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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

    北京的變化很大, 哪怕住在城里都能感受到變化。

    相較之下,盛京的變化就不那么明顯。

    還是那個熟悉的城。

    寶音在這里住了十多年,城里的每一棵樹, 每一片磚瓦,還有那堵城墻都很熟悉。

    大部隊進了盛京皇宮,第一天是休整入駐。

    跟上一回匆匆忙忙相比, 這次節奏顯然悠閑不少。

    皇帝他們行程只有打獵這一項,大雪天也不知道能打到什么,直到大部隊快到盛京了才領著小部隊趕過來會合。

    阿哥們被凍得夠嗆, 個個臉皮子都皴了, 還起了凍瘡。

    進宮的第一天亂糟糟的安頓下來,寶音緩了口氣傳喚內務府的人。

    盛京內務府的人一塊兒過來了。

    詢問了安排后, 寶音調整了一下幾位阿哥的居所, 又詢問了祭祖的安排, 祭品的準備。

    這些都是盛京這邊內務府準備。

    阿哥們聯合過來請安。

    寶音一見他們忙招手讓他們過來。

    “這行程匆忙, 也抽不出人去查看, 祭品事關重大,你們誰愿意領這個差事, 去驗看一下?”

    四阿哥主動站出來, 兒臣愿意前往。

    其他阿哥們連忙跟上。

    寶音忙道:“不急, 檢查祭品的事交給四阿哥和六阿哥, 五阿哥和七阿哥去問問各宮缺什么, 要是屋內不熱得早點報上來,八阿哥九阿哥你們也去,分開詢問,也能快點!

    “至于大阿哥和三阿哥且去皇上那邊,今日你們汗阿瑪也忙, 你們過去搭把手!

    幾位阿哥就這么被打發走了。

    將事情交出去,寶音一下子松快了,連忙召喚人。

    “快傳膳!”

    都快餓死她了。

    ***

    皇宮不對,該叫奉天行宮。

    行宮這邊迎來了主人仿佛注入了活力。

    盛京城內不少人家也歡歡喜喜。

    唯一沒什么喜氣的只有皇后的娘家納蘭府。

    納蘭府內,一穿著旗服手持著鞭子的少女快步走進正院。

    “額娘,姐姐都進行宮了,咱們何時去拜見姐姐?”

    少女看著母親,眼睛里滿是憧憬。

    “姐姐可是皇后,真不知道咱們家為何還留在這個破地方,聽說京城很繁華,那里還有不需要人拉著走的車,哧溜一下就飛出去了,女兒長這么大還沒去過京城!”

    “好了,不要鬧,今日圣駕才剛進行宮,里里外外忙得很,哪里抽得出時間召見外人?”

    “皇后是我姐姐,我們怎么能算外人?”

    看著女兒臉上的驕傲,兆佳氏心頭悶得慌。

    她哪里會跟兒女說皇后不待見自家人。

    當今皇后是個古怪性子,別人家出了個皇后,一家人都能沾上這份光,偏偏自家這個活像是跟自家有仇似的,根本不允許娘家人冒頭。

    這些他們沒有跟小輩提起后,他們只知道姐姐姑姑是皇后,卻不知道這個親人是個心狠的。

    “烏云珠,不準胡鬧,等皇后娘娘忙完了,自會派人召見我們,你去盯著你弟弟,他昨日跑去了城外的莊子,今早才回來,你去看看,別逃了今日的課!

    想起兒子蘇納,兆佳氏心情不太好,虎頭虎腦的兒子是很可愛,可偏偏是個不愛讀書的,整日喜歡往外跑。

    都十歲了,還調皮得要命。

    少女不敢置信看著親娘,“額娘,你偏心!”

    說著氣呼呼跑出去。

    兆佳氏無奈了,她怎么偏心了?

    “唉,跑慢點!”

    納蘭府一片愁容,與其相反,郭絡羅府卻喜氣洋洋。

    因為這次冬巡,自家女兒也隨駕來了。

    雖然就來了一個。

    但一想到兩個女兒都有皇子傍身,三官保就抖起來了。

    隔壁家是皇后又怎么樣?不還是沒有兒子,沒有兒子百年之后還不是一場空。

    ***

    傍晚下起了小雪,明明溫度差不多,寶音卻覺得盛京比北京要冷不少。

    或許是因為北京城內人口更多,更熱鬧的緣故吧。

    坐在窗戶邊上往外望去,寶音看到了剛跨進門的身影。

    等人正臉露出來,她覺得很意外。

    “去將宜妃請進來。”

    屋內熱氣騰騰,宜妃踩著沾了雪的盆底鞋進來,不大一會兒就留下了幾道濕漉漉的痕跡。

    “臣妾給皇后主子請安,皇后主子萬福金安。”

    “過來坐!

    寶音招呼她坐下。

    “這下著雪,怎么跑出來了?”

    宜妃似露出哀怨之色。

    “您也知道,我十幾歲就送進宮了,都十多年沒回來了,不知下次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或許這次是有生之年唯一的機會。”

    寶音被她給弄無語了。

    “說明白點!

    宜妃干脆利落道:“臣妾想回家省親,請皇后主子允許!

    寶音端起茶杯,“就這事?虧你還繞來繞去!

    “可有問過皇上?”

    宜妃忍不住道:“這回家省親不是歸女主子管,要問皇上做什么?”

    寶音聽明白了,她是想走她的路子,若是皇上問起,完全可以說是她答應的。

    寶音心想,這宮里人的小心思一個個都帶幾個彎,連以大大咧咧出名的宜妃其實也沒那么簡單。

    “我這邊原則上是同意,不過還是要跟皇上那邊說一聲,四公主、五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呢,要不要陪你一起走一趟?”

    宜妃捂嘴笑道:“要是可以,那就太好了,您是不知道九阿哥那渾小子總是埋汰他外家,得讓他走一趟,讓他知曉外祖家待他的好。”

    寶音笑笑,這話她不作評價。

    她召來了太監,讓人跑了一趟。

    沒多大工夫話音就傳回來了。

    “皇上那邊正忙著,說后宮諸事由您看著辦!碧O恭敬回答。

    寶音看向宜妃,“明日都忙著祭祖,后日還不知什么情形,你準備何時動身?”

    宜妃忙道:“今日可否?就回去和家人見見,晚間就會回來。”

    寶音道:“哪有大晚上回家省親的?”

    “若是太晚就住上一晚,幾位阿哥明日還得祭祖要早起,不能耽擱正事,吃過晚飯便回來吧!

    宜妃連連點頭,“您安排得正合適。”

    宜妃帶著笑意離去,沒多久就在四個孩子陪同下離開了行宮。

    這回大郭絡羅氏因身份不夠沒能跟回來,不然怕就是兩位皇妃一起回去了。

    郭絡羅府很快收到消息,府上出動所有人打掃過道,清理積雪,還將紅燈籠紅布掛出來,一派喜氣洋洋。

    與之相比納蘭府則冷寂不少,納蘭佟貴轉頭看到隔壁清掃大街,恨恨的“呸”了一聲。

    “也不知道高興什么勁兒,再得意不也是個妃?”

    他大步往正院走,越走越生氣,一進屋就大聲嚷嚷道:“這人呢,都死到哪里了?”

