapas出來,慕洵瀾跟著導(dǎo)航,在附近找到了一處他心心念念的古著街。

    這些年除了旅游,他最愛的就是逛各種古著風(fēng)格的衣服、飾品,有時候能淘到一個行李箱都不夠裝,轉(zhuǎn)頭又去買了新的大箱子。

    在街道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后,慕洵瀾走近一家店里,老板娘見有人進(jìn)來,熱情地招呼著:“Hola!”(你好)

    “Hola。”他點頭示意,視線落掛滿衣服的墻壁上,一眼就相中了一件牛仔面料和皮制拼接的夾克。

    西班牙的夏天異常熱情,脫了防曬衣穿那么一件夾克肯定會熱,慕洵瀾比劃過尺寸,就接著挑下一件。

    這次聞?wù)芽蓻]那個膽兒自做主張去付錢,他只敢眼巴巴站在門口看著慕洵瀾挑衣服。

    結(jié)果沒幾分鐘,慕洵瀾嫌熱,直接就把身上的防曬衣脫了下來,隨手搭在一邊。

    和黑色無袖背心一起暴露在空氣里的,還有大片雪白細(xì)膩的皮膚,幸福來得太突然,聞?wù)芽吹醚劬Χ贾绷恕?br />
    寶貝……好美,白白的,像雪媚娘。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原因是,慕洵瀾的相貌實在太過于顯眼,就連店外路過的人們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聞?wù)研睦镱D時冒起一股無名的火氣。

    服了,那是他老婆,誰允許其他人看的!

    這樣想著,聞?wù)研睦镉矚饬瞬簧伲刃埕耵瘛獍喊旱靥みM(jìn)了店里,最后站在離慕洵瀾還有一米遠(yuǎn)的地方停下,把人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慕洵瀾狐疑地回頭,眼神充滿戒備:“干什么。”

    “看衣服。”聞?wù)衙娌桓纳牟惶?br />
    “……”好拙劣的理由。

    “看什么看,我又不是衣服。”慕洵瀾總覺得那道視線燙得他發(fā)慌,很不舒服。

    聞?wù)褤蠐项^,他又不敢直接擺明了說原因,只好蹩腳地說:“你身上這件…最、最好看。”

    “?”

    慕洵瀾怔大了眼睛,側(cè)臉后知后覺涌上一陣羞惱,他把防曬衣甩到聞?wù)涯樕希骸皾L遠(yuǎn)點!你真的是神經(jīng)!”

    說完,慕洵瀾連夾克都沒買,氣沖沖就離開了古著店。

    聞?wù)驯环罆褚聯(lián)淞藗正著,他一把撈住衣服,又付錢買下慕洵瀾剛剛看上的夾克,提著行李箱手忙腳亂的跟上。

    “寶貝…我錯了,再也不敢了!”聞?wù)迅忉專骸皠倓偩褪呛芏嗳硕荚诳茨悖揖拖氚涯銚踔c……因為你沒穿外套…”

    “聞總,你一天到晚這樣累不累啊?”慕洵瀾爆發(fā):“我跟你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誰看我都輪不著你來管。”

    聞?wù)驯凰?xùn)得不敢抬頭,他知道自己做這事兒有點太小心眼了,但是就是控制不住,他現(xiàn)在的占有欲比五年前還要上好幾個檔次,有人看慕洵瀾一眼他都受不了。

    “沒有管你寶貝,我哪有這個膽。”聞?wù)押逅骸安粴饬斯怨裕瑢ι眢w不好。”

    黏糊的情話落在耳邊,慕洵瀾一陣煩躁:“別跟著我,再跟挨巴掌!”

    他是真不懂聞?wù)褳槭裁茨敲磮?zhí)著于他,都過去五年了,他們僅存的那點羈絆也只剩下斯年,感情什么的,比笑話還像笑話。

    聞?wù)雁读艘豁槪缓蠛苷J(rèn)真的說:“挨幾個可以跟一天?”

    慕洵瀾:“……”.

    淘衣服的好興致被聞?wù)汛驍囈煌ǎ戒瓰憦氐讻]了心思晃悠,重新訂了酒店休整一天。

    次日,他打亂了在巴塞羅那的行程,直接趕往西班牙北部,徒步比利牛斯山脈的一座附屬山峰。

    在波爾圖看慣了大海,偶爾闖入山野似乎也挺不錯的。

    慕洵瀾率先聯(lián)系了旅行社,報了一個小型徒步團(tuán),在抵達(dá)山脈附近的小鎮(zhèn)時,就有向?qū)斫討?yīng)。

    向?qū)莻留著大胡子的西班牙男人,叫Mateo,見到慕洵瀾先是熱情的給了一個擁抱,接著給他介紹其他的成員。

    成員們都是來自世界各地游客,友善又幽默,哪怕語言不同都能聊得很不錯。

    慕洵瀾本質(zhì)上還是i人屬性,他是不會主動跟陌生人說話的,所以就獨自找了角落,安安靜靜的坐著。

    當(dāng)然,同樣坐著的還有聞?wù)选?br />
    昨天慕洵瀾運氣實在背,隨手挑了家看得順眼的國際酒店,沒想到歪打正著挑到了聞?wù)芽毓傻钠髽I(yè),這下好了,狗皮膏藥又沒甩掉。

    不過這兩天聞?wù)阉坪跬γΦ模瑥内s路到現(xiàn)在一直都在回各種郵件、電話,連眼下都浮著一層淡淡道黑青。

    慕洵瀾其實搞不懂他,忙就走啊,該從哪來,就回哪兒去,跟著他這種沒什么目標(biāo)、一心流浪光陰的人有什么用?

    他可能永遠(yuǎn)無法理解聞?wù)训倪@種心態(tài),更不懂他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于“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不過都無所謂了,慕洵瀾是堅定向前走的人,那些他擁有過,但是失去的東西,統(tǒng)稱為:不需要.

    徒步團(tuán)為期三天,今天向?qū)v講注意事項,明早正式出發(fā),晚上會在山上過夜一天,次日一早下山,傍晚在山腳小鎮(zhèn)里享受落日燒烤,聽上去還挺不錯。

    除開在山上那晚,余下兩晚都是住在旅行社提供的民宿,外觀是很傳統(tǒng)的西班牙式建筑,有些年份了,從裝潢到陳設(shè)都帶著厚重的歲月質(zhì)感。

    小型徒步團(tuán)的人并不多,一共就七個人,分一整棟兩層民宿,房間剛剛好。

    順序是抽簽決定的,慕洵瀾抽中了二樓門口的房間,空間不大,陳設(shè)簡單,但住他一個肯定夠了。

    等聞?wù)鸦貜?fù)完工作的郵件再進(jìn)門,房間就只剩下了最后一間,在二樓最里面,也沒得挑。

    “寶貝,要換換嗎?”聞?wù)寻谚匙遞過去:“你睡覺聽不了聲音,住二樓門口會被打擾到。”

    聽他這么說,慕洵瀾確實有些猶豫了,整間民宿的活動區(qū)域、廚房,都在樓下,六七個人來來回回收拾東西,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停。

    聞?wù)衙翡J地捕捉到他眼底的猶豫,也沒多勸,大掌一撈,兩把鑰匙就對換了。

    “干什么?”慕洵瀾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鑰匙已經(jīng)被聞?wù)汛нM(jìn)了兜里。

    “我喜歡住門口,寶貝大人大量,讓給我好不好?”聞?wù)蜒郯桶涂粗?br />
    “……”

    不過還沒等慕洵瀾開口,聞?wù)训氖謾C(jī)就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信息,劍眉一擰,按下接聽就又出去了。

    慕洵瀾曲了曲指骨,這個電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打完,他也不是矯情的人,左右一個房間,給住就住唄,跟自己過不去做什么。

    分配好房間后,Mateo開始講解注意事項,眾人各自散去,慕洵瀾沒著急收拾東西,而是小鎮(zhèn)上走走逛逛了一會,吃了晚飯,購置完明早要用的物品,這才回去。

    第二天上午八點,一行人準(zhǔn)時在民宿門口集合,興致昂仰地出發(fā)。

    因為團(tuán)隊里有不少成員都是徒步新手,所以Mateo把速度壓得很好,近乎是每走一段,就會停下來歇一會兒。

    就這樣走走停停,像春游一樣,悠哉悠哉欣賞著山間風(fēng)景,隨著海拔的升高,連燥熱的空氣都變得溫和了許多。

    行進(jìn)到中午,大家停下來原地修整。

    經(jīng)過這一路相處,慕洵瀾和Mateo也熟悉了,這位熱情的大胡子十分擅談,尤其喜愛神秘的東方文化。

    “啊,我知道東方的Chinese Kung Fu!那個很有意思,Lan你是不是也會?”

    慕洵瀾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會,也只是聽過。”

    聞?wù)堰@一路上都在處理工作,壓根沒有找到機(jī)會和慕洵瀾搭話,現(xiàn)在終于有了機(jī)會,他馬上就把話接過:

    “我會!寶貝,要不要看打拳?”聞?wù)颜故局觳采系募∪猓墙幸粋花枝招展。

    慕洵瀾一陣無語:“聞總,沒話聊就別硬聊,吃你的飯。”

    “你不喜歡嗎寶貝?”聞?wù)延悬c小委屈,他記得以前慕洵瀾就對他的肌肉愛不釋手,這些年雖然他沒有那么多時間去健身,但肌肉更精瘦了……

    “神經(jīng)。”慕洵瀾白了他一眼,拿著水壺走遠(yuǎn)了些,一直到隊伍最前端,這才找了個地兒坐下。

    聞?wù)芽粗阶咴竭h(yuǎn)的慕洵瀾,心情止不住失落。

    休整半個小時后,隊伍繼續(xù)前進(jìn)。

    聞?wù)咽峭ο肜^續(xù)黏著慕洵瀾的,但由于當(dāng)年車禍,他斷了的腿骨也沒養(yǎng)好,最后落了病根,壓根不能長時間運動,現(xiàn)在徒步那么久,早就吃不消了,每走一步都是刺痛的。

    但看著慕洵瀾愉悅的背影,聞?wù)岩ба溃话驼婆纳先ィ骸盃膝蓋,爭氣點。”

    第53章 Chapter 53 不是分手了嗎……

    徒步的后半程, 山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氣溫下來之后,慕洵瀾也有些吃力,他前些年做的手術(shù)雖然恢復(fù)不錯, 但身體被拖垮過也是事實, 所以走著走著就到了隊伍末尾。

    又走了一段路程,慕洵瀾抬頭, 視線無意間掃過前邊的隊伍。

    他擰眉, 下意識覺得有點不對勁。

    一二……算上他也才六個人,但是整個隊伍明明是七個人。

    聞?wù)眩?br />
    慕洵瀾怔大了眼睛,他猛地回頭,長長的山道一路舒展,兩旁的樹枝張牙舞爪,可身后竟然沒有半個人影。

    雖然他很想和聞?wù)驯3志嚯x,但這種時候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萬一、萬一聞?wù)殉隽耸裁匆馔狻?br />
    慕洵瀾不敢往后面想下去,他叫住了Mateo,“先生,我們有一名同伴不見了。”

    Mateo十分意外, 他語氣激動:“昨天不是講得很清楚嗎?山上沒有信號, 如果有誰跟不上、要掉隊了就及時提出來。”

    “昨天講注意事項的時候他不在。”慕洵瀾嚴(yán)肅說:“而且我認(rèn)為徒步過程中您有義務(wù)清點人數(shù)。”

    Mateo皺起了眉頭, 現(xiàn)在的距離馬上就要抵達(dá)扎營的地方,他只能拿出對講機(jī)聯(lián)系山上留守的工作人員,讓他們拿著工具下來找人, 自己則是帶著其他的成員繼續(xù)前進(jìn)。

    慕洵瀾站在原地,憂心忡忡地看著身后的山道。

    雨勢漸大,能見度變得低下,但聞?wù)褳榱俗分? 所以來得很匆忙,幾乎所有徒步的工具都沒準(zhǔn)備,赤手空拳就開始了。

    “先生,你們先走吧,我會跟著下來的向?qū)б黄鹑フ夷俏煌椤!蹦戒瓰懧犚娮约赫f:“他是跟著我來的,我必須對他的安全負(fù)責(zé)。”

    慕洵瀾這人道德感很重,一部分是來源于慕寒秋的教育,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心理因素。

    他總覺得,人和人之間最完美的相處狀態(tài)就是兩不相欠,有所缺欠就會藕斷絲連,導(dǎo)致關(guān)系變得混亂。

    就像,他想跟聞?wù)驯3志嚯x,但過去經(jīng)歷的東西太多,幾句絕情的話是斬不斷的,實際行動才最有效。

    Mateo不能理解慕洵瀾的做法,但耽擱這么一會兒,山上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到了。

    工作人員重新確認(rèn)了一次慕洵瀾的請求,留下他承認(rèn)安全自負(fù)的證據(jù)后,這才繼續(xù)下山。

    期間,工作人員詢問有關(guān)掉隊人員的信息。

    慕洵瀾:“成年男性,華國人,身高目測一米九,智力正常,可能是因為這幾天沒有休息好,所以體力不支沒跟上。”

    工作人員感慨說:“他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幸運,在這種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會先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

    “不是朋友。”慕洵瀾說:“是前任。”

    他和聞?wù)阎安皇桥笥眩院笠膊粫恰?br />
    用前任來形容彼此,挺合適的.

    由于下雨的緣故,天色看上去暗了不少,下來找人的向?qū)Т蜷_了電筒。

    光束向前探去,連往地上墜落的雨滴都照得一清二楚。

    他們接著走了快二十分鐘,慕洵瀾心里不安的感覺愈發(fā)強(qiáng)烈。

    斯年說過,這些年聞?wù)压ぷ髌疵眢w早就大不如前,更別提現(xiàn)在又在天氣惡劣的情況下徒步那么久…

    忽的,原本霧沉沉的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處小小的黑影,雖然半天不動一下,但至少可以說明人還活著。

    向?qū)С莻方向大聲呼喊:“喂,還好嗎?”

    小黑點沒有出聲,但是虛晃了兩下,不知道是回應(yīng),還是人要堅持不住了。

    慕洵瀾和兩位向?qū)σ曇谎郏涌炝瞬椒ァ?br />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聞?wù)褤沃桓鶟窕臉滂咀樱樕n白,整個人搖搖晃晃都快倒下去。

    身上就更不用說了,到處都是傷,沖鋒衣的劃得破爛兮兮,褲子也是,沒一塊好地,走兩步地上都能滴鼻血。

    向?qū)иs緊把人扶住,然后拍他的臉:“先生,先生?”

    由于沒有雨衣,聞?wù)颜麄人都濕透了,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完全是憑著意志力在撐,他動了動唇瓣,嗓音沙啞:“…沒事,只是老毛病犯了,不小心摔溝里滾了兩圈。”

    但是只滾兩圈怎么至于把沖鋒衣都刮爛。

    慕洵瀾擰著眉心,趁著燈光,從保溫杯里倒了點熱水出來:“快喝。”

    聽見熟悉的聲音,聞?wù)寻档难凵裰厝家荒ㄆ诩剑骸皩氊悾渴悄銌幔俊?br />
    寶貝居然會跟下來找他?!

    那一刻,聞?wù)岩活w心狂跳不止,這摔溝里簡直值爆了!

