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慕洵瀾此刻看不見聞昭臉上勢在必得的神色,他睡得很不安穩,凌亂地發絲輕輕簇擁著那張過分精致清冷的側臉,漂亮得不像話。
聞昭湊近去親他的眼皮,確認他的寶貝是真的睡沉了之后,這才緩緩把吻挪下去,輕輕嘬住那兩片唇瓣。
心愛的人就這么躺在床上任他親,聞昭真的很難不心猿意馬。
他吻得很輕,如果不是現在的狀態不允許,聞昭甚至想抱著慕洵瀾一起睡,但他腿上還有傷,得繼續處理。
聞昭松開那兩片被吮得艷紅的唇瓣,然后掀開被子的一角,掌骨卡住腳踝,把那截纖細的小腿拉出來。
上邊的血跡已經干涸了,顏色不算深,但在那塊雪白似玉的肌膚上,怎么看都是扎眼的。
他用棉簽蘸了消毒水,輕輕擦拭著血跡,等到那兩條小腿肉眼看不見血跡之后,這才放回了被子里。
聞昭洗過手,把床頭上扯出來的各種藥都塞回抽屜里,俯身下去咬了一口慕洵瀾的側臉,這才離開房間。
他把放在門口的那一籃子早餐拿進來,再把門關上,動作極其自然,就像是這個家的一員。
熱騰騰的早餐擺在桌上,聞昭去敲那小豆丁的房門:“出來吃飯。”
斯年打開一小條門縫,看見是聞昭后,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鄙夷,他問:“我爸爸呢。”
聞昭本來就不喜歡小孩,更沒什么耐心,但也不是不能愛屋及烏,他懶洋洋地說:“睡覺了,飯在桌上,自己吃。”
“你騙我。”斯年肉乎的小手叉腰,整個人都是氣鼓鼓的:“害我讓爸爸生氣了。”
“騙你?”聞昭挑眉:“那咋了。”
斯年腦袋差點沒反應過來,“你怎么這樣,老師說了不能騙人,騙人是小狗!”
“哦,我老師沒說過。”
斯年:“???”
聞昭單手提溜起斯年,然后把他放在餐椅上:“快吃,今天那么幸福的日子,別逼我把你扔出去清凈清凈。”
他說完就系上圍裙收拾著廚房的一地狼藉,也沒再和斯年拌嘴。
斯年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拿起勺子吃飯。
哼,壞蛋!
.
慕洵瀾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陷入死循環的噩夢。
夢里的場景一直循環著他從孤兒院被領養走,到被管家無端的責罵、棄養,再到慕寒秋重新找到在寒冬臘月流浪半個多月的他……
那些被遺忘在世界盡頭的東西,完完全全丑陋的展示在他面前、逼他回憶起來。
很痛。
深入骨髓的痛。
慕洵瀾忽然就覺得,不要再醒過來了,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睡下去,至少,一切都是嶄新的,又或者一遍又一遍的給自己洗腦,其實被拋棄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心臟被密密麻麻的感覺擠壓到呼吸不過來,慕洵瀾猛然驚醒,后背已經是大片的冷汗。
他伸手碰了碰生疼的腦袋,好像記憶出現了一些斷層?
意識最不清醒的時候,他似乎攥住了一片救命的衣角,但那人是……聞昭?!
這會兒燒退下去了,慕洵瀾竟然覺得荒謬。
他真是燒傻了,居然會因為變相的吊橋效應,上頭到去求助聞昭?
慕洵瀾蹙了蹙眉,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但那雙腿只是動了動,就傳來一陣皮肉被牽扯的痛感,是早上打碎的玻璃劃出來的傷口。
“醒了?”聞昭端著才熬好的什錦八寶粥進來,顧自說:“剛剛帶的早飯都讓你兒子吃完了,八寶粥是我新熬的,紅糖放得多,應該還不錯,嘗嘗?”
“我……”慕洵瀾忽然間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他記起來自己在渾噩中貌似答應了聞昭什么事情,但第六感隱隱透露出來,不是什么好事兒。
他抿抿唇,想說剛剛那些都不作數,但卻驀地被聞昭打斷:“慕先生。”
他控訴:“你不能這樣過河拆橋。”
聞昭斂著一雙黑眸望向他,霧沉沉的一片,陰云壓境。
“沒有。”慕洵瀾被盯得不舒服。
糾纏了那么久,他大概也清楚,聞昭的頑固程度不是他冷著臉,又或者是軟下來,就能趕得走的。
他真是被逼瘋了,居然覺得就這么養個定身炸彈在身邊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比無時無刻都被騷/擾來得好。
聞昭上午那句話是怎么說來著。
釣著他。
是,慕洵瀾不得不承認,這個辦法很好,說不定他釣得多了,聞昭覺得沒趣兒,就走了。
這種想法冒出來之后,慕洵瀾冷不丁笑了一下,他還真是被洗腦得成功。
不過拋開千萬種荒唐的想法,只有一點是慕洵瀾從心底認可的:既然甩不掉,那他就要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里,甚至把聞昭是人盡其用,而不是被動的反抗,否則局面處于下風的永遠是自己。
他是獵人,而非獵物。
怔了半晌后,慕洵瀾搖了搖頭:“給我吧。”
聞昭倒是不意外,更沒堅持要喂他,就按照慕洵瀾的意思,支起小桌板,把粥放上去,“我離開前會把晚飯準備好,碗不用動,明天送早飯的時候我洗。”
慕洵瀾沒回應,但也沒拒絕,修長的指骨捏著勺柄,小口的吃著碗里的八寶粥,長發從背后搭下來幾縷,清冷中透著溫柔。
聞昭頓了頓,本來還想再說點什么,但他們關系也才剛剛緩和,也沒再打擾,而是關上門出去了。
然而只是下一瞬,慕洵瀾就松懈了神色,懶懶地靠在了枕頭上伸著懶腰。
他想,第一次試驗的效果,好像還不錯?