    屋內的兆佳氏翻了個白眼,穿上鞋子走到外間去。

    “今日怎么想到回來了,不去陪著你那美人,躲在你那溫柔鄉了?”

    納蘭府如今可以說是兆佳氏的天下,因為早幾年就分家了,兩個繼子帶著各自產業搬出去住了,老宅留給了兆佳氏所出的兒子蘇納。

    后來納蘭佟桂的美妾又生了兩子,在妾室慫恿下他令安置了院子跟小妾一起過去了。

    兆佳氏無所謂,反正該兒子的財產已經分到手了,誰還愿意伺候一老頭?

    再說納蘭府最大的那個不是納蘭佟桂,而是遠在京城的皇后。

    她算是看明白了,皇后是嫌棄生父和兩個兄弟不成器,才按著他們留在盛京。

    她改培養自己兒子蘇納,蘇納要是出色,就憑他姐姐是皇后,就能有一份不錯的前程。

    納蘭佟桂脫掉鞋子,喊人取一雙新鞋。

    隨即他左顧右盼,沒看到老閨女蹤影便問兆佳氏。

    “云朵呢?”

    云朵是烏云珠的小名,還是大女兒取的。

    納蘭佟桂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靠女兒的命,什么兒子全都靠不住。

    兆佳氏心頭一跳,“她去找蘇納里,你問她做什么?”

    納蘭佟桂穿上鞋子,拉著椅子到兆佳氏邊上,壓低聲音問:“你說把咱們云朵送進宮怎么樣?”

    兆佳氏瞪大了眼,“你瘋了,萬歲爺都是不惑之年,咱們朵兒才十七!”

    正常來說烏云珠是該參加選秀的,只是上次進入第二關后就得了恩賞送回來了。

    納蘭佟桂不在意道:“那又怎么樣?那可是皇上!”

    兆佳氏冷笑一聲,“那你得先過皇后娘娘那一關!

    他搓搓手,觍著臉道:“這不是見不著嗎?回頭皇后娘娘召見娘家人,你問問,讓云朵進宮,云朵年輕,懷上孩子還不簡單?”

    兆佳氏冷臉,只覺得這張臉惡心,她年輕那會兒怎么眼瞎了竟然能睡得下去。

    “我看你是瘋了!”

    納蘭佟桂板起臉,“我這是為誰?還不是為蘇納著想?皇后無子,不知被多少人嘲笑,讓云朵進宮生個孩子怎么了,有她姐姐幫襯,怕什么?要是生下皇子有幸繼承那個位置,那可是幾輩子的富貴!”

    想要兒子蘇納,兆佳氏被說得動搖了?

    夫妻二人都沒有注意到門外躲著的少女,少女含著淚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恐慌。

    說什么疼愛她,竟然想送她進宮,那還生她干什么?

    只為姐姐和弟弟鋪路嗎?

    少女哭著跑了出去,沒多久兆佳氏就收到了消息,二小姐跑出府了!

    第322章

    兆佳氏很著急, 大冷天跑出去可是一件極危險的事。

    首先盛京有不少流放人員,其次這種氣溫要是人不趕快找回來,等白天看到的怕是被凍死的尸體。

    “快多派一些人出去找!”

    兆佳氏扭頭看向跟著一臉焦急的納蘭佟桂, “烏云珠要是有事,我跟你沒完!”

    納蘭佟桂沒防備,被她抓花了臉。

    他捂著臉往外跑, 邊跑邊惱怒道:“哪有打自家老爺們的女人?哼,不跟你這個婦道人家計較!”

    話雖這么說,他還是擔心女兒。

    小女兒也是從小嬌慣著長大, 大冷天的跑出去他當然跟著焦急。

    將府里的人都派出去, 納蘭佟桂站在大門口,看著別人家熱熱鬧鬧, 自家卻一片亂糟糟, 不由嘆了口氣。

    “這都什么事啊?”

    ***

    五阿哥對于外祖家感官平平, 外祖和舅父殷勤中透著一股巴結, 不像是親戚, 更像是下面的門人。

    不斷跟額娘提起過往,引得額娘落淚。

    還有小九的態度也讓他很不適應, 來之前是多次貶低, 來了后卻親切不失禮, 好像很看重這門親戚一樣, 他心里隱約察覺到自己這個弟弟好像長大了。

    得知宜妃可以留一晚, 府里的人都非常開心,趕緊殷勤地將宜妃請去了上次皇上歇息的院子。

    “一直收拾著,沒敢讓人住著,您放心住,都換了新的, 娘娘就安心住下。”

    宜妃進院子后笑容滿面道:“可不敢住主屋,隨便找個廂房休息一晚吧,明早還得趕回去。”

    五阿哥見額娘安頓好,就拿眼神看九弟,似乎在問,“走不走?”

    乖巧的十一阿哥自當是跟著哥哥,只是沒等他走到五阿哥身邊,他就被九阿哥摟住了脖子攔下來。

    “五哥先回去,十一弟,你且與我一起!

    十一阿哥面露猶豫,九阿哥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十一阿哥立馬開口,“五哥,那弟弟等等九哥。”

    五阿哥懶得管這兩人有什么官司,去跟宜妃道別了,

    宜妃關照了他幾句,叮囑他回去路上小心點。

    五阿哥臨出門前倒是聽見九阿哥拉著一位外祖家的表哥打聽人參……

    出了郭絡羅府走了一小段,五阿哥看到隔壁家亂糟糟的景象。

    “這是誰家?這么晚快宵禁了吧?”

    隨從忙道:“這是納蘭府的下人!

    五阿哥一驚,“可是國丈家?”

    若按正經來算,郭絡羅府還真算不上是阿哥們的外家,阿哥們的外家只有一個那就是皇后的娘家。

    最開始是赫舍里府,之后是鈕祜祿府,再就是佟府和現在的納蘭府。

    只是跟前面三個比,納蘭府底子太薄,再加上一直未能正式冊封國丈,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但要真按照禮法來算,納蘭府就是皇子們的外祖家。

    五阿哥本來是想要進府坐一坐,哪有過門而不入的,可一看似乎出了問題,便派身邊的人去打探。

    “低調些,就問可有需要幫上忙的地方,不用透露爺的身份。”

    七八個隨從中跑出去一個,很快帶著納蘭府二姑娘跑丟的消息過來。

    “二姑娘?”五阿哥算了算,還是他小姨,便解下腰牌子遞給隨處,“去郭絡羅府,喊一批人幫忙尋找!

    吩咐完后,五阿哥便領著剩余人往行宮方向走。

    好在郭絡羅府離行宮不算遠,穿過街道就到了通往行宮的主干道。

    五阿哥停下了腳步,往后邊看了看。

    “是不是有哭聲?”

    這大黑天,又寒風刺骨,不知哪里傳來的哭聲混合進風聲中顯得詭異萬分。

    五阿哥握緊了手腕上的佛珠,這是皇太后在他去戰場前給他掛上的,說是太皇太后留給她的,曾在五臺山供過,高僧開過光。

    他咽了咽口水,“有人嗎?是誰在哭?”

    哭聲戛然而止,只余下嗚嗚風聲。

    幾名機靈的隨從已經悄悄往某處隱蔽地方摸過去,很快將藏在暗處的人按住。

    “啊啊啊!”