    “閉嘴,喝水。”慕洵瀾服氣,都這種時候了,他腦袋里還是凈想些有的沒的。

    白凈纖細(xì)的手指捏著杯蓋把水遞過去,聞?wù)褯]忍住,喝水的時候不小心用唇瓣蹭到了慕洵瀾的指尖。

    好舒服…

    觸碰到的那一刻,慕洵瀾觸電般的把手抽了回來,沒喝完的熱水漾出來,混入雨水遠(yuǎn)去。

    這反應(yīng)似乎有些太激烈了,慕洵瀾挺不好意思的,他抿抿唇,把水杯遞過去:“你自己喝。”

    聞?wù)研募獗徊惠p不重碾了一下,他知道慕洵瀾是不情愿的,大概率下來也是因為怕出了事兒跟斯年不好交代。

    他仰起帶著血跡的、蒼白的臉沖慕洵瀾一笑,“不喝了,謝謝寶貝。”

    向?qū)贸鲇暌陆o聞?wù)汛┥希F(xiàn)在折騰是哪里的毛病沒有半點用處,等到了營地自然有醫(yī)生會看。

    兩位向?qū)б蛔笠挥壹苤務(wù)训母觳玻瑤椭凶撸戒瓰懱嶂蛛娡步o他們照明,就這樣慢吞吞挪了一個多小時,終于磨到了營地。

    醫(yī)生已經(jīng)等待許久,兩位向?qū)Х鲋務(wù)堰M(jìn)了小房間。

    “胳膊有點拉傷,身上被石塊劃的傷口也不少。”

    醫(yī)生又仔細(xì)檢查過,最后把手挪到了聞?wù)鸭t腫不已的膝蓋上,問:“腿上受過傷嗎?”

    聞?wù)讯酥鵁岵椟c頭:“嗯,車禍骨折。”

    慕洵瀾像是被當(dāng)頭一棒,空白到說不出話來。那些淡忘的東西在逐漸復(fù)蘇,每一分、一秒都過得無比煎熬。

    “寶貝,出去吧,這邊沒什么事了。”聞?wù)巡幌牍雌鹚缓玫幕貞洠皇钦f:“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慕洵瀾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這跟放不放棄沒關(guān)系,只是單純他有些觸景生情罷了。

    但…都過去了不是嗎?

    對啊,明明都過去了,他為什么還要難受?

    慕洵瀾眼眶有些酸澀,他揉了揉,沒有在醫(yī)務(wù)室久留。

    山上扎營的帳篷都是雙人間,因為一行是八個人,所以提前只多扎了四個帳篷。

    其余成員都組好了搭檔,慕洵瀾和聞?wù)咽亲詈蟮降模匀欢蛔≡诹艘黄稹?br />
    向?qū)О呀o聞?wù)训耐讲窖b備送過來,慕洵瀾坐在帳篷里,整個人都有些凌亂。

    不是分手了嗎,怎么又變相同床共枕了?

    煩。

    慕洵瀾按了按發(fā)疼的眉心,有點負(fù)氣的往睡袋上倒。

    如果沒有這場雨,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外邊看星星,而不是后半宿和聞?wù)言趲づ窭锎笱鄣尚⊙邸?br />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帳篷外邊響起一陣窸窣的動靜。

    “寶貝,雨停了,出來吃點東西吧。”聞?wù)褲褚路呀?jīng)換了下來,他靠著拐杖,手臂上的傷口逢過幾針,但沒敢碰帳篷,就站在外邊問。

    慕洵瀾把帽子拉下來蒙住大半張臉,不想理他。

    聞?wù)迅鼪]那個膽兒去掀帳篷的簾子,就扯了張椅子坐在帳篷的遮雨棚里邊,默默當(dāng)門神。

    期間Mateo過來問過一次傷情。

    由于慕洵瀾在這里,聞?wù)央[瞞了不少醫(yī)生的警告,只是草草揭過說:“沒什么大問題,都是些陳年老傷,多養(yǎng)兩天就行。”

    Mateo:“那一起去吃東西吧,Lan呢?”

    “他休息了,我守著他。”聞?wù)哑鋵嵰泊蟀胩鞗]吃東西了,但他更想和慕洵瀾待在一起,哪怕有帳篷阻隔,他也甘之如飴。

    他是連聞著慕洵瀾氣味都會覺得安心的人。

    “哈哈哈,你們關(guān)系很好嘛。”Mateo一邊笑,一邊把煙遞給聞?wù)眩皝硪恢В俊?br />
    聞?wù)褯]應(yīng)前半句,只是擺手說:“戒了。”

    Mateo呼出一口白霧:“其實今天我們徒步都要到營地了,是Lan突然發(fā)現(xiàn)少了個人,我們才知道你沒跟上,后來其他向?qū)聛碚胰耍敲创笥辏琇an也是一定要親自跟著一起去找。”

    “你們真是對方很好的伙伴。”Mateo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只是兀自感慨。

    聞?wù)汛鬼恍Α?br />
    他其實很清楚,慕洵瀾放心不下他的原因壓根沒有多少是因為他本人,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良心、道德在作祟。

    但那又怎么樣?

    追不回來就往死里追,有新感情他就蹲分手,反正慕洵瀾這輩子只能跟他。

    Mateo沒有久留,停雨之后的活動還需要他去主持,所以他只是讓醫(yī)生端來兩份晚餐后就離開了帳篷。

    “寶貝,我開帳篷,把晚飯給你端進(jìn)來好嗎?”聞?wù)讯酥P子,小心翼翼問。

    半晌他都沒聽見里邊動靜,沒辦法,只能又問:“今天雨很大,寶貝是不是淋雨了不舒服?”

    下一秒,帳篷簾子從里面拉開,一只白凈的手掌探出來,慕洵瀾擰著眉心:“聞總,你很閑嗎?”

    “沒…”聞?wù)延行┚执俚匕咽质栈貋恚骸笆菗?dān)心你,今天……”

    “不至于,都成年人了,身體難受了我自己清楚。”

    慕洵瀾沒看他,直接把話挑明了說:“而且挺公平的,木蘭山你救我一命,現(xiàn)在我還你一次,都不欠了。”

    他神色平靜:“這次回去,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別再跟著我。”

    慕洵瀾說完,顧自躺回了睡袋里,拉鏈被他帶得很高,所有東西都被隔絕在外。

    聞?wù)研亩紱隽税虢兀w快顫了兩下眼睛,想把眼淚憋回去,不過也是白費功夫。

    半晌,他把餐盤放在了簡易的小桌上,脫掉外套,沉默著鉆入了另一方睡袋。

    空帳篷里的空氣寂靜下來,他們之間不過半米的距離,明明觸手可及,卻又像被萬水千山阻隔。

    后背的氣息燙得可怕,壓根忽視不掉。

    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近距離接觸過。

    但慕洵瀾半點旖旎的心思都帶不起來,他沒有忘記,五年前也是在帳篷里,他是怎么被聞?wù)褟?qiáng)/迫的。

    因為體型和力氣懸殊過大,聞?wù)严褚?獸一樣索取,他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壓根沒有半點反抗的余地。

    就這么胡思亂想一會兒,慕洵瀾發(fā)覺自己后背已經(jīng)生了一層細(xì)汗。

    他還是抵觸和聞?wù)呀嚯x接觸。

    慕洵瀾深吸一口氣,打算出去透透風(fēng),順帶思考一下怎么挨過今晚,身后卻突然響起一道無比沙啞、痛苦的嗓音:

    “我做不到。”

    慕洵瀾回過頭去,聞?wù)寻炎约嚎s在了睡袋里,眼睛緊閉著,皮下泛出一圈濕紅,也不敢睜開眼看他,整個人都是都是一種極度缺乏安全感都表現(xiàn)。

    聞?wù)堰煅手瑴I珠子掛了一串在臉上,唇瓣在抖,“不要趕我走…別趕我走…我很聽話的…”

    “我不求和好了,”他哭著說:“能不能留著我?”

    慕洵瀾也不是第一次看見聞?wù)言谒媲澳敲创嗳酢⒈拔⒘耍真是每一次都能品出點意味不明的東西來。

    如果換作是五年前,他會心軟,不管怎么說聞?wù)讯际撬ㄒ灰粋交付過真心的人。

    但現(xiàn)在,慕洵瀾其實挺清醒的,或許聞?wù)押軔鬯蛟S他也還對聞?wù)延懈星椋珢鄄⒉皇巧钪械谋匦杵罚貌蝗菀撞磐鼌s的過往,決不能再重演一遍。

    “放手吧,祝你早遇良人。”

    第54章 Chapter 54 但幸好,他們又……

    從西班牙回來后, 慕洵瀾為了迎接斯年,清吧暫時歇業(yè)了幾天。

    為了給斯年補(bǔ)過生日,他甚至去找Afonso夫妻學(xué)了蛋糕的做法, 只為了親手做給斯年。

    至于聞?wù)选?br />
    自從那天在帳篷里, 慕洵瀾說出那句“早遇良人”后,聞?wù)严褚恢怀聊蜒缘睦? 發(fā)紅的眸子緊盯著他最后拖著一身傷, 一聲不吭地走了。

    是第二天早上Mateo清點人數(shù)的時候,他們才發(fā)現(xiàn)聞?wù)岩呀?jīng)離開了。

    慕洵瀾看著手機(jī)里靜靜躺著的那條信息,心里五味雜陳。

    [昨晚的話我就當(dāng)沒聽見,天氣不好,一個人也要注意安全,兩周后見寶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雙方都挺執(zhí)著的,守著自己堅持的東西,誰也不愿意后退。

    清吧外起了風(fēng),門檐上的風(fēng)鈴被吹得嘩嘩響。

    慕洵瀾少見地覺得,他好像有些太沉默了。

    但也僅僅是突然的念頭.

    沒了打擾, 慕洵瀾的生活又恢復(fù)平靜, 清吧外邊的太陽升升落落, 終于是到了約定的周五。

    慕洵瀾驅(qū)車前往機(jī)場,他比預(yù)計飛機(jī)落地的時間提前不少到達(dá),但也沒急, 就抱著一大捧艷麗的花束,站在通道外等待。

    靜待了一個多小時,通道里終于有旅客出來。慕洵瀾眨了眨眼睛,踮起腳尖張望著, 近乎是一眼就在混雜的人群里找到了斯年。

    他揮了揮手:“這里。”

    “爸爸!”斯年眼前一亮,再也顧不得手上的行李箱,松開后就沖了出去,緊緊抱住慕洵瀾。

    “我好想你爸爸。”斯年抱著他,毛茸茸的腦袋抵在慕洵瀾側(cè)臉,語氣滿是思念。

    “爸爸也想你。”慕洵瀾摸摸他的腦袋,就像五年前一樣,只不過那時的斯年才到他骨/胯高,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耳下了。

    他拍拍斯年的后背,眼眶有些濕潤:“長高了,也結(jié)實了。”

    “爸爸,你好像也長高了。”斯年抱著花束,認(rèn)真比劃了一下,“但是長相和以前沒有變化。”

    慕洵瀾莞爾:“爸爸已經(jīng)過了長高的年紀(jì)了,但是斯年一定能長得比爸爸高。”

    “那我還要比父親高。”斯年下意識回頭看向聞?wù)选?br />
    后者拉著黑色的行李箱,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如果不是斯年提醒,慕洵瀾甚至都沒發(fā)現(xiàn)聞?wù)言谶@里。

    兩道視線看過來,聞?wù)延行┚执俚狞c了點頭,那動作甚至有點滑稽。

    這是他們從西班牙分開之后的第一次見面。

    慕洵瀾抿唇,他終于明白這種伴侶雙方分開許久,但卻愿意配合孩子的感覺了。

    如果聞?wù)巡辉賵?zhí)著于和好,那他覺得,偶爾兩個人一起陪斯年親子活動也不算太壞。

    不過這種想法也只存在了一瞬間,慕洵收回思緒,語氣疏離又客氣:“走吧。”

    聞?wù)央m然很想多在慕洵瀾面前刷刷臉,但他自知自己不招待見,更不想掃父子兩人的興,于是主動說:“那我開車,你們聊。”

    當(dāng)著孩子的面,慕洵瀾沒矯情,大方把車鑰匙遞過去。

    雪白纖細(xì)的手指勾在鑰匙扣上,指甲底部還有一圈可愛的月牙。

    聞?wù)蜒柿搜士谒?br />
    好…好想摸…

    但想到徒步那天慕洵瀾的反應(yīng),他是真怕了,那只平日里拿筆簽幾個歐元億合同都不頓一下的手,現(xiàn)在抖得像篩子。

    聞?wù)研⌒囊硪淼亟舆^,碰都不敢碰一下慕洵瀾,生怕又惹了他不舒服。

    慕洵瀾不是沒有注意到聞?wù)训纳裆幌肫茐暮退鼓暌娒娴暮眯那椋餍砸暥灰姟?br />
    迎著霞光,白色的小轎車行駛在機(jī)場大道上,斯年習(xí)慣性趴在車窗邊看風(fēng)景,這點和小時候一點沒變。

    “爸爸,你在波爾圖都做些什么呢。”

    “在海邊開了一家清吧,白天睡懶覺,傍晚營業(yè),晚上看書。”慕洵瀾滿眼笑意地看著他:“爸爸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平靜又舒服。”

    “我今晚可以和爸爸一起住清吧嗎?”斯年回過頭來問。

    “當(dāng)然。”慕洵瀾有些抱歉:“只是清吧的閣樓很小,你介意和爸爸?jǐn)D一張床嗎?”

    “我想和爸爸一起睡的。”

    “那好啊。”

    聞言,駕駛座上的某人捏緊了方向盤。

    小兔崽子,多大了還跟你爸睡?

    你老子都沒機(jī)會沒跟你爸睡!

    不過就算憋屈得要死,聞?wù)岩仓皇歉遗桓已裕桓耶?dāng)著慕洵瀾的面訓(xùn)那小兔崽子。

    他要是看斯年的眼神不對,估計下一秒慕洵瀾就能把人踹下車。

    慕洵瀾這下一門心思都在斯年身上,哪里還有多余的眼神注意到聞?wù)堰@些小算盤。

    他們聊了一路,直到小轎車緩緩駛?cè)隑ela酒店,才依依不舍地下車。

    今晚的首要任務(wù)就是給斯年再過一次十二歲生日儀式,為了禮物的神秘感,慕洵瀾先讓兩人進(jìn)去,最后自己再進(jìn)來。

    聞?wù)训昧酥噶睿话压者^斯年就往里邊走。

    他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臭小子,你爹我警告你,今晚不準(zhǔn)和你爸睡一張床!更不準(zhǔn)再碰他!”