在房間里磨蹭著洗了個澡后,慕洵瀾搭上披肩出去,今天早上的事兒比較突然,他還沒有好好安撫斯年。
這個點聞昭已經走了,只留下一桌熱騰騰的飯菜,斯年也沒動筷子,就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
“斯年。”慕洵瀾攏了攏身上的披肩,“早上的事兒爸爸跟你道歉,不該兇你的。”
斯年其實也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事情,他搖了搖頭:“爸爸,是我做錯了。”
“乖,坐下吃晚飯吧。”慕洵瀾摸摸他的小腦袋。
斯年搖搖頭:“我不餓爸爸,那個哥哥下午烤了好多小蛋糕放在冰箱里,我都吃飽了。”
“嗯?”慕洵瀾微微有些驚訝,下午聞昭還照顧他兒子了嗎,“那好吧,晚上餓了記得跟爸爸講。”
“好噠。”
.
次日是周一,斯年到校要比平常早一些,慕洵瀾難得沒有在床上賴著。
陳特助輕車熟路打開門看見已經穿戴完畢的慕洵瀾,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今天先生怎么那么早?
慕洵瀾面帶尷尬地把領帶理好,他總不能直接告訴陳深,是他尷尬某人要來“伺候”他,所以早早把一切都收拾完了吧?
“出去。”
陳深撓了撓腦袋,很快就退出去:“噢噢……抱歉先生,我忘記你今天不需要叫醒了。”
慕洵瀾沒說話,彼時門口響起一陣“咚咚”地敲門聲。
他偏過頭,說:“去開門。”
“啊,先生約了客人嗎來山居嗎?”
陳深下意識就翻開ipad查看今天的工作日程,要不是上邊清清楚楚的列好了每一項,他差點就要以為自己又失誤了。
“沒有。”慕洵瀾淡淡瞥他一眼,那個眼神的意思是:別說話,照做。
聞昭提著一籃子早點悠閑地站在門口,昨天不要臉的效果挺顯著的,至少媳婦沒有叫他滾了,大不了再碰幾次壁,先把胃征服了再說。
他這樣想著,門就開了。
于是聞昭收斂了那副匪里匪氣的神色,再次正人君子上身。
只是沒想到,開門的是陳深,這倒把里里外外的兩個人都嚇一跳。
聞昭挑眉:“下次不許孤男寡男跟我媳婦相處一室。”
陳深:“?”
他揉了揉眼睛,甚至差點以為自己眼睛花掉了,居然在山居門口看見了小聞總……
而且看這架勢,先生似乎是默許的?
“咳咳。”陳深也不糾結了,側過身就讓聞昭進來。
慕洵瀾徹底收拾完出來的時候,那一桌子早飯也擺上好了,小籠包、蒸餃、紫薯米糊……
而且聞昭只是弄好了早飯就在廚房洗碗,更沒有對他動手動腳,又或者是語言調/戲,這點慕洵瀾很滿意,他下意識就覺得,是自己找對了方法。
殊不知,那道從廚房門縫里探出來的視線,深邃幽暗到像是要把他每寸骨骼都刻進靈魂里。
約莫十來分鐘后,山居的早餐時間結束,聞昭卡在慕洵瀾出門的時間,問:“早飯合胃口嗎。”
慕洵瀾淡淡應他:“一般。”
聞昭驀地一笑,他寶貝釣起人來,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那副矜貴清冷的模樣,還帶著一點小小的傲嬌,鮮活又可愛。
“好,中午想吃什么。”
聽見這話,慕洵瀾有些狐疑地看了聞昭一眼。
同樣都是繼承人,為什么聞昭能閑得還有時間處處圍著他轉?
他下意識就拒絕:“別來,中午不想看見你。”
聞昭瞇了瞇眼睛:“慕先生,釣人不是這么釣的,連小朋友都知道,打個巴掌給個棗,才更叫人深刻。”
慕洵瀾笑了笑,他知道聞不會那么老實的,所以也是毫不意外。
他先是揮了揮手,讓陳深帶斯年走,然后微微仰起頭來,用那雙清潤漂亮的眼睛,直視著聞昭,嘴角的弧度很淡,但卻像一只狡黠的狐貍。
“可那怎么辦呢聞總,我釣人,就只有這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