    五阿哥愣了一下,怎么是女聲,聽著還很年輕?

    不大一會兒,隨從已經把人押過來。

    “你們誰呀,快放開我!”

    隨從已經打開了手電,微弱的光照亮了女孩的臉。

    女孩凍得鼻子通紅,嘴唇發紫,再看這一身不菲衣服還有皮細肉嫩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養出來的。

    五阿哥很快聯想到了剛才遇見的事。

    “可是納蘭府的二姑娘?”

    烏云珠洗了洗鼻子,“你是誰?快讓你的人放開我,不然我讓、我讓我姐姐教訓你!”

    五阿哥使了個眼神,隨從就把人放了。

    他也沒有自曝身份,只說了路過納蘭府時,看見那邊在找人。

    烏云珠瑟瑟發抖,打了個噴嚏,“不,我不回去!”

    “我……我要去找我姐姐!”

    這可就讓五阿哥為難了,總不能帶個外人進行宮吧?

    還是這種關鍵時刻,可把人放著也不行,誰知道會不會出事?

    “你姐姐住哪里?”他試探性問。

    烏云珠又不肯開口了,還帶著警惕眼神看著他。

    “找到二小姐了!”

    好在納蘭府的人及時找了過來,話語里都是驚喜。

    很快少女便被人圍住,半強迫被帶走。

    烏云珠忙向五阿哥求救,“我不認識他們!快救救我!”

    五阿哥不明白她在賣什么藥,眼見家丁們苦口婆心勸她說太太都急哭了,才開口。

    “不如我陪你走一趟?”

    烏云珠氣呼呼地推開家丁往回走,“誰要你假好心!”

    無端被罵了一下,五阿哥也覺得莫名其妙。

    回行宮的路上,走著走著他突然笑了出來,這位便宜姨母好像有點不一樣!

    ***

    隔日一早天未亮就啟程。

    騎著馬的四阿哥掃了旁邊的五阿哥一眼,奇怪道:“你昨晚不是回來的挺早,怎么這么困?”

    五阿哥看看左右,大冷天出城往郊區跑,大家都沒什么精神。

    他想了想小聲道:“昨天回來路上遇見了皇額娘家里的妹妹!

    四阿哥皺眉,“故意攔你?”

    “那倒不是!币娝陌⒏缯`會了,五阿哥笑呵呵道:“不知道跟家里鬧了什么矛盾,大冷天跑了出來,我回來的路上躲在角落里哭呢,差點沒把我嚇死。”

    “至于困,那是因為昨日在郭絡羅府喝了鹿血酒,回來后躁熱的睡不著,哎,也就瞇了不到兩個鐘頭吧!

    自有了鐘樓和西洋鐘,他們已經習慣將時辰和小時混合著用,一個時辰兩小時,說了也能分得清。

    四阿哥提醒道:“你可別睡著了,回頭從馬上摔下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至于,出了城不就快到昭陵了嗎?”

    ……

    寶音掀開了簾子,話說在盛京住了那么多年,她還真沒來過昭陵。

    一來是大清國力正盛,這里時刻有人看管。

    二來……

    也沒人跑去別家人墳頭欣賞風景吧?

    離昭陵還有一段距離時下馬的下馬,下車的下車,連皇帝都不例外。

    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昭陵的那條長長中軸線。

    大家都面容肅穆,寶音也沒有在這個時候不識趣的冒出什么心音。

    穿越寬闊的筆直的道路,看到了下馬碑、石獅子,過了神道、石碑門就是昭陵的正紅門。

    其他人都暫停腳步,只皇帝和寶音被請去東配殿更衣……

    祭拜完皇太極和他的皇后博爾吉特氏后,寶音心情有些奇妙。

    誰能想到一個歷史書上的人物,竟然成了她今日要祭拜的對象,往后說不定她也會成為別人祭拜的對象。

    她打量著昭陵,昭陵好像沒被盜過,她改變主意了,努力活長一點,也葬回老家。

    四處走走,她看見了祭拜歸來的阿哥們,四阿哥和五阿哥湊在一起也不知在說什么。

    宜妃和德妃也就面子情,兩人的長子關系倒是不錯。

    當然也有五阿哥性情敦厚的緣故,這孩子被皇太后養的脾氣確實跟其他皇子不同。

    就說五阿哥的同胞兄弟九阿哥,人小鬼大不說,就有著天生的經商頭腦。

    聽說借著幫他哥看建府的機會還炒起了石料木材生意,內務府負責采購的衙門看到他都頭疼。

    似是看見了她,兩位阿哥忙走歸來。

    “皇額娘吉祥!

    寶音放柔了聲音,“你們倆怎么不找個避風的地方?”

    四阿哥說在等二哥過來。

    五阿哥在一旁點頭。

    接著五阿哥說起了昨晚上遇見的事。

    寶音笑問:“這么說你見過烏云珠了?”

    她進宮時烏云珠才五歲,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之前選秀烏云珠也在名單上,等過了頭關,就讓寶音落了牌子。

    寶音本來是想讓她繼續念書,才十幾歲的孩子說什么親事,只是她不愛讀,盛京離京城那么遠,她也管不住她。

    五阿哥憨厚地笑笑,“是,昨兒從郭絡羅府出來,到行宮附近遇見了,兒臣等納蘭府的人找來才松口氣,不然還不知道該怎么辦?”

    聽他說起烏云珠哭著要找姐姐,寶音有點意外,笑笑打發走了二人。

    算起來她這個妹妹都十二年沒見了,說什么突然想她,很大可能是受了委屈。

    府里可是兆佳氏管著,誰能給她氣受?

    寶音眉梢一挑,一個個念頭蹦出來。

    第323章

    烏云珠帶回家后被禁足。

    “你看你將全家折騰的雞飛狗跳, 讓別人家看笑話,你就留在房里好好反!”

    兆佳氏是真怒了,隔壁郭絡羅氏派人過來詢問可要幫忙, 分明是奔著看笑話來的。

    正是圣駕蒞臨盛京的關鍵時期,自己女兒還捅出個簍子,幸好沒被禁軍發現, 不然還不得被扭送到牢里去?

    她現在后悔了就不該聽那個混賬瞎出主意,烏云珠嬌生慣養長大,哪里適應得了宮廷生活, 怕是進去沒多久人就沒了。

    烏云珠很少見母親這么生氣, 她畏縮了一下鼓起勇氣道:“額娘偏心,為了弟弟竟想送我去那種地方!”

    兆佳氏哪里還能不知道她聽見之前的那些話了。

    兆佳氏翻了一個白眼, “你也不看看你的長相, 連你姐姐一半都比不上, 宮里大把比你漂亮的嬪妃, 皇上什么樣的沒見過, 還能看上你一黃毛丫頭?”

    “這事你阿瑪說了沒用,他是妄想, 還得你姐姐愿意才行!

    說實話兆佳氏是有些恐懼這個繼女的, 當然這是廢話, 家里哪個不怕她?

    不靠家里, 不靠子嗣穩穩坐在皇后那位置上, 眼瞅著還越來越穩,恩寵也沒斷過。

    人家要是想要孩子不自己生嗎?當初在家里時可沒查出身體有問題。

    就算不想生也可以抱個小嬪妃的孩子。

    偏偏她就好像對孩子真不在意一樣。

    “行了,你也別胡思亂想,就好好留在屋里反省!”