    斯年白了他一眼:“老爹,你管得真寬。”

    虛歲二十七的聞大爺頗有幾分倚老賣老的架勢:“那咋了,說不準(zhǔn)就不準(zhǔn),再碰你爸一下,就斷你零花錢。”

    斯年:“。”

    “啊,還有,你爸很有可能在和他隔壁那個黃毛談戀愛,他跟那一家人關(guān)系都好,肯定會帶你去的,你過去該怎么做知道吧?”聞?wù)雅呐乃鼓甑母觳玻骸暗男腋?磕懔耍么髢海 ?br />
    斯年:“……”

    慕洵瀾落座的時候,莫名覺得倆父子間的氛圍有些微妙,但也沒太在意,而是把包裝好的禮物鄭重遞給了斯年。

    他緩緩說:“爸爸這五年錯過了你很多成長,但以后都不會了,你每個重要的瞬間,爸爸都會陪在身邊。”

    斯年把禮物抱在懷里:“謝謝爸爸。”

    “吃蛋糕吧,爸爸做的。”慕洵瀾輕捏他臉蛋。

    三天時間還是太短暫,那個蛋糕其實并不好看,奶油面怎么都刮不平整。

    沒辦法,慕洵瀾的動手能力實在低下,僅有的一點都是這些年不得不學(xué)的。

    為了蛋糕看起來像個樣子,他索性直接就弄了個不規(guī)則的奶油面,最后再裝飾上水果和巧克力。

    但酒店傍晚的露臺,連刮過來的風(fēng)都是熱的,奶油早就有些化了。

    “我想要爸爸切。”斯年許過愿望后,眼巴巴看著他。

    “好啊。”

    慕洵瀾拿起刀,小心把蛋糕分成了四份,第一份當(dāng)然先給了斯年,第二份他遞到聞?wù)衙媲埃f:“這些年也謝謝你照顧斯年。”

    聞?wù)洋@愕地抬起頭來,他原本以為今天能跟著過這個生日已經(jīng)是慕洵瀾讓步了,畢竟他們重逢至今的經(jīng)歷都算不上愉快。

    他是真沒想到連那個慕洵瀾親手做的蛋糕都還有他的份。

    聞?wù)选班А钡貜囊巫由险酒饋恚p手接過那份蛋糕,語氣激動難抑:“應(yīng)該的。”

    他先是拿出手機(jī)拍照,然后盯了那份蛋糕好久都舍不得動叉子,如果不是斯年提醒奶油再不吃要化了,聞?wù)压烙嬤能再盯倆小時。

    雖然成員復(fù)雜,但這頓晚飯的氛圍其實還算和諧。

    飯后,慕洵瀾和斯年一起翻看著禮物的相冊,溫聲講述著這些年看過的風(fēng)景。

    聞?wù)巡徽f話,靜靜地聽著,生怕錯過一個字。

    “第一站是美洲,從溫哥華到紐約,然后里約熱內(nèi)盧、在阿根廷跨過德雷克海峽,去往南極,然后坐船來到非洲,一路北上葡萄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好大一圈……”

    但幸好,他們又重逢了。

    聞?wù)言谛睦镄÷曊f。

    慕洵瀾斷斷續(xù)續(xù)講了半個小時,直到那一本相冊翻到最后一頁,“好啦,就是這樣。”

    斯年拿著相冊翻了又翻,“爸爸好厲害!”

    慕洵瀾笑了笑:“清吧的閣樓上還有一些買的紀(jì)念品,我們回去看吧。”

    “嗯嗯。”

    看著收拾東西的兩人,聞?wù)押喼毙陌W難耐,他也好想看…

    “咳…”聞?wù)延沂治杖衷诖桨辏悬c不自在地說:“天晚了,我開車送你們。”

    “不了聞總。”慕洵瀾想都沒想:“車開過去開過來挺麻煩的。”

    “啊…啊好……”聞?wù)央y以抑制地失落,“那我送你們下樓。”

    慕洵瀾有點無語,但礙于斯年在這兒,沒有再拒絕第二次,不過也沒理。

    沒成想斯年捂著肚子說:“爸爸我去下衛(wèi)生間,你等等我。”

    “是吃壞肚子了嗎?”慕洵瀾起身關(guān)切。

    “沒有沒有!”斯年一邊跑一邊擺手:“只是水喝多了!”

    “慢點呀,小心摔倒。”慕洵瀾沖著他喊。

    可惜斯年一溜煙就沒影兒了,也不知道后面半句聽見沒。

    此時此刻露臺上就剩下他和聞?wù)眩戒瓰懖幌攵啻帐昂秒S身攜帶的東西,打算把車開過來等斯年。

    聞?wù)岩娝鹕恚瑢嵲谑前崔嗖蛔×耍裉烀髅饔幸换j筐的話想說,但又礙于那兔崽子在,不想破壞慕洵瀾的好心情。

    這下好不容易有點二人時間,他自然是不想慕洵瀾馬上就走的。

    “坐下等吧,斯年他…”聞?wù)呀g盡腦汁編了個借口:“有點磨蹭。”

    “車?yán)镆彩且粯幼取!蹦戒瓰懫鹕恚^也不回就要走。

    “那能不能再陪我坐一會兒寶貝?”聞?wù)压钠鹩職馔炝簦骸安挥美砦遥桶舶察o靜坐著好不好?”

    慕洵瀾嗓音平靜:“不能、不好。”

    “可快兩周沒見,我真的好想你寶貝。”聞?wù)盐卮沽搜劬Γ骸翱墒悄愕淖⒁饬Χ荚谒鼓晟砩希摇乙蚕肽憧纯次摇?br />
    慕洵瀾:“……”

    敢情西班牙講的那些話又喂狗了。

    “我看誰、關(guān)注誰,都跟你沒有關(guān)系,還要我再重復(fù)多少次?聞總。”

    “我知道的。”聞?wù)衙蛎虼剑骸拔覜]有要干涉你自由的意思寶貝,我只是想你抽空能看看我,一天二十四小時,留五分鐘給我就好。”

    “聞總。”慕洵瀾冷臉:“別逼我在這么快樂的日子里叫你滾。”

    聞?wù)炎猿耙恍Γ骸敖形覞L就叫我滾吧,只要寶貝舒服,也不差這一次了。”

    慕洵瀾頭疼,但更不想再糾纏,索性拿了東西就走。

    聞?wù)咽Щ曷淦且凰玻匆娂磳⑾У纳碛埃聊指松先ァ?br />
    從露臺下來,經(jīng)過長廊,車就停在酒店門口,很近。

    慕洵瀾打開車門,把東西都塞進(jìn)后座,再給斯年發(fā)消息:爸爸在酒店門口等你。

    只是還沒等他放下手機(jī),身后就傳來一聲:“hey,Lan!晚上好。”

    慕洵瀾回頭,金發(fā)碧眼的年輕人抱著排球,滿臉激動地看著他。

    “晚上好Luís。”慕洵瀾斂好心緒,沖他微微一笑。

    “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Luís有些臉紅。

    他鼓起勇氣說:“上次的生日聚會,Lan你沒去很可惜,所以今晚……我可以邀請你喝一杯嗎?”

    慕洵瀾動了動唇瓣,正要回答,沒成想,一道極其強(qiáng)勢的聲音倏地插進(jìn)來:“他沒空。”

    聞?wù)涯抗獬脸粒瑝阂衷S久的戾氣蔓延開來,Luís頓時覺得后背發(fā)涼。

    他咽了咽口水:“Lan、他…是?”

    “我啊?”聞?wù)阎噶酥缸约海骸拔沂撬磥砝瞎!?br />
    Luís的表情更驚駭:“!”

    “聞?wù)眩 蹦戒瓰懙吐暰妫澳銍樀轿遗笥蚜恕!?br />
    聞?wù)褍瓷駩荷返纳裆查g收斂,但隱秘的占有欲肆掠著,侵使著他故意用葡語說:

    “寶貝,你周末不是要陪我們兒子嗎。”

    “到底打的什么算盤你心里清楚。”慕洵瀾眼底染上幾分戒備。

    聞?wù)杨D時怵了,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Luís的表情相當(dāng)精彩:“Lan,你都有孩子了?”

    面對著Luís驚訝又探究的目光,慕洵瀾本來也沒想隱瞞什么:“是,十二歲了。”

    他略帶著些歉意說:“抱歉Luís,這個周末我都沒有時間,下周我邀請你喝可以嗎?”

    “啊、啊…當(dāng)然!”Luís心情一番大起大落,但那兩人之間的氛圍實在詭異,他也不敢多留,就找起借口要離開:“那我先走了Lan,到時候見。”

    “嗯,再見。”

    目送走了Luís,慕洵瀾臉色差到了極致,語氣嘲諷:“怎么,聞總剛剛又打算動手?”

    聞?wù)岩灰皩氊悾覜]這個念頭。”

    “哦。”慕洵瀾聳肩:“前車之鑒又不是只有一次,我沒辦法相信你。”

    “真沒,你信我啊寶貝,我要真想動手,那小子牙都掉倆了。”聞?wù)燕止局駛做錯事的孩子,連眼神都是小心的。

    慕洵瀾皮笑肉不笑:“那真是謝謝你啊聞總,大人有大量,沒有打掉我朋友的牙。”

    “好多人都想往你心里走,我要是再不爭點搶點,連小三都輪不上。”聞?wù)寻櫚偷孟裰涣什菪」贰?br />
    “不管有人沒人,我們都沒有和好的可能。”慕洵瀾淡淡道:“聞總別白費力氣了。”

    “沒說和好,”聞?wù)烟ы此骸拔覀冎匦麻_始。”

    慕洵瀾扯了扯嘴角:“憑什么。”

    “憑你后悔了、憑你這些年照顧斯年?”

    “沒有,我不會再拿這些東西綁架你”聞?wù)焉ひ羯硢。暗疫是愛你。”

    慕洵瀾心尖一顫,下意識后撤兩步,和他保持距離:“不需要,少做夢。”

    聞?wù)亚饲腹牵胪炝簦瑓s又擔(dān)心慕洵瀾抗拒,最后只能無措地瑟縮回來。

    那么高大的人,站在夜幕下,任由微熱的海風(fēng)吹紅眼眶,簡直快要碎掉。

    “爸爸,你和父親怎么在這里?”斯年終于出現(xiàn):“我在露臺上等了好久。”

    看樣子他跑得挺急,臉頰都微微有些發(fā)燙。

    “爸爸給你發(fā)信息了,沒看見嗎?”慕洵瀾把車門拉開。

    “沒有哎。”斯年眼神忽閃,搖了搖頭,坐進(jìn)了車?yán)铩?br />
    “沒關(guān)系,順利出來就好。”慕洵瀾關(guān)上門:“咱們回家吧。”

    斯年降下車窗,沖著聞?wù)褤]手:“父親,有事情就給我發(fā)消息,還有一個人也記得要吃藥,不然林叔叔會很找我麻煩的,拜拜!”

    慕洵瀾冷著臉系上安全帶,發(fā)動轎車。

    但不知怎么,“林叔叔”和“吃藥”這兩個詞兒從斯年說完就一直在他耳邊轉(zhuǎn)悠,怎么都散不掉。

    但他也沒多想,單純以為是這些年吃了不少藥,對這種字眼比較敏/感罷了。

    “爸爸,你現(xiàn)在還需要每天吃很多藥嗎?”斯年突然問。

    “要吃的,但沒有以前那么多。”慕洵瀾說:“看開很多事情之后,那些壓制心病的藥就不用吃了。”

    斯年下意識接了一句:“好吧,那我希望父親也早些看開。”

    “嗯?”注意到他的情緒,慕洵瀾放緩車速:“為什么突然這樣說。”

    “嗯……”斯年想了想:“我覺得父親心病挺重的,身體也不好,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休過假期了,老是擔(dān)心自己不夠強(qiáng)大,錢不夠多。”不能好好保護(hù)爸爸。

    “他已經(jīng)很厲害了。”慕洵瀾由衷說。

    五年前的混球二世少爺,五年后獨擋一面的上市公司董事長,拋開感情層面,他其實挺欣賞聞?wù)训模虝r間內(nèi)能做得那么不錯。

    “有些時候過分的追求反而會讓自己失掉本心。”慕洵瀾頓了頓:“不如就順其自然,把一切交給時間。”

    “我覺得父親學(xué)不會。”斯年嘟囔著:“他認(rèn)死理,沒人勸得動他。父親的身體已經(jīng)很差了,我很擔(dān)心某一天他會又病倒。”

    “他這次出差回來又在床上躺了很久。”

    慕洵瀾不好開口評判,只能安慰道:“你父親大風(fēng)大浪都過來了,沒那么容易被打倒的,相信他吧。”

    “爸爸,你相信父親嗎?”

    “什么?”

    斯年解釋說:“就是相信爸爸可以解決好一切。”

    轎車已經(jīng)在清吧門口停下,慕洵瀾捏著方向盤,久久不能回神。

    相信聞?wù)眩?br />
    不,早就不相信了。

    他們信任已經(jīng)隨著五年的時光隕滅在風(fēng)中。

    可他總不能殘忍地打破,一個孩子對父親高大形象濾鏡吧?

    慕洵瀾有些含糊地說:“看什么方面吧。”

    “我信不信他都不重要,爸爸和父親拋開你這重關(guān)系,跟陌生人也沒什么區(qū)別。”

    斯年有些負(fù)氣地努努嘴:“好吧,我希望父親和爸爸都快快好起來。”

    慕洵瀾垂眸,說不清情緒。

    但他聽見自己說:“會的。”.

    接下來的周末,慕洵瀾帶著斯年去逛了許多地方,從海邊到集市,有時候他們也會一起騎著自行車,在公路的盡頭看日落。

    沒有多余人員的打擾,慕洵瀾難得完全放松下來,全身心享受著這兩天溫馨的親子時光。

    不過斯年期間倒是有些想回酒店看看聞?wù)眩皇潜宦務(wù)呀o拒絕了,慕洵瀾就順著聞?wù)训脑挵参克骸澳愀赣H這兩天有些忙,先跟爸爸一起,周日送你回去找他好不好?”

    雖然有些猶豫,但斯年還是點了點頭:“好吧。”

    周六的晚上,慕洵瀾在清吧邀請了Afonso一家人吃飯,正式把斯年介紹給他們。

    Afonso在得知Lan有那么大一個兒子的時候,驚訝得下巴都合不攏。

    “這可真是一份美麗的驚喜。”Afonso扭了扭腰,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是啊,斯年就是我最好的禮物。”慕洵瀾笑了笑,把啤酒又滿上了。

    幾人舉起酒杯相碰,雪白的氣泡滿溢出來,餐桌上的氛圍很歡樂,Afonso一邊擺鬼臉,一邊講述著今天小店營業(yè)的趣事兒,把大家都逗得笑出聲來。

    彼時,斯年擱在桌上的手機(jī)響起了一連串震動音。

    他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備注,是林醫(yī)生。這才起身走遠(yuǎn)了些接聽。

    “林叔叔,這么晚有什么事情嗎?”

    電話那頭,林森西的聲音異常焦急:“斯年,你和老板待在一起嗎?”

    斯年看了一眼有說有笑的一群人,“沒啊,我和爸爸在一起,父親在酒店,已經(jīng)有快兩天沒見他了。”

    “你父親那種情況怎么能身邊不留人?我這里通過手環(huán)監(jiān)測到的實時數(shù)據(jù)不對。”林森西語氣嚴(yán)肅:“他心率現(xiàn)在很不正常,大概率又發(fā)病了,而且比以往來得都猛,趕快過去找他!否則很有可能出意外!”

    斯年聞言,手機(jī)都沒拿穩(wěn),摔在地上發(fā)出重重一聲,屏幕碎得四分五裂。

    歡笑聲戛然而止,慕洵瀾抬起頭來,關(guān)切尋問:“怎么了斯年?”

    “爸爸…”斯年怔怔開口:“父親出事了…”

    “什么?”慕洵瀾擰眉,耳朵有些發(fā)疼,沒能把話聽明白。

    斯年眼圈紅紅,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拔腿就往外邊跑。

    慕洵瀾一驚,但他坐在最里面,想追出去也被椅子擋了一下,沒能成功。

    還是坐在門口的Tiago眼疾手快,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了斯年,安慰他說:“Nian,別慌,發(fā)生了什么,再說一次好嗎?你爸爸耳朵不好,沒聽清楚。”

    斯年崩潰大吼:“再說有什么用!他又不在意我父親!這兩天我都沒有見過父親,他就是巴不得我父親死了沒人來打擾他才好!”

    磕磕絆絆追出來的慕洵瀾聽到這句話,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仿佛整個人都跌進(jìn)了冰窖里。

    他視做唯一家人的兒子,竟然這樣想他…

    慕洵瀾動了動慘白的唇瓣,他從來沒有哪刻像現(xiàn)在這般清晰的認(rèn)識到,人都是會變的,或許當(dāng)初那個軟綿綿抱著他大腿叫爸爸的奶團(tuán)子,永遠(yuǎn)都回不來了。

    瞥見站在門口的慕洵瀾,Tiago瞪大了眼睛,“Nian,你怎么能這樣說你爸爸,他耳朵確實壞了,有時候會耳背。”

    “我說錯了嗎?”斯年紅著一雙眼睛,奮力推開Tiago,怒吼:“你是他新交的男朋友,你們才是一家人,當(dāng)然會給他找借口了!那我父親到底做錯了什么?他都病成那個樣子了,從西班牙回來整個人都差點廢了!就活該讓你們無視?對嗎!”

