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總之四皇子一躍而起成了嫡出皇子。
眾位大臣王公們深覺被皇帝擺了一道, 前腳還做出一副虛心請教的架勢,逼迫他們寫下支持的皇子。
轉頭就將皇四子名字記在皇后名下成為名副其實的嫡子。
什么意思?
這不就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他皇帝本人看好的是四皇子嗎?
為什么還要問他們?
為什么擺他們一道?
有人躲在家里生氣, 比如說馬齊,也有人偷偷罵皇帝老奸巨猾,還是馬齊。
身為皇帝的發小, 馬齊可是氣壞了,因為他是站在八皇子這一派的。
之前也是他幫著籠絡臣子,出來后他也詢問過了, 大半人都選的八阿哥, 本來以為這次穩妥了,誰能想到皇帝竟然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總之四皇子成了皇后嫡子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
不提京城, 暢春園內也是一片嘩然, 首先受到關注的就是德妃。
有羨慕也有嘲諷, 羨慕她生了一個受皇上看重的皇子, 也嘲諷她這個皇子終究是沒留住。
剛出生時, 送給了先皇后撫養,如今又記在了皇后名下。
這運氣也沒誰了, 就好像注定了這個孩子留不住, 跟她緣淺。
***
暢春園外面是一大片空地, 如今有在施工。
皇子們有在二十里外的地方購買臨時住處。
那邊蓋了一棟棟別墅, 對于皇子們來說不算大也不算小, 不算大是住不下那么多下人和主子,不算小是只作為皇子們臨時的落腳點是夠了。
上回皇帝為了表示對皇三子的看重賞賜了他一個園子,目前還在施工中。
皇四子也得了一個,也在施工中。
所以皇子們便在別墅區這邊置辦了一個落腳點,去園子方便, 總比回城方便許多,再說那別墅也招募了看房子的保衛人員,附近還有大營駐扎,也不用擔心安全。
別墅門前,四皇子領著幾個兒女下汽車,他膝下孩子不多,早年更是不著家,稀稀拉拉也就四五個孩子。
不過比老八強,老八就一兒一女,還都是庶出。
他好歹還有兩個嫡子。
一群孩子最大的也才十歲,下了車就往別墅內沖,奶嬤嬤們忙追過去。
四皇子成了嫡子那叫一個水漲船高,連孩子們身份也跟其他皇子不一樣。
四皇子盯著孩子們,然后就揮揮手,“大格格不是暈車嗎?送他們去房里吃點東西休息,休息好了再送進園子。”
往常只有嫡出皇孫有機會進宮,后來建了學,皇孫們多起來和宗室的孩子一樣送到園子里的西花園讀書。
那地方原本是皇子們讀書的地方,后來皇子們一茬一茬畢業,換成了皇孫,都是名師,四皇子自己就接受的那樣教育,也知道里面的情況,自然是愿意送自己孩子進去。
至于格格都是在家里開蒙后送去女學。
這些年京城的風氣越發開放,四處都有開辦女學。
吃了飯,休息了一會兒,到下午三點左右,四皇子領著孩子們進園子。
以前去見德妃多是選擇早上,福晉往往一大早出發,快到中午德妃忙完手中的宮務才有時間見兒媳。
到皇后這邊規矩又換了,皇后早上會晚起,起床后才忙活事情,忙完再用膳,午休后兩點左右。
一般也都是三點后才得空見外人。
這次他在法理上成了皇后的兒子,自然要帶孫輩見見皇后,他的孩子才是皇后名正言順的孫輩。
***
太監通傳四皇子拎著皇孫們覲見。
寶音摘下了眼鏡,對來報的太監道:“請他們進來吧。”
沒多久四皇子就領著一群孩子過來了,這些孩子一個個跟鵪鶉一樣,拘謹得很呢。
寶音笑笑,“都坐,老馬去撿一些零食過來。”
馬必應年紀也不小了,步伐還是利索地往外走。
寶音不愛進人,侍候的人多是太監,宮女都不知換了幾茬了,如今民間民眾生活好上不少,已經很少給自家孩子閹了送進宮。
這樣很好,寶音總覺得太監多了不好,如今方便了,宮里也用上了電推車,吸塵器,這些宮女也能做,也用不上那么多太監。
用宮女也挺好,服役幾年二十五歲出宮,出宮后想考大學還有服役加分。
寶音招呼一群孩子到身邊。
四皇子推了推,“快去,去皇奶奶身邊。”
五六個孩子過來,寶音戴上眼鏡挨個瞧,四皇子在一旁介紹孩子的名字。
寶音笑呵呵點頭,“養得好,都打疫苗了吧?”
四皇子忙道,“牛痘滿周歲都種上了,還有其他疫苗剛出來的時候都種上了。”
“對對,疫苗得種上,種上后相當于讓身體練了兵,再染上病菌身體也知道該怎么對付。”
寶音滿意道:“有人總覺得醫院是騙人錢財,有些病呀就得提前預防,這幾年都勸了好幾回,總有人疑神疑鬼覺得疫苗是害人,瞧瞧這一個個長得多好。”
馬必應取來了一些零食,都是宮里做的,幾個孩子挨個拿了。
寶音笑瞇瞇道:“想當年你也是丁點大的時候跟著老三來我這要糖果吃,這一轉眼都成家立業了。”
四皇子眼睛有點紅,“兒臣那會兒只覺得母后親近,誰能想還有這樣的緣分。”
寶音嘆氣,老四也開始作秀了。
“幾個孩子是送進園子還是留府里?”
四皇子連忙道:“自然是跟在皇額娘身邊,替兒臣盡孝。”
“那就暫時留下。”
“安置在西花園,那邊新設了個保育院,專門接管五歲以下的孩子,一群小孩湊在一起玩也不孤獨。”
“和大的一樣,五日來接一回。”
“大的插班念書,弘暉之前不是在那嗎?一會兒將哥哥姐姐帶過去。”
寶音瞄了一眼時間,“這個點皇上應該回來了,你帶皇孫們給皇上請安,回頭也不用過來了,直接出園子吧。”
四皇子聞言,利索招呼孩子們退下。
***
傍晚的時候皇帝吃完飯溜達到這邊來,寶音隨便說起了這事。
皇帝沒放在心上,“老四那幾個孩子太過淳厚了。”
兩人又聊起了還未出生的弘歷,又順延到了廣東被押送回來的一批人。
“由刑部接手,都察院監督。”
這個案子沒什么好說的,涉案的該查查,如實交代罪名,不交代也行,那就以謀反罪論處。
反正合適的罪名總能扒出來一個。
隔日四皇子又過來了,寶音剛看完南洋的資料。
“南洋那邊你們處理得不錯,你看接下來該讓誰接手?”
四皇子思索后開口,“不如讓大哥和二哥家里的幾個孩子接手。”
寶音意外,不明白他這是有意為之,還是覺得幾個皇孫留在京城會耽誤事。
幾位皇孫里,就數太子的長子弘皙在皇帝面前長臉,有句話說得好,小兒子大孫子老爺子的命根子。
小兒子不一定,大孫子確實從小被皇帝寵到大,其余皇子都得落下一層。
寶音想了想,“這事我跟皇上提一下。”
這會兒她跟四皇子成了利益共同體,想要扶持他自然得提前排除異己。
當然她心里也有另一番打算就是。
四皇子神色輕松,果然成為嫡子以往的困難都不是困難,前途的障礙也有皇額娘幫他掃平。
寶音又問起了另一件事,“新加坡的港口你可有看過?”
四皇子神色一頓,大概是沒想到會被問到這個。
說實話,當他第一次看到那座海港城市,第一次知曉那是皇后命人建造的時候,他心里是懷疑皇后是否有不軌之心。
這座港口不僅是南洋的海上明珠,更是整個世界的海上明珠,簡直是天人之城。
建造這座城的人想干什么?
還離廣東那么近,扼住了東西交流的海峽口岸,可以說東西交流就無法越過這座港口。
他以為這是皇后需要謹守的秘密,沒想到就這樣簡簡單單詢問起他。
四皇子腦子飛快運轉,“很像書中描寫的大同國家。”
不錯,人人有衣,人人能吃飽,老有所依幼有所養,全都是那個港口城市承擔,可不就是古書中描繪的大同國家。
寶音搖頭,“哪里是大同世界,連小康都算不上,你只看到表面,那個地方是參考西方國家制定的律法,跟咱們這邊體制不同,只是個實驗對象,看著繁榮,實際上隨時會崩塌。”
寶音嘆氣,“那是個全面鼓勵商業的港口,一切制度都是為商業服務,商業繁榮再好,也不過是被人嘴邊的一塊肉。”
她聲音凝重,“你多盯著點,日后關于商業經濟要適當引導,打壓大魚放過小魚,魚多才能繁榮,但是一個湖內也不能養超過一定規格的大魚,否則大魚吃小魚,整個湖生態同樣會被破壞。”
“同樣也不能打壓,要適當鼓勵開辦實業,實業多了才能吸納失地的百姓,有了就業,就有了錢不會餓肚子,國家也就亂不了。”
當年她支持拆解泰山商行也是因為泰山商行太龐大了,龐大到了操控的資源無數,比朝廷有錢,比朝廷效率高,成了朝廷的眼中釘。
所有人都在盯著,都在盯著泰山商行出錯。
四皇子聽得有些懵懂,寶音見狀,“回頭你請一個月假,去學一段時間的經濟課,不需要精通,起碼要明白經濟運行的原理。”
“是。”
寶音已經準備了多個進階班等待四皇子去學。
四皇子大概也沒有想到三十歲了,成了皇后嫡子,先面臨的是鋪天蓋地的補課。
***
皇帝再次將王公大臣們叫進了宮。
“上次爾等舉薦的皇子名單朕還未來得及看,一不小心被奴才潑水糊到一塊了,今日爾等再寫一份,朕定然選出讓大家都皆大歡喜的太子。”
狗,太狗了,不少人在心里偷偷罵。
皇上這不就是耍人嗎?這都將四皇子塞到皇后名下了,成了除太子以外的第二個嫡皇子。
大清可是先立嫡再立長。
理由很簡單,要是立長,也沒有了廢太子什么事,從廢太子這一輩來看,肯定是嫡更重要。
這皇上都給出了另一位嫡子人選,不就擺明了告訴大家,對于他們的選擇他不滿意,現在他心目中的繼承人已經給出來了,再給大家一個選擇機會。
還說什么依照大家的意見來選,呵呵,從頭到尾不就給出了一個名字,就差指名道姓告訴大家選誰了。
當然大家這一點已經商議好,就是以不變應萬變,總之就是不按照皇上的想法來。
“皇上,臣認為立太子一事事關重大,應當著重考慮才是,匆忙立下,未來若是出了差錯,恐怕落得不盡如人意。”
不少人跟著附和。
皇帝生起氣來,“催著朕立儲君的是你們,現在說不的也是你們,你們是跟朕鬧著玩嗎?”
“今日,朕就在這里等著,非得選出太子!”
“來人,拿紙筆來!”
來了來了,又是老一套程序。
人人分到紙,人人提著筆。
皇帝坐在上面虎視眈眈。
不過還是有區別,上一次大家都很為難,磨磨蹭蹭不肯下筆,這一次顯然要痛快許多,似乎已經有了準確的人選。
四皇子明顯感覺到不少人視線盯著他,很快又收回。
他內心激蕩又忐忑,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很快大家的紙被收走,這回皇帝沒將人趕走,而是當眾翻看。
只是看著看著他的臉色黑得嚇人。
四皇子心里的激蕩消失,有種被什么砸落在地的感覺。
皇帝翻完后看向他的臣子們,隨后冷笑了一下。
“你們非得跟朕對著干是不是?”
“馬齊,說說你是如何串通朕的這些臣子,統一了意見,將票投給了廢太子?”
廢太子的名字一出現,四皇子心落地,原來是二哥?
不是老八就好,很明顯廢太子已經成了擋箭牌,任誰都知道太子一旦被廢,不可能再起復。
帝王和太子的斗爭已經放到明面上,怎么可能再當作一切都沒發生?
已經被廢掉的太子再拉出來,這不是重復之前的老路嗎?
四皇子暗道這招倒是棘手。
之前老八占優勢,他也想著將二哥再推出來,沒想到這會兒他占優勢,老八也使出了這一招。
他看了上首的皇帝一眼,好在汗阿瑪心里是有他的,只要圣心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第352章
“皇上, 您說臣串通大家,豈不是在說臣有結黨營私之嫌?此事臣不認。”
馬齊一口反駁了回去,那是丁點面子都不給皇帝, 這可把皇帝給氣壞了,好你個老小子,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前些日子生辰跑去最大的酒樓請客, 宴請了哪些客人他心里就沒數嗎?
那些人名字還在他案上呢,方才粗略一翻,大部分都支持推舉廢太子。
皇帝這會兒也冷靜不下來了, 張口說出的話這會兒收不回來了。
要真復立太子, 他上哪給變出太子?
給旁邊的人使了眼色,就有門口的小太監收到暗示往外跑。
皇帝再看向馬齊, 猛一拍桌子, “好你個馬齊, 這會兒你跟朕打什么馬虎眼?”
“之前可沒人選廢太子, 這會兒怎么一個個都跳出來了?”
馬齊不慌不忙解釋, “皇上,廢太子自成為儲君以來, 從未失格過, 之前不是已經有證據證明廢太子行荒誕之舉乃大皇子咒魘所致, 今已澄清, 廢太子的名聲已經洗清, 應當歸還其清白,復其太子之位才是。”
皇帝瞪他,好個老小子,拿他的話來堵他是不是?
廢太子清不清白他還能不知曉?
這會兒非得跟他對著干是不是?
不大一會兒,外面就傳了信。
“皇上, 皇后娘娘傳了太醫,說心口疼。”
皇帝站起來,掃了一眼下面,“朕這會兒急著去探望皇后,你們這些且給朕等著,回頭再跟你們算賬!”
說著帶頭往外走,魏珠收拾了桌子,朝眾多大臣們笑了一下,“諸位,請吧!”
皇子們走出了門,身邊圍著三三兩兩的臣子。
八皇子看著神色輕松,掃了一眼老四,再跟旁邊的兄弟們對了眼色。
“皇額娘身體不適,我們這些做兒子的應當過去探望。”
十四皇子突然高聲說道。
九皇子接了一句,“我們自幼哪個沒受到皇額娘照顧,合該去探望一下。”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敲定了這件事,他們呼啦啦一大群人出行,上哪兒都引人矚目,四皇子掃了一眼繼續跟十三皇子說話。
“……你府上的孩子也送進園子里,這邊有名師,別養在側福晉跟前性子都畏畏縮縮,一身小家子氣,這邊隨時有太醫照顧……”
十三皇子忙道:“弟弟如何不知道西花園的好,弟弟當初就是這樣過來的,只是庶子女,送過來身份不夠。”
“都是皇孫,又有幾個嫡出,你看宗室的孩子那是恨不得將外室所出都塞進來。”
說著四皇子停頓了一下,“這園子里的教材跟外面不同,皇額娘派遣差事的時候從不考慮只學四書五經死讀書的人。”
十三皇子回憶了一下,還真是這樣。
“那弟弟將他們都送過來?”