    兆佳氏讓人帶上了院門,匆匆忙忙出去打探消息了。

    三官保家都得了恩典能繼續東巡, 總不能身為皇后母家連個恩典都沒有吧?

    ***

    去完昭陵,寶音回行宮休息。

    皇帝沒閑著帶著一大群官員和身邊人又出去遛達去了。

    真是閑不住。

    寶音并不知曉有人為她沒有孩子而操碎了心,連辦法都幫她想好了。

    回來后她就派人去打探消息,后面一想直接把人叫過來一問,還打探什么?

    于是在烏云珠被禁足的第二天下午,她得到了被姐姐召見的機會。

    這個姐姐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進宮了,要說烏云珠有多大印象還真沒有。

    可皇后姐姐雖然不在家里卻勝似在家中,家里處處都有她的消息。

    烏云珠從小到大就生活在這種話語中。

    “貴妃娘娘如何如何……”

    到后來變成了皇后娘娘如何如何。

    每一個提起的人都與有榮焉。

    曾經烏云珠也是其中一個,而在昨日她突然意識到姐姐才是那個被犧牲的人,就跟阿瑪要犧牲她,一直表現很愛她的額娘竟然猶豫了。

    是不是她再生得美貌一點,她也會被送進宮,為一個大她近三十歲的老男人生孩子?

    她存在的意義,額娘生她的意義就是進宮幫姐姐生孩子嗎?

    烏云珠傷心的是這一點。

    盡管額娘拒絕了那個提議,可并不是愛她,僅僅是她長相不夠出眾。

    ***

    換上了新年時的新衣服,烏云珠被打扮得漂漂亮亮被請進了一個小轎子。

    她扶著轎子有點緊張,掀開一道門簾縫隙往外開,只見行宮離她越來越近。

    到了行宮正門,她被請了下來,年年人煙稀少的行宮像是一下活了過來多了些人氣。

    “納蘭格格,請隨奴婢來!

    門口的太監笑著給她引路。

    一路上碰見了不少宮女太監,大家遠遠行禮再離開。

    烏云珠是不需要的,她為嬌客自然不需要跟奴才行什么平禮。

    走到半道上,遇見了一伙少年,她疑惑地看著少年中的某人,總覺得有幾分面熟。

    是錯覺吧?

    太監帶著她轉彎,那群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寶音是在住著的寢宮接見了這個妹妹。

    烏云珠進來時,她正在修剪花葉子。

    “是烏云珠嗎?快過來我瞧瞧!

    烏云珠走過去,小心地打量面前這位年輕漂亮又貴氣的女人,原來這就是她的姐姐呀。

    “烏云珠見過姐姐!

    寶音拉著她坐下,關心地問了幾句家里的情況,然后直奔主題。

    “昨日五阿哥跟我說遇見了你,怎么是家里發生了什么事嗎?惹你那么傷心?”

    烏云珠愣了一下,原來那個少年是皇子啊,只怪昨日夜色太晚,那電燈也沒照清楚長相,不然剛才她也就認出來了。

    烏云珠抿了抿唇,“沒、沒什么。”

    寶音挑眉,無形壓力籠罩在烏云珠身上。

    “怎么跟姐姐生疏了,你小時候姐姐還抱過你,你整天跟在姐姐身后,朝著要姐姐玩,十多年不見,跟姐姐生疏了嗎?”

    烏云珠一個未經過什么事的少女哪里容得這么一激,她連忙將話給吐出來。

    但是一說完她就后悔了。

    若是姐姐有這個意思……

    寶音無語,還真是謝謝這些人為她著想,沒有孩子這么多人盯著,總不能都幫她分配好了財產去處吧?

    “你別瞎想,皇上那么多孩子,不缺人幫他生孩子,至于我……”

    寶音冷笑了一下,“我能平平安安坐上皇后之位,可是托了沒有生孩子的福氣,要是生了,說不定還在貴妃位上熬著呢。”

    “阿瑪他們是什么都不懂,瞎摻和,生什么孩子,能不能生出來還不一定,就算生出來也注定養不大!

    烏云珠一驚。

    寶音放柔了聲音,“太子已定,皇上不可能允許多個嫡子出來,阿瑪還是十年如一日沒有政治觸覺,烏云珠你還年輕,日子長著呢?不要聽他們的,得有自己的想法。”

    烏云珠怯怯點頭,她好像發現姐姐這皇后坐得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風光。

    寶音賞賜了她一些書和小姑娘喜歡的頭目,便吩咐人送她回家。

    等人一走,寶音面色一冷,對著馬必應道:“你親自走一趟,敲打一下,若是在盛京還不安份,我就派人送他去吉林去!

    吉林在盛京北邊八百多里,那兒比奉天還要苦寒。

    關鍵一點,寧古塔也在那里。

    ……

    納蘭佟桂得了消息,打了一個哆嗦,硬著頭皮先將太監給送走。

    他回頭將兆佳氏給罵了一頓,責怪她沒看好女兒。

    兆佳氏可不是好脾氣任由他罵的人,兩人又吵又打鬧的不可開交,最后還是烏云珠跑出來喊下人將兩人拉開。

    “行了,你們不要吵了,是我不好,礙著你們眼了,我去求姐姐,讓她帶我進京,回頭在京城許一門親事,再也不來礙你們眼了!”

    兆佳氏捂著胸口,“你這孩子是想氣死我呀!疼你這么大,你是一點也不認恩吶?”

    納蘭佟貴則是眼睛一亮,“進京好,乖那邊兒,回頭跟你姐姐多幫幫阿瑪說說好話,回頭我們家一起進京,你就算嫁人也有底氣。”

    烏云珠面露苦笑。

    她竟然從未發現自己的阿瑪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

    皇帝從外面溜達回來,跟寶音說了一件事。

    “我見城外開墾了不少田地修了不少水渠,是準備種水稻?”

    騎馬逛了百十里,上回來看到的荒地都變成了屯田。

    本該人煙稀少的城外也多了一些原本沒有的屯子。

    [這么好的土地不種荒著多可惜?]

    “昨日吃的是這邊產的大米,味道如何?”

    皇帝點頭,“滋味不差胭脂米什么!

    正是大米滋味不錯,他才抽出時間在周圍跑了一圈。

    寶音笑道:“等到了吉林你再嘗嘗那邊的大米,去年種的米我讓留了一批,其他的都分了!

    皇帝見她神色開心,拉著她的手拍了拍,“你同意宜妃省親,就沒想過自己也回去?”

    寶音瞅了他一眼,“納蘭府是后來遷的,那會兒我都進宮了,要說熟悉的該是城外莊子才是,怎么讓我去那兒?”

    “也不是不行!彼窖鹧b思考后回答。

    寶音就知道他肯定是有目的。

    “不是趕著去福陵?”

    那是努爾哈赤的陵墓,在東邊。

    寶音對于福陵更熟悉,因為那里葬著葉赫那拉·孟古哲哲。

    葉赫那拉這一支身份最高的女人。

    “稍晚繞去莊子,明兒回,后日再去福陵!

    寶音沒意見。

    她低眉淺笑,“我那莊子怕是破破爛爛沒什么好瞧的,你要是想看什么,怕是得失望了。”

    皇帝知道瞞不過她,松開她的手,“我聽說入冬時那莊子屯了不少糧食?”