    第55章 Chapter 55 比起傷痛更難以……

    “Nian, 你氣昏頭了,我和你爸爸沒有談戀愛,更不認(rèn)識你那位父親。”Tiago按住斯年的肩膀, 一字一句解釋, “你爸爸也不是那樣的人,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有什么誤會?”斯年一把甩掉Tiago的胳膊, “反正你們都不想幫他!”

    “他都要病死了你們都不愿意幫他!”

    斯年恨恨看了所有人一眼, 轉(zhuǎn)身就往外邊跑。

    這一刻,對孩子的愛終究超過了心寒,慕洵瀾嘶聲喚他:“斯年!我們一起去好嗎?開車快一點!你現(xiàn)在跑過去肯定來不及的。”

    斯年壓根聽不進(jìn)去半點,他像一頭困噩的小獸,就算撞得滿身傷痕,也要掙脫牢籠。

    他跑了。

    外邊的天幕被黑暗吞噬著,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物,直叫人頭皮發(fā)麻。

    慕洵瀾眼圈發(fā)紅,想跟著追上去,但卻被Tiago攔下:“Lan你不能跑,身體會受不了。我去追他, 你給Bela酒店打電話, 讓他們先去看那位先生, 然后讓我父親驅(qū)車帶你過去。”

    他說得急,但好在聲音很大,慕洵瀾聽明白了, 重重點了點頭,“謝謝…”

    Tiago追出去后,慕洵瀾渾身發(fā)抖,險些連手機(jī)都拿不住。

    怎么會…怎么又變成了這樣?

    這一切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這五年他追求自己自由,這沒有任何的錯誤,可盡管已經(jīng)那么小心,卻還是波及到了聞?wù)眩踔吝@種冷淡的態(tài)度還給才十二歲的斯年帶來了不少錯誤的想法,至少、至少他應(yīng)該給斯年解釋一下,為什么會這樣對他敬愛的父親才對……

    鋪天蓋地的矛盾襲來,近乎把慕洵瀾整個人都逼入絕境。

    他抱著腦袋,痛苦呢喃:“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重逢那天他早該明白的,聞?wù)褧兂蛇@樣,都是因為他。

    還有在西班牙那天,或許他不往去徒步,聞?wù)岩膊粫又貍麆荨?br />
    慕洵瀾眼里蓄滿了淚水,大顆淚珠砸落,像斷了線的珠子,根本止不住。

    此時此刻他才終于愿意承認(rèn),他壓根無法心安理得的踩著另一個人的痛苦,去過他想過的生活。

    Afonso彎下腰,拍拍他瘦削的背脊,安慰道:“Lan,別自責(zé),Bela酒店那邊回復(fù)說已經(jīng)讓人去看了,那位先生肯定會沒事的。”

    慕洵瀾拭去眼角的淚水,表情勉強(qiáng)異常:“我沒事兒,麻煩你了Afonso。”

    Afonso憂心忡忡地看著臉色差到極致的慕洵瀾,但也沒多問什么,只是嘆息一聲:“小事兒,上車吧。”

    窗外的房屋飛速倒逝著,慕洵瀾緊捏著手機(jī),失魂落魄地靠在車窗上,沉默欲絕。

    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聞?wù)衍嚨溎翘臁?br />
    當(dāng)初他也是這般無助,心慌意亂地趕往醫(yī)院,卻連面都沒見上,就被莊齊罵走,寒冬臘月的小縣城街頭,獨自面對一切。

    他凍得瑟瑟發(fā)抖,最終又抱著胳膊縮在了垃圾桶旁邊,連同那個小時候的自己,一起湮滅。

    半道上,Afonso接到Bela酒店的電話,那邊說因為發(fā)現(xiàn)得及時,他們已經(jīng)把聞?wù)阉屯酸t(yī)院,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

    Afonso松了口氣,這才敢把內(nèi)容轉(zhuǎn)述出來:“Lan,那位先生已經(jīng)得到了救治,我們現(xiàn)在去醫(yī)院就能見他了。”

    慕洵瀾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他臉色慘白,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機(jī),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的軀殼.

    終于到了醫(yī)院,Afonso小心扶著他下車。

    建筑上那一排葡文密密麻麻地印入眼簾,連同死去的記憶,壓迫得慕洵瀾喘不過氣兒來。

    “Lan,你還好嗎?”Afonso關(guān)切詢問,“實在不行我進(jìn)去看那位先生吧,你在車上等我就行。”

    “沒事,讓我緩一下…”慕洵瀾臉色慘白,牙齒死死嵌入唇瓣。

    可逃避換來的安寧不可能成為永遠(yuǎn),時間懲罰的也不止是聞?wù)押退有無數(shù)愛他,和他們都愛的人,那又何其無辜……或許是時候他應(yīng)該面對重演的悲劇了,結(jié)束這一切,對誰都好。

    慕洵瀾深吸一口氣,抬腿邁入了醫(yī)院.

    二樓VIP病房。

    聞?wù)堰@次發(fā)病來勢洶洶,抖動的頻率近乎詭異,猩紅的雙眼外凸,額間青筋暴起,像是被扼住了脖頸一般。

    護(hù)士怕他傷害自己,就用束縛帶把人死死綁在了床上,畢竟在酒店,他已經(jīng)把自己的腦袋撞出兩個大窟窿來了。

    等注射過藥物輔助后,這才勉強(qiáng)止住了聞?wù)训谋﹦印?br />
    但觀察期沒過,他的軀體仍然處于小幅度抖動的狀態(tài),所以依舊被捆得沒有絲毫尊嚴(yán)。

    聞?wù)训难凵窈馨档~頭已經(jīng)被包起來了,就那么靜靜地躺在床上,不反抗任何的抽血、檢查行為,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

    他忍不住想。

    看在他都這么可憐的份兒上了,慕洵瀾有沒有一點可能來看一眼?

    嘲笑也好,罵一罵他也行。

    但透過玻璃窗,瞥見那張憔悴、陰森,甚至是可怖的臉,聞?wù)延知q豫了。

    算了,那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是別臟了寶貝的眼睛。

    病房太冷,聞?wù)迅惺懿坏揭唤z溫暖,全身上下也被束縛得發(fā)疼,他索性閉上了眼睛,企圖用睡眠來麻痹自己。

    或許會好受許多。

    忽的,病房門開了。

    聞?wù)褯]多想,以為是護(hù)士又進(jìn)來了。但那道腳步聲很輕,輕到像是怕打擾他。

    床邊的凳子小幅度挪動了一下,似乎有人坐了下來,接著耳邊響起了壓抑地啜泣聲,微弱得像貓。

    那聲音他魂牽夢縈,又怎么可能認(rèn)不出來?

    聞?wù)褞缀跏橇⒖叹捅犻_了眼睛。

    慕洵瀾趴在他的病床邊,纖瘦的蝴蝶骨將體恤頂起明顯的弧度,顫到了聞?wù)研募饫铩?br />
    他艱難地挪了挪身體,想起身把人抱緊,但卻由于身上的束縛帶,最后只是動了動指尖,勾住了發(fā)絲。

    “寶貝…”聞?wù)焉ひ羯硢。骸皠e哭…”

    慕洵瀾哭得更兇,他心里壓了許多東西,往日都借著清醒,拼命逃避著,從未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被鮮血淋漓的剖析出來。

    “對不起,我又害了你。”

    五年前的車禍,五年后的一身傷病。

    眼淚濡濕了被子,漸漸地,也染到了聞?wù)咽直成稀?br />
    聞?wù)褟奈从心目滔瘳F(xiàn)在這樣心痛過,他本來就見不得慕洵瀾受委屈,更別提人還坐在他面前一邊哭、一邊道歉。

    這他媽簡直絕殺。

    “哪個傻逼又到你面前亂說了?”聞?wù)寻脨啦灰眩骸拔覜]事,真沒事,小病而已,又死不了,更不是你害的,不需要自責(zé)什么,都是我活該的。”

    他拼命掙扎著,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束縛帶全部搞壞。

    這動靜太大,嚇得慕洵瀾紅著一雙眼睛又把人按回去:“別亂動!”

    感受到久違的觸碰,雖然是隔著被子,又或許是無意間的行為,但片刻的滿足也讓聞?wù)焉陨园卜至诵?br />
    他安慰道:“寶貝、不哭了,跟我講是誰欺負(fù)你了好不好?我去把他揍成折疊屏。”

    “我沒事。”慕洵瀾揉了揉眼睛:“沒人欺負(fù)我。”

    聞?wù)巡恍牛矝]應(yīng),而是咬緊牙關(guān),胳膊在束縛帶上都磨出來一圈血印,終于是抽出來部分,足夠觸碰到慕洵瀾了。

    但想到慕洵瀾的抗拒,他硬生生又忍住了,那張因為脫力而蒼白的臉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怎么又騙我啊。”

    “哭得那么傷心,還肯來見我了,沒出什么事兒怎么可能。”

    這下輪到慕洵瀾沉默,他咬著唇瓣,垂下一雙濕紅的眼睛,語氣認(rèn)真:“對不起,這段時間大大小小兇了你很多次,態(tài)度也很差,忽略了你的感受…我…”

    他哽咽,一遍又一遍重復(fù):“對不起…”

    他之前總覺得,這段感情受傷的只有他一個人,但聞?wù)选?br />
    這個人在感情方面很固執(zhí),時常像現(xiàn)在一樣撞得頭破血流,遠(yuǎn)沒有他想象得那么強(qiáng)大。

    所以無論如何,就算他不想復(fù)和,也不應(yīng)該對一個因他失去了健康,到現(xiàn)在都還苦苦支撐的人惡語相向、冷漠中傷才對。

    他明知道比起身體上的傷痛,最讓聞?wù)央y以接受的,是拒絕。

    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不要再道歉了寶貝,都是我自己造的孽,現(xiàn)在都是我該受的,膝蓋爛了就爛了,站不起來就站不起來,你兇我兩句怎么了,拒絕我很多次又怎么了,我都愿意接受。”

    聞?wù)褦Q眉,心疼早已在眉宇間具象化,那只帶著繃帶、血痕的手,終是顫抖著抬了起來,緩緩落在了慕洵瀾柔軟的發(fā)頂上。

    這次是真真切切的觸碰,沒有隔著被子,慕洵瀾止不住顫抖,他原本以為會有不好的記憶涌上來,但其實……除了溫暖,并沒有什么難以啟齒的感受。

    慕洵瀾曲了曲指尖,或許他并不抗拒聞?wù)眩踔烈膊缓匏皇菃渭兊模瑹o法邁過心理的隔閡罷了。

    溫度自掌心傳遞,還沒被拒絕,聞?wù)涯且豢炭諔伊嗽S久的心,終于得到了安定。

    “這些都不算什么。”他安撫著慕洵瀾:“你高興,捅兩刀玩玩都行。”

    慕洵瀾眼睛紅得像兔子,嗔怒地看著他:“亂說什么。”

    “…嘶…錯了,該打嘴巴。”聞?wù)研α诵Γ骸安徽f這個了,讓我好好看看好你不好?”

    “寶貝我真的好想你,我們重逢那么久,我都沒有機(jī)會好好看看你。”聞?wù)汛蟀氲纳眢w都被束縛在床上,就眼巴巴的看著慕洵瀾,相當(dāng)可憐。

    慕洵瀾抿抿唇,有些猶豫不決。

    可聞?wù)训牟「谒@兒,如果不是他當(dāng)初以為自己要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走了之,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聞?wù)熏F(xiàn)在也不會像待宰的羔羊一樣,被束縛在一張窄小的病床上,壓根動彈不得。

    他想要解脫、想要自由,都得養(yǎng)好聞?wù)训牟。拍苄断逻@份責(zé)任。

    想通了這里,慕洵瀾不再糾結(jié),而是咬著唇瓣,微微俯下身去靠在了聞?wù)褢牙铩?br />
    失去五年的愛人現(xiàn)在就躺在他懷里,聞?wù)岩活w心狂跳到近乎要分裂開來。

    他貪婪的嗅著慕洵瀾發(fā)間的冷香,近乎癡迷道:“寶貝…你終于回來了…瘦了好多,我心疼死了。”

    “我好想你、好愛你…”

    寬闊的胸膛和五年前一樣溫暖,隔著一層被子他都能聽到聞?wù)盐蓙y的心跳。

    癡情的話一句又一句縈繞在耳邊,但慕洵瀾在心里告訴自己,幫助聞?wù)佯B(yǎng)好病,讓一切都回歸正軌,有他沒他可以正常運轉(zhuǎn),只有這樣,徹底斬斷和過去所有的東西的聯(lián)系。

    畢竟,他啊,早就準(zhǔn)備好消失了。

    第56章 Chapter 56 你不就想我這樣……

    聞?wù)巡]有注意到慕洵瀾的失神, 反而單臂把人抱得更緊。

    他吻著他的發(fā)頂:“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寶貝,這五年你想知道的,我都慢慢告訴你, 你也慢慢告訴我好不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可以再把我們分開了, 所有阻礙都已經(jīng)清理掉了……”

    慕洵瀾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含糊不清:“等你病好了再說。”反正那時候也沒機(jī)會說了。

    “好。”聞?wù)蜒劬锒际切奶郏骸敖裉焓遣皇菄樀搅耍俊?br />
    他本來做了許久的心理準(zhǔn)備, 可一想到今晚慕洵瀾要帶著他們的兒子去見那一家人, 心里的嫉妒就像火一樣,無端蔓延,直至滔天。

    病情來勢洶洶,他甚至失去理智,隨時監(jiān)測的手環(huán)瞬間就觸發(fā)了報警。

    遠(yuǎn)在瑞士的林森西收到數(shù)據(jù),立刻就聯(lián)系了跟著他的斯年,斯年又跟慕洵瀾待在一起,這一串連鎖效應(yīng),自然牽扯了許多人進(jìn)來。

    慕洵瀾抿唇,沒說話。

    嚇到是一方面,更多是今天的情況太像五年前那個叫他湮滅的夜晚了, 所以才做不到視若無睹, 繼續(xù)冷漠下去。

    他是個孤兒, 沒有父母教他怎么拿起、放下,或者被傷害了該怎么自我保護(hù),所有的道理都是靠自己血淋淋的經(jīng)歷得到的, 所以他記仇,無比清晰的記得每一個傷害過他的人。

    可他又從小寄人籬下,反復(fù)被拋棄、棄養(yǎng),察言觀色已經(jīng)是刻進(jìn)骨子里的刻板行為, 所以感受到愛意,就會回饋出無數(shù),仿佛生來就是會愛別人的。

    愛撫養(yǎng)他長大的養(yǎng)母,愛和他同樣身世的斯年、愛給予了他無比炙熱、瘋狂愛意的聞?wù)选鋵崨]有人告訴他,他最應(yīng)該愛的,是自己啊。

    所以離開的五年,慕洵瀾食髓知味,嘗到自由、嘗到生命的鮮活,就再也無法舍棄這樣的感覺。好幸福,就連心臟都是為自己跳動的。

    可上天偏偏不遂人意,種種跌宕的境遇,故人重逢、愛子反目,導(dǎo)致他現(xiàn)在成了一個矛盾的聚合體。

    各種各樣的愛恨在慕洵瀾腦海里爭斗了九九八十一回,不死不休,終才得出了現(xiàn)在的結(jié)果:那些他的愛恨因果,他承擔(dān)。等誰都不欠了,就再也沒有東西可以困住他。