“都送來,這邊十歲以下不分男女一塊兒混著上學,這親戚關系不走動如何親?咱們兄弟親是一回事,小輩們年幼時一起上學一起玩耍也親,不能生分了。”
十三皇子連連點頭。
這會兒又想起之前的事,他遲疑了一下,“汗阿瑪之前不是暗示復立廢太子嗎?今日看樣子似是有些不滿。”
四皇子無所謂道:“他們總是逆著汗阿瑪的心思來,定然得不了好,隨他們去了。”
他現在是嫡子,除去老三,他又占長,嫡長雙炸,只需要耐心等下去就是。
他可不會和太子一樣那樣急。
時年三十的四皇子表示自己還年輕不急。
***
寶音被送去了園子里的小醫院,所有當值的太醫都跑了過來圍著她轉。
不大一會兒皇帝過來了,先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額頭,才轉身問眾多御醫。
“如何?皇后身體是出了什么狀況?”
御醫正要開口,后面又跑進來一群皇子們,本來就不算很大的病房內一下子擠滿了人。
寶音奇怪,“怎么都過來了?”
“兒臣聽人傳報,說您身子不適,前來探望。”這是六皇子。
“皇額娘,您心口疼嗎?沒有大問題吧?”這是十四皇子。
寶音嘴角彎起,“沒多大事,就是心悸,御醫還未說結果呢。”
正要開口的御醫像是被提醒道:“連忙開口,皇后娘娘這是過于疲勞引發的心率過快,需要休養,休養一段時日。”
寶音笑笑,“沒錯,年紀大了跟不上年輕時候了,手里的活卻做不完。”
她嘆息一聲,“這那邊要操心,西邊也要操心,也不知誰能幫著分攤點?”
被點到的皇子們對視一眼,紛紛出聲,“皇額娘,您就好好休息,什么事吩咐兒臣們去做。”
這奪嫡關鍵時刻,不努力表現自己,往后還有表現的機會嗎?
沒看老四不就是聽話才被選中嗎?
不行,既然老四可以是嫡子,沒說他們不行,只要老四一日沒做太子,他們都有機會。
哪怕是太子也沒關系,能廢一個還不能有第二個?
寶音笑呵呵道:“你們都是怪孩子,行,回頭我就讓人將要處理的急事送到你們手里。”
皇帝沉默看著,看著她套路他這些人精兒子。
[看著點,多學著點。]
不一會兒四皇子和十三皇子也過來了,一進來十三皇子就湊趣道:“兒臣現在就一光頭阿哥,身上也沒差事,有什么事皇額娘也吩咐兒臣去做。”
寶音連連點頭,“都少不了,回頭就安排。”
說著她面露疲憊之色。
皇帝見狀出面將人打發走了,又問起了太醫。
“皇后狀況到底如何?”
太醫:“皇后娘娘是過于疲勞,應當注意休息。”
寶音笑笑,“不是多大的事。”
說著起身就要往外走。
外面有車,前面可拉行。
兩人上了一輛,就有太監拉著兩人往回走。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不宣太醫過去?”
寶音摸了摸頭發道:“出來吹吹風。”
又看了一眼前面走著的皇子們,吩咐太監繞旁邊的小道。
“不急著回去,先去湖邊亭子坐坐。”
車速并不快,跟轎子速度差不多。
身后跟了一大群太監宮女。
不大一會兒就看到了亭子,車緩慢減速,到亭子旁剛好停下。
寶音和皇帝分別被攙扶下車,稍等片刻后,亭子被清掃好,茶具都擺上。
兩人坐下,看著湖中采蓮藕的船。
“先去讓人去請你,沒想到傳出你病了,朕可是被嚇了一跳。”
寶音揮手讓人退下,然后道:“我去了又能怎么樣,還能讓你說出口的話吞回去?”
“馬齊那老小子指定是跟我對著干。”
他這會兒可是氣急敗壞,認定了是馬齊的錯。
寶音聽他抱怨,過了一會兒才問,“這事該怎么解決?”
抱怨歸抱怨,解決還是要解決的。
皇帝瞅了她一眼,翻動杯子,“你來跟朕說說,讓朕上哪里去變出一個太子來?”
寶音還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壓根就不想再立太子,之前是被臣子們煩死了,才不得不提起這事。
之前虛晃一槍,給了眾人一個不友好的選擇,眾人也不慣著他,反手將廢太子又給推出來。
廢太子被推出來不過是大家僵持不下拱上臺面的靶子。
寶音早預料到今日了,就是某人不死心,反正結果就不可能如他意愿。
“這樣,立儲一事還是得盡快解決。”
皇帝沉聲問,“你跟朕說有何用,你我選擇的人都不合臣子們的心,他們就想挑選一個能受他們操控的皇子。”
寶音喝了一口茶,“那就學老四,秘密立儲,寫下傳位詔書放在正大光明殿上,等百年后,眾臣一同取下來。”
“往后誰差事辦得好你就多夸獎,讓他們的心都往一處使。”
皇帝陷入沉默,“這是老四想出的招?”
寶音點頭,“有個缺點,往后的皇子都沒有這一批質量好,不過也正常,之后的皇子教育都掌握在文臣手中,被隔絕宮外,不知民生也是常態。”
皇帝嘆氣,“先這么著吧。”
儲君已經成了他心中的難題,她總說老四不錯,可他考驗后老四根本不適合做帝王,不會用人,疾惡如仇,哪里是皇帝的品質。
倒是老八有仁這一點,只是他不滿意,大清不需要仁皇帝。
***
立儲一事就暫時擱置了,皇帝沒有再召見馬齊,轉而派人去調查馬齊結黨一事。
好家伙這不就是解決不了問題,先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嗎?
總之,馬齊這事辦得不合皇帝心意,他就要搞他。
馬齊可是重臣,在八皇子一派中占據很重要的位置,他要是倒了,下面的一大群中立派也得跟著倒。
這可把八皇子給為難住了。
保吧,逆了皇父的意還能得好?
不保,那就更完蛋了,連馬齊這樣的重臣都保不住,往后誰還能相信他?
這人心一散可就凝聚不起來了!
八皇子急得整日不著家,八福晉也跟著急,轉頭就回了娘家。
說是娘家其實就是八福晉的舅舅家,他們家之前因為搶爵位一事被皇帝找到借口爵位擱置,后來又找了個小問題擼掉了親王位,如今從數一數二的安親王府變成了郡王府。
為什么要全力支持八皇子奪嫡,可不是為了八福晉,主要還是想將從他們手中失去的爵位再拿回來。
只要他們齊心協力將八皇子扶持上皇位,有了從龍之功別說爵位,說不定每一房還能分到爵位。
八皇子如今退不得,也是因為身邊擁護的人太多了,容不得他退,當然他也不想退。
皇帝調查可不是偷偷摸摸來,就是召見人,一個個挨個問。
當日在場的臣子們被挨個叫過去詢問,總有人透了口風,一來二去皇帝是認準了此事跟馬齊有關,就是他串聯了眾人。
這般光明正大的詢問讓圍在八爺身邊的人更加焦急了,又不敢跑去當面說。
皇帝盯著結黨一事,他們再聚在一起那不是找死嗎?
最后是安郡王府借著給府里老福晉過壽一事請眾多女眷進門。
女人湊在一起拉拉家常,看似什么都沒說,又像是全說了。
轉頭就有不少人心定下來。
而八皇子也領著一眾兄弟去給皇后請安。
如今能救馬齊的也只有皇后了,也只有皇后能夠壓制皇上突發神經。
就這么莫名其妙寶音這里多了求見的皇子們。
“是來問差事的嗎?還在整理呢,別急。”
顯然一群皇子里就沒有來問差事的。
八皇子先開口,說了馬齊一案。
“老大人實屬冤枉,求皇額娘為馬齊做主。”
寶音坐正了,這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往常可都是臣子們在皇上面前諫她,可沒有誰搬救兵搬到她身上。
馬齊那不是東西的也沒見他平日里對她恭敬過,這會兒怎么找她來求救了?
寶音笑瞇瞇道:“不要急,都慢慢說。”
她看向后面明顯湊數的十四阿哥,沖他招手。
“來,十四你來說說情況。”
十四阿哥笑著穿過眾多兄弟走過去,“皇額娘,是這么回事……”
“汗阿瑪召見了不少當日投票的臣子,挨個兒問投票是否是自己意見,是否受到馬齊的影響,有人可能言辭不當引起了汗阿瑪的誤會。”
“馬齊是老臣,絕對沒有影響別人投票的能力,這點八哥跟兒臣承諾了,兒臣是信八哥的。”
寶音看看這樣又看看那個,看來小十四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兒臣這次隨八哥過來,就是想請皇額娘跟汗阿瑪幫馬齊說說情,此事已經鬧得人心惶惶,馬齊罪不至死。”
其他皇子也跟著附和。
“是,馬齊哪有這個本事讓所有人都聽他的?”
“皇額娘,汗阿瑪這會兒在氣頭上,沒辦法冷靜下來,兒臣只能來求皇額娘幫著勸勸。”
“是啊,推舉二哥,是我們大家的想法,二哥一出生就是太子了,我們都習慣了,認定他是太子。”
……
寶音聽了好一會兒才打斷,“這事我想想辦法,馬齊這事不好辦,最好的下場也就是退下。”
眾人立馬不吭聲了。
看來都不希望馬齊退下,可馬齊此舉犯了大忌,跟皇帝私人關系好是一回事,逼得皇帝下不了臺又是另一回事。
“你們回去想想,想好了再來跟我說。”
第353章
十四皇子看向八皇子, 好家伙直接撇過頭去。
九皇子拽了八皇子一下,哥幾個才拱手告退。
出來后,十四皇子似乎沒有發現那股子暗潮涌動一樣, 詢問八皇子。
“八哥,皇后這邊明擺著出難題,接下來該怎么辦?”
八皇子嘆息一聲, “若是真到那一步只能勸馬齊主動辭官了。”
真等皇上削頭上,可不是那么輕易會放過。
“十四弟,可要去哥哥府上喝酒?”
十四阿哥笑呵呵道:“不了, 我還得去額娘那邊請安, 如今額娘身邊可就我和六哥兩個兒子,旁人靠不上, 我們不得多去探望。”
這個旁人指的是誰, 眾人心里都有數。
六皇子暗自嘆息, 跟著附和道:“下回吧, 下回哥哥請弟弟們進我府里, 趁著還在園子,先去探望額娘。”
他是被十四強拉來跟八皇子玩, 稀里糊涂成了八皇子這邊。
四哥回來后他內心有愧疚, 久而久之也不知道該怎么化解。
八皇子立馬道:“六哥和十四弟說得對, 也就我額娘沒來園子, 否則也要去探望。”
很快兩撥人分開。
九皇子滿腹牢騷, “十四這是仗著親哥身份不一樣了,擺明了是兩頭下注。”
八皇子搖頭,“也不能怪十四,親兄長成了嫡子,心里肯定有想法。”
九皇子看了看左右, 小聲道:“我看是十四自己有小心思,你看他剛才什么都推到八哥你身上,擺明了是討好皇后。”
八皇子沒當一回事,“咱們兄弟幾個這時不能自個兒鬧亂子,不是讓旁人看笑話,馬齊這事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還是得讓汗阿瑪將這口氣出了,不過還是得咬定了不選四哥。”
九皇子忙道:“就老四那茅坑里臭石頭的脾氣,他上去了大家族還能得好,肯定沒幾個愿意選他。八哥你就放心吧,大家意見都一樣,選誰都不會選他。”
八皇子點頭,“我也不是為自己,只要不是四哥,哪怕推二哥上去也行。”
……
立儲這件事拖拖拉拉持續了兩個多月,氣溫下降,場地也從園子轉移到皇宮里。
一場大雪過來,房子都蓋了一半,雪災對于水泥房子影響不大,不過城內還是有不少老房子,因沒及時除雪壓塌了不少。
高聳的鐘樓在立著,已經成為外城習慣的建筑。
漫天的飛雪從天空落下,街道上出現了黑點一樣的人影子,在撒鹽呢,那種海鹽沒有提取過的海鹽一袋袋撒在主干道上,融化的雪水流進下水管道中。
冬日飲用水管容易上凍,每日只有中午給水兩個小時,有將水管拉入巷子、家里倒是還好,難的是要去外面水房打水的,每個水房門前都排了長長的隊伍,就等著排隊打水。
外面的風雪并未影響到宮里,乾清宮溫暖如春,以前是暖閣燒炕,后來改造了,其他房子連接了水管供暖,這也是為了避免火災。
防火在宮里是避不開的問題。
溫暖的南書房內,皇帝又將一眾臣子們叫了過來,這次少了幾張面孔,又多了幾個。
皇帝再次就立儲一事跟眾大臣們尋求意見。
說實話之前看著皇帝被同僚們逼著立儲,大家都很爽。
只是這些時日下來,所有人都后悔不已,皇帝的應對讓大家叫苦不迭,看著是征求大家意見,實際上就是耍著大家玩。
這回不少人已經下定決心,皇帝要是再讓他們投票,他們就不干,棄權了!
他們這位主子爺太難搞了!
“立儲到底是大事,俗話說事不過三,這是朕最后征求大家的意見,大家寫下名字,朕會參考大家推舉的皇子。”
一聽最后一次,事不過三,不少人又精神起來,看向皇帝像是在詢問是否真的。
皇帝滿臉笑容,“金口一言,只要選出人選,朕當場寫下圣旨!”
南書房內一下子爆炸了一樣。
皇子們相互看看,似乎都在問,“老爺子這是怎么了?”
“玩這么大嗎?”
“真不是戲弄我們?”
輪到臣子則小聲議論起來,皇帝也沒有阻止,就這么愜意地喝著茶。
一時間內南書房像是進了一群蚊子一樣,全是嗡嗡聲。
喝完茶,皇帝又跑到里面更衣,過了一會兒才回來。
“都商量好了嗎?”
第三次發紙,拿到紙的人都是身心疲憊,只希望這次皇帝說話算話,真是最后一次。
過了一會兒皇帝再次收到一疊折疊好的紙,他拿著那一疊紙往里間走。
“你們且去休息,上書房那邊準備了墊肚子的餅和茶。”
太監們引導眾人離去。
眾人對于皇帝這次的和善還有些不適應。
約莫一個小時后,吃飽喝足解決完生理需求的一眾人又被請回來了。
皇帝拿著一紙詔書出來。
眾人一看皇帝這回來真的,都伸頭往他手里看。
不過詔書兩頭被皇帝捏在手里,無人能看清上面寫了什么。
皇帝像是普通大爺一樣跟人打招呼,“都回來了。”
眾人忙應下。
皇帝甩了一下空著的手,“那就走吧。”
走吧?