    寶音白了他一眼,“你是屬貓的嗎?鼻子那么靈?”

    “吉林那開墾的土地,頭一年收成不好,種了些玉米黃豆,稻米不多,大部分還有留在當地養民,余的那點糧食暫放在莊子那,也被你給聞著味了?”

    皇帝摸了摸鼻子,“邊關人少,不敢過多往這邊的遷人,我先去瞧瞧糧食,回頭讓祖宗也嘗嘗咱們東北土地上種出來的糧食!

    “聽說要不是當年餓肚子,祖宗也不會出來給明軍賣命。”

    努爾哈赤的起家史她都聽得耳朵生繭了,別看涂涂抹抹不少,說到底就是明軍養寇自重,自己玩砸了。

    這天下可不是努爾哈赤打下來的,是皇太極撿漏。

    努爾哈赤最多跟蒙古人干過仗,和明軍打過。

    要不是李自成,這天下還真不一定落在愛新覺羅頭上。

    第324章

    皇帝遮遮掩掩不肯說明白。

    寶音假裝認同了這個理由。

    不管他去找什么, 恐怕都得失望了,莊子那邊多是被當作育苗基地來使用。

    換了一身衣裳,就是披到腳踝的大衣, 穿在身上跟裹著被子出門一樣。

    甭管好看不好看,那是真抗凍。

    大概是很久沒有這樣長時間在室外,她覺得盛京冷得有點不正常。

    出城時坐的是爬犁, 水泥地上,馬兒還得打滑狗兒放開了跑。

    爬犁在冰面上打滑,吹著寒風, 說實話寶音許多年沒這么開心過了。

    她就像是原本野生的鳥兒被圈養在籠子里, 已經習慣了被圈養的生活,哪怕放到野外, 也不太習慣張開翅膀。

    到達莊子時并未過去多長時間, 十年過去, 城外變化很大, 兩邊的屯子變多了, 將莊子懷抱在中間,當初龐大的莊子, 此時再看莫名小了許多。

    莊子外的玻璃棚子猶在, 只是變得更大了, 變成了鋼鐵結構。

    或許是他們來得突然, 莊子里的人手忙腳亂, 最后人被驅趕到一間屋子里,莊子被禁軍和宮女太監接管。

    寶音覺得無趣,本來還開懷的心情已然消失。

    皇帝下來牽住她的手,領著她往大棚里走。

    眼下的大棚又大又高,因氣溫原因禾苗生長緩慢。

    他將身后的人揮退, 走了兩步指著某個方位說,“我記得當年就是在那看到的你!

    “那會兒還想著這是哪家的姑娘,竟然在這般寒冷的地方種出了可口的綠菜。”

    寶音沒給他面子。

    [我那會兒就覺得這群人一點禮貌都沒有,擅自闖入別人莊子。]

    他裝作沒有聽見她吐槽。

    “后來看見種水稻可真是大開眼界。咱們旗人善于放牧,東北這地方人口少,地界大,就算種地也是種菜種麥子之類,種植水稻我還真是頭一次見!

    寶音哼哼。

    [只能說你少見多怪。]

    就算有怕也到不了他眼前,要不是她在盛京外種,又趕上他冬巡,誰會將這點小事往上報?

    “明珠倒是辦了一件好事,促成了一段姻緣!

    寶音難以置信看向他。

    [你真這樣想?]

    知道她因為這件事記恨了明珠很久,皇帝這樣說其實也是在逗她。

    他牽著她往外走。

    “若是回到當年,你還愿意入宮嗎?”

    寶音沒有回答。

    [誰知道呢。]

    時間不可能倒流,這種問題也沒有答案。

    若說愿意,她心中不甘。

    若是不愿意,她能舍棄這份權勢嗎?

    她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她了。

    許多人都在懷念過去的美好。

    后世有人覺得六七十年代好,人心淳樸,可壞的老人都是那個時期走過來的人。

    有人認為民國好,十里洋場繁華。

    實際上他們懷念的不是那個時代,而是在那個時代時享有的特權。

    知青會懷念下鄉生活,想回到那個時代嗎?

    底層百姓愿意回到那個紙醉金迷與他們毫無關系的民國嗎?

    沒有吧?

    那她呢。

    假如有一日回到過去,她也不確定變回普通旗人的她會不會懷念這段養尊處優的日子。

    兩人進了主屋,房子都被粉刷過,墻壁上懸掛著干辣椒和玉米。

    外面也用鋼架支起了一截圓弧的玻璃棚。

    很溫暖。

    主樓多年沒人居住,還維持著當年她離開時的模樣,或許是接到了冬巡的消息,不管她來不來,房屋里的家具都重新換過,連被褥都是新的。

    寶音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喜愛的拖鞋,完完全全是按照原來的模樣復制的,她有些忍俊不禁。

    皇帝牽著她的手進入往日的閨房,站著看了片刻后歪頭道:“闖入閨房,我這算不算登徒子行為?”

    屋內炕燒著,寶音松開他的手坐在炕上,沒有搭理他。

    皇帝好奇地四處打量。

    這房間少女氣息太濃,有各種小玩偶,墻壁上甚至懸掛著一串風鈴。

    叮鈴~

    他撥動了一下,鈴鐺傳出清脆的聲響。

    寶音回到熟悉的地方,放松下來趴在炕上,又往炕桌的小抽屜摸了摸,果然摸到了零食。

    是柿餅。

    北方冬天的零食少得可憐,柿餅算是限定美食。

    不像是現在的北京,通火車的緣故,南邊的美食源源不斷往京城送,也沒人說什么勞民傷財了。

    她咬了一口,還是熟悉的甜味,霜掛得也很好。

    房間里懸掛著燈,是那種安裝電池的燈。

    這種用完之后換電池,不需要依靠發電,拉電線的手電筒都火了好幾年了。

    最開始的手電筒是參考了煤爐燈的樣式,后來改成手電筒。

    只因用起來方便。

    不過還是那套規則,普通人買不起,富貴人家不鑲嵌金銀玉石又覺得拿不出手。

    等真正流入平民手中還不知道得過去多少年。

    皇帝湊過來咬了一口,寶音嫌棄地將剩下全塞他嘴里。

    就這么一會兒工夫,外面已經天黑了,城內不少人怕是已經反應過來了,皇帝出城可是大事。

    寶音還是沒弄明白他的目的。

    正疑惑著,外面傳來許多腳步聲。

    “先閉上眼睛!

    皇帝伸手捂住她的眼。

    寶音只能被迫閉上,內心也忐忑起來。

    她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被他緊握著,她被他推著往外走。

    跨越門檻前,他還提醒了一下,等跨越之后,他才松開手。

    寶音看著屋內情形神色一怔,再回頭看他,對上他含笑的眼神。

    桌面上擺放著不少地契,一打一打非常厚實。

    她走過去翻看,每一張都寫著她的名字,有吉林的、黑龍江的、奉天的,大的是上十過萬畝包括山林河流,小的也有萬畝在平原地帶。

    加在一起少說有上千萬畝。

    她怔愣了一下,駭笑,“你給我這么多地做什么?”