    見慕洵瀾面容上愁云密布,聞?wù)讶滩蛔〔洳渌念~頭:“沒事兒,天塌下來還有我。”

    熾熱的氣息彌漫著,聞?wù)岩膊徽f話了,他閉上眼睛,安安靜靜享受這一刻愛人在懷的滿足感,心臟缺少的地方正被一點、一點填滿,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聞?wù)堰記得,在澳城他們才確定關(guān)系的時候,白天工作,傍晚慕洵瀾就喜歡趴在他胸膛上聽財經(jīng)新聞,又或者拿本書讓他念。

    不想聽了就接吻,他知道慕洵瀾雖然嘴上嫌棄,但其實很喜歡那種黏糊糊的吻,因為長期缺乏安全感。

    聞?wù)迅靼祝膼廴撕軇e扭,經(jīng)歷了很多,外表有多堅強(qiáng),內(nèi)里就有多脆弱,所以需要他重新把安全感建立起來,讓慕洵瀾是真的愿意回到他身邊,而不是被內(nèi)疚感作祟,脅迫著往前走。

    他們就這樣靜靜靠了很久,直到慕洵瀾聽見聞?wù)丫鶆虻睾粑暎@才慢吞吞撐著胳膊從他身上起來。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頸,又替聞?wù)岩春帽唤牵p手關(guān)上病房門,出去了。

    Afonso就坐在走廊外邊的椅子等待,見慕洵瀾臉色好轉(zhuǎn)了些,才說:“Tiago在Bela酒店附近的海邊找到了Nian,他差不多冷靜下來了,但是不愿意過來。”

    “沒關(guān)系,隨他去吧。”慕洵瀾眼底一片清明:“只是麻煩Tiago了。”

    Afonso擺擺手,“他本來就是高中老師,你知道的,他很擅長應(yīng)對孩子,就讓Tiago和他聊聊吧,說不定會好些。”

    “謝謝。”慕洵瀾擠出一個笑容。

    “今晚打算留在醫(yī)院陪那位先生嗎?”Afonso問。

    慕洵瀾點了點頭,聞?wù)堰@次是單獨送斯年過來的,連個助理都沒帶,如果他都走了,還能指望誰。

    “好吧,今晚我們會幫你看著Nian的,等明天那位先生的家人過來,再把他送過來。”Afonso拍拍慕洵瀾的肩膀,起身離開。

    Afonso走后,他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好累,像是走進(jìn)了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次日,慕洵瀾早早從醫(yī)院出來,在附近華人開的早餐店,給聞?wù)汛虬酥啵缓笥仲I了換洗的衣服,這才回到醫(yī)院。

    但還沒靠近病房,就聽見一陣嘈雜的推搡聲:“先生!您的情況沒有完全穩(wěn)定,身上有傷,還不能拆掉束縛帶…”

    接著又是一道鬼哭狼嚎的聲音:“老板吶!別亂動啊,身體要緊!你噶了我上哪里找那么大一個好心人給我投資?”

    聞?wù)延直唤Y(jié)結(jié)實實捆在了床上,但那只昨晚掙脫的胳膊成了漏網(wǎng)之魚,還不知道從哪里順來把手術(shù)刀亂揮,搞得一眾醫(yī)生、護(hù)士都不敢靠近。

    他臉色蒼白,表情異常猙獰:“滾!都滾!老子媳婦又跑了,追不回來你賠嗎?”

    林森西癟著嘴說:“跑啥啊,把刀放下吧老板,都出幻覺啦,我早上來的時候這邊就只有你一個人。”

    “放屁!”聞?wù)驯唤壴诖采希熘弊优R:“昨晚他就是來了,還讓我抱了,那么大一個活人,絕對不是幻覺,怎么可能是幻覺!”

    “哎呦,這下真是想瘋了。”林森西揮了揮手:“算了,給他來一針,消停消停。”

    “林森西!”聞?wù)雅繄A睜:“你今天要是敢扎,今年的投資都給老子吐出來!”

    “老板吶~”林森西故意掩面而泣:“您真的是出幻覺了,我問過醫(yī)護(hù)人員,壓根沒人見過銀頭發(fā)的東方人進(jìn)來啊…”

    “嗚嗚嗚我的投資,吐不了一點!”

    聞?wù)岩ба溃檬中g(shù)刀去磨身上的束縛帶,企圖割斷帶子掙脫束縛。

    一旁的林森西動了動眼神,正要示意醫(yī)護(hù)人員上去搶刀,就聽見門外邊傳來一聲輕飄飄、還挺冷淡的:“他沒出現(xiàn)幻覺。”

    林森西難以置信地回頭,就瞥見一位簡直可以用風(fēng)華絕代來形容的大美人站在門口。

    他眸色平靜,身子很單薄,一頭銀白的發(fā)絲扎成條辮子,松松垮垮搭在肩前,皮膚很白,是那種終年不見天日的冷白,手上還大大小小提著不少東西,看樣子是買的粥之類的。

    聞?wù)岩差D住了,一股莫大的懊惱從他胸腔蔓延上來,完了,發(fā)病又讓媳婦撞見了,他這爛嘴,就不能忍忍嗎!

    “老、老板娘?”林森西簡直目瞪口呆,他在心里又把聞?wù)淹谐鰜砗莺菥幣乓活D。

    不是,老板,你早說老板娘是這樣式兒的,那我還不理解你為啥想得要死要活的嗎?真是服了。

    慕洵瀾沒接那聲老板娘,也沒點頭,只是介紹說:“我姓慕,名洵瀾。”

    “……性別男。”

    “好嘞,老板娘!”林森西眼冒金光。

    “……”

    慕洵瀾把東西都放在門口的柜子上,淡淡瞥了一眼被三五個醫(yī)護(hù)人員團(tuán)團(tuán)圍著的聞?wù)选?br />
    后者已經(jīng)慫得跟鵪鶉一樣,哪里還有剛才那副兇神惡煞要吃人的樣子。

    察覺到他想靠近,林森西趕忙出言提醒道:“老板娘,你別過去,老板現(xiàn)在情緒挺不穩(wěn)定的,手上還有刀,危險。”

    “謝謝,沒事。”

    只見慕洵瀾抬步上前,那三五個醫(yī)護(hù)人員已經(jīng)齊刷刷后退,給他讓出條道來。

    聞?wù)蜒凵耧h忽,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心虛勁兒。

    “早、早上好啊,寶貝。”

    慕洵瀾睨他一眼,雪白綿軟的掌心攤上前去,淡淡道:“刀。”

    “這呢,哎呦,這刀有點舊了,我就磨…磨磨,再還給他們……”聞?wù)堰B頭都不敢抬,分明只有一只手能動,卻硬生生叫他搞出了幾分手忙腳亂地感覺來。

    他把刀尖對著自己,安全的刀把穩(wěn)穩(wěn)放在了慕洵瀾手里,確認(rèn)他拿好了之后才松手。

    慕洵瀾把手術(shù)刀遞給護(hù)士,說:“麻煩你們了,把他解開吧。”

    護(hù)士和醫(yī)生面面相覷,最后還是林森西點了點頭,這才敢松開聞?wù)眩偈帐昂玫厣系睦墙澹x開病房。

    “寶貝別生氣…我…我真沒想揍他們。”聞?wù)选班А钡貜拇采献饋恚肴ダ戒瓰懙氖郑笳邲]給碰,林森西隔那么老遠(yuǎn)都看到他老板臉上的裂痕。

    愛啊,這絕對是真愛。

    他再也不在背后蛐蛐老板戀愛腦了。

    “沒生氣。”慕洵瀾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顧自拆開粥擱在床邊柜上,“吃飯吧。”

    人都是得寸進(jìn)尺的,聞?wù)蜒郯桶涂粗鋵嵤窍胨沟模悄戒瓰懩樒け。赃呥有那么大一個林森西,他肯定不愿意。

    “林森西。”聞?wù)哑乘谎郏骸澳悴挥X得你有點亮嗎?”

    本來掏出小本本打算來一次近距離記錄數(shù)據(jù)的林森西:“……”

    “All right。”林森西攤攤手:“我滾了。”

    病房終于回歸清凈,聞?wù)涯懽右泊罅诵斐鲋讣夤垂茨戒瓰懙囊陆牵忉屨f:“早上我以為你走了。”

    慕洵瀾無語,偏偏他還不能叫聞?wù)验]嘴,只能耐著性子:“沒走,吃飯去了。”

    聞?wù)研⌒囊硪韱枺骸澳懿荒軇e再走了…”

    慕洵瀾沒應(yīng),而是端起打包盒,把盛滿粥的勺子送到聞?wù)炎爝叄俺园伞!?br />
    “這么好?”

    幸福來得太突然,聞?wù)蜒劬σ涣粒s緊張開嘴吃下去,就聽見慕洵瀾動了動唇瓣,抬起眼眸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剛剛把人都趕出去,不就想要我喂你么。”

    第57章 Chapter 57 跪下,跟你爸爸……

    懂啊, 他都懂。

    聞?wù)蜒劬ν裁吹胤娇矗戒瓰懢椭浪睦锎虻乃惚P,只是大部分時候都不想理而已。

    “好吃!是你做的嗎?”聞?wù)颜A苏Q劬? 如果他身后有條尾巴, 現(xiàn)在早就翹上天了。

    “路邊買的。”

    “寶貝你真好,還想著給我買早飯。”

    “……”

    聞?wù)咽遣粫屗幸痪湓挼舻厣系摹?br />
    “快吃。”慕洵瀾小聲催促。

    “我自己來吧寶貝, 你端久了手酸。”他見好就收, 從慕洵瀾手里接過碗,那明明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青菜粥,但聞?wù)褏s喝得特別香。

    吃過早飯,護(hù)士進(jìn)來給聞?wù)涯X袋上的傷口換藥,那個窟窿還不小,一晚上過去,血都從紗布里滲出來。

    聞?wù)驯緛硐肜戒瓰懙氖郑采套×耍ы催^去:“寶貝,你先出去吧,拆紗布有點嚇人。”

    這倒是嚇不到慕洵瀾什么, 但他確實不想待在病房里面, 索性就順著聞?wù)训囊馑紒砹恕?br />
    他推開門出去, 正巧Afonso發(fā)來消息,說Tiago帶著斯年過來了。

    慕洵瀾深吸一口氣,回復(fù)說好。

    他其實現(xiàn)在想得挺清楚的, 有些東西沒法強(qiáng)求,緣分太淺了。

    而且不是早就試驗過了嗎,他沒有任何家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平常心對待就行。

    Tiago順著慕洵瀾給的地址找上來, 斯年就跟在他身后,唇瓣緊抿著,眼神也垂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你父親已經(jīng)醒了,進(jìn)去看他吧。”慕洵瀾讓開一條道兒,就沒有再多說什么。

    斯年進(jìn)門后,Tiago攤了攤手,表示惋惜:“昨晚我試圖和Nian聊聊,但是他什么都不說。”

    “沒關(guān)系,辛苦你了。”慕洵瀾說:“一起喝杯咖啡吧,感覺醫(yī)院待久了蠻困的。”

    Tiago正要說好,卻沒成想,下一秒,一聲巨大的花瓶碎裂的聲就從病房里傳來。

    慕洵瀾心里“咯噔”一下,“我去看看。”

    說完,他推門而入,就看見聞?wù)殃幊林粡埬樧诓〈采希苌矶祭@著一圈戾氣。

    斯年站在床邊,腳下是裂開的花瓶,玻璃渣子濺了一地。

    聞?wù)烟郑话驼扑υ谒鼓昴樕稀!芭荆 钡匾宦暎葹轫懥痢?br />
    這一巴掌的力道壓根沒有收斂,斯年稚嫩的側(cè)臉很快就腫得不成樣子。

    慕洵瀾一驚,飛快將人拉在身后:“有什么事情好好說,打孩子干什么。”

    聞?wù)逊氯舨宦劊裆l(fā)狠:“跪下,給你爸爸道歉!”

    斯年硬生生捱了一巴掌,沒哭,倔強(qiáng)地就著玻璃渣子跪下去:“爸爸,對不起。”

    聞?wù)丫筒钕麓苍傺a(bǔ)一腳,他吭哧一聲:“原因。”

    “昨晚不該不尊重爸爸,不該對爸爸說那些話。”

    “好了,沒什么事。”看著斯年被玻璃渣劃出的血的膝蓋,雙手把人托起來:“爸爸原諒你,快起來。”

    斯年沒動,看上去還沒長開的身子原來那么沉,慕洵瀾壓根拗不過他。

    “你是真的要原諒他嗎。”聞?wù)烟ы瓦@么定定看著他。

    那種炙熱的、狠戾的視線掃過來,慕洵瀾被盯得頭皮發(fā)麻,他莫名有一種自己整個人都被看穿的錯覺。

    慕洵瀾沒接那句話,而是岔開了話題,“讓斯年起來吧。”

    聞?wù)严麓玻平^續(xù)問:“是真的打算原諒斯年,還是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都不在意了?”

    雖然這一個月聞?wù)岩恢弊吩谒竺嫘⌒挠直拔ⅲ@很容易給人一種,他沒有什么威脅,甚至好脾氣的錯覺。

    但慕洵瀾不會這么覺得,他永遠(yuǎn)記得,聞?wù)压亲永锸莻多么惡劣、多么強(qiáng)勢的人。

    也許是這五年讓他學(xué)會了偽裝,做一個溫柔又體貼的人,但面具可以戴上,也可以碎掉。

    他們之間能周旋到現(xiàn)在,和五年前那場可笑的“垂釣游戲”一樣,事情可以發(fā)展下去,完全是因為聞?wù)言敢庾袷匾?guī)則。

    也僅此而已。

    聞?wù)涯芤暼魺o睹孩子,跟他把所有事情都剖析得一干二凈,甚至再進(jìn)一步接觸,但慕洵瀾做不到,他還要臉。

    “問這個做什么。”慕洵瀾極力讓自己保持著鎮(zhèn)定,“回去躺著,你還病著。”

    “是嗎,我怎么覺得,你是壓根不在意了,已經(jīng)打算好了一切,所以才馬上原諒的。”

    聞?wù)褦孔∩裆敝卑阉迫氩》康乃澜牵砩系臍庀⒃诒?虐,眸中的風(fēng)暴清晰可見的醞釀成型。

    “滾出去。”他對斯年說。

    在門外聽墻角很久的林森西趁著門打開的那一刻,帶著鎮(zhèn)定劑沖了進(jìn)來,他舉著吹筒,針頭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聞?wù)选?br />
    但聞?wù)颜镜奈恢檬撬澜牵邪肷乳T擋著,林森西擰緊了眉頭,也不敢行動。

    慕洵瀾理解林醫(yī)生想幫他一把,但這針筒有多大的幾率能扎中聞?wù)褯]有把握。

    而且慕洵瀾毫不懷疑,如果這針鎮(zhèn)定劑沒扎中聞?wù)眩撬┡饋恚蚜稚鞲愠蓺垙U問題應(yīng)該不大。

    想到這里,慕洵瀾覺得這對林森西來說簡直無妄之災(zāi)。

    最后,他動了動指尖,示意林森西出去。

    后者猶豫了幾秒,只能堵一把老板是真的愛老板娘了。

    他關(guān)上門出去,帶走了斯年和鎮(zhèn)定劑。

    “他們都走了。”聞?wù)烟е福ヅ瞿戒瓰懙哪槪瑳]用力,只是想他眼里只有他一個人。

    “那我呢,你昨晚來照顧我又是因為什么?”聞?wù)褲L燙的氣息噴灑在慕洵瀾臉上,他們還有幾厘米就要親上。

    聞?wù)阉坪鹾懿焕斫猓麊枺骸笆窃诮o我和好的暗示嗎?”