去哪里?
一眾人滿頭霧水跟上皇帝的腳步,看他是往乾清宮門外走,立刻驚訝了。
皇帝就手拿著詔書,怕被雪沾濕,折疊好就這么揣到氅里。
后面一伙人跟上,就這么往南走,走進了金鑾殿。
金鑾殿龍椅邊上放置了一個扶梯,梯子另一頭就挨著正大光明牌匾。
皇帝進來后觀看了一會兒牌匾才回頭看向眾人。
“朕知道諸位愛卿說得有理,太子一日未立,國本就一日不穩。”
“歷史上諸多朝代都是因儲君未立引起黨爭,致使國政混亂,國力衰弱。”
皇帝掏出了詔書,“朕已經將繼位圣旨寫在了詔書上,今日就放在正大光明牌匾上,等朕百年之后眾人再上去取下來,當然朕還會留一個副本在宗正手中,到那時爾等可取出相互印證。”
一眾人啞口無言。
九皇子不敢置信看向八皇子。
“汗阿瑪這是何意?”
八皇子深吸一口氣,“就是不立太子,只立下繼位人選。”
他目光看向皇帝,皇帝神色平靜將詔書放進盒子里,再封好交給一旁的太監。
太監爬上梯子將盒子送到正大光明牌匾后。
從他們這邊是可以看到牌匾后露出一角的盒子。
若是日日看,盒子稍微移動一下位置怕是都能立馬被發現。
九皇子咬牙,“這是好事?”
八皇子掃了一眼看不清神色的四皇子一眼,“看來汗阿瑪也不那么信任四哥,我們希望還有,那上面的詔書又不是不可以換,說不定上面的名字是空白。”
詔書被送上去,皇帝滿意看向下面,“眾位愛卿覺得此辦法可好?”
眾人面面相覷,這都送上去了再問他們?
陸陸續續有人跪下。
“吾皇圣明。”
***
“汗阿瑪到底是怎么想的來來回回出爾反爾!”
八皇子府邸,一眾兄弟過來喝酒,下雪天圍在一起吃鍋子,雖然熱鬧也提起要商議的事也糟心。
十四皇子率先出口。
本來還覺得自己有時間,這繼位詔書一放好家伙很大幾率不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他還沒立過什么功勞。
上個月皇后扔了他一些事情做,這些也被他扔給了門人,大冬日誰愿意大老遠跑外地一趟,還是在這種關鍵時期。
九皇子借著酒意拍了拍十四皇子的肩膀,“你吵什么?咱們這些兄弟里,說到底就你和六哥最不需要擔心。”
“若是最后勝的是八哥,八哥人好,無論如何也不會虧待你們,若勝利的是老四,你們同母所出,更加不會虧待你們……”
九皇子帶著陰陽怪氣道:“而我們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別無選擇!”
十四皇子眉頭挑起來,“九哥,你什么意思?懷疑我?”
“哪敢呀!”
八皇子連忙阻止,“九弟,你喝多了!”
“誰喝多了?我就是看他不爽,老四不是他親哥嗎?賴在這邊做什么?怎么不去捧著老四去?”
十四憤怒地看向八皇子,“八哥你也是這樣想的?我和六哥對你可是沒的說,你就這樣任由九哥這樣懷疑我們?”
“老四他已經不是額娘的兒子了,何時給我和六哥好臉色看過,沒想到就因為這一點就遭遇九哥的懷疑……”
八皇子打斷道:“十四,老九這是喝多了,你不要多想,我這邊可是把你當親兄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老九,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動搖軍心,現在不是鬧起來的時候!”
九阿哥摸了一把臉,端起酒杯沖十四皇子和六皇子道:“是我的不對,十四弟、六哥哥請原諒我的失言!”
六皇子舉起果汁,“你是知道的,我不能飲酒,就以果汁代酒,十四他心里也憋著氣,都是兄弟,都為了八弟,不要這時候吵。”
十四皇子冷笑一聲,舉起了酒杯,“弟弟哪敢接受九哥的酒,回頭不得又將怒氣撒弟弟頭上。”
說著將酒杯一放,沖八皇子一拱手,“八哥,今日這酒就不喝了,弟弟告辭了!”
十四皇子一走,六皇子露出歉意笑跟著走了。
這對兄弟一走,九皇子就氣地一摔杯子。
“我看十四這是想借此機會跳船!”
十皇子開口說了一句公道話,“不是九哥你先開的口嗎?”
九皇子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這是再探口風!”
說著他又對八皇子道:“八哥,可不能讓六哥和十四站到老四那邊去。”
八皇子坐下一杯杯灌酒,許久后才道:“不會,十四對那個位置有心,不可能去幫四哥。”
***
出了八皇子府,十四皇子上了汽車。
車子很快到了十四皇子的府邸,六皇子追了上去,一進書房他就追問。
“十四,你跟六哥說,是不是對那個位置有想法?”
十四皇子心虛,“六哥你在說什么?”
六皇子見他往外走,攔住了他,“十四弟,你在隱瞞我什么?”
“這些年我因為你忽視了四哥,兄弟關系冷漠,你還要瞞著我,讓我像個傻子一樣嗎?”
“我有眼睛,能看出你想要什么,在你和四哥之中我選擇了你,結果你連我都不信任。”
六皇子搖搖頭,聲音里滿是挫敗。
十四皇子將帽子耳捂取下來,壓低聲音,“我想要那個位置有什么錯?憑什么都是皇上的兒子,都是龍子,我就得讓著他們?”
“大哥、二哥也就罷了,四哥憑什么?以前愛擺著一張死人臉教訓我們,難道以后半輩還得看他臉色行事?”
“你能受那窩囊氣,我可不行,不爭一爭誰能說就爭不到?”
六皇子臉色一變,“你的爭就是站在八弟那邊跟四哥對著干?”
十四小聲道:“那有什么?八哥以前不還是大哥那邊的,大哥倒下,他不也順理成章繼承了大哥的勢力,先讓八哥和四哥斗著,八哥母家沒人,就靠著妻族,汗阿瑪絕對不允許外戚坐大,等八哥倒下,只要不想認輸倒是肯定支持我!”
六皇子像是才看清楚這個弟弟,他指著他,“你這是在玩火!額娘知道嗎?”
“額娘當然知道。”說到這個十四皇子就有些得意,“額娘親口說了,往后只有你和我才是她的兒子。”
六皇子不敢置信,“額娘真這么說了?”
“還能有假?”十四皇子給自己倒茶,茶壺里空空如也,他將頭伸到門外喊一聲,“人呢?死哪去了?沒眼力見的,怎么不知道送茶?”
門外傳來慌慌張張的聲音,很快茶被送進來了。
六皇子坐下,還是有些無法相信,“你跟我重復一下,額娘都說了什么?”
十四皇子笑嘻嘻將茶遞到他面前,“額娘原話說,今后只有小六和小十四了。也不能怪額娘這樣說,六哥你是不知道,額娘那是真傷心了……”
“……四哥將帶著兒女跟皇后請安,后來人被送進西花園去,從頭到尾都沒說送來給額娘看看,要我說他就是養不熟,心里頭一直惦記著先皇后,眼下成了皇后的兒子,也算是如來他的意……”
第354章
六皇子眼神里充滿懷疑, “額娘原話真這樣說?”
十四皇子給自己灌了一杯水,“怎么?六哥你懷疑我?弟弟何時騙過你?”
六皇子白了他一眼,“你幾時老實過?”
十四皇子氣得跳腳, “六哥,你這樣說我可就生氣了!”
***
跟圍繞在八皇子身邊的龐大勢力相比,四皇子身邊圍繞的人屈指可數少得有些可憐。
不過這一切在他成為嫡子后成了過去, 越來越多的人向他示好。
而四皇子也顧不上拉攏人,年過三十的他又重新開啟了上課生涯,密密麻麻的課見縫插針占據了他所有的休閑時光。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過目不忘的天才, 這些課都需要他投入全部精力, 學得頭昏腦脹,學的根本沒時間去顧及別的事。
立儲一事勉強算是過去了, 所有人目光都盯上了正大光明牌匾后的詔書。
本來被推到臺前的廢太子也因為詔書一事再次隱身。
可是有人不甘心, 不是所有人都能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儲君之位再次溜走。
寶音在養病, 前些天稱病, 將手中的事全都分出去。
別說盯著的人都說沒出什么差錯。
這些皇子們都等著在她面前辦好差事長臉, 當然不會允許出錯。
寶音只派人盯著,甭管是不是本人做的, 這事只要有人辦就行。
這閑暇時光還沒過上幾日, 就被太子妃給惦記上。
沒錯太子妃的名頭還在, 太子被廢是太子的事, 太子妃仍然好好地當她的太子妃。
這事其實也簡單, 皇帝對這個兒媳婦是真看重,也覺得她是合格的太子妃沒出過錯。
也就是兒子做錯事,沒有波及兒媳婦。
太子妃連續來了好幾日,寶音也總算是回過味了。
“弘晳這孩子是長大了,我跟皇上提提。”
寶音笑呵呵對太子妃道, 等人離開才收起笑容。
太子的長子早產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弘晳是次子也是名義上的皇長孫。
弘晳也是養在宮里,寶音從小看到大,如今已經近二十歲的大小伙了。
她和皇帝都知道弘晳盼著什么,想著越過皇子立他這位長孫。
只是不行,他的那些叔叔們沒一個是好招惹的,弘晳做皇長孫,是大忌,皇子們也不會允許。
皇帝投注在弘晳身上的慈愛那是看大孫子,絕對不是看繼承人!
寶音沒想到秘密立儲后第一個動起來的是弘晳。
跟皇帝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胤礽現在是什么狀況。”
寶音掃了他一眼。
[總不會餓著冷著他,你要是想知道過些年讓他回來你偷偷見見?]
他思量之后婉拒了,“算了,就這樣吧,過些年等一切都成定局再說,弘晳還有點遐想,回頭安排他辦差,等我百年后一個親王之位是少不了他。”
為何是百年之后,還不是要留著給下一任帝王施恩,為何不是現在,沒見多少皇子都還是光頭阿哥,連四皇子至今都是郡王。
說到這件事,寶音順便提了提皇子爵位的事。
皇帝陷入沉思,“過完年再說,讓我這個老頭子過個安穩年再提這事。”
他放下茶杯,又提起了十四,“這小子有點心思,跟胤禩玩得好,以為真支持他,沒想到鋤頭已經準備好了。”
這話一聽就知道他在皇子身邊安插了人,她不意外,畢竟她也干了。
捧著熱茶,她開口,“再說了都是皇子,胤礽被拉下,其他人都有希望,十四雖然晚生幾年,一直被寵著長大,想讓他放棄那是不可能。”
“逼迫他放棄也不公平。”
“西南那邊不平靜,不如讓十四過去歷練一番?”
這個西南指的是藏南地區,這幾年也不太平,準格爾部一部分人跑去了中亞,也有一部分被追跑到了印度。
這些人被清軍打得屁滾尿流,到印度那奇葩地方卻能夠稱王稱霸,一轉眼又拉起了一批人。
至于為何將十四支出去,還不是他最年輕,十四出生后可是有好些年宮里再沒有皇子出生,他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小皇子。
皇帝對幼子寵愛,哪怕過去這么多年仍然有濾鏡在。
不過這份寵愛還不足以讓他越過前面十幾個兒子現十四,為了避免他跟著瞎摻和,才有將他打發出去的心思。
寶音也是順著他心意說。
總之大孫子小兒子,這會兒都成了他頭疼的存在。
寶音才不心疼他,心疼男人她腦子才有病,她當初要是也生個孩子,這會兒頭疼的該是她了。
王朝總會完的,她死了一了百了,可不想為后世子孫操心。
瞧瞧他,這幾年有多勞神。
一大把年紀了操心的事沒完沒了。
“過完年再說,藏區不適應可是會出大問題。”
說的是藏區的士兵,常年生活在薄氧地區,下高原后會不適應,這一點在西藏喇嘛身上也很明顯。
需要在四川海拔高的地方待一段時間過渡一下。
一轉眼就過了年,立儲的風波漸漸平息。
但到底是真平息,還是一切都隱藏起來誰也不知道。
這個年宮里一片和和氣氣,和去年一樣少了太子和大皇子,皇帝滿臉笑容的和寶音一起接受了皇子皇孫們的賀歲。
寶音看了已經成人的長孫弘晳,已經是成婚的年紀,太子倒臺看似對他沒什么影響,其實影響大著呢,那條通天路已經斷了。
[這孩子跟他父親一樣,年輕時享受了榮華富貴,年老全都還了回去。]
又是個中年被圈禁的命。
寶音嘆口氣,權勢迷人眼,這都是命。
***
金山。
躲在屋里烤火的胤礽有些后悔了,他選擇了金山,卻沒有料到這地方只有礦,其他什么都沒有,放在中原守著金礦可以招兵買馬,換到這里守著金礦卻無法變現。
關鍵是這邊的冬日比北京還要冷,秋日那會兒還遇見過大風,能將房子一塊兒刮走的大風。
來這地方胤礽認為自己缺的人,缺的是能工巧匠!
“以前還不理解皇額娘為何優待工匠,現在才知道工匠難得。”
來這邊半年他只守著金礦收稅了,這邊人口還不足一萬,其中一半是從中土遷徙過來的百姓,剩下的是不知哪里跑過來的洋人和從南邊逃竄過來的黑奴。
守著這點人,這半年他什么都沒干成,唯一做的就是蓋了房子,打撈海魚過冬。
吃著火鍋,喝著陳茶,胤礽只覺得這日子過得真糟心,一切豪情都敗在了現實上。
“希望明年多送些人和屋子過來。”
誰家打江山是從種地和挖礦開始?不應該搶就行了嗎?
他學的兵法都是圍繞攻城,誰能想到竟然是開荒填飽手下百姓的肚子?
“喲,這是吃上了?”抱著保溫杯,穿著皮襖的中年男人彈了彈雪走過來。
大半年時間過去,胤禔的將軍肚消去了大半,這會兒看著健碩許多。
要說也奇怪,在京城的時候兩人鬧得恨不得殺了對方,到這邊又不得不抱團取暖。
這事還得說到胤禔占的那個海港,很不幸遇見了海嘯,家底被沖走后,胤禔直接收拾收拾來投奔胤礽了。
主打一個吃他喝他,等明年開春再南下重新開始。
半點沒帶半點客氣地坐下拿起筷子,胤禔對稀缺的豆芽動手。
沒辦法第一年準備得不齊全,冬日里蔬菜稀缺,連這發的豆芽都不是每日能吃到。
胤礽嫌棄地放下筷子,哪怕到這境地,他還是沒辦法接受跟別人吃同一鍋菜。
“瞧你那樣,不吃我吃!”