    皇帝走過來,手搭在她肩膀上。

    “都說要賞賜良臣,朕的皇后為朕穩定大后方,同樣有功,只是賞賜些金銀你怕是看不上,至于土地,朕倒是多的是!

    他拍了拍,“不用借著常寧的名義偷偷摸摸往這邊遷人,吉林那邊地種得不錯,你想要遷人進來,這些土地給你用來安置人口!

    寶音意外,他連常寧幫她弄人這件事都知道了?

    不過看著這些地契,她還是很心動。

    她大概是除皇室以外,這個帝國最大的地主了。

    “我以為你不喜歡太多人出關!彼{悶問。

    “我何時說不喜歡?”

    “不擔心龍脈被毀?”

    皇帝笑,“瞎說什么?長白山的龍脈是能輕易毀去的嗎?”

    能毀掉,大概是帝國已經沒了。

    [你突然這么大方,還真讓人不適應……]

    她念頭驀然一轉,想明白了,之前是應對戰事抽不出手,現在西北戰事大致平定,他自然能夠抽出手盯著東北。

    寶音狐疑,“你要引人出關,該不會是填補東北的空白,讓土地不被羅剎人占去吧?”

    皇帝將這些地契疊在一起塞進她手里。

    “別胡思亂想,就是給你的獎賞,這些地你隨便用,給你了就是你的!

    雖然得了土地很好,可她為何沒有高興?

    這么多土地她得投入多少資源才能開發出來,不論是放著還是安排人來種地,他好像都不虧?

    她又被他拉著去糧倉,他挑選了五谷后,寶音琢磨出了不對勁,這人怎么比她還要熟悉?

    用晚膳時吃的都是剛宰殺的羊羔子,蔬菜是前腳從地里采摘下來后腳就洗洗扔進鍋里炒熟了。

    用膳時他是專揀蔬菜吃,其實路上也沒虧著誰的嘴,是他沒事就帶著阿哥們去打獵,跑去的是深山,吃的自然是湊合。

    隔天兩人吃了早膳才收拾收拾回行宮。

    ***

    寶音帶了不少柿餅回來,回來后交給人四處發一發。

    有宮人來報,說是納蘭府遞了牌,詢問她是否要見。

    上次寶音將烏云珠叫來不算是正式見娘家,她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兆佳氏是個聰明人,在她看來起碼比納蘭佟桂要聰明。

    只是聰明人自作聰明時也很讓人不悅。

    兆佳氏這次并不是一個過來,還帶來了寶音的兩個嫂子和侄女們。

    寶音進宮那會兒大嫂生了一女,二嫂生了一子,這么多年過去,兩人又為納蘭家添置了不少孩子。

    一群人見面后,寶音看見了二嫂身后跟著一個長相精致的女孩,十二三歲模樣。

    寶濟氏將女兒往上前推了推。

    “娘娘,這是您的侄女慧姐兒,在您入宮那年懷上的,小丫頭模樣是不是很俊?配個皇子還是綽綽有余!

    寶音面色變冷,她這個二嫂說話還是這么不著調。

    兆佳氏是又氣又急,臨來前都吩咐了,皇后娘娘不是她們的小姑子了,說話得收斂著點,結果嘴上還是沒把門。

    見氣氛有點冷,寶濟氏閉上嘴。

    寶音這才看向兆佳氏,“家里遞牌子就為這件事?今日是在我這不會傳出去,回頭若是哪個嘴上沒把門,對皇子們挑挑揀揀的事傳出去,一家子就搬去寧古塔住吧。”

    寶濟氏被嚇得一縮,連她的孩子也嚇得躲在她身后。

    敲打了人,寶音還是給了顆棗。

    “今年家里出幾個人隨駕,不許仗著本宮勢胡來,不然別怪本宮不給面子,派人扭送回奉天!

    兆佳氏遞牌子也是問這事,上回冬巡家里借著明珠的光伴駕了,今年郭絡羅家早早就說了會伴駕,就納蘭府遲遲沒得消息。

    總不能自家姑娘都當皇后了,家里連個伴駕的恩典都沒混上吧?

    此時得了準確音訊,兆佳氏提著的那顆心也總算是放下了。

    第325章

    慢悠悠的隊伍再次啟程, 跟之前一樣,閑不住的男人們跑去打獵了。

    這邊的大貓是真的會下山襲擊人畜,不像未來的大貓搖身一變混上了編制成了國寶。

    上一次皇帝捕殺了三十多頭東北虎, 大概也只有圍獵才能捕殺這么多猛獸。

    效果也不是沒有,山林外圈很少有老虎的痕跡。

    這次也不知道哪種猛獸倒了大霉,寶音沒有過問古代人比現代人還懂什么竭澤而漁。

    上回大肆圍獵后就封山了, 留足了動物繁衍生息的時間。

    穿越山林,這樣緊趕慢趕走了半個月才到松花江。

    來到松花江還有一件大事就是祭江神。

    算是這邊比較重要的祭祀活動。

    又走了半個月,江面上的冰層開裂, 聽得沿岸的他們心驚肉跳。

    下游也開始了炸冰層, 先排掉一部分冰層,免得到時候一起化冰, 水不能及時排掉, 到時波濤洶涌的江水卷著冰塊席卷沿岸。

    皇帝多年前就命人修了江神廟, 這次帶著皇子大臣們去祭祀江神。

    祭神可是一件非常熱鬧的事, 幾乎附近的人都會過來圍觀。

    吉林城的江邊不只有江神廟, 還有東關帝廟,讓她有點窘的是還看到了痘神娘娘廟。

    帶著好奇心, 她踏入了這座不算大的廟, 當看清楚里面的泥塑人像時忍不住退出來了。

    不是說像, 只能說跟她沒一點關系。

    直白來說就是個慈祥的婦人, 一手牽著牛, 一手舉著一個瓷杯。

    牛意味著牛痘的來源,瓷杯應該是裝著干掉天花的牛痘。

    很好,很形象,但跟她沒有多大關系。

    娘娘廟里的雕像寶音是禁止貼金箔,就用普通的泥塑, 做得太好可是容易招賊。

    她也不想百年后自己頭和身子分開,成了無頭的雕像。

    還是泥塑好,低調不會招人眼。

    祭神對于江邊生活的人來說是一件大事,更別說這次還是皇帝帶頭,來的身份都是貴重的人,這次活動吸引到的人就更多了。

    連新遷徙過來種地的漢人聽說這邊有熱鬧看,都不遠幾十里裹著棉襖跑來湊熱鬧了。

    只能說這片土地上的人天生就愛湊熱鬧。

    江邊祭祀神,神廟附近則開廟會。

    廟會大家都知道,熱鬧,吃得喝得玩的廟會上都有。

    說書的唱戲的也不缺。

    寶音換了一身輕便衣服,跑出來玩,啃著糖葫蘆時還碰上了同樣便衣的阿哥們,這就有點尷尬了。

    含著糖葫蘆,她裝作沒有看見他們。

    原以為幾個小家伙會識趣地離開,沒想到他們竟然主動走過來。

    十四阿哥笑嘻嘻問,“給額娘請安,額娘,糖葫蘆好吃嗎?”