    “還是又打算還完所所有你覺得虧欠的,再一身輕松的離開。”

    慕洵瀾被他弄得難受,但從某種程度上講,他們挺契合的,聞?wù)岩埠芏趺醋屗懈杏X——在體面的情況下。

    他輕輕用鼻尖去蹭慕洵瀾的側(cè)臉:“怎么不回答我?”

    聞?wù)训臓顟B(tài)很奇怪,他的眼里不再是以往的溫柔、愛戀,而是純粹的失控邊緣,像是火山噴發(fā)的前奏。

    慕洵瀾猜到了,聞?wù)延职l(fā)病了,并且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

    可就算都這樣了,聞?wù)堰是精確猜出他想干的事,不過也沒什么,慕洵瀾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聲音很平靜,眼神直視過去:“你弄疼我了。”

    “哪里疼。”聞?wù)崖湓谒麄?cè)臉上的手抖了一下,很輕,但還是被慕洵瀾捕捉到。

    “臉。”

    “那我親一下,就不疼了。”聞?wù)淹崃送崮X袋,松開落在慕洵瀾臉上的那只手,轉(zhuǎn)而用唇瓣去蹭他、甚至是咬他。

    慕洵瀾沒躲,否則刺激到了聞?wù)眩@具破爛的身體,更不夠折騰。

    起初聞?wù)阎皇切⌒牡嘏隽艘幌拢缓蟀l(fā)現(xiàn)慕洵瀾沒有反抗他,被情緒徹底侵占的大腦竟然隱秘地涌上來少許叫做快/感的滋味。

    他膽子大了些,張開用虎牙去咬慕洵瀾雪白的側(cè)臉,就像在吃一只軟糯的雪媚娘。

    好香、好軟。

    咬完,聞?wù)驯灸艿乇е^續(xù)問:“你讓我親親了,所以我們和好了對嗎。”

    “和好對你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嗎。”慕洵瀾引導(dǎo)他繼續(xù)說。

    “是!”聞?wù)褦蒯斀罔F。

    “如果不和好呢,你會怎么做。”

    “殺/了你。”聞?wù)研χf:“再/殺/了我自己。”

    他彎著眼睛,指腹去蹭慕洵瀾的唇瓣:“寶貝,我倆死都得埋一個坑。”

    這個蠻恐怖的回答從聞?wù)炎炖镎f出來,講真的,慕洵瀾也不是很意外,他繼續(xù)問。

    “你愛我嗎。”

    “愛。”

    “有多愛。”

    “為你報復(fù)所有人。”

    “什么?”慕洵瀾本來是想繼續(xù)往好的方面引導(dǎo)聞?wù)眩珔s敏銳地捕捉到他話里不尋常的地方,“什么意思。”

    聞?wù)严裰谎Φ拇蠊饭罚教幉洹?br />
    他笑得無比詭異:“莊齊,殘了。聞人羿,進(jìn)去了。管家,沒了。那些欺負(fù)過你的人,他們都得付出代價。”

    慕洵瀾一顆心猛然往下墜,他只覺得后背陰寒無比。

    愛可以讓枯槁的骨骼長出血肉,也可以讓意氣風(fēng)發(fā)又肆意的少年變成復(fù)仇的機(jī)器。

    慕洵瀾說不出來心里什么滋味,但聞?wù)炎兂蛇@樣,他是完全責(zé)任人。

    他不害怕聞?wù)训乃鏊鶠椋呛币姷厣隽艘环N名為”心疼”的情緒。

    一個人,一條復(fù)仇路,孤孤單單走了五年。

    有多黑暗,他想象不出來。

    慕洵瀾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套話:“你這五年只報復(fù)人了嗎?”

    “嗯…掙了很多錢,都給你花,你男人很厲害,現(xiàn)在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你低頭。”

    聞?wù)延忠@次是在脖頸,虎牙輕輕摩挲過,與刺痛一起留下的還有一串齒痕。

    “還種花,在院子里種了很多鈴蘭花,把我們的兒子養(yǎng)大,把山居的貓貓狗狗也養(yǎng)大。”

    慕洵瀾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聞?wù)咽莻沒耐心的人,不喜歡貓狗花草,甚至也沒多愛斯年。

    但聞?wù)言敢鈱W(xué)著去愛,原因也僅僅是因為愛他,所以愛屋及烏而已。

    見他失神,聞?wù)褯]忍住,又親:“所以我們和好了嗎?”

    “我會照顧你的。”慕洵瀾聽見自己說:“安心養(yǎng)病吧。”

    “我不要……不要……”

    聞?wù)褤u頭,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你沒有要和我和好,你還是要走的……”

    他突然崩潰,接連后退幾步,視線已經(jīng)無法聚焦,撕裂的痛感襲來,聞?wù)驯еX袋就往墻上撞。

    “砰!砰!砰!”

    那撞擊聲大到慕洵瀾心驚膽戰(zhàn),聞?wù)咽窍滤朗肿驳模瑳]幾下額頭上的紗布就滲出血來。

    “干什么!”慕洵瀾大驚失色,慌忙上前就去拉聞?wù)眩恢痹陂T外等著的林森西也站不住了,推了門就進(jìn)來把慕洵瀾從風(fēng)暴中心扯到邊緣。

    “別過去!老板現(xiàn)在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

    林森西緊皺著眉頭,他抬了抬手,后面的醫(yī)生已經(jīng)架上了鎮(zhèn)定劑。

    慕洵瀾驚魂未定,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聞?wù)岩幌陆右幌峦鶋ι献玻簭募啿嫉撞繚B透出來,描摹出他的眼睛,一路滴到下巴上,和淚水混在一起,徹底不分彼此。

    醫(yī)生手抖得厲害,第一針鎮(zhèn)定劑沒能命中,但也幸好聞?wù)褯]有被針頭激怒。

    慕洵瀾眉心緊促:“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林森西滿頭大汗,“老板越來越難搞了,要么你就讓他把自己撞暈,要么就用鎮(zhèn)定劑。”

    “離他遠(yuǎn)一點!”聞?wù)驯犞浑p猩紅的眼睛,猝不及防打斷了兩人的悄悄話。

    林森西舉起手,趕緊和慕洵瀾拉開了距離:“遠(yuǎn)了遠(yuǎn)了,看見了吧。”

    慕洵瀾?yīng)氉哉驹诖箝T另一端,牙齒咬進(jìn)唇瓣,他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分開也是一種折磨。

    至少對聞?wù)褋碚f,沒有他的地方都是地獄。

    聞?wù)丫従徶逼鹕碜樱瑑尚袩釡I順著從血跡上滑落,慕洵瀾看得真切,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沒用的。”“我還是解決不好和他的問題。”

    “我不要活了…好難受,好痛。”

    痛苦到極致的人最后往往出奇的平靜,聞?wù)涯樕戏置鲯熘鴾\笑,但腳步一直在往后退,那扇半開的窗戶成了他最后的解脫。

    沒有任何預(yù)兆的,他放任自己下墜。

    慕洵瀾眼睜睜看著聞?wù)淹皯敉膺叺梗僖差櫜坏眠^往的愛恨情仇,直直向前沖去。

    “聞?wù)眩。。 ?br />
    這一聲撕心裂肺。

    可他慢了一步,到最后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拉住。

    只聽見和風(fēng)聲一起傳來的那句帶著乞求的:“別恨我了。”

    慕洵瀾軟了雙腿,呆滯地坐在地上。

    他大腦一片空白。

    怎么、剛剛怎么了…

    好像…

    聞?wù)烟鴺橇恕?br />
    第58章 Chapter 58 他其實一直都愛……

    聞?wù)褯]死成。

    病房所在的樓層不算高, 加上跳的時候下面正好有樹枝做緩沖,最后他落到了車頂上,只是陳年老傷的肋骨又裂了, 得好好養(yǎng)著。

    醫(yī)生把人小心挪下來, 運往手術(shù)室,但外面守著的只有林森西。

    斯年守著慕洵瀾。

    眼睜睜看著聞?wù)烟鴺堑臎_擊力太大, 慕洵瀾心率飆升, 幾乎是瞬間就暈死過去。

    聞?wù)褟氖中g(shù)室出來、甚至過了好幾個小時醒過來的時候,慕洵瀾那邊都沒動靜,林森西夾在中間是兩頭都不敢刺激。

    “老板啊,不能再折騰了,再折騰人要廢了。”他苦口婆心的勸啊,肚子里一點墨水都沒有,那些書本上該死的知識,實踐起來簡直聊勝于無。

    聞?wù)验]了閉眼睛,“出去。”

    沒死成就已經(jīng)很煩了,再聽傻逼哭更煩。

    “雖然老板你現(xiàn)在清醒了,但是我出去你再跳怎么辦?我怎么跟老板娘交代嗚嗚嗚……”林森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簡直是最不希望老板噶的那一個。

    “你都不知道, 那一跳把老板娘嚇暈了, 現(xiàn)在人都沒醒,老板,還是好好活著吧, 別想不開了。”

    聞?wù)蜒凵癜档瓱o光,他動了動唇瓣,最后只是緩緩說:“幫我瞞一下。”

    “啊?”林森西不解.

    慕洵瀾是在睡夢中被聞?wù)烟鴺堑木跋篌@醒的,此時離早上的驚險已經(jīng)過去了十來個小時。

    他滿頭大汗, 掌心壓在胸口上,險些呼吸不上來。

    斯年一直守在旁邊,聽到動靜就馬上察看狀況。

    “爸爸?”

    青澀的嗓音和刺眼的燈光暫時讓慕洵瀾放空了兩秒。

    他輕顫著濕潤的睫羽:“聞……”

    那兩個字像是吞了刀子,每一下都劃在心口上。

    慕洵瀾說不下去了,抬手擋住眼睛,無聲痛哭。

    他明明知道聞?wù)阎皇窍胍粋回應(yīng),他大可以答應(yīng)下來,先把人穩(wěn)住,到最后也不至于變成現(xiàn)在這樣。

    這樣。慘痛。

    “父親還活著。”斯年安慰他說:“樓層不高,加上房間下面有樹、有車,所以沒受重傷,只是肋骨又裂了,得好好養(yǎng)著。”

    慕洵瀾猛吸兩口氣,哽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好嗎斯年。”

    雖然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斯年還是點了點頭,確認(rèn)房間窗戶鎖好后,這才離開。

    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慕洵瀾再也壓抑不住哭聲。

    他早就告訴過自己不能再哭,太懦弱了,太無能為力了。

    但……如果是因為聞?wù)选?br />
    他們之間的悲哀足夠海水逆流,他流點眼淚又算什么。

    慕洵瀾哭到最后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沙啞,等到發(fā)泄完了內(nèi)心所有的恐懼與后怕,才終于停止。

    他沉默著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冷水臉,然后細(xì)細(xì)擦干水漬,這才開門去聞?wù)训牟》俊?br />
    林森西正從拿了病例要進(jìn)房間,看見慕洵瀾過來先是一驚,然后又想到之前老板的請求:

    “當(dāng)時是我沒控制住自己,他肯定嚇壞了,最好的辦法是別提這件事情,就當(dāng)我不記得了,他怕再刺激我,就不會再提,自己也能好受一些。”

    慕洵瀾問:“聞?wù)研阎鴨帷!?br />
    林森西只能硬著頭皮演,他有點不自在地說:“應(yīng)該醒的,我打算給他再檢查一下,就是……”

    “怎么了?”慕洵瀾擰眉:“是哪里傷得太重?情況不太好?”

    “不不不、”林森西趕緊解釋:“不幸中的萬幸,病房樓層不高,下邊還種了樹,老板除了肋骨就是把腦袋撞到了。”

    “嗯?”

    “發(fā)病過后會有一定的記憶缺失,加上撞到腦袋,老板有點不記得早上發(fā)生了什么,包括跳樓的事兒,所以您還是別再提這事兒,免得老板又去想。”

    慕洵瀾不清楚聞?wù)训牟∏椋乱庾R的就會配合,他輕輕點頭,“我想進(jìn)去看看他。”

    “可以,您先去吧,老板現(xiàn)在的記憶停留在早上沒發(fā)病的時候,您陪著演一下就行,盡可能像之前一樣對待他,不要因為早上的事兒太過于溫柔,他會發(fā)覺的,然后把我叫進(jìn)去給他檢查一下。”

    林森西表面淡定,內(nèi)心瘋狂譴責(zé)自己。

    “好。”

    慕洵瀾點頭之后推門進(jìn)去,聞?wù)鸯o靜躺在病床上,額頭上的紗布已經(jīng)換成了新的,但蒼白的臉色難免還是會有些瘆人。

    眼底的暴/虐也消磨掉不少,但悲傷絲毫未減,看見慕洵瀾的那刻,他瑟縮了一下目光,像做錯了事兒的孩子一樣,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慕洵瀾抿抿唇,強(qiáng)忍住失而復(fù)得的大起大落,故作冷淡地說:“把頭拿出來,老蒙著不好。”

    聞?wù)杨澚祟澞抗猓ひ魩е撊酰骸皩氊悺闶遣皇巧鷼馕以缟夏玫兜氖虑榱恕!?br />
    “沒有。”慕洵瀾心尖一顫,極力把早上的瘋狂壓抑住,淡淡說:“別多想。”

    “那、那我們和……”

    “我會照顧你的。”慕洵瀾按照早上的說法接話。

    果不其然,聞?wù)蜒鄣讋澾^一抹深深地失落,但也沒敢多說什么。

    他似乎在思考,“照顧”和“和好”是可以同類而言的嗎?

    頭好痛,想不出來。

    聞?wù)褤Q了種方法求證,更簡單粗/暴:“那我要親你。”

    慕洵瀾抿唇:“你早上親了很多次。”

    “不算。”聞?wù)汛瓜卵劬Γ⒅拇桨辏骸拔蚁胗H這里,還想你摸摸我。”

    “……”

    你怎么不說你還想做一次。

    “不行。”慕洵瀾按照林森西說的繼續(xù)演:“你今天砸東西了,不能再親,這是懲罰。”

    聞?wù)杨D了幾秒。

    慕洵瀾緊張地攥緊了衣角,他差點就要以為聞?wù)炎R破了什么。

    但還好,現(xiàn)在的聞?wù)岩菜阒v道理。

    不過是他自己的那套道理。

    “那明天給親嗎。”

    “看你表現(xiàn)。”慕洵瀾替他把被子拉下來,“現(xiàn)在我要叫醫(yī)生進(jìn)來給你檢查身體,不許發(fā)瘋,不許打醫(yī)生,好好配合,能做到嗎。”

    “我乖,我乖。”聞?wù)堰B忙點頭,討好的去拉他的手,發(fā)現(xiàn)沒被拒絕,整個人內(nèi)心都舒暢了。

    慕洵瀾仔細(xì)觀察過,確認(rèn)聞?wù)蜒鄣椎牟环(wěn)定因子所剩無幾后,這才開門讓林森西進(jìn)來。

    “林醫(yī)生,好了,麻煩您進(jìn)來給他檢查一下。”

    掐著手表等待的林森西看似在原地,實則人已經(jīng)走了有一會兒了。

    林森西收了iPad,掏出他的小本本就進(jìn)來了。

    “哈嘍,老板~”他喜笑顏開:“你還好嗎?”

    “還記得我是誰嗎~”

    聞?wù)哑沉艘谎郏坪踉谒妓饔洃洝?br />
    “傻逼。”

    “你是傻逼。”

    林森西:“……”

    不過林森西也是能屈能伸的,他很快整理好表情,繼續(xù)說:“啊好吧,我就是傻逼。”

    “現(xiàn)在傻逼要給你檢查身體了。”

    聞?wù)炎煲话T,可憐兮兮地看著慕洵瀾:“老婆,我不要傻逼來。”

    慕洵瀾嘴角抽搐著:“那我走。”

    “啊啊啊,別走!”聞?wù)堰∷氖滞螅浪牢赵谑中牧耍骸八懔耍当凭蜕当瓢伞!?br />
    “喂,你快點。”

    慕洵瀾語氣直降:“懂不懂禮貌。”

    聞?wù)盐嬷欤÷曊f:“懂。”

    林森西簡直感激得喜極而泣,天吶,老板娘是什么天使!

