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冷好聽的嗓音,把聞昭撩撥得北都找不到了,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顫,聞昭捂著眼睛低下頭去,聲音是隱隱壓抑的激動:“慕先生,別這樣。”
“好啊。”慕洵瀾彎了彎眼睛,用最溫柔的語氣說:“那你……”
“滾。”
說完他就轉(zhuǎn)身離開,只留下束發(fā)的絲帶,輕輕拂過聞昭的指尖,隱秘的、酥麻的,像是某種暗戳戳的獎賞。
他聽見背后的聞昭“嘶”了一聲,但卻沒有再追上來動手動腳。
慕洵瀾微微松了口氣,快步上了車,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有再給。
此刻那種隱秘的想法在他心里愈發(fā)強烈。
既然甩不掉,那就好好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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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斯年送到學校后,慕洵瀾這才趕到公司開始處理一天的工作。
山居的發(fā)展向來都是穩(wěn)中求進,這次和莊氏的合同簽下來之后,又是一個新的里程碑。
不過莊齊說不管事兒就是真的不管事兒,近乎所有的后續(xù)對接都交給了聞昭,但也好在這兩天他們間處在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上,慕洵瀾也沒有太難辦,缺差什么資料就找聞昭要。
他現(xiàn)在對待工作的準則就是,與其為難自己,不如去為難別人,大不了大家都一起發(fā)瘋。
開完會出來已經(jīng)是中午了,陳深把私廚送過來的午餐擺在茶幾上。
“先生,您先吃點墊著,下午還要見山居的股東們。”
慕洵瀾取下眼鏡擱在桌上,有些疲憊地應了聲好。
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湯冒著熱氣兒,只不過他沒什么食欲,筷子拿卡在指骨上,頓了好久都沒有落得下去。
“算了,先撤走吧。”
擱在一旁的手機震動兩下,慕洵瀾隨手撈起來,是聞昭發(fā)過來的信息:[去澳城考察的時間定在下下個月初,為期四天,不行再調(diào)。]
慕洵瀾沒回,只是等那條信息變成“已讀”后,就把手機放下。
下午,華市初秋的天氣變幻無常,從頂層望出去已經(jīng)是一片黑壓壓的烏云,層層密密壓下來,直叫人喘不過氣兒。
那群股東仗著是慕家的元老,難纏得很,如果不是必要,慕洵瀾是真不想跟他們交涉。
一場股東會,話題硬生生從利潤分配,拉扯到了他的個人私事。
慕家的大伯已經(jīng)七十好幾了,那雙混濁的眼睛左瞥右看,最后用鼻腔哼哧一聲,說:“洵瀾也是三十歲的人了,身邊怎么還沒個體己的?”
“是啊,山居的沒有繼承人,這可不行。”慕二伯陰陽怪氣,“難不成還要把山居交到外人手里?”
“依我看啊,就讓老二家的青柏從分部調(diào)過來,跟著洵瀾好好學學,也好早點分憂。”
“哎呀,大哥說笑了,論繼承權(quán),肯定是你們子昀啊,他才是我們小輩中的佼佼者……”
一眾伯叔你一言,我一語,話題都繞不開山居的繼承權(quán)。
慕洵瀾神色愈發(fā)冷淡,他手里控了山居百分之六十的股,這群伯叔就算是嘴皮子磨爛都沒用。
“大伯、二伯。”
“唉。”
那節(jié)修長的指骨輕敲了兩下桌面,嗓音淡淡:“睡醒了嗎,怎么還說夢話。”
“你!”慕家二伯反應過來話里的譏諷,差點沒坐得住,“你慕洵瀾不要太忘恩負義,要不是大姐當年執(zhí)意讓你坐這個位置,現(xiàn)在哪里能輪得到你一個外人在山居指手畫腳!”
“是嗎。”慕洵瀾面色盡是諷刺:“二伯怕是忘了,當年我母親養(yǎng)病,國內(nèi)分部的山居在您二位手里虧空成了什么樣?這位置還讓那個三本都考不上的白癡坐,你也不怕后半輩子沒人養(yǎng)老。”
這話一下子戳中慕二伯的痛處,他動了動嘴皮子,頓時就歇了要掀慕洵瀾下臺的心思。
兩人交換了眼神,慕大伯打圓場說:“哎喲,老二他糊涂了,我們哪里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其他的小輩差點火候,沒機會歷練……”
“這樣,青柏那孩子確實混,也不配跟著你,那子昀呢,他學習好,至少也是名牌大學畢業(yè)的,讓跟著你,肯定是能學到東西的……”
慕洵瀾皮笑肉不笑,“行啊,找個時間讓他過來報道。”
“哎……這就對了嘛。”
這場各懷鬼胎的會議結(jié)局勉強融洽,陳深在一旁聽得滿頭大汗。
慕家那群伯叔早就不滿先生很久,千方百計想塞人進來,只是前邊都讓先生拒絕了,這次不知道為什么,先生竟然松口了……
而且慕子昀這人野心極大,先生把他帶在身邊,陳深簡直不敢想象。
辦公室里,陳深欲言又止:“先生……您為什么……”
慕洵瀾視線落在霧蒙蒙的落地窗上,有那么一瞬間的放空。
半晌,他忽然開口:“陳深。”
“先生。”
“你說……狗和野狼博弈,死的會是誰。”
陳深赫然瞪大了眼睛,他看見慕洵瀾那張絕艷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極淡的笑容,叫人不寒而栗。
先生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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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原本沉寂的鋼鐵森林流轉(zhuǎn)得像一池星河,慕洵瀾揉了揉發(fā)疼的眼睛,正想著要不要弄杯咖啡提神,卻驀地看見門口探進來的小腦袋。
“爸爸!”