    寶音指著扛著稻草柱子的人道:“想吃自己拿,今日我付錢。”

    于是四、五、六和十四幾人每人舉著一個糖葫蘆走在廟會上。

    寶音心情舒服了,要尷尬就大家一起尷尬。

    “你們怎么過來了,不陪著皇上祭江神?”

    四阿哥舉著糖葫蘆開口,“那邊已經結束了,汗阿瑪在召見吉林將軍說話,二哥讓我們出來走走,看看熱鬧!

    四阿哥沒有吃。

    他有點矯情,不愿意當街吃東西。

    十四阿哥倒是沒他親哥那么矯情,咬著山楂呲溜一聲,“好酸~”

    寶音笑瞇瞇道:“這家不好吃,盛京有一家賣奶皮子糖葫蘆可好吃了,回頭帶你們去吃!

    十四阿哥干脆地應聲說好。

    十四阿哥又湊過來跟寶音通話,“……說中午吃魚宴,開江魚,都是江里捕撈上來,還是貢品,比京里吃到的新鮮多了!

    寶音也是佩服這小子消息靈通。

    “這邊魚不錯,回頭你多吃點,吃魚聰明。”

    十四大概是真信了,一臉慎重地點頭。

    寶音領著他們逛了逛,廟會肯定比不上京城那邊,但感覺不同,在京城他們也不能隨便去廟會玩。

    這會兒見到熱熱鬧鬧的場面,東看看西看看,眼睛都有些不夠了。

    宴席是在官衙舉辦,中午還真是魚宴,各種魚做的食材上場。

    滿洲的做法,漢人的做法,兩個民族交融,以菜品形式出現在桌面上。

    其實沿著江邊走,一路上就沒少吃魚。

    寶音一度對魚有點犯難,不過今日這場面上她還是動了筷子。

    她一動,下面的嬪妃和官員家眷跟著動。

    吃著菜,還有人表演才藝。

    這肯定是當地官府的人準備,好在都是比較傳統。

    東北嘛,想看到柔情蜜意這東西基本上就別想了,這才藝也是走豪邁風。

    大家看著就是個樂趣。

    吃吃喝喝后隊伍再次啟程了,這次寶音留意到不對,這個方向怎么看不像是去黑龍江,怎么沿著支流拐彎了?

    又過去一日,皇帝安排扎營了,寶音也被他提溜出去,騎在馬上還是滿頭霧水。

    大部隊安寨扎營,小部隊快馬加鞭沿著河流走,直到看到一塊開墾的土地后,才放緩了速度。

    寶音看到了那掀開有一米高的土層,這個高度只有大型機械能夠做到。

    秋日時趁著土還未被凍上將土掀起來,凍上一冬天,土里的蟲卵草根全都被凍死。

    沒錯了,這就是她安置在吉林開荒隊的流程。

    皇帝下馬后領著人跳入田里,那掀起的土塊都到他胸了。

    抓了一把土,凍了一冬天的土硬邦邦的,稍微用力變得粉碎。

    寶音思緒萬千,他怎么比她還要了解這邊情況?

    胡思亂想中,皇帝沖她招手。

    寶音回過神來,還沒等她行動,就看到一旁的太子先一步小跑過去。

    “汗阿瑪,您有何吩咐?”

    寶音跟著下馬,皇帝已經跟他的寶貝兒子聊起來,等她走到他們面前,皇帝已經說起了這塊地的產量。

    她停下了腳步,越發肯定他派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不,或者說這次遷過來的人里有他的人。

    掃了太子一眼,寶音有些憐憫這孩子,他老子的猜忌心越來越嚴重了,她倒是無所謂,這孩子未來二十年大概都得承受來自他親爹的高壓視線。

    皇帝掃了她一眼,然后詢問這塊土地準備做什么。

    寶音隨口道:“新開荒的地一般種玉米、黃豆!

    他頷首,“兩樣都是抗旱糧食!

    回到地頭上,皇帝上馬,大家又跟在他后面跑,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個新建的屯子。

    只遠遠看了一眼,又繼續跑馬。

    寶音是真佩服了,佩服他沒有導航的情況下還能摸清楚路況。

    大致看了開墾的土地,皇帝計算了一下人數,便打道回府了。

    等回去后寶音才知道他跑一趟是干什么,只為算一下該放出關的人口數量。

    牛逼,這樣的人活該他成功。

    皇帝計算好后跟寶音商量從哪遷徙人口。

    山東不行,早年地震哪里死的人太多了,從別處遷了不少過去,至今沒緩過來。

    “安徽、河南、山西怎么樣?”

    寶音思考了一下,“是強制嗎?”

    皇帝點頭,“那邊大家族比較多,容易抱團,拆分一下。”

    “兩廣、閩地抱團更嚴重……”

    “那邊不行,氣候炎熱,適應不了北方的寒冷!

    寶音沒有意見,她只有一個意見。

    “分批來,一下子都跑過來,我這邊沒辦法安排!

    “這個自然,來個十年計劃,分批往這邊移居人口!

    寶音沖他豎起大拇指。

    [不錯呀,現學現用。]

    ***

    四月的草原變成了綠毯,可真是漂亮,風一吹,警惕的小動物豎起了耳朵,聽見馬蹄聲后轉眼消失不見。

    離開吉林后又去了黑龍江,看完黑龍江才加快行程趕到草原來。

    大家舟車勞頓許久,沒有一個人還開心看著外面的場景。

    只期盼著趕快到達目的地。

    因為科爾沁那邊有火車可以坐,不用像現在這樣騎馬坐車,這樣慢吞吞趕路。

    科爾沁很大,從南到北跨越千里。

    草原上沒有醒目的地標很容易迷路,這時候就需要用上特殊手段。

    來草原后,皇太后心情明白好上不少,主動騎著馬,她也就五十多歲,放在后世還不是退休的年紀。

    又日夜趕路,很快抵達了目的地。

    寶音的任務是陪著皇太后召見蒙古這邊的王公夫人。

    這些夫人說的都是蒙語,寶音聽得勉勉強強,好在帳里有翻譯宮女。

    說的是誰家跟誰家是姻親,皇太后一直在笑,但看得出來有點勉強,皇太后這個歲數,比她年長還在世的人已經不多了。

    她入宮太早,老家這邊年幼一輩也沒怎么相處過,也難為她大老遠跑來。

    說是緩解皇太后的思鄉之情,讓她老人家見見親人,實際上皇帝的本意是敲打某些不安分的部落。

    期間倒是出了點小事,十阿哥跟某位郡王家的小格格打起來了。

    消息傳到帳里,本來干巴巴的會面變得輕松起來,大家蠢蠢欲動都有去看熱鬧的心思。

    寶音看向皇太后。

    老人家擺擺手道:“你們去吧,哀家得歇著了!

    寶音見她精神還不錯,才領著其他人告退。

    等出了帳子就看到不遠處被圍了起來,等寶音她們走近,圍著的人才讓開了位置。

    只見里面十阿哥在跟一個比他高一頭的女孩摔跤,兩人渾身都是泥土跟小臟豬一樣。

    女孩不服輸,十阿哥也沒有讓著她。

    旁邊的人不僅沒有攔著,還有穿著羊皮裙的少年舉拳頭為女孩鼓勁。

    “娜日邁!干倒他!”