    “咳咳…沒事,我拿老板那么多投資,一句傻逼算什么。”林森西還是掂量得清自己幾斤幾兩的,他掏出聽診器,配合著病房里的設(shè)備,開始檢查。

    聞?wù)押芙鋫涞囟⒅稚鳎坪跻呀?jīng)把他劃進(jìn)了敵人范疇里。

    最后是護(hù)士進(jìn)來注射過藥物,聞?wù)巡艔氐紫A恕?br />
    “呼~”林森西長舒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完事,多虧老板娘配合得好,這針下去,再醒來就沒事了。”

    慕洵瀾點點頭,“謝謝您。”

    “哎呦!”林森西哪敢當(dāng)老板娘的尊稱啊,老板起來不得削死他不可。

    “別這樣老板娘,咱們還是找個地兒聊聊老板病情吧。”

    “好。”慕洵瀾其實也想知道聞?wù)熏F(xiàn)在病到什么程度,能讓他痛苦到需要跳樓解脫。

    “那邊花園說吧。”林森西緊張兮兮地看了眼病房:“老板耳朵靈著呢,讓他知道我跟你單獨待在一起,他肯定要發(fā)瘋斷我投資。”

    想到早上聞?wù)押戎顾土稚鹘锹涞哪且荒唬戒瓰扅c頭:“可以。”

    他跟在林森西后邊,后者拎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直到進(jìn)入花園,才停下。

    “老板娘,坐。”林森西把公文包里的數(shù)據(jù)記錄都拿出來,厚厚的,一疊又一疊。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鄙人林森西,是老板的近五年的專職心理醫(yī)生。”

    “五年?”

    慕洵瀾指尖發(fā)顫,原來從他離開的那刻起,聞?wù)丫鸵呀?jīng)生病了。

    他不敢想象,這種情況下,聞?wù)咽窃趺磮髲?fù)那些人的。

    “是。”林森西點頭:“我第一次見到老板的時候,他的眼神就跟要殺/人一樣,狂躁易怒,其實現(xiàn)在也差不多,早上您都看見了,他根本不可能跟我們好好說話,只是在您身邊他看上去正常些,甚至還有點低三下四的感覺。”

    “這算狂躁癥還是躁郁癥?”慕洵瀾問。

    “都有,但都不準(zhǔn)確。”林森西推了推眼鏡:“我后來分別在正常、發(fā)病狀態(tài)下,都給老板做過測試,其實老板‘發(fā)病’的時候他是很清醒的,他只是沒辦法控制自己,但他其實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所以早上在病房,發(fā)生了什么,其實他都知道,且清醒。”慕洵瀾擰眉:“包括跳樓。”

    “答對了。”林森西打了個響指:“就是這樣。”

    “老板的病情,這五年來我用很多次測試詳細(xì)分析過,一直沒有答案,但今早見到您,我恍然大悟。”

    林森西瞇了瞇眼睛,語氣嚴(yán)肅:“展現(xiàn)給我們的老板才是真實的老板,而您看到的,是經(jīng)過偽裝后的老板。”

    慕洵瀾一滯,那這么說…

    “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老板本來就是一個那樣的人,易怒、強(qiáng)勢,這點據(jù)我了解是和幼年成長環(huán)境有關(guān),也許可能以前沒有到那種程度,但您和他分開之后,意外的擴(kuò)大了這點,就有了展示給我們這一面的老板。”

    “但他當(dāng)然知道,您不喜歡他這樣,那他就裝唄,溫柔啊,弱勢啊,我覺得他裝得還挺像,至少從我一個專業(yè)醫(yī)生的角度講,沒有任何問題,就是個正常人的樣子。”

    慕洵瀾忍不住問:“那為什么今早會…”

    “這不來了嘛。”林森西擺擺手,“因為老板有自己真實的一面,也有展現(xiàn)給您的溫柔一面,您走了這五年,他時常會出現(xiàn)幻覺,覺得您還在,所以偽裝的一面偶爾會出現(xiàn),時間久了,他就分不清了。”

    “那他單靠自己分不清咋辦嘛,就借助外力唄,給自己來兩刀啊,或者給腦袋撞個大窟窿,痛了不就能清醒些。”

    “但他清醒了又怎么樣?”林森西覺得還挺無奈的:“您又不喜歡他清醒的樣子,他就繼續(xù)把自己變成您喜歡的樣子,然后周而復(fù)始,無休止的傷害自己。包括今天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清醒了,想到您還是抗拒他,承受不了就跳了。”

    “現(xiàn)在您看到的老板發(fā)病的前奏都是毛毛雨,才罵我們兩下,摔點東西,以前最嚴(yán)重的時候,我們都得穿防彈背心才敢靠近老板,當(dāng)然刀子插不中我們,他就插自己,總歸得發(fā)泄。”

    “…能治嗎?”慕洵瀾最在意的就是這點。

    他無法再用責(zé)任推脫一切,更不愿把自由鍍上枷鎖。

    因為慕洵瀾深刻的明白,還不清。

    聞?wù)央x了他,也是真活不了。

    他們之間的一切,早就在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的朝夕相處中,打碎了雜糅在一起,不分你我,直至重新長出血肉。

    林森西聳聳肩:“這個吧……不好說,反正我能確定的就是……您的犧牲會很大。”

    “嗯?”慕洵瀾不解。

    “老板這種情況根本離不開您,如果您愿意時刻陪著他,給他足夠的…嗯…就是…額…”

    林森西結(jié)巴了,他知道老板是當(dāng)時做了錯事才導(dǎo)致和老板娘分開那么久的,雖然這五年老板一直在贖罪,但…也沒人說老板娘一定會原諒啊。

    他這個心理醫(yī)生最多只能看出來老板娘不會不管老板,但具體的恩怨情仇,誰懂?反正他不懂。

    “沒事,您直說就好。”慕洵瀾其實挺冷靜的,他已經(jīng)有心理準(zhǔn)備了。

    慕洵瀾無法欺騙自己,他其實一直都是愛聞?wù)训模瑓s又害怕重蹈覆轍,但…如果另一個選擇是用聞?wù)训乃劳鰜韮冬F(xiàn),那…他不要。

    這絕不是他要的自由。

    更不是他們間該有的結(jié)局。

    他更沒有把握自己能否再承受住一次失去聞?wù)训谋罎ⅰ?br />
    林森西有點不好意思,他覺得老板娘美得跟天上的神仙一樣,這樣說真挺冒犯的。

    “大概就是正常伴侶之間會做的事,比如…安撫呀,親吻呀…甚至…咳咳…x生活。”

    “然后慢慢把老板的安全感建立起來,不管他是溫柔的老板,還是暴躁的老板,都一樣安撫他,不驚訝,不恐懼,漸漸把兩個老板融在一起,就會好很多。”

    林森西已經(jīng)盡力在用通俗的話講了,為了他的投資,他還是不希望嚇跑了老板娘。

    “嗯。”這和慕洵瀾想的大差不差,他淡淡一應(yīng):“現(xiàn)在我需要離開三天,這兩天麻煩你們照顧好聞?wù)眩旌笪一貋頃o聞?wù)汛鸢浮!?br />
    “啊?”這回答挺出人意料的,林森西瞪大了眼睛,“方便問問您去哪里嘛。”

    “拜訪兩位朋友。”慕洵瀾沒有多說。

    “那、那您現(xiàn)在走嗎?”林森西手忙腳亂地站起來,他準(zhǔn)備的那么多資料還沒來得及翻呢!

    “還是等老板醒了,告訴他一聲再走。”

    “不告訴他了。”慕洵瀾說:“因為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去求證。”

    “我實話跟老板講嗎?不美化一下?”

    林森西眉毛一高一低,他已經(jīng)能想象到自己腦袋被開瓢的模樣了……

    “你既然說他發(fā)病也是清醒的,那就直接跟他講,他沒那么脆弱,就說是我的意思,他有自己的判斷。”

    這點慕洵瀾還是相信聞?wù)训模宜f的話,聞?wù)巡粫宦牎?br />
    就算再生氣,那也一定是因為三天時間到了,他沒有回來。

    “嗯……好吧。”林森西哭喪個臉,果然錢拿多了就得從其他地方還回去。

    “您盡快回來,我努力控制住老板。”

    慕洵瀾點頭,也沒收拾什么東西,回到清吧拿了證件,就購買了最近一班飛往新加坡的機(jī)票。

    他要去見聞?wù)训哪赣H。

    蘇嘉禾。

    第59章 Chapter 59 那五年

    從葡萄牙到新加坡, 十二個半小時的飛行時間,慕洵瀾閉著眼睛,半夢半醒了很久。

    夢里是五年前的場景。

    那天他從小縣城的醫(yī)院出來, 漫無目的地走, 直到眼前都飄起了銀白的小點點,慕洵瀾才知道, 下雪了。

    他恍然驚醒, 原來自己已經(jīng)和聞?wù)褟拿髅牡某跸模叩搅硕臁?br />
    這段時間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嘗到了被人惦念的幸福感,也感受到了纏纏綿綿的愛意。

    慕洵瀾是真的想過,要和聞?wù)寻舶卜(wěn)穩(wěn)一輩子,相伴到老的。

    不過也挺可笑,就當(dāng)時他們的身份而言,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感知到那天要來了,慕洵瀾其實挺坦蕩就接受了,他覺得現(xiàn)在死,總比以后死在聞?wù)褢牙锖谩?br />
    慕洵瀾思考了很多地方, 怎么才能找到一個不打擾、不給別人添麻煩的地方, 靜靜等待隕滅。

    他走了好久啊, 走過小縣城的橋,越過平坦寬闊的河面,甚至路過一片公墓, 但都不合適。

    最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慕洵瀾實在好累、好疼,就靠在了什么地方,緩緩坐了下來。

    他抬起頭來, 最后發(fā)現(xiàn),靠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孤零零的是圾桶。

    慕洵瀾當(dāng)時就笑了,說不清楚什么心態(tài),但他還挺安心的,就像見到了一位遲來許多年的老朋友。

    他覺得,自己就應(yīng)該是這么一個結(jié)局。

    在小縣城偏僻的垃圾桶旁邊,病死、凍死、活活餓死,都可以,反正他是孤兒,一個早就該和死神離開的孤兒。

    茍延殘喘那么多年,還遇見聞?wù)眩鋵嵞戒瓰懞軡M足了,他其實到最后都不恨聞?wù)眩呐滤幪帍?qiáng)/迫,毫不講理。

    可能愛就是這么神奇的東西,好也愛,壞也愛,不過他到底只記得好的那些東西了。

    嘿,真傻,不長記性。

    慕洵瀾緩緩抱住了自己,彌留之際,他想的是,會有來生嗎?

    嗯…還是算了,他不要再吃那么多苦了。天堂應(yīng)該是很幸福的地方才對,畢竟他應(yīng)該也沒有壞到死后還要下地獄。

    慕洵瀾這樣想著,腦袋靠在了垃圾桶上,銀白的發(fā)絲緩緩垂墜,任由白雪裝扮,到最后,他成了一座雕塑。

    “唉——”空氣里傳來淺淺的嘆息,一雙大手輕輕探到了慕洵瀾鼻尖下,隨即那人松了一口氣:“還好,趕上了,還剩口氣。”

    邵青明這樣感嘆著,迅速就塞了兩粒藥丸進(jìn)慕洵瀾嘴里,又灌水確認(rèn)他把藥吞下去了,這才把快凍僵的人背了起來。

    一旁站立的女人東張西望著,又把手里的暖手袋塞進(jìn)了慕洵瀾懷里。

    女人問:“我們?yōu)槭裁匆人。」饭凡皇钦f要帶我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嘛?”

    “姐姐乖。”邵青明抽出一只手牽住女人:“這個人對那個人很重要的,他不能死唷。他死了,姐姐就見不到那個人了。”

    “好吧。”女人不理解,吐了吐舌頭,但也沒多說什么。

    邵青明身上背著慕洵瀾,一手牽著女人,消失在街邊。

    他連夜帶慕洵瀾和女人出了國,人都是在私人飛機(jī)上搶救的。

    至于慕洵瀾醒來,已經(jīng)是落地新加坡之后的一周了。

    那時慕洵瀾才經(jīng)歷了第一次大型手術(shù),針對他的心臟。

    “醒了,感覺如何?”邵青明穿著隔菌服,就站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的病床旁,笑瞇瞇地看著他。

    慕洵瀾渾身都是管子,精神也沒恢復(fù),下意識就以為是死了去天堂了,掙扎著想動,卻發(fā)現(xiàn)渾身上下都痛得像是打碎了重組過。

    “哎哎別亂動了。”邵青明出言提醒:“你做完手術(shù)已經(jīng)比預(yù)期醒來得晚了幾天,再動神仙來了都救不回來。”

    慕洵瀾動了動眼睛,面前只剩一片醒目的白。

    好像……被救了,沒死成。

    最終邵青明話還沒說完,慕洵瀾就又昏睡過去。

    他身體虧損得實在太厲害,每天能醒過來的時間都很短,更不說話。

    邵青明本來是想等養(yǎng)養(yǎng)慕洵瀾的身體,再做最后一次手術(shù)。

    但現(xiàn)在這種情況,病人求生意志低下,這個手術(shù)做不做結(jié)果都沒有太大區(qū)別。

    邵青明其實挺無奈的,但不管從什么角度,他都不希望慕洵瀾死,英年早逝,太可惜了。

    他又穿上了防護(hù)服,拿著經(jīng)過一張消毒袋包裝好的照片,進(jìn)了重癥監(jiān)護(hù)室。

    “慕先生,我知道你醒著。”邵青明就像朋友一樣,和他聊天。

    “今天是你來到新加坡的第四十一天,有時候我覺得我挺無恥的,不管你的意愿就救活了你,還讓你過得那么難受。”

    慕洵瀾不說話。

    他對邵青明救他這事,既不感激,也不恨。

    只是開始有些不理解,后來覺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這個世界上無法理解的事兒多了去了。

    邵青明把那張照片拿出來,上邊是出了手術(shù)室,死氣沉沉的聞?wù)选?br />
    “但是我覺得,你應(yīng)該想知道他的消息。”邵青明一笑,把照片遞過去,“可以睜開眼看看,當(dāng)然,不愿意也是你的自由。”

    慕洵瀾很疲憊,但還是睜開了眼睛。

    因為他知道邵青明這人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學(xué)教授那么簡單,他甚至都能在新加坡搞出一個實驗室來,只為了救他。

    但僅僅只是這一眼,慕洵瀾就怔住了。

    他本該死寂的心臟又開始緩緩跳動,血液涌過,那種感覺,清晰到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是漫長的。

    照片上的聞?wù)咽萘撕芏啵巯乱黄嗪冢永甑模瓷先ドn老了不少。

    慕洵瀾簡直難以置信,這是他原本意氣風(fēng)發(fā)的愛人。

    他眼神劇烈顫抖著,心率上升很快,呼吸也開始不穩(wěn)定——因為各種精妙儀器的存在,簡直防不勝防。

    邵青明收回了照片,很惋惜地說:“我是知道你沒死,但聞?wù)巡恢溃詾槟闼懒耍跃妥兂闪诉@樣。”

    “我知道你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我想你在意他,就這樣子,他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為…什么…”要這樣幫他。