“斯年?”慕洵瀾驚訝,他不是很早之前就叫陳深去接斯年回家了嗎?
斯年滑溜地像條魚,直直就從門縫里鉆進來,“我來接你回家。”
那扇門被推開,身高腿長的聞昭單手拎著件童裝外套,那模樣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他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跑什么跑,衣服不要了?”
“略略略。”斯年做了個鬼臉:“是你說帶我來找爸爸,我才讓你幫我拿衣服的。”
這什么邏輯?
聞昭嗤笑一聲:“明明是你求我的。”
“我沒有!”
“小孩說謊要被狼吃。”
“嗚嗚嗚,爸爸你看他!”
慕洵瀾:“……”
“沒事,來了就來了,只是爸爸的公司不好玩,你待得住嗎?”慕洵瀾問斯年。
“我可以。”斯年點點頭,他拉著慕洵瀾的衣袖,小聲說:“是我不想跟陳叔叔待在家里,然后讓這個做飯的哥哥帶我來找你的。”
“爸爸…”
“這個哥哥是不是在跟你談戀愛啊?”
慕洵瀾一驚:“你聽誰說的。”
他雖然對同/性/戀沒有偏見,但斯年才六歲,慕洵瀾不想那么早就讓他接觸到這些東西。
“嗯、是我自己看出來的。”斯年有點不好意思:“我看見那個哥哥偷偷抱著爸爸的衣服親親。”
慕洵瀾有點無語的看了聞昭一眼,“關(guān)門,出去。”
后者挑眉,還以為今天帶著小豆丁過來能刷刷臉呢,結(jié)果這小孩反手就告他一狀,等以后成了他爹,一定揍得一頓。
等聞昭關(guān)上門出去了,慕洵瀾才彎下腰跟斯年解釋:“爸爸跟那個哥哥沒有談戀愛。”
“嗷嗷。”斯年說:“我就知道,爸爸天天叫他滾,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慕洵瀾哭笑不得,他都那么小心了,怎么還是叫孩子看出端倪來了。
“你呀。“慕洵瀾捏捏他小臉蛋:“一天天腦袋里在想什么?”
玩笑歸玩笑,該講的道理還是要講的。
他溫聲說:“斯年,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男生喜歡女生才叫喜歡,女生可以喜歡女生,男生也可以喜歡男生,這是自由,但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會接受。”
“所以就算那個哥哥喜歡男生,甚至喜歡的人是爸爸,你可以不理解,但卻不能因為性取向嘲笑或者用異樣的眼光看他,那是不對的。”
斯年懵懂的點了點頭,他抱著慕洵瀾的脖子說:“爸爸,我只是覺得哥哥讓你哭了,所以他不是好哥哥……”
慕洵瀾沒想到斯年會這樣覺得,他心口堵堵的,欲言又止,到最后只是默默把斯年抱緊了。
“沒,他沒欺負爸爸,所有人表達愛意的方式不一樣,只是爸爸不能接受哥哥表達愛意的方式,所以會難過。”
斯年問:“那爸爸最不能接受什么樣子的人。”
慕洵瀾想了想,說:“騙子。”
“爸爸最討厭騙子。”
門口,聞昭靠在墻壁上,剛剛父子二人的對話他一句也不落,只是不知怎么了,“騙子”那兩字一直在他耳邊,久久揮之不去。
發(fā)愣這會兒,辦公室的門已經(jīng)開了,慕洵瀾牽著斯年,語氣疏離又客氣:“謝謝聞總今天送斯年過來。”
聞昭這會兒已經(jīng)收斂好了情緒,他面色如常,只是沒叫那聲慕先生,嗓音依舊不著調(diào):“謝么?那能不能獎勵我送你回家。”
慕洵瀾淡淡一嗯。
聞昭瞇了瞇眼睛,冷著臉答應他的寶貝太漂亮,就是簡單的一個音節(jié),都能叫他魂牽夢繞。
但這僅僅只是計劃的第一步。
他壓抑住想上去把慕洵瀾摟進懷里的沖動,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走在前邊領(lǐng)頭。
身后,當察覺那雙漂亮的眼睛開始變得幽暗,慕洵瀾心中了然,原來那么不經(jīng)釣,那就省事兒多了……
回到山居已經(jīng)是接近八點,小院里的貓咪聽見動靜叫喚個不停,那兩只肥嚕嚕的小狗也是,搗騰著小爪子就撲了過去。
出門前聞昭是做好了菜的,只是隔了兩個多小時,有點涼了,再熱熱就能吃。
聞昭把飯端上桌,有點期待地看向慕洵瀾:“讓我看著你把飯吃完再走,好不好?”
慕洵瀾沒應。
聞昭嘖了一聲,臉上的笑帶著些不明的意味,有點危險。
他垂眸,很好脾氣的認錯:“怪我,又唐突了。”
說著,聞昭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在手落在門把上的那一刻,他卻驀地聽見背后傳來清泠泠的聲音:“聞總。”
“旁觀就不用了。”慕洵瀾叫住他:“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