他可是實打實在軍中爬摸打滾過來的,哪像他這個太子這么多年養尊處優,怕是連這擱了一段時間的茶葉都喝不慣吧?
吃飽喝足后,胤禔又抱起了自己的保溫杯,擱哪里感嘆,“今日可是除夕,往年嫌棄宮里的飯菜老一套沒花樣,如今一想還有些懷念。”
他感嘆過后也沒有放心上,這些雖然好可要是用自由來換,那他是不情愿的,出來后才知道天大地大。
“老二,咱兄弟倆算是斗了小半輩子,今日哥哥跟你說說心里話,你我兄弟看來是回不去了,往后得在這落根了,當然死后肯定是能埋回去,咱們正值壯年,正是打拼的時候……”
胤礽掰開他的手,“叫誰老二呢?”
“二弟,二弟總行了吧?”
“你跟哥哥透個底,你這邊有多少士兵?回頭借給哥哥,哥哥拿地跟你換!”
太子喝了口茶,聽到他這空手套白狼的話忍不住瞪他。
還借他?
別不是有借無還!
他現在缺的是地嗎?
這周圍方圓百里都是無人之地,他缺的不是地,也是人!
他這會兒就盼望著明年船能多送些人來,這樣洋人和黑鬼簡直就是軟腳蝦,語言不通也就算了,連人話都聽不懂,盡是浪費口糧。
“你那地盤不是被海水沖了嗎?你暫時也用不上,不如將你的人給我,我用黃金來跟你換。”
胤礽不緊不慢開口。
“那可不行!”胤禔張口拒絕,“我拿黃金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船不來我也花不出去,人給你,我可就成孤家寡人了!”
胤礽回了他一個冷笑,“你也知道自己提的是餿主意,我要你的地做什么?這邊上不是現成荒地嗎?”
“怎么能一樣了?我那是平原,你這是山地,能一樣嗎?”胤禔狡辯道。
第355章
胤礽懶得聽他瞎扯, 就那一小塊平地也算平原?
真正的平原在東岸!
要不是洋人都聚集在平緩的東岸,他們也不至于屈居在了西海岸,當然也有西海岸離大清更近, 補給更方便的原因。
這個年過去,他就盼著能多送點人過來,手下沒人什么都干不成, 守著這塊地又有何用?
金子挖出來能買什么?沒有絲綢,沒有糧食,連蠟燭都得靠船運過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胤禔吃飽喝足后又給胤礽畫餅了, “你這守著金礦沒有用, 好不如人先借給我,我去抓些人回來種地, 光咱倆能玩什么?”
自立皇帝嗎?手下人加在一起也才一萬人, 其中還有不少老弱婦孺, 有什么用?
“你守著你的金礦, 我呢練兵順便種地, 等商船過來,再看送了多少人過來, 沿海看得緊, 大不了從倭國和朝鮮弄人, 我看了倭國的百姓那日子過得狗都不如, 也幸虧被老爺子給揍了一頓, 現在服服帖帖,讓他們多生孩子,送到咱們這來。”
“跟中原比,倭國的百姓那才叫服服帖帖,馴化得比狗還要聽話。”
胤礽動了心思, 這話確實有道理,他也在倭國暫時停留過,跟中原比,倭國確實少了血性,倭王被架空沒反應,幕府被架空依然沒反應,一點反抗心思都沒有。
起碼大清暗地里的反清活動就沒斷過。
兩人突然想到自己這會兒好像有漢名,名義上皇長子和廢太子還被圈禁在京城。
皇額娘好像說過,會將牢里除死刑犯以外的人清空全都送流放到這邊來,應該多是漢人,讓他們最好以漢人身份出面。
“金什么來著?”胤礽看向胤禔,老大的漢名叫什么來著?”
胤禔翻了個白眼,“金什么金?叫艾爺!”
“艾大頭!”
胤礽叫了一聲。
胤禔噴了口水,“是艾先森!”
他憤憤不平道:“什么艾大頭?艾先生,懂嗎?先生!”
兩人一個選擇了金姓一個選擇了艾姓,若真在這個地方落根,往后也是兩個家族。
“吃飽了吧,吃飽了將錢付一下,還有這段時間你和你手下那些人的伙食費一塊付了!”
“欠著!”胤禔理直氣壯道,“皇額娘可是說了讓我們倆出來后相互照應著,賬先記著……”
***
一轉眼春暖花開,皇帝蠢蠢欲動又想出門了。
這人是真閑不住。
寶音將補課補得昏天暗地的四皇子給提留出來塞皇帝北巡隊伍里。
同時十四皇子也得到了他阿瑪畫的餅,意氣風發趕往南疆了。
寶音忙著今年嘉賞名單,趕在他去北邊之前定下來。
現在無論是鐵路還是水泥路都通往北邊,坐火車還是坐汽車當天就能到達熱河行宮,倒不需要像二十多年前那樣長途奔波。
舒舒服服趕路這事,雖然好,不過皇家還是不忘自己是馬背上的民族,狩獵還是老傳統。
嘉獎名單定下,寶音又問起了另一件大事,就是滿漢通婚。
這事到如今兩族矛盾越來越重了,若是再不改善后果只有兩個,一是漢人屠盡滿人,二是滿人屠盡漢人。
后者明顯做不到,現在不搞定這件事,到清末民族矛盾更大。
比如太平天國可是將南邊的滿族給屠戮干凈了。
滿族為什么愿意給洋人賠款?
還不是滿族眼里的大敵是那邊的漢人,洋人只要錢,漢人可是要革他們的命!
清末可就只有京城和東北滿人,后來清朝沒了京城的滿人也有大部分跑東北去了。
再說新式的槍炮,汽車的出現,原來的馬上騎兵可以陸續淘汰了。
滿漢通婚這事辦成了,八旗制度基本上也差不多崩潰了,這是個緩慢過程,需要溫水煮青蛙。
“早前不是有人建議擴建城池嗎?內城墻看著扒了,允許一部分旗人轉民人。”
旗人雖然享受的福利比民人多,但制約也多。
這幾年寶音連續砍了不少福利,主要是內務府養不起,一部分旗人謀不到差事,也有一部分吃空餉,生活貧困的也不少。
吃空餉的事寶音心里有數,這個在哪個時代都杜絕不了。
還有些人拿到的錢只有六七成,滿人是鐵飯碗,鐵飯碗可有砸的時候,后世的工人鐵飯碗也沒見有端穩過的。
后世的國營企業破產,合同工清退,都證明了這一點。
前些年滿人死命地生,這幾年人口漲不上去也有這個原因,生出來國家不養不就覺得虧了。
倒是漢人噗噗往外生。
窮人生、富人生,中間有點家底又不多的反而生不了幾個,生了也養不活。
還是嬰兒存活率上漲的原因。
她默認吃空餉,也是逼一批旗轉民。
“這樣,給個稅收政策,鼓勵滿漢通婚,每年收入有一定免稅額度,如何?”
這個時候的免稅政策是跟土地掛鉤,國家主要財政收入是地稅,現在在朝商稅轉變,商業稅已經成為財政收入大頭。
國庫年入七千萬兩銀子的商業稅收,今年預計有過億,皇帝表示國庫賬面上從未有過如此富裕的銀子。
因為銀子多,他出手也大方了,時不時免去幾個省的欠銀。
“免稅?”
“這個要如何免?”
不跟土地掛鉤,怎么免稅?
寶音笑:“這還不簡單,只要符合滿漢通婚政策都可以免去人丁稅,一對夫妻所生孩子均在免人丁稅范圍內。”
人丁稅就是人頭稅,不是免了,而是定額了。
皇帝聞言看她,“你是想廢掉人丁稅嗎?”
一對符合條件的夫婦生下的孩子免人丁稅,那些孩子跟其他人成婚也在免稅范圍內,幾代下來天下怕是很少有符合繳納人丁稅的人了。
[這不是民族矛盾迫在眉睫嗎?]
都宣傳了很久滿漢一家親,不管什么民族都是華夏人。
這效果一點也不明顯。
還得出個大招了。
皇帝忽略過這個話題,說起去木蘭圍場的事,言語里都是將朝廷交給他。
他現在給皇子們畫大餅,為了不暴露光明正大牌匾上的名字是誰,干脆一個不留都帶走。
不,也還是留了五六七三位皇子。
滿漢融合這事這些年一直是國策,只是之前講究自愿,效果不太好,滿人多是娶或納漢人女人,皇帝自己帶頭了,滿女嫁到漢人家的還真不多。
就算有那可是漢軍旗。
上層和底層之間還是有鴻溝的,接下來當然是政策上引導。
商量完這個正常只限定夫妻,而不是妾后,寶音又說起了出海的事。
“今年有一艘大船從天津港出發,可有什么話要帶過去的?”
皇帝沉默后道:“吃穿和用的都送過去,再將他二人身邊用慣的奴才也一道送過去。”
長嘆一口氣后道:“讓人給他們多拍些照片帶回來。”
得嘞,這是默認讓兩人脫離立儲風波。
大概也沒人能想到奪嫡這事第一個出局的會是皇太子,也對,皇太子不出局也沒有后來的九龍奪嫡。
寶音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撫他了,等人一走就罵了一聲“該!”
男人嘴里說著心疼兒子,說到底還是沒想到放開手中的權力。
權力到死都不會放手。
不過也能明白,一放手那成別人手里任宰割的肉了,就算寶音自己也不會放棄。
留了三兩只小貓,皇帝一拍屁股帶著一大群人離京了。
說是將朝政交給了她,實際上政治中心早跟著他轉移了。
她都快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了,就看她這個刀先磨斷,還是刀的主人先老死。
大部隊開著汽車走,相關大部隊分成了兩批,一批早走先去承德,后一批隨駕,這幾年出的汽車都被皇家和一大批皇親給包攬了。
大部隊前腳離開京城,后腳寶音便喊了刑部的官員。
“水師打下了新占之地,未來發配寧古塔的人該發放這里,另外整理一批犯人,不準拿銀子免除刑罰,牢中除死刑犯以外的犯人全部送去新占之地……”
刑部侍郎大驚,“這流放萬里刑罰是否太過?”
寶音冷眼看他,“那些是罪犯,罪犯只是換個地方受罰,哪里算是發配?往后只要敢犯罪,除死刑以外都要送去海外受刑。”
“若其家人問起就說本地監獄放不下,轉移外地監獄,待刑滿釋放自是可以坐船回來。”
刑部侍郎抹著汗說是。
實際上能被關進監獄的那都是刺頭,真送走了對當地治安也好。
寶音可不想再來一次嚴打,還是讓洋人去嘗試一下農民起義的滋味。
她摸著下巴,距離美國建國不到百年,她多塞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進去,胤礽他們能分裂也就罷,不能也得占塊地盤,這釘子她非得釘下不可。
一聲令下,沿海的監獄先被清空,然后附近的縣和府的監獄犯人往沿海這邊押。
一車廂一車廂的犯人,和一船一船的犯人都聚集在沿海,三月份開始出海,前面大船開道,后面小船跟隨,這樣大批次遷徙到五月才抵達金山。
胤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黑點,心里暗暗吃驚,吃驚皇后調動的船只,哪怕朝廷恐怕也做不到。
但是等船靠岸,他知道了,這些都是要付費的。
領頭船長笑瞇瞇道:“金二爺,這人都運到了,一個壯力給十兩銀子,會手藝的二十兩,這錢絕對不虧,您看我們是大老遠運送過來……”
要不是守著一個金庫,胤礽都想給他一巴掌,獅子大開口都宰他頭上了。
第356章
唐皮子出監獄門口后喘了口氣。
這兩年江寧府變化很大, 因有個火車站在,直接成為江南中心。
整個江南的鐵路都是從這邊向周邊輻射,因為這里是南北交接點。
唐皮子以前是織戶, 后來改做了收蠶賣給商行的生意,這家境慢慢好起來。
長子沒趕上好時候,不像次子長女進了新學。
誰能想到多了幾年書, 一轉眼朝廷就不收了,只考新學內容。
長子因這受挫,無論如何都學不進新學, 唐皮子嘆氣, 只能帶在身邊到鄉下收蠶繭。
一轉眼長子也成家立業了,可誰能想到被人引誘染上了賭, 之后是分家, 敗光了家業。
唐皮子內心失望透頂, 前段時間某個作坊庫房被盜, 長子也被抓了進去, 他特意托人打探情況。
回到家后老妻迎了上來,一臉憂愁, “衙門怎么說?”
“宣判了, 徒百里, 兩年牢, 另外報案人的損失幾家得湊一湊給人補上, 還有衙門的罰款。”唐皮子灌了一瓢水慢慢道。
老妻嘆氣,“老大怎么變成這樣?”
唐皮子嘆氣,“世道亂了,早些年大家窮,哪有這樣的心思, 反而富起來生亂了。”
他唯一開心的一點就是,“那伙子地下賭場也被端了,涉案的人全被抓了,聽說有縣太爺的小舅子,都沒有放過,縣太爺也被摘掉官職了!”
老妻開心了一些,合十道:“多虧了痘神娘娘保佑,果然拜了痘神娘娘有用。”
“老大家的還得多照顧點,兩年時間一轉眼就過。”
唐皮子也不知道該怎么管教長子,多好的孩子,怎么一轉眼就學壞了。
百里也不算很遠,從南京發配到合肥吧。
唐皮子只聽了會發配百里,還不知道發到哪里。
衙門那邊也不準打聽,只能托人送了些吃食和換洗衣物。
轉天一個個頭戴枷鎖銬子的犯人被送上了火車,唐大郎被推搡著上車,年幼時他也不是沒看見過犯人,全都是走路,哪里像現在用火車送了。
他也就是腦子一熱跟人跑去偷廢鐵,明明說好的是偷工地上的廢鐵,怎么一轉眼變成了別人家的庫房?
最后被人當場拿住扭送去了警察局。
等判刑下來是徒刑百里,他心情頓時放松下來,同伴也是。
只覺得這根本不算是什么大的懲罰。
唐大郎聽見有人問守在這個車廂的警察,“警察大人,敢問是送我去何處,不是徒行百里嗎?”
警察呵斥一聲,“不準說話!”
“百里還是江寧府周邊區域,不等于沒有處罰,朝廷下達了新的通知,流放地換地方了,保證讓你們徒行百里。”
唐大郎有點懵,怎么流放地還可以這樣算,那他是不是要被拉去苦寒之地再流放百里?