    幾個斷斷續(xù)續(xù)的音節(jié),簡直可以用“嘔啞嘲哳”來形容的難聽聲音,是慕洵瀾醒過來以后的第一句話。

    因為聞?wù)讯_口。

    邵青明當(dāng)然懂他的意思,他把那張照片塞進(jìn)了慕洵瀾手里,然后說:“或許我應(yīng)該認(rèn)認(rèn)真真做一次自我介紹。”

    “鄙人邵青明,家父邵明華,新加坡人,東南亞首富。”

    “我的妻子,叫蘇嘉禾。”

    他說起蘇嘉禾的時候,語氣里都是寵溺,“你知道的,她是聞?wù)训哪赣H。”

    邵青明解釋說:“嘉禾當(dāng)初和聞人羿是聯(lián)姻,她無法反抗她父親,為了家族存亡,只能如此。”

    “我那時候被家父仇家拐/賣到澳城,只是個窮小子,所以也無能為力。”

    “但不幸中的萬幸,當(dāng)年游輪事件,嘉禾又回到了我身邊。”

    邵青明苦笑:“不過出了點小意外,因為撞擊,嘉禾失憶了,我從她的以前的日記里得知她很放心不下唯一的兒子,所以才千方百計地接近你和聞?wù)选!?br />
    “我希望你能活著,不用管聞?wù)眩皇墙o他個念頭吊著命,死不了就行,我保證他找不到你,也不會來打擾你的生活。”

    “所以慕先生,你可以把我做的這一切理解為,愛屋及烏,又或者是自私,都可以。”邵青明坦蕩的說:“當(dāng)然,選擇權(quán)都在你身上。”

    “如果想活,今晚十二點前按下呼叫鈴,我會為你安排創(chuàng)傷最小的手術(shù),并且竭盡全力救你。”

    邵青明頓了頓,“如果拒絕,手術(shù)不會進(jìn)行,但我會保證你走得沒有痛苦,也會好好安葬。”

    慕洵瀾靜靜聽他說完了所有。

    其實不用那么麻煩的。

    早在邵青明拿出那張照片的時候,他就確定,自己要活。

    沒什么原因,就是很單純的,不想聞?wù)阉馈?br />
    他愛的少年應(yīng)該是耀眼而健康的,而不是和他一樣,困在一方窄小的土地,孤獨長眠。

    可能是慕洵瀾有了求生的意志,所以那場手術(shù)雖然兇險萬分,但他還是活下來了,不過最后耳朵因為長期用藥,燒得聽力有些低下了。

    邵青明在慕洵瀾身體養(yǎng)得好些后,重新在新加坡給他落了戶口,不至于是個黑戶。

    蘇嘉禾雖然失憶了,但人相處起來很舒服,邵青明對她的愛,絲毫不亞于他對聞?wù)选?br />
    慕洵瀾就是在這么兩個溫暖、友善的朋友的幫助下,走出陰影,養(yǎng)好身體,慢慢不再悲觀的。

    邵青明是個很守信用的人,這些年他因為考察,所以帶著蘇嘉禾和慕洵瀾滿世界的玩,甚至還主動幫他掩蓋了蹤跡,這才沒有被聞?wù)雅沙鰜淼膫商讲榈健?br />
    不過自由久了,慕洵瀾就發(fā)現(xiàn),他和聞?wù)央m然彼此都深愛,但可能并不合適,這也是他拒絕和聞?wù)押秃玫脑颉?br />
    他愿意為了聞?wù)丫潘酪簧钕聛恚钍冀K是他自己的。

    所以知道聞?wù)褯]事兒的那一刻,慕洵瀾就釋懷了,他也應(yīng)該去追尋自己想過的。

    他們都要好好的,才對。

    這種時候,和好不和好已經(jīng)不重要了,至少慕洵瀾是這樣認(rèn)為的,而且才做手術(shù)出來的頭一年,他的心理問題也很嚴(yán)重,每每回憶起過去都是噩夢。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就不愿意再面對過去,一門心思想斬斷。

    不過現(xiàn)在看來,華華麗麗失敗了。

    他小瞧了聞?wù)褜λ膼郏∏屏怂麄冎g的羈絆。

    畢竟,聞?wù)芽墒亲龉矶疾环胚^他的人。

    想到這里,慕洵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他睜開了眼睛,從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脫離出來。此時此刻飛機(jī)已經(jīng)要落地新加坡了,他也準(zhǔn)備好,去填補(bǔ)那些他不知道的空白了.

    新加坡,禾園。

    一身煙青色旗袍的蘇嘉禾趴在朱紅的圍欄邊上,涂著丹蔲的指尖捏起魚食,正慢悠悠地往池水里撒。

    紅白、花色的胖錦鯉張著大嘴,翻滾著,還挺滑稽。

    邵青明左手一把遮陽傘,右手一把小風(fēng)扇,生怕照顧不周。

    “姐姐,今天太陽大,咱們快進(jìn)去吧。”邵青明苦口婆心地勸著,但蘇嘉禾興致特別好,壓根不想理他。

    慕洵瀾進(jìn)來看見的就是蘇嘉禾扔掉魚食、踢掉鞋子,在花園里亂跑,邵青明打傘在后邊追的場景。

    邵青明不敢直接追到蘇嘉禾,那樣她會生氣。

    但瞥見門口的救星,他立刻轉(zhuǎn)移蘇嘉禾的注意力:“姐姐!看看!那是誰!”

    蘇嘉禾自從失去記憶后智力也收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時好時壞的,不過邵青明甘之如飴,全盤接收。

    “小狗狗,你今天真的很不乖……欸?”蘇嘉禾瞥見門口的身影,瞪大了眼睛:“Lan?你回家啦!”

    “嗯,有些事情想問問姐夫。”慕洵瀾和蘇嘉禾擁抱了一下。

    “啊,那進(jìn)屋吧,你們慢慢說。”蘇嘉禾挽著慕洵瀾的胳膊,興奮地把人拉進(jìn)了屋。

    邵青明拍拍腦門,彎下腰又去撿蘇嘉禾落在花園里的鞋,這才跟了進(jìn)去。

    傭人收拾好了客廳,擺滿茶點后就把空間留了出來。

    邵青明給慕洵瀾斟好茶,笑著說:“是因為他的事兒吧。”

    慕洵瀾點頭,“一個月前,他找到我了。”

    “挺快的。”邵青明有些驚訝:“還是他厲害,我的人竟然擋不住。”

    “沒有,是意外碰見的。”慕洵瀾有些無奈:“但結(jié)果其實挺顯而易見的。”

    “所以現(xiàn)在回來,是為了躲著他嗎?”邵青明打趣道:“那你可來對地方了,在禾園,他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闖不進(jìn)來,更不可能帶走你。”

    “沒有。”慕洵瀾捧著杯子:“躲他做什么,我又沒做什么心虛事兒。”

    “這是打算和好了嗎?”邵青明還挺期待他的回答,畢竟這對愛人的波折是他一路看過來的,如果真的能破鏡重圓,那他覺得也算圓滿了。

    “嗯。”慕洵瀾如是說:“所以回來問姐夫一些事情。”

    “哎呦,這都叫我姐夫了,那我不得好好回答。”邵青明眉開眼笑,這聲姐夫是真的很受用。

    慕洵瀾笑了笑,說:“當(dāng)初救我的時候,姐夫說不告知聞?wù)盐业男雄櫍皇亲屗牢疫活著,所以他是什么時候知道我活著的、以什么形式?”

    “這個,其實很早就該講了,但是看你那時候難得心情好,怕你又擔(dān)心,就沒說。”

    邵青明回憶:“你走的第四年多講的,還真挺晚了,我沒想到他真的撐了四年多,才用上了那張在南極拍的照片。”

    “我救你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偵探說,從來沒見過那么死氣沉沉的一個人。”

    “不過后面他傷好就出國了,看上去就跟沒事人一樣,帶走了你的養(yǎng)子,一直和教父友生活在一起。”

    慕洵瀾聚精會神地聽著,生怕錯過一個字。

    “你走的這幾年,他陸續(xù)報復(fù)了莊齊、聞人羿,接手了姐姐的大額財產(chǎn),把教父的公司發(fā)展得很大,不過這些也僅僅花了不到四年時間。”

    邵青明感概:“新腦子果然就是好用,能短時間內(nèi)干那么多大事兒。”

    “我猜測是因為所有要做的事兒都干完了,忙碌已經(jīng)不能麻痹他了,所以第四年,聞?wù)巡≈兀覜]留照片,怕嚇著你,那樣子跟油盡燈枯的尸/體沒什么區(qū)別,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咽氣。”

    “他當(dāng)時是真挺不想活了,每天都想下去找你,但估計也是你的兒子還小,他教父年紀(jì)也大了,不忍心讓教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所以才沒咽氣兒。”

    慕洵瀾眼圈紅紅的,心疼都掛在了臉上。

    邵青明抽了張衛(wèi)生紙遞過去,繼續(xù)說:“差不多就是今年的春天,我覺得再不告訴他關(guān)于你的信息,那我做的這一切都白費了,畢竟這四年他做的那些傻逼事也已經(jīng)懲罰過了,所以我?guī)е菑堈掌フ伊寺務(wù)选!?br />
    “還真挺神奇的,他看了那張照片,眼睛上灰蒙蒙的霧氣都散開了。”邵青明攤手:“不過我可沒有多說,哪怕后來他再找人來問過我多次,我也沒泄露半點消息給他。”

    “但那張僅僅是背影的照片已經(jīng)夠用了,再過三個月偵探發(fā)來照片的時候,他看上去精神了不少,也愿意配合醫(yī)生治療了。”

    “半年多過去,就是你現(xiàn)在看見的聞?wù)眩鋵嵰呀?jīng)看不出來太大的問題。”邵青明頓了頓:“哦,不過聽說他心理問題更嚴(yán)重了,經(jīng)常都發(fā)狂發(fā)瘋,我覺得Lan,這個你得注意一點。”

    慕洵瀾緩緩搖頭,那張餐巾紙被他壓在手心,“沒關(guān)系,他不會傷害我。”他都是在傷害自己。

    “或許我當(dāng)時勇敢一些,現(xiàn)在也不會變成這樣。”

    慕洵瀾垂下了眼睛。

    他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一個懦夫,但在面對聞?wù)训氖虑闀r,出于那份獨一無二的感情,會讓很多事情都變得畏手畏腳。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覆轍重演,怎么可能再想去經(jīng)歷一次被逼到走投無路。

    邵青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以一個安慰的微笑:“或許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候呢?”

    “那小子現(xiàn)在可厲害了,在哪里不是橫著走,再過兩年說不定連首富就要易主了。而且他跟聞莊兩家那邊都斷絕關(guān)系了,現(xiàn)在是真的孑然一身,多適合你倆修復(fù)感情啊。”

    是啊,沒有什么時候比珍惜當(dāng)下更好。

    慕洵瀾含著淚笑了。

    有些事情在認(rèn)定答案后,根本不需要糾結(jié)。當(dāng)天,他就買了一張飛回波爾圖的機(jī)票。

    臨走的時候,邵青明攬著蘇嘉禾的肩膀,笑著說:“下次把那小子也帶回來吧,五年前那一下我還記得呢,非得讓他叫我聲爹,我心里才舒服。”

    慕洵瀾說:“等他好些吧,聞?wù)堰不知道嘉禾姐活著,他當(dāng)時接近我,也是為了嘉禾姐的下落。”

    邵青明說:“Lan,這事兒我得為那小子辯解兩句,他從來都沒打算過要給聞人羿做事兒過,只是后來……”

    “我知道。”慕洵瀾搖了搖頭,“到現(xiàn)在我還懷疑他,那未免也太看不起這份感情了。”

    “期待你的好消息。”邵青明會心一笑:“祝你新生,Lan。”

    慕洵瀾上去同這對溫暖的夫婦擁抱,“也謝謝你們沒有放棄我。”

    載著答案的飛機(jī)滑行而出,在沖破迷霧的那一刻,豁然開朗。

    十二個半小時的旅途很長,而且還是短期乘坐兩次,但慕洵瀾從來沒有那么安定過,他伊斯坦布爾轉(zhuǎn)機(jī)的時候給林森西發(fā)了信息。

    [我回來了,波爾圖時間明天上午就能到,辛苦你照顧聞?wù)选#?br />
    收到消息的林森西長舒一口氣,三天這才過去了不到一天,看來希望很大。

    反正他要是老板娘,真走了可就不回來啦!

    林森西把這個消息轉(zhuǎn)告聞?wù)眩骸靶辛死习澹桑习迥锩髟缇突貋砹恕!?br />
    聞?wù)堰B眼皮都沒動一下。

    他其實不覺得慕洵瀾有多情愿回來,很可能是出于憐憫。

    畢竟他的寶貝是一個心軟軟的乖寶。

    聞?wù)哑鋵嵧灏镜模膬?nèi)心在瘋狂撕裂,一面是對愛人無比瘋狂的占有欲,一面又是給愛人自由的理智。

    “滾出去。”聞?wù)掩s人,翻身留了個后腦勺給林森西。

    林森西悻悻揉了揉鼻尖,得,他在老板面前連根草都算不上。

    從病房出去,林森西輕手輕腳帶上了門,正想著去哪里喝杯咖啡,斯年迎面走過來。

    林森西跟斯年打招呼:“還沒回去上課啊,小年年。”

    “我有名字,別亂叫。”斯年瞥了他一眼,語氣不善。

    林森西:“……”這上不如狗,下不如草的日子他過夠了!

    斯年頓了一下,有點不自然地問:“明天爸爸回來嗎。”

    “啊…對。明兒早上十點到。”

    “知道了。”斯年點頭,倒也沒再懟他。

    “怎么,明天要去接老板娘嗎?”林森西把胳膊搭在斯年肩膀上,笑著問。

    “嗯。”斯年沒反駁。

    其實昨天爸爸和父親的對話他都聽到了,后來父親又罵了他一次,把這些年爸爸為他做的事情都說了。

    斯年很自責(zé),明明真正孤獨的那個人一直

    都是爸爸,他還對爸爸說了那么傷人的話…

    “傻逼,你以為你爸是要真的原諒你嗎?他只是不想多說而已,傷害過他的人,他這輩子心里都是有芥蒂的!”

    斯年抿抿唇,他覺得爸爸原不原諒他不重要,但他一定要認(rèn)認(rèn)真真跟爸爸道歉.

    次日,斯年很早就離開了醫(yī)院,他先是去了蛋糕店拿給慕洵瀾訂的草莓慕斯蛋糕,然后打車去機(jī)場。

    車窗外的景物飛逝,斯年緊緊把蛋糕抱在懷里,他緊張許久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些。

    爸爸肯定會喜歡蛋糕的。

    斯年笑著抬起了頭,但下一瞬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這不是去機(jī)場的路!

    開車的男人透過后視鏡看著斯年,一雙眼睛陰沉得可怖:“終于發(fā)現(xiàn)了?”

    “綁架?”斯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了,早些年在瑞士,聞?wù)训膶覜]少把注意打倒他身上。

    斯年還算鎮(zhèn)定,另一手借著蛋糕盒子遮擋,打算給林森西報信。

    “別白費力氣了,車上有屏蔽器。”那人笑了笑,“綁架可談不上,頂多算是請我親愛的侄子,聊聊天。”

    “什么侄子,我父親沒有兄弟姐妹。”

    斯年擰眉,一面同綁匪糾纏,一想辦法拆掉手腕上的手環(huán),那里面有林森西裝的定位器,只要壞了,就能觸發(fā)設(shè)定好的報警程序。

    那人似乎很了解斯年的家庭成員,“你父親是聞?wù)眩俊?br />
    “是,說吧要多少贖金,我把我父親助理電話給你。”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笑得人仰馬翻:“你認(rèn)真的嗎小侄子?”

    “可是我想要慕洵瀾的命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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