一時間火車上多了啜泣聲,都是膽小怕事,回味過來被嚇哭的。
火車一路上沒停,每天就一塊餅,一碗水,渴不死也餓不死。
很快到了寧波,又換到監獄里關著。
不少人松了口氣,以為到地方了,坐牢還挺舒服,每日教種地,縫衣服和尋找干凈的水源。
絕大部分人喜笑顏開,覺得這日子比在家好多了,有魚還有酸橘子吃。
唐大郎讀過幾年書,和少數人察覺到這種狀態不很正常,有種吃砍頭飯的感覺。
明明是難得的飯菜,他越吃越有種毛骨悚然。
就這樣被養了十天,他們這個監獄重新戴上腳鐐枷鎖被送上了船。
這會兒哪怕是傻子也發現不多了,不知道多少人哭天喊地叫娘。
唐大郎也嚇得魂飛魄散,要是再給他一個重來的機會,他絕對不會去賭,也不會去偷,肯定老老實實待在家里讀書。
外面太嚇人了。
“哭什么哭?”有人走進來呵斥一聲。
哭泣喊冤聲不斷。
那人拿著鞭子摔了幾下,哭聲漸歇。
“甭在這跟我喊冤,來這艘船上的沒一個是冤枉的,我勸你們還是乖乖聽話,還是有回去的機會!”
說著宣布了情況。
原來朝廷在海外搶了幾塊地,因為缺人,他們這些不管刑期,只要判了一年以上的都會被送去海外。
這一去能否回來誰都不敢保證,可誰讓他們犯法了呢?
要是老老實實做個良民,誰也不會動他們。
身為犯人沒有人權,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唐大郎再次懊悔自己做錯了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幾年經濟繁榮起來,各地都有雞鳴狗盜事發生。
有時候地方是抓大放小,漸漸一些人膽子也大了起來。
這次嚴打,也不算是嚴打,除罪大惡極必死的犯人都得送去海外。
一開始沒人知道真實情況,可人多口雜,風聲也傳了出去。
得知被關進牢里的犯人已經不在牢里,而是被流放到海外,不知道多少人家慌了。
海港還提供了去海外探親的船票,非常積極鼓勵犯人家屬去海外探親。
這一來二去,某些哭天喊地的人也消停了,沒那個勇氣去海外,自然也當家里沒這個人了。
別說這風聲一傳出,民間治安好了不少,偷雞摸狗都少了。
畢竟這送走的人都有補貼分到地方賬上,這部分是不需要上交的,到年底每個頭上也能多分點福利。
來年這人頭錢上漲了,聽說是海外發現了一個大金礦,急缺人去挖,消息一傳開這偷雞摸狗的犯罪率上升,都盼著自己被送到海外去,起碼這船票省了。
連續四五年不間斷運輸,金山港口已經大不相同,如今變了副模樣。
金山港口多了個小型皇宮,名為總督府,明白的都知道這是小皇宮。
當然這是海外,也沒辦法舉報。
這日總督府迎接了一位特殊的人物。
胤礽仔細辨認后挑眉,“是三弟啊。”
三皇子也是大為吃驚,“二哥,你怎么會在這?”
胤礽上下打量他一眼,“老了不少,你不是將老大拉下馬了嗎?怎么你沒上位?”
三皇子委屈道:“汗阿瑪太過分了,一早看中了老四,明明我排在老四前頭,就是不看我。”
兩兄弟都是失敗者,沒想到在萬里之外的海外重逢。
三皇子說了近幾年京中的情況。
比如八兄弟幾個給老四下套,老四沒中,反而倒是他一腳踩進去,被老頭子破口大罵一頓,當然老八也沒得好,送了兩只海東青給老頭子,一掀開籠子兩只鳥是奄奄一息。
老八也被老頭子給罵了一頓。
三皇子一拍桌子,“還是老四最奸詐,如今成了嫡子,自有皇額娘幫他!”
京城的情況胤礽已經很久沒有接到了,他都有些適應這邊的情況了。
他和老大聯手,一人出錢一人出人,將周圍都橫掃了一圈,不知道多少土族被抓了過來開荒挖礦。
隨著海外有大金礦的消息傳出,數不清的海船往這邊跑。
西岸東岸聯系也緊密起來。
京城的一切似乎離他遠了很多,這次老三過來,胤礽后知后覺到,皇后似乎是有意將奪嫡失敗的人往新大陸這邊扔。
“你的落腳地定下來沒有?”
三皇子抽出了一張地圖道:“選好了南邊有塊平原是三熟地,種糧食正合適,我這次還帶了不少機器過來。”
“二哥,皇額娘命我帶了一套《康熙百科全書》給你,這套書編了二十多年了,總算是完工了。”
三皇子一拍手,門外有人抬著一箱一箱書進來。
滿滿當當的箱子放在地上。
“總共帶了三套,你、我、大哥給一套,皇額娘說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根。”
胤礽隨便抽出一本,手指摩挲著康熙二字。
這套書他知道,據說是參考了永樂大典,再結合了新學編制。
是一套包含國內外的百科書。
這套書對于他來說很重要,天文地理醫學等等無所不含無所不有。
他在這塊大陸上遇見的困難都能夠從書中找到答案。
胤礽露出了笑容,“我很喜歡。”
***
總共送了十多萬人去海外,對于人口已經過億的大清來說似乎并未受到影響,未來計劃移民百萬。
所有衙門都虎視眈眈盯著犯罪的人,有人窮的連飯都吃不起,自然是愿意拼一把,也有的家業都在,哪里愿意送去海外說不定到死都回不來。
京城的治安也變好了,京城的人自有感受。
奪嫡風波對于百姓來說影響不大,但對于某些官員來說影響可就大了。
一大批三皇子的堅固黨被拔掉送上了船。
皇帝也不管墻頭草是不是轉換門庭了,敢參與奪嫡的只要抓到尾巴就徹查到底,只要查到證據就全家往船上一扔流放海外去。
這種堪稱瘋狂的清洗活動到年末才結尾,皇帝年紀越大越發固執。
沒人敢求情。
唯一好的是流放后還能保住一條命,不像明初朱元璋下手那是牽連數十萬人。
皇帝的轉變很大,相較之下寶音都變成了保守派。
寶音漸漸不再插手朝政,連見皇帝的次數也減少了。
怎么說呢,有種不出所料的感慨。
大清的變化之大,讓皇帝早有了圣君之稱,他不需要營造晚年的好名聲。
越是臨近那個時間,他的行事作風也變得急切起來。
沒有人不怕死。
第357章
年老的獅子在牢牢占據王位, 不允許任何子嗣覬覦他的位置。
這是人心。
寶音等他發泄完了,才將三皇子打發出去,順勢看看排在下面的皇子可還有能送出去的?
沒了, 前面三個年長皇子被圈禁后沒了第四個敢冒頭的了,雖然明爭暗斗不斷,可都維持在一條禁線內。
寶音惋惜, 看來短時間內沒辦法將人送去開荒了。
吃了教訓,這些皇子們也謹慎起來,沒有魚可以抓, 寶音也暫時將這事放到一旁, 開始收拾爛攤子。
第一件事是將這幾年的發明整理一下,先拉出來。
這幾年的發明成果其實已經達到了一戰水平, 之所以放緩了, 是因為用不上。
能派上用場的反倒是醫學上的突破, 比如醫學器材。
不能說中醫不管用, 實在是從前朝開始, 中醫治療手段趨向于保守,幾百年了很少有大的突破。
三國時期敢破壁刮骨, 開頭顱術, 明朝敢嗎?
幾百年來, 中醫都分成了兩派, 毫無疑問溫補派都在宮里, 這太醫院為首的不是溫補派就是鈴醫,還能指望民間?
相比之下西醫反而更加激進。
哦對了,西醫是她的叫法,民間對西醫的叫法是華佗派。
這幾年中醫還是老樣子,二十年發展頂多培養出了一代弟子, 但華佗派的二十年不一樣,各種醫學儀器冒出來,照本宣科人一茬一茬往外冒。
醫院有的儀器太醫院也不少,醫院有什么新儀器,太醫院這邊也會跟上,至于錢自然是內務府撥款。
這天一早,皇帝住在了寶音這邊,起床還未洗漱,就有太醫過來采血。
這事寶音跟他說過了,早上做體檢,儀器已經事先運到了養心殿,專門騰出了一個空屋子。
采血后,又用儀器做了多個項目,皇帝甩甩手去上朝了,寶音自己做了,做完后后宮妃子們已經等在門外,全都是一早起來連水都沒有喝。
該做的都做完了就等著結果出來。
其實中醫也可以經過脈案檢查出身體情況,只是她不信太醫院的中醫,好的名醫是有,只是不在宮里罷了,也不在太醫院中。
相較之下,寶音更信自己培養出來的醫療體系,更信任冷冰冰的儀器。
約莫三日后寶音和皇帝的檢查報告先出來,拿著皇帝的檢查報告,寶音心里咯噔了一下。
拿著信去了隔壁乾清宮。
乾清宮還未下朝,一進門就看見衣衫單薄的皇帝在御門聽政。
四月有太陽時很熱,沒太陽時又很冷。
寶音見狀吩咐人送披風過去,隨后進了南書房。
等到了中午,一眾臣子散去,寶音才看到被人扶著走進來的皇帝。
她遞上了檢查結果。
皇帝掏出眼鏡自己看了,這幾年西醫盛行,他也沒少看相關書籍,對于這些檢查報告他比寶音還要懂。
“這些陰影是血管老化堵塞……”
寶音點頭,“提前治療吧,不然會有中風癥狀。”
皇帝冷靜道,“這一兩個月我這右手時常有麻木情況。”
寶音吃驚,“你怎么不早說?”
早說了也能早干預!
“吃藥了,看來效果不好。”
這也是他同意用儀器來體檢。
他凝眉,“你跟我說說,我到底是什么病?”
寶音查資料,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都很安靜。
[五十五歲時右手因中風麻木,行走困難需要人攙扶……]
現在他都六十了,這病遲了幾年該來的躲不過。
也是知道壽數在那里,他手段變得激烈起來。
寶音沉默,“做介入吧,我吩咐人研究介入所需要的耗材。”
他眉頭輕快,“介入是何意?”
寶音打了個比方,“血管就如水道,時日一長會堵塞,血液流動過慢,若是完全堵塞導致血液凝固還會有生命危險,介入等同于將堅固的水管放入塌陷部位,做支架支撐起老化塌陷的血管,使血液流速恢復正常。”
她握緊他的手,“別擔心,我會讓人加快研究。”
“這段時間飲食清淡些,少油少鹽,肉類先斷了。”
他點點頭,臉上帶上了笑意,“聽你的。”
寶音撥了上百萬白銀砸這項研究,相關資料也備上,調了上萬人進這個項目組,逐一攻克難關。
難關其實是支架材料問題,設計圖紙寶音已經給了,主要難題還是在制作支架的材料上。
若是用金屬,可能會引發炎癥,所以需要被人體吸收的支架。
整個科研小組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研究支架,還有如何安排手術,術后治療等等。
也通過報紙向民間招募同樣病情的志愿者,從輕到重,再到身體完全癱瘓都有。
因為中風這種病發展到最后很可能是腦梗或者是心肌梗死。
無論什么部位血管堵塞,血管內血液一慢都會堵塞。
堵塞的凝固血液萬一在血管內流動,進入腦部會堵住腦部血管,進入心臟會堵住心臟,這兩種憑借現在的醫學條件都很難搶救過來。
未來也同樣是,什么是猝死,這兩種情況都是。
事情安排下去,寶音開始盯著實驗進展,后宮中的體檢報告也陸陸續續出來了,有不少人需要手術。
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
寶音也不管,將體檢報告送去后,沒有多問。
京城內的人都是人精,在看到太醫院接收了不少手腳麻木和癱瘓的病人后,立刻意識到了什么。
本來是想打探情報,結果沒等打探,皇帝自個兒就說出來了。
南書房內皇帝感嘆了自己年紀大了,手腳麻木。
“皇后擔心朕的病情,安排人研究這個病,諸位愛卿年事已高,不如也多注意身體,這身體就如一臺機器,時間久了總是會老化。”
皇帝說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吹噓夫妻恩愛,還是感嘆自己老了。
之后又絮絮叨叨說起了自己有中風的傾向,還被管控起了飲食。
嘴里埋怨著,眉頭卻是舒展的。
這話下面官員和皇子們耳朵都聽出繭了,都是老一套了,這些年很多時候都以為皇后會失寵,不管鬧多兇,皇帝嘴里的斥責多重。
可一轉眼皇后位置還是穩穩當當。
以前還覺得人靠美色,這么多年過去,都人老珠黃了,才隱隱約約察覺到皇后靠的可能是其他東西。
朝會結束后,當天太醫院就多了報名的人,陸陸續續有人將家中中風和疑似中風的病人送過來。
太醫院在東門外設立的門診科一下子爆滿,因為實驗者一下子就招夠了,報紙上的招募廣告也撤了下來。
***
皇帝疑似中風這事還是讓朝中暗流更加涌動。
這日九皇子帶著怒氣進了八皇子府邸。
“八哥,出大事了!”
八皇子正在吩咐門人辦事,聽見九皇子的聲音,遞給門人一個眼色,門人在九皇子未過來前,先一步躲了出去。
不一會兒九皇子被引著進了書房,一進門就脫口而出。
“八哥,出大事了!”
八皇子遞給他一杯茶,看到門外門人匆匆離去的身影,才開口,“出什么事了?”
九皇子沒喝茶,而是將茶杯放在了桌上,神秘兮兮道:“八哥,你是知道弟弟我沒有其他嗜好,就是對經商感興趣。”
“這不是聽說海外有金礦嗎?弟弟也和人組建了商船拉了貨去海外換銀子,你知道弟弟的門人在那邊見到誰了嗎?”
八皇子配合問,“誰?”
九皇子舉起手指,“是三哥!”
“那門人是見過三哥的,最初還以為是看錯了,仔細打聽后越發覺得像……”
八皇子神色沉下來,“這么說三哥很有可能不在府里而是去了海外?”
九皇子灌了一杯茶,“八哥,要不要試探一下,若是三哥真不在府里,大哥和二哥恐怕也不在,這些年只知道圈禁著,還真沒往那方面上想。”
八皇子則想得更多,“若是不在,誰還能幫著瞞住汗阿瑪?”
九皇子目光一亮,“有沒有可能是皇后?”
“開發海外這事一直是皇后主持,商隊也是,若是大哥二哥三哥都在海外,這事瞞不住皇后……”
八皇子面色沉重,“九弟,你說有沒有可能汗阿瑪也知道?”
九皇子匪夷所思,“不太可能吧?旨意是汗阿瑪下的,他要是想將三哥他們送去海外,何必偷偷摸摸,一道圣旨流放海外的事,弟弟覺得更像是皇后所為。”
九皇子提起這件事,明顯是覺得抓到了皇后的把柄,說不定能借此將皇后拉下來,只要皇后倒了,四皇子的靠山自然也就沒了。
說到底還是黨爭問題,因皇后這座大山在,四皇子的優勢越來越明顯。
想要搬到四皇子,就得先拉下皇后。
八月的時候合成金屬還未定下來,優先考慮不銹鋼材質支架,不銹鋼支架外圍是包裹藥物的。
就這樣第一臺手術在八月施行,手術得分三期。
第一期是手術取出凝固的血條,靠的是造影,使用一種材料注入血管,布滿血管后再x光機看清楚血管情況,哪里有堵塞一目了然。
這種材料是可以人體吸收和排出。
造影后就可以知道凝固血液的位置,凝固的血條取出后再在血管埋入支架,因儀器不夠清晰,需要施術者有高超的技藝,首先是手穩。
因為血管很細,不穩會戳破血管。
其次是沒有后世的電腦儀器,無法事實看清血管內的影像,需要對照圖片來。
這樣的手術過程就很緩慢,需要一步一步來。
好在介入是小手術,開的傷口小。
第一例子是給病狀輕的做,做完后手腳麻木狀況就減輕了,就等待術后檢查。
寶音關注著實驗,而皇帝這邊右手麻木癥狀越來越明顯了。
“要不先做了?”皇帝提議。
寶音是沒意見,這病就是越拖越嚴重。
皇帝抽出時間治病,手術地點就選擇了養心殿。
寶音換了一身白衣服跟著進去。
因為不是全麻,皇帝躺下后眼睛盯著寶音。
寶音則關注著手術情況,當一條凝固在血管近兩厘米長的血條被取出來時,她有點暈眩。
之后是在狹窄血管做支架。
做完后養一養,還得再拍照看情況。
x光機有輻射,不能做那么多,下一次得間隔一段時間。
手術過后,皇帝開始休養,政務轉交到寶音手里。
寶音陪著他,一邊處理政務,一邊陪著他。
“……老九的人應該是看到老三了。”
八皇子那邊沒她的人,只不過有監聽器罷了,這就是降維打擊。
皇帝嗯了一聲,靠著床不自在的懸掛著手臂。
他的傷在肩膀上,右手臂麻是肩膀上一條血管堵住了。
傷口雖然小,也不疼,可總覺得被捅過,不自在。
寶音瞥了一眼,“老八也知道了,怕是得試探老大老二是不是也不在府里。”
“京城這邊不好查探,很可能會去試探鄭家莊那邊,只要人潛入進去就能知曉胤礽在不在。”
這兩年有刑滿釋放跟著回中土的犯人,不過大多數還是留在了新大陸。
因為那邊土地搶到了就是自己的,跑馬圈地圈到的是自己的就很爽。
有人帶話讓家人一塊過來,也有人自己跑回去,將海外說得天花亂墜,帶著老家的人跑出來。
寶音對這些都知道,對這幾年人口外流情況心知肚明。
只是跑掉的都是不穩定因素的光棍,國內反倒是平穩了。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政策是支持這些人往外跑。
海外的人一多,就促進了商業需求,這邊民間商人都知道那邊有金礦,有人劃著小漁船就想出海,后來還是朝廷出策限制,禁止多少規格以下的小船遠途海外,禁止大風季出外海。
有了資本限制,跑海外的更多了,別說皇子,宗室一起參股跑海船的也不少。
一船百倍利益,足夠讓人瘋狂。
總有見過三位皇子真面目的人,寶音也覺得這事遲早被發現。
皇帝靠在床上翻看醫學書籍,“放心,沒有人可以闖入進去,就算被發現也沒關系。”
他眉宇間都是疲憊,“只要不承認,沒有人可以逼著你我承認。”
***
八皇子和九皇子想要試探,又怕失敗后自己挨批,所以選擇了將消息暗傳出去,借助別人的手來查探這件事。
四皇子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書房內,沉香燃著,四皇子靠在搖椅上閑適的看書。
“所以三哥和大哥很有可能不在府里,而是在海外嗎?”
旁邊坐在暗處的人道:“現在都在傳,若不是皇上還在養病,怕是已經進宮詢問了。”
“王爺可要查?”
躺椅慢慢停止,四皇子將書放到一旁,起身走到門口,看著玻璃外開口,“鄔先生認為需要查嗎?”
“這很有可能是皇后娘娘的手筆。”
四皇子認可,“沒錯,皇額娘心慈,此事我早有猜測,當年二哥被送宮外太過急切了。”
“這些年我也暗地里查探過,雖然未進去看過,有很大把握三位哥哥已經離京。”
“王爺,這個消息很可能是八爺那邊傳出來的。”
四皇子若有所思,“我們不動,我得看清楚老八他們還有什么底牌。”
“那可要知會皇后娘娘那邊?”
四皇子點頭,“此事不可能瞞過汗阿瑪,這幾年汗阿瑪對二哥不聞不問,明顯是有問題,不過還得先知會一聲,也不能泄露我們已經知道這件事。”
外面突然傳來動靜,緊跟著有人來報,“十三皇子到!”
四皇子眉頭舒展,臉上帶著笑,“十三應該也知曉了。”
他就很高興這個事自己弟弟知道后還老知會自己一聲。
十三進來后果然是說這件事。
四皇子也將自己的猜測說了。
十三若有所思,“當年四哥就猜到了?”
四皇子搖頭,“倒沒那么早,只是覺得不對勁,后來根據皇額娘和汗阿瑪的反應猜測的。”
“這事跟咱們關系不大,大哥和二哥在京城在海外問題都不大。”
說句難聽點的,過些年宣布人死了,就算回來了又能怎樣?
還能玩手機死而復生的把戲不成?
被送到海外更好,等于斷了希望。
十三點點頭,將這事放到一旁去,然后低聲說起了皇帝都是病情。
都知道皇帝生病了在養病中。
身為皇子,自然期盼著父親身體痊愈,可身為繼承人……
四皇子嘆息一聲,總算是體驗到了皇太子的處境,老父親太長壽,很可能把自己熬死。
不盼著老父親去世,可盼著自己能繼承皇位。
他低頭不再提這件事,只能保養好自己身體了。
“最近不是新鮮用儀器體檢嗎?你我二人也去,我記得你的腿不好……”
***
八月十五是一家團聚的日子,宮里也辦了宴會,已經康復的皇帝再次出席。
表面看是好了不少,起碼是不需要人攙扶了。
難得的團圓節日,沒有人不開眼在這個時候鬧出影響心情的事。
中秋節過去三天,有人坐不住了,關于被圈禁的大皇子不在府里,而是在萬里之外的海外傳得沸沸揚揚。
宗親們聚集在一起想要討個說法。
這事寶音沒讓皇帝插手,自個兒解決了,她將人請到了養心殿。
張口就問了一件事,“都說謠言止于智者,你們從誰那里聽說的這件事?”
一句話讓所有人啞口無言。
寶音來了第二句,“外面都是無稽之言,你們也跟著瞎胡鬧,要是想念三皇子,我送你們去跟三皇子做伴可好?”
她掃了一圈,“三皇子如今在圈禁之中,不能見外人,你們誰愿意陪他,我這邊倒是可以網開一面送你們去陪他。”
宗親們嚇得連連后退,這事皇后是干得出的。
寶音無語道:“真閑著沒事,我就給你們找點事干,這種明顯的假話你們也相信,還跑來讓皇上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們是怎么想的?”
“日子過得太好了嗎?要不一塊兒圈禁了?”
幾句話一說,人嚇得告辭。
至于宮外剛起了點頭個很快被另一子殺父的震撼消息給掩蓋住。
八皇子府中,一眾人坐著。
八九十三位阿哥都在。
十皇子摸了摸頭頂,“十四弟不在,六哥也跟我們生疏了。”
九皇子不滿道:“六哥就是個墻頭草,之前是看在十四點份上跟咱們走的近……”
說著看向八皇子,“八哥,都試過了,派了不少人傳消息,這幾日總爆出別的事。”
不是誰家兒子為愛殺爹搶小媽,就是真假兒子這種炸裂眼球的小道新聞。
分不清真假,也找不出源頭。
相較之下他們是傳播的消息根本沒幾個人理會,再一打聽,原來這幾年早有傳聞被圈禁的皇子被送去了海外。
今年傳三皇子,去年傳的是大皇子,早年還有傳太子。
這消息一年一變,沒幾個當真的。
八皇子眉頭緊鎖,看了看兄弟們,問道:“你們說這事汗阿瑪是不是早知曉了?”
九皇子一愣,“不會吧?”
要是知曉,他們想拉下皇后這件事就甭想了。
“你們看,這件事汗阿瑪是什么反應?根本不理會不說,還將這件事交給皇后處理。”
皇后的嫌疑最大,還讓她去處理,這正常嗎?
“八哥的意思是……”
八皇子凝眉,“這事不正常,大哥二哥在不在京城還無法證實,三哥那邊已經確定在海外,若是大哥二哥也在海外……”
“汗阿瑪也知曉實況,那答案只有一個,奪嫡失敗的人會流放海外。”
這是比失敗圈禁還可怕的結果!
第358章
八皇子心里浮現一個念頭。
“前些年皇額娘跟我提過, 想讓我去海外幫著管理幾塊土地,我給拒絕了。”
九皇子愣了一下,“何時的事?”
八皇子凝眉, “有幾年了,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我拒絕了,才將三哥給偷偷送過去?”
兩人都陷入了沉思, 這招數有點不對頭,難道是因為拒絕了,才迫不得已送人出去?
九皇子敲打著桌面, 現在情況屬實不妙, 他們在這里揣測這么多,還是沒能弄清楚被圈禁的人是否在京城。
哪怕試驗過, 皇上那邊明顯偏袒皇后, 這事弄得人憋屈。
***
甭管外界多少人猜測, 宮里都顯得很平靜, 平靜到皇帝又在宮里住不下, 搬到院子里去了。
寶音沒急著跟去,反而是去小湯山的行宮住了幾日。
這些年大湯山商業開發, 原本的住戶全都嘗到了暴富的甜頭, 有人守住了, 也有人落了個一場空。
總之這地方還是憑借溫泉建立了圍繞溫泉吃喝玩樂一體的度假山莊。
又加上旁邊有個皇家行宮, 冬日里生意興隆。
寶音一半包含在行宮內, 另一半分出去成了痘神娘娘廟,廟里接待香客,可免費泡溫泉,不過只接待女客。
這次故地重游,重覽小湯山, 有種物是人非感覺。
當年盤下這塊地方,本以為能霸占二十年,豈料從開頭就走岔了。
溫泉池子早沒了之前迎接太皇太后時的富麗堂皇,沒了人維護也蕭條不少。
這次過來也是突然,池子都沒清理,宮人們忙碌著清理池子。
耽擱了幾日,寶音也泡了幾日溫泉,年紀上來,去年身體一直不舒服,骨頭縫里生疼。
泡一泡別說舒服不少。
身邊的人跟她說起了趣事,“……京城里舉辦美食節,邀請了南北各地的名廚……”
美食節這事不是沒有過,之前也就幾家酒樓比拼,將各自的拿手好菜端上來讓老饕來品嘗。
寶音隨口問了一句,“都是哪些地方的廚子?”
“有四川和藏地也有廣東來的。”
宮人說著那些廚子,都有什么來頭,拿手菜是什么,寶音聽著也覺得趣味。
要知道這會兒宮廷菜還沒有后世那樣講究。
寶音有點想嘗嘗后世的滿漢全席了,正巧快趕上皇帝的壽宴了不是?
很快京城里傳出了消息,明年是皇帝老爺的六十大壽要大辦,今年將在京城舉辦廚神大賽,選出一百零八道菜登上滿漢全席名單。
此消息以最快速度傳向天南地北,不管是廟里做素菜的和尚還是當地的名廚都被官府敲鑼打鼓送上了火車。
這可是為皇上的壽宴選廚師,想巴結皇帝露臉的官員自然是發揮主動能力將治下的名廚送進京。
京城內關于皇子被送去海外的那點傳聞很快被即將到來的大型賽事給掩蓋住。
首先是京城內的廚藝大賽,只要會點廚藝的都可以報名,這次報名免費,食材也由主辦方提供,各地食材應有盡有,水里游的天上飛的陸上跑的,哪怕是貢品也能弄到賽場上。
賽事剛開始,各大報紙就轟轟烈烈打廣告,贊助商很快到位。
到了五月京城已經匯聚了大批的名廚,這些廚師全部安排到了西山最大的會館。
會館外面搭建了灶臺,圍觀的百姓看著口水直流。
這些年生活好了上來,大家在吃的上面也肯花心思了。
“朕聽說什么滿漢全席?”
寶音瞥了他一眼,這老頭子嘴角上揚,一看就知道心里高興,這會兒還跟她裝相。
[為千叟宴準備的。]
千叟宴是下面人為了恭賀皇帝弄出來的,提前一兩年就開始篩選了,選的都是有福之人。
寶音看著自己剛做好的指甲,不在意道:“過壽還是整壽,自然是要好好準備,不喜歡嗎?”
“是不是太過興師動眾了?”
“現在交通方便,坐火車好吃好喝送過來,再安安全全送回去。”
皇帝坐下后壓了幾次嘴角都沒壓下去,“就是太張揚了。”
“還行吧,舉辦的賽事是找人贊助,各地商會都出了錢,回頭評選出菜品也能促進本地經濟。”
寶音轉頭問他,“要不要出去看看?”
“出去?”
她興致勃勃道:“是啊,魚龍白服,去湊湊熱鬧,聽說出現了不少美食!”
皇帝婉拒了,年輕時那會兒或許還感興趣,年紀大了不愛湊熱鬧了。
寶音無所謂,轉頭自己換了一身衣服帶著人去湊熱鬧了。
汽車停在了會館門口,還未下車先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跟開廟會一樣,比廟會也不差什么,道路兩旁有賣吃食的,有擺攤的,有雜耍的,套圈的,還有耍猴的。
寶音看了一會兒熱鬧,沒急著下車,車繞到了會館后門,靠山的后門遠離了人群安靜不少。
車開進了后面直到大樓下方。
寶音下車,已經有人提前等候了。
“東家!”
寶音溫和道:“不必多禮,我就是過來看看熱鬧。”
“聽說出了幾道眾人稱贊的菜?”
“東家可要嘗嘗?”
寶音笑道:“那就準備一下,給我選給能看見賽場的房間。”
“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可以清晰看見外面,您看中了哪個廚師的手藝,直接點菜。”
寶音點點頭,她這次出來就是試菜的,滿漢全席到后世都沒有復刻的可能,也就現在有機會嘗試了。
準備好的房間在二樓,有個大大的窗戶,窗戶是單向,里面能看見外面,外面則看不見里面。
旁邊還開了一扇窗,嘈雜的聲音不斷傳入耳內。
才喝了一口茶,她就看到了好幾張熟悉面孔,伸手召喚人,“去將幾位少爺請過來。”
“是。”跟過來的太監機靈地去請人了。
九皇子正背著手踮腳看前面狀況,也不是覺得做菜有趣,實在是今日的廚子是他府上的,就是為了能拿得出手在明年的今天萬圣節上能讓他出一次風頭。
為此他還將十弟給拉了過來。
兩人看得正起勁,就被太監給抓住。
九皇子嚇了一跳,廚子可是下九流的行當,要是讓宮里人知道,他非得挨批不可。
九皇子和十皇子就這么苦著臉被引著上樓,樓梯口還有侍衛把守,一看就知道樓上的人身份不同尋常。
是誰?總不能是汗阿瑪吧?
也不太可能,汗阿瑪怎么可能湊這個熱鬧?
那么最大可能就是皇后了,被皇后抓到也丟臉呢!
剛上樓梯就聽見身后有聲音,兩人一回頭看見了四皇子。
九皇子挑眉像是抓到了把柄,“四哥怎么也在這?這可不像是四哥一貫的作風啊?”
四皇子停下腳步,“宴席菜單事關明年的今天萬圣節,難道九弟不是為這事而來?”
九皇子被反將一軍,呵呵笑道:“是是,當然是為了明年宴席的菜單。”
二人上了樓,待進房間后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寶音。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寶音招手,“都坐。”
待三人坐下,九皇子先忍不住開口。
“皇額娘也是為明年的壽宴而來?”
寶音點頭,“是啊,六十大壽可是大事,自然要事事關照。”
后面的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阿哥也依次進來,小哥幾個肯定也是來湊熱鬧。
“都坐下,一起嘗嘗菜,光聽別人好,自己得先嘗嘗味。”
她翻看菜單,菜單上菜都是拍了照下方寫著菜名和菜里面所需要的食材。
皇帝的壽宴是三月,放到后世就是陽歷五月,正是春日,食材什么也好找。
她抽出了幾張擺盤好看的照片,又轉手交給四皇子。
“來都挑幾樣,今日先嘗嘗。”
能拍照片上到這本冊子的那都是經過老饕一致推薦,她不信別人就信這些老饕的舌頭。
一條舌頭能嘗出普通人沒有嘗到的味道。
四皇子抽出幾張素盤照片,又轉給了九皇子,如此大家挑選好后,太監拿著照片出去了。
見年長的哥哥們不說話,幾個年幼的主動開口說起了外面的熱鬧。
寶音笑瞇瞇地聽著,過了半個小時陸陸續續上菜,說話聲音停下來,大家沉默動起了筷子。
這次比賽就一個要求,不準用野味,都是尋常可以找到的食材,這需要花費的心思可就多了。
食材確實好吃,比宮廷菜還好吃。
宮外人幻想宮廷吃的東西多美味,實際上就是尋常食材,頂多就是野味多了。
野味這東西要是好吃,早被老祖宗馴化成家禽了。
品嘗后,寶音開口,“有沒有喜歡的?”
十六阿哥開口指著薄如蟬翼的牛肉說喜歡這個。
寶音點頭,又看向其他人。
“萬壽節宴菜單就從這些里面挑吧,回頭將人留下等過了明年再說,你們都先盯著,吃著好的留下名字,回頭再一起商量菜色。”
“這次的滿漢全席關系著民族融合,也是讓眾多老人共享皇恩……”
一群皇子們紛紛說是,寶音起身,笑著道:“行了,你們年輕還長身體多吃點,我這難得出園子多溜達一會兒。”
四皇子放下筷子,“皇額娘,兒臣陪同您一起走走。”
幾個年幼的皇子也起身附和。
寶音婉拒了,自個兒出去湊熱鬧了。
半個月后,皇帝察覺到不對勁,眾皇子好像胖了不少。
第359章
時間轉瞬就過, 一轉眼翻過年了,新年剛開始,火車剛開通, 就有大江南北的老人上了專門拉老人的車廂。
上了火車的老人每一個都送了一套輕飄飄的羽絨服,青色衣服刺著紅色的壽字,每一個地方來的人刺著不一樣的壽字。
每一個車廂都安排了講解禮儀的人, 讓老人心里有數莫要慌張。
火車行駛速度緩慢,這般停停走走,約莫半個月從南邊走到了北京城, 人又被送進溫暖的會館內入住。
這會兒才二月, 距離萬壽節還有一段時間,后邊還有老人陸陸續續趕過來。
這次萬壽節過壽的場地選在了園子里, 提前將園子的一塊地方圈出來, 立起了鋼架鋪上了玻璃。
二月雪還未化, 園子里在忙碌著, 十三皇子被安排過來盯著工程的進度。
四皇子今日抽出閑來探望十三皇子, 兩人湊在一起巡視這被圈起來的兩畝地。
十三皇子搓了搓手,“幸虧下個月就暖和了, 這么多老人過來, 完事不得弄出病來?”
四皇子“嗯”了一聲, “派人盯著點, 吃的用的取暖問題都注意點, 別讓人來一趟反而給弄病了,可就不妙了。”
“這個不是交給八哥了嗎?八哥待人寬厚,定然會安排得妥妥當當。”
十三皇子又問起了壽禮,四皇子說畫了圖讓人燒瓷。
京城這邊因皇帝的六十大壽操辦的熱熱鬧鬧,遠離中土的海外已經建設起了一座座海港城市。
經過幾年的跑馬圈地, 原本的荒野變成了農田,挖煤煉鐵煉鋼都上了軌道。
胤禔挑選的地方離胤礽太近,雙方畫定邊界線后就往東發展。
吸納土著,開學校教種地,開荒事業干的是如火如荼,還不斷有大清的商船過來經商,這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起來。
幾年過去,兩人心里似乎堵著一口氣,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
胤禔已經造船準備南下,與之相比三皇子顯得頹廢一些,在被送來后,不這么管分到的地,只帶了一些文人整日吟詩作對,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胤禔磨刀霍霍南下就是想霸占老三的地,所有人心里都有一個大一統觀念,知道相安無事是暫時的,一旦周邊的資源掠奪干凈,就是往外發展的時候。
甭管來多少皇子,這片大陸只能有一個王。
相比之下,胤礽選擇了花錢武裝自己,他握著金礦,不管是從大清商人手里還是洋人手里都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臨近三月,胤禔坐車過來,胤礽并不想搭理他,還是被纏得煩了。
“再過幾日就是汗阿瑪的六十整壽,我盼啊盼,去年也沒有人接我回去,你說我們是不是已經被遺忘了?”
胤礽懶得搭理他,撿了上等茶葉泡茶。
錢這東西是好東西,什么都能買到,只有時間買不到。
一轉眼他們已經步入中年,能做的就是為后人攢一份家業。
胤禔搶過了茶杯,“我去年托人運送了這邊的一些土特產,你呢,你送了什么賀壽?”
“一株珊瑚,一袋親手種的米。”
“米?”
“當年汗阿瑪在西華門外種植的早熟糧種。”
這種糧種出現時間很短暫,很快被雜交稻替代,但一部分皇莊還保留著,因為這種糧好吃。
雜交稻產量雖然高,味道卻差了很多。
市面上更貴的還是這種御稻,貢米。
胤禔聽聞眉毛挑起,得意洋洋道,“我可是送了二十箱禮物!”
……
去年最后一次航海是九月,進入日本海域已經上凍,繞過日本船停靠在琉球休整,之后再前往上海縣入關□□稅卸貨。
上來的是一箱箱黃金和美洲產的橡膠,橡膠如今運用很廣,本地產出都不夠用,大量沿海人發現商機跑東南亞國家買莊園種植。
橡膠也被稱為軟黃金,海南種的橡膠都供給船廠汽車廠了,這幾船的橡膠是汽車廠的訂單。
上海縣十多年前開了一家鋼鐵廠,圍著鋼鐵廠附近形成了一條產業鏈,不僅生產火車配件,還生產汽車配件。
橡膠到岸只是這些船里最不受人關注的,船上更多的貨物通過火車中轉站運到別的地方。
有十車廂貨是專門運往京城的,抵達京城后這些箱子在眾目睽睽下送進了宮。
皇帝面前就擺放著一箱箱的禮物,坐在椅子上,手邊拿著禮單,看著那熟悉的筆跡心情惆悵。
寶音手里同樣拿著一封書信過來,這次送來的禮可不只是給皇帝的,還有給她的。
其中幾箱種子讓她送給農科院了。
她走進室內就看到那一箱箱金磚和珊瑚。
皇帝看起來情緒很低迷。
也是,兒子在身邊時嫌鬧騰,真離自己遠遠的,挨不著邊又惦記。
寶音心里浮現了一個念頭,很快按了下去。
“這三個孩子孝心可嘉,那邊什么都缺,還眼巴巴往這邊送東西。”
“說到底這心里還是惦記著你。”
“我這邊哪里需要他們惦記,只是不知他們如今可還好?”
“你真想知道,這是照片。”
她將照片遞到他手邊。
皇帝翻開后一張一張看了,前面是胤禔的,之后是胤礽的。
翻看到胤礽的時候他動作明顯變慢了,之后他開始揉眼睛。
寶音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這是想孩子了,胤礽到底是他最看重的孩子,有生之年怕是再難有見面的機會。
放飛出去的雛鷹,沒辦法喚回來,一回來就得折翼。
皇帝抬起頭,嘆口氣,他不允許自己傷感太久,收拾好情緒道:“聽說你自掏腰包給過來的老人發了衣服?”
寶音笑了,“南邊來的不適應這邊的氣溫,也沒有備衣服,這邊便一塊安排了,怎么來也得怎么送過去。”
可不能跟乾隆一樣,把人弄過來后,再將人送回去,來回勞途奔波一趟,忍著寒冷和水土不服,折騰了一場回去后不知多少人喪命。
這一次挑人首先是身體要健康,沒有什么重癥,其次是審核通過,別混入反清復明的人。
也多虧了這些年醫院不斷擴建,醫學院四處開花,培養大批醫生。
醫療上去,至少府城這些地方人的壽命提升。
這一批老人都是清朝入關后出生,也是第一批本朝人,宴請這批人很有政治意義。
三月十八是草長鶯飛,北方也脫去了寒冷的外殼,不過還是沒有南方溫暖,燕子已經飛回來,嘰嘰喳喳叼著春泥。
不說宮里,園子里也能時常看到這些小精靈的身影。
從半夜起,園子就非常熱鬧。
萬壽節提前三日已經宰殺好了牲畜,因為這次的宴席光是老人就請了千人,還不是分幾批,而是一次性宴請,所以準備的食材非常多。
這次每桌準備了一百零八道菜,總共壽宴時間會舉辦三天,三天內園子里的歌舞不斷,直到宴會結束。
早上皇帝在前殿接受了官員們的賀壽和禮物,然后是家宴,皇子公主嬪妃,之后才是園子里已經被請入座的老人們。
皇帝笑呵呵的舉著杯子,與眾多老人同享這次壽宴。
宴席開始,只有皇帝做的主桌上了一百零八樣菜,其他人都是一樣一樣上。
因分量不多,每樣都可以品嘗。
參考的是國宴吃法,宴會人太多,分餐避免交叉感染疾病。
中間的舞臺開始表演節目,邊吃邊欣賞,這些老人只需要聽見旁邊人暗示時向皇帝舉杯敬酒。
從中午開始吃到晚上,夜幕降臨,遠方突然升起煙花,煙花在空中形成幾個字后又落下。
皇帝看著天邊暗下的“國泰民安”四個字,滿意點頭。
“好好好,好一個國泰民安!”
身邊的一眾人連忙跪下恭賀。
寶音聽到了一串恭維的話,將皇帝都快比成堯舜禹了。
一堆廢話。
煙花足足燃了半個小時才結束。
玻璃下又亮起了燈籠,這燈籠都是電燈籠,也是避免火災。
宴會上節目仍未停止,到了八點左右,座位上的老人陸陸續續往外引了,自有車在家外面等候將這些老人送回園子。
老人們只有萬壽節當日參加宴會,又過了一晚一部分人被家人接走,還有一部分乘坐火車陸陸續續被送走。
萬壽節的剩下兩天園子里的宴席和節目都沒有停下,各種珍惜食材如流水一般往園子里送,外界都在揣測這次花費了多少銀子。
這個問題旁人不知,寶音還是知道的,內務府早將預算送給她了。
一千位老人的衣服,還有臨走時賞賜的福祿壽喜財等字樣的銀元寶,定制一兩一個,每人就是六兩,光這個就花了六千兩。
這錢她花的開心,也買皇帝的開心。
萬壽節后,她提了一個讓皇帝不開心的請求。
“你要去胤礽哪里?”
園子里,皇帝還沉浸在過完壽的喜悅中,就聽見寶音說去環游世界。
他眼里的喜悅消失,眼神變得犀利。
“你在說笑嗎?”
寶音聲音很平靜,“我想趁著還走得動,看一看這個世界。”
“大海兇險,若是出事無法獲救,這幾年朕派了不少傳教士去歐洲都沒了消息,你再跟朕說你要去哪里?”
“我想要出去走走,我這么多年被困在宮里,如今大清已經不需要我了,我想出去走走有什么不可以嗎?”
“你是皇后!”他打斷。
寶音露出一抹怪異笑容,“對于我來說皇后只是一個職位,并不是身份,我可以辭職。”
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變。
“你看了詔書?”
第360章
[詔書?是指牌匾后面的那封嗎?]
皇帝神色輕松不少, “你呀,想一出是一出,好好的日子不過, 又想著出海,我這里告訴你,不許, 朕不答應!”
寶音沉默看著他,繼續追問,“你還秘密立下了別的詔書?”
不允許他敷衍過去。
“這個你別多問。”他嘆息一聲, “都說閻王叫你三更死, 誰敢留你到五更,我且只有九年壽數, 還不知能否避開死期, 一些事總得在生前安排好了。”
“這詔書只是預防走得匆忙。”
寶音盯著他沒有說話, 事到如今雙方都知道對方的底牌。
“你猜我信不信?”
他眉頭皺起來, “你真想出去?”
“想。”她果斷道, “來人世一遭,我不想再困在宮里, 我想看看一望無際的大海, 高聳的雪山, 綿延不絕的昆侖山, 我想看看這個被我親手改造過的國家。”
他深吸一口氣, “國外別去了,就在國內走一走,如今火車也方便,除了不通西藏,去哪里都行。”
為何不通西藏, 因為難度太大了。
云貴川修通鐵路本來就很難,可修到西藏的難度還要高。
那邊是高原,一山更比一山高,修鐵路又不是沿著山道修,而是打通一座座山開隧道。
一座又一座,沒完沒了了一樣,以目前科技水平修得人絕望。
還是得好修著,西藏不能丟,這是一條通天路,修到高原可不就是修到天上去?
這次寶音愿意退一步,不去海外,暫時在國境范圍內溜達。
離開屋子后,她回頭看了一眼,再收回眼神。
什么詔書,當她不知道嗎?
她才不會認命。
皇后突然稱病,所有人都不見,只有四皇子得以召見。
四皇子行禮后,寶音才指著椅子讓他坐下。
“皇額娘身子狀況如何,太醫可有怎么說?”
寶音搖搖頭,“我身子骨好著呢,只是想出宮走走。”
四皇子愣了一下,“您要出宮,去哪里?”
“還不知道呢,困在宮里接近三十年了,一轉眼你們這些孩子都長大了,該去游覽大好河山了,趁著腿腳還利索,多出去走走。”
四皇子意識到了什么,“汗阿瑪同意了?”
寶音挑眉,“自然是同意了。”
“那兒臣陪著您。”
寶音神色自如,“不用你們跟著,選幾個愿意跟著我游學的孩子們,男孩女孩都行,陪著我四處走走也開開眼界。”
四阿哥連忙舉薦自己的兒女。
寶音壓低聲音,“不要大肆宣張,問問孩子們的意見,有愿意的就送過來,不愿意的不強求。”
大清如今看著如繁花一般,實際上敵視滿人的人并不少。
因為滿人前期殺的漢人太多了,這個血海深仇根本沒辦法緩解。
她是頒布了不少促進民族融合的政策,皇帝也支持,可皇帝打心底就不相信漢人,抱著警惕,所以做事總打個折。
這些寶音不是不能理解,日本人在中國不也是偷感十足,怕挨打。
這是刻在骨子里的仇恨。
滿清在后世被罵,也只是民間在罵,因為考慮到民族團結問題。
若這最后一個王朝是漢人王朝,官方那就直接開罵,罵自己人才更狠,后世罵大清那都是收著的。
寶音要是帶著一群皇孫出去,身份暴露,不用想肯定會有志士扛著炸藥過來。
連百年后都有人打到皇宮,就更不要說現在了。
過了兩日,寶音身邊多了不少皇孫,年紀小的被她退了回去,還是上學去吧。
她只留了五六個在身邊,老大家的兩個,太子妃的親女還有老四家的大格格,還有一個是六皇子的長子幾個十多歲的皇子。
準備行李,安排人手,忙活了半個月在四月初,她啟程了。
北邊的草原她看膩了,這次出門當然是往南走。
至于去哪里?
自然是回鄉,這個時代的家鄉。
上一世她是安徽人,只是在北京上學,誰不想看一看幾百年前的故鄉?
這次出行,她自己開車,官道修了水泥路,在原來的官道旁邊,那原來的官道如今多是牛馬在走,很少修繕,看起來坑坑洼洼。
進了河北,第一晚是在驛站入住。
然后就收到了京城過來的電報。
對此她只是搖搖頭,某人的掌控欲已經到了難以言語的程度。
她不想說也不愛說,因為說不通,活這么大歲數了也改不了。
很多年前在她眼里,他是個積極吸收新知識新思想的青年,三十年過去,他已經變成一個控制欲強事事要掌控在手中的糟老頭。
之后一個月她邊趕路邊看大好河山,開車有一點好處就是縮短行程。
這次帶的侍衛不多,不過都帶了武器,有人提前趕到下一站幫著安排住處。
她的生意無處不在,去哪里都有住的地方。
就這樣游玩了一個月到達了安徽,幾個格格性格都變開朗了不少。
寶音發現老四是個疼愛女兒的,幾個孫女里就老四家的女孩脾氣最嬌,至于太子妃所出的女孩,或許是受到親阿瑪被廢一事的波及,反而顯得規規矩矩,言行舉止好像被尺子量過一樣。
不過都是好孩子,這一路沒鬧過,有暈車的,也忍著不說。
后來還是教著學開車,慢慢地適應了。
從坐車半小時想吐,再到一個小時,三個小時。
再到幾個孩子輪流開車,男孩女孩都開得很溜。
這會兒車速都不快,主要是為了安全,一方面也是路上有人走也有畜牲走,禁止不了,開太快避讓不及。
進入安徽后,寶音看到還處于很原始的村子,泥胚房子,陌生口音。
六月正是洪水退去的時間,洪水留下了沖擊過的痕跡。
有人攔路乞討,寶音看著直皺眉,讓人去附近的府城調集物資,等待了一天也沒見賑災的官府。
在北方住太久,她都快忘記了,安徽是個容易洪水泛濫的地方。
淮河是三年一小漲,十年一大漲。
她從小到大,遇見的最大洪水還是小區車庫被淹。
大量糧食藥品被送去災區,她又坐鎮衙門盯著救人。
忙碌了半個月洪水退去才松一口氣,這次賑災不利的擼下去,提拔了幾個表現出眾的收拾爛攤子后才離開。
臨走前寶音習慣性給幾個孩子留功課,這次的功課是如何治理水患。
也不管幾個孩子如何面面相覷,寶音還是繼續往南,去看了黃山,看了徽州府。
繼續往南是江西,去了景德鎮。
景德鎮這些年瓷器生意變得繁榮起來,有官窯也有私窯,官窯所出瓷器主要是供皇室,這次大壽皇子們燒的瓷器就有不少出自景德鎮的官窯。
也有私窯,私窯的要差一些,圖案多是偏向西洋宗教故事場景,也多出口海外。
寶音沒急著趕路,在景德鎮逗留了一個月,從畫圖到制作瓷器都親手學了,幾個孩子自然是跟著學。
寶音繪畫能力不退反進,這些年也只有這個興趣沒有丟下,一年接一年,幾十年的專注,不能說是大家,指導孩子們是沒問題。
開爐后一窯里碎了不少,也有瓷釉化開的,寶音突然想到汝窯的天青色跟天氣有關,又嘗試著復刻天青色。
不是有一句歌詞嗎?天青色等煙雨。
想要燒出天青色,就得空氣濕度大,量變而質變。
可惜汝窯是不是在河南,只能先在景德鎮這邊復刻了。
燒出了幾種青色,卻不是她心目中的天青色。
她想象中的天青色是煙雨江南后的天空顏色。
之后增加空氣中的濕度,簡單來說就是灑水,出窯前一日開始灑水,人工讓周圍空氣含水量增加。
不停循環的噴水,直到開窯口。
最后出來的成品令所有人都無法眨眼。
瓷器釉色內斂,光很亮,還沒有經過百年時光行成寶光。
這一批的瓷器色彩淺淡不一,但只有一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到那個瓶子,所有人都浮現出了一個想法,這就是宋徽宗夢中的天青色。
瓷器不好拿,寶音讓人裝好后送進了宮里,只留了幾套可以作為日常使用的餐具。
時間進入秋季,一行人再次啟程,這次目的地是福州。
當然也不是趕路,走走停停,觀看河山,也處理了幾個官員。
這次出行,她是領著欽差大臣的身份。
以往的女官考慮到安全問題,都是在她能夠盯著的地方任職,像這種欽差身份也是在巡查組這種組織中安插。
單獨一個人上任,她是不允許的。
后世網絡那么發達都有人販子,更不要說現在了。
有監控天眼,都遏制不住拐賣,別說現在了。
她是想要提高女性地位,卻不是盲目提升。
這些年她小心謹慎,也只敢將人安插在繁華地區,什么入藏,去山區都是選擇男性,哪怕是男性也得是多人一起。
福建看起來比江西要繁花不少,大概是這些年沿海貿易發展起來,越是貧困的人越是愿意出去掙一條活路,再衣錦還鄉,將同鄉也帶出去。
這個地方最容易抱團,同時一家富一村富。
她先去了泉州,再坐船去臺灣。
腳站在臺/灣地界上,過了一個不一樣的中秋節。
臺/灣養的鹿比較多,這些鹿從日本引進,只是如今不鹿皮盔甲已經退出歷史舞臺,新材料打造的防彈衣成為主流,畢竟現在不是拿著弓箭的時代了,已經進入熱武器時代,坦克車已經在研究了。
臺/灣府城不在臺北,而是南端,正是島上水果成熟的時候,領著幾個孩子吃了好些日子的水果和海鮮。
還有鹿肉。
大陸那邊山林都是有主,不允許私自打獵,于是不少人跑到臺/灣來吃鹿肉。
臺/灣還有不少傳教士,據說是準備去日本,結果這些年日本的主權轉移到大清手中,這些傳教士不允許去,日本快成佛教的自留地了,幾個本土的佛教分派打得熱火朝天,不過在安撫民心這點上還是很積極。
中秋節過后,寶音領著已經洗去那一身大家閨秀氣息的女孩們登上了船,環島游了一周再停靠福州。
福州的船廠算是她一手扶持起來,已經是當今世界上最先進也是最大的造船廠。
整個福州府基本上都為了這個造船廠服務,因為這個造船廠每年要貢獻足夠多的稅收,也維系著幾百萬人的生活。
最近準備拆了,因為太龐大了,一部分已經北上青島大連,那里離京城更近。
福州距離京城太遠了,一旦京城跟福州斷了聯系,這個船廠怕是變成叛軍的囊中之物。
不論是為了什么考慮,已經到了需要拆分的時候,這次拆分不是拆成兩半,而是將民用船分出去,軍用船艦北上,福州的船廠未來目標是大型郵輪、貨輪。
寶音停留了兩個月處理公務,幾個女孩四處游玩,這邊重男輕女思想嚴重,女孩走在大街上倒是引出了不少事。
這個她都悄悄處理了,沒影響幾個孩子的玩心。
也不知道為何,越是往南越是不把女孩當一回事。
早年她還組建了隊伍,只是打出收容孩子的招牌,每天晚上都能憑空多出一大堆女孩。
健康的男嬰幾乎沒有,這些女孩都被分流到其他地方,做父母的不要,她要。
她要是不收,這些女孩的下場不是水溝就是嬰兒塔中。
幾年下來,一個地方的女孩都收絕了,有時候看看某個地方傳出非常高的彩禮,她都不覺得稀奇。
生男孩又怎么樣?不還是打光棍的命。
幾個女孩恣意的游逛福州府,吃喝玩樂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來回巡視的警察也變多了,漸漸的城內一些女孩也開始走出家門。
寶音是很樂見這種情況,給巡視的警察發了獎金,贊助了十多輛自行車。
風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往往只是開個頭就是勝利。
這個冬天就是在福州度過,溫暖的南方讓幾個孩子都有些不習慣,帶來的皮襖沒派上用場不說還長毛了。
花費了四個月時間主持船廠的拆分工作,忙完后,她終于松了一口氣,領著玩膩的孩子們這去廣州。
廣州這地方的飲食一上來就給大家一個下馬威,蛇羹一上來把女孩們嚇得花容失色。
本來還有貓狗肉,早前被禁了。
宮里有御貓和御犬,寶音早前就以預防鼠疫的名義禁止天下吃貓肉,狗肉也附帶上了。
這條隔壁日本都有,大清總不能比不上日本。
瘋狗可以殺,需要無害化處理,野狗需要控制數量,不允許成群結隊。
吃貓狗肉無法禁絕,這是風俗,有時候朝廷禁止,民間總有人出現逆反心理,對著干。
言論上打出文明人不吃貓狗肉,再多登一些投胎貓狗的小故事,法律上也嚴懲。
實際上吃狗肉患癌幾率高,某地癌癥患者確實比其他地方多。
各地大夫也在宣傳貓狗肉是熱毒食物,最好不要吃。
這個只能潛移默化來改變,總有人抱著僥幸心理。
有些人窮的活不下去,快要餓死,要求對方不吃貓狗肉也不現實。
禁令是存在,主要禁止的是偷別人家的貓狗,若是自己養,不適用這個禁令。
不說貓,只說狗,跨越幾千年歷史,狗一直是家畜地位,想要一下斷了吃狗肉的習俗也不現實。
不過她也知道這種禁令隨著時間流逝,會形同虛設,不過等到未來,或許有人會拿這一條出來說現在的法律連大清都不如。
廣州的天氣太潮濕了,住了些日子還是不習慣,寶音又繞到了云南大理。
這邊少數民族多,許多話都聽不懂,還有一些民族還是母系氏族,看得幾個孩子是瞠目結舌,怕是根本沒有想到還有女性當家民族。
或許是眼界拓寬了,年紀最大的女孩收到了指婚的信,跑來找寶音。
“皇祖母,您幫幫孫女,孫女不想嫁人。”
大皇子家前兩個嫡出格格都撫蒙了,剩下的兩個被寶音帶了出來,沒想到還是沒逃過。
寶音看了信,不當一回事,“就當沒收到,多大的事。”
大清已經龐大起來了,撫蒙政策已經不是很重要,不管是羊毛經濟還是火車都足以控制住蒙古。
再說這些年蒙古也改革了,旗主下面的旗人也憑借羊毛獲利,以往那種部落聚居也轉變成進城定居,時間一久,誰還聽頭領的話賣命打仗?
這些年也遷徙了不少漢人出山海關,如今外蒙都有漢人的身影,被劃為滿人自留地的東三省不也被她塞了不少漢民過去。
什么自留地,別留到最后變成別人的自留地。
幾個格格年紀最大的也才二十出頭,前世她在這個年紀還在念書,再說這回幾個孩子被這么帶出來,她也沒想著這么快送回去。
四月里又轉回了廣東,本來想去新加坡看看,廣東總督死命攔著,“皇上下了令,您要是出海,讓臣提頭去見他老人家!”
被敗了興致,轉頭進了四川。
康熙五十六年,皇帝病重,治療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好轉。
寶音那會兒在欣賞日照金山,收到消息遲了好多天才往回走。
半途中收到皇帝命令皇四子監朝的消息。
老四家的大格格顯然很歡喜,其他幾個格格向她賀喜。
顯然這會兒皇儲爭奪一事到這會兒局勢已經明朗。
悠哉悠哉坐了半個月的火車終于抵達京城。
入京的第一件事先去園子,幾位皇子的園子也在附近,吩咐人將孩子們送回各家后,她才去探望皇帝。
她心里還惦記著一件事,就是皇帝私下里寫的詔書。
她一直懷疑皇帝是不是寫了讓她殉葬這種遺詔。
這幾年他的一些行事風格她也看不透,總覺得變陌生了不少。
給她一種冷酷到冷血的感官。
雖然不是很想往這方面想,可是直覺告訴她,情況不太妙。
她本來是想去海外,等他死了才回來。
這幾年在國內四處游蕩,也有想跑的機會,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放下這一切。
所以她回來了,選擇回到了這個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