    第326章

    寶音本來想要混在人群中看一會兒, 無奈她身份太不尋常了,過往的人紛紛給她讓路。

    等到了跟前,兩個小家伙還是沒有住手, 顯然是打上頭了,倒是一旁起哄的人紛紛閉上了嘴。

    或許是周圍變得安靜下來,兩小孩察覺到不對, 被女孩按在身下的十阿哥先回過神,扭頭就看到站在旁邊醒目的寶音。

    幾個侍衛撲過去,將兩人分開了。

    十阿哥低著頭有點不好意思, 可看到身上的泥土又有點想哭。

    寶音揮揮手, “散了,都散了!

    一群孩子呼啦一聲跑了, 連那個大花貓一樣的女孩也被她哥哥撈著跑了。

    十阿哥小心翼翼看了皇后一眼, 只見她面上并未露出什么情緒來。

    寶音招呼人過來, 先檢查了十阿哥的身體, 確定沒有問題后才領著他離開。

    十阿哥走了一會兒察覺到這方向不對, 苦巴巴著臉問,“皇額娘, 能不去找汗阿瑪嗎?汗阿瑪日理萬機, 忙著接見蒙古部落親王, 哪有時間理會這點小事?”

    寶音笑吟吟道:“可不算是小事, 聽聞十阿哥今日可是大展拳腳, 你汗阿瑪定然高興不已,遲早要見你,我勸你還是早點去自首。”

    “兒臣也不是故意跟她打起來,誰讓那人太刁蠻,要來搶兒臣手里的獵物?”

    寶音看他空空蕩蕩的手, “獵物呢?”

    “跑了!笔⒏绱诡^喪氣道,“被那個女孩一撞給跑了,兒臣都快氣死了,就這么稀里糊涂打起來了!

    這事寶音早知道緣由了,只說一句該。

    皇帝很忙,再忙也得抽出時間歇息,知曉寶音領著十阿哥過來了,還是揮退了臣子,讓其去辦事了。

    寶音過來時還以為正趕上他休息的時間,領著十阿哥進來時,湊到皇帝耳邊將事情說了。

    被皇帝瞅了一眼的十阿哥有點膽戰心驚,皇后到底說什么了?

    皇帝開口,“你搶了XX家格格的寵物?還跟人家打起來了?”

    十阿哥懵了,他什么時候搶別人寵物了,那只狐貍分明是他撿到的……

    等等,那只狐貍確實圓潤,皮毛雪白無一絲雜毛。

    竟然是有人養的不成?

    他還以為是野生的,想著帶回去給額娘做坎肩!

    “兒臣不知道那個是有主的!

    十阿哥委屈巴巴,誰家養狐貍啊,不嫌棄狐臭嗎?

    皇帝擺擺手,“回去寫十遍字帖,沒寫完不準再出來胡鬧!

    一聽就這點懲罰,十阿哥歡天喜地跑出去了。

    留在帳內的兩人又提起了貴妃鈕祜祿氏。

    臨來前鈕祜祿氏就不太好了,這次才沒有跟過來。

    “十阿哥沒心沒肺,倒是不用到時他傷心!

    寶音不贊同,“他是年紀小,沒有生死這個概念,哪個孩子不戀著父母,真失去了該傷心還是傷心。”

    這個傷感的話題兩人不聊了,近幾年宮里的熟悉面孔是一個個消失,再過些年他們也是要走的。

    皇帝想起了那位格格,“說給老十如何?”

    總不能全嫁公主過來,還得出個皇子,最好是身份貴重的皇子來跟科爾沁聯姻。

    寶音靜默。

    [皇子們的婚事不用問我。]

    皇帝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問過后就略過這話題不聊了。

    “最近看你不開懷,可是路上累著了?”

    寶音詫異看他。

    這人真是匪夷所思,竟然還問她為何不開心。

    [就那樣唄,哪有不開心了?]

    皇帝挑眉,“一般這種時候話都是反著聽,看來是不開心了!

    寶音坐下后沉默許久,開口問,“能離婚嗎?”

    “嗯?”皇帝神色不驚。

    “我是問,我們能離婚嗎?”

    “不行。”他神色平靜道:“說說,怎么讓你起了這個念頭?”

    寶音再次陷入沉默。

    許久后皇帝都忍不住要觸碰她,她才開口。

    “我好像犯病了?”

    他一驚,“何時生了病,怎么不提?”

    “來人,將太醫請進來!

    喊完后,又過來試圖給她把脈。

    寶音任由他動作。

    [我開心不起來,對什么都提不起心思,應該是抑郁了。]

    太醫來得很快,皇帝吩咐道:“快給皇后看看!”

    屋子里擠進來不少太醫,一個個看完后都得出了一個看法就是情志郁結,得先疏解肝氣。

    太醫們開完藥,正要走,又被寶音給叫住。

    “給皇上也瞧瞧。”

    皇帝擺手,“朕好著呢,每日都有請安脈!

    寶音平靜道:“不可能,你疑心病重,定然是有病!

    帳內一瞬間安靜,留在里面的太醫和太監們頭皮一麻,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皇帝眉頭挑起,好家伙是沖著他來的。

    他揮手,帳子一群人跟活過來一樣,感激涕零跑出去,轉眼帳內就剩下他倆了。

    端著茶喝了一口,皇帝心口那股火滋一下躥起來。

    上回兩人吵架是什么時候?

    趕上太皇太后病逝,他都有些不記得因為什么事了,只隱約記得因為一點小事。

    按捺怒火,他走在她邊上坐下。

    “說吧,又因為什么事鬧起來?”

    寶音很平靜道:“不想和你過了,能離婚嗎?”

    “沒有這個規矩!”

    “有。”

    寶音舉例子,“先帝的那位靜妃,如今還在科爾沁,這不是例子?”

    “不允!”他忍氣道,“我知道你是受到病情影響,咱們好好治病成不成?”

    寶音看他。

    [就你那成天懷疑著懷疑那的毛病,我這病好了,也得被你激發出來,放過彼此成嗎?]

    皇帝再次喝了一口茶,火像是壓下來了,“我何時懷疑你了?”

    寶音開始舉例子。

    [安插人到開荒團,監視我的莊子……]

    她還找了幾個。

    皇帝聽著皺眉,“這些不是正常舉行,我在太子身邊也放了人,也沒見他吵吵嚷嚷?”

    寶音平靜看他。

    [你兒子沒被你十年如一日派人盯著,時刻處于高度緊張的生活中被逼死,是他抗壓能力強,我可不行。]

    [散了吧,我受不了你這盯人舉動。]

    高三緊張也就一年,他可是會盯一輩子。

    她終于體驗到太子的不容易了,這人在外面打仗時多好,一回京,她就跟身后多了一雙眼睛一樣。

    “你是皇后!”

    皇帝挫敗道:“是國母,哪有提離婚的?”

    “我這國母也沒有管理國家的權力啊,說出來不可笑嗎?光來操心你的后宮了。”

    “誰說沒有?你敢說某某某和某某不是你的人?”

    寶音聽到了兩個有點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那誰?”

    [有點熟悉。]

    “總之,不離婚。”

    寶音平靜道:“你能改嗎?我怕撐不了很久。”

    皇帝挫敗道:“咱們先治病成嗎?”

    寶音笑了一下,沒有一絲高興,“我剛進宮那會兒看什么顏色都染上了一層灰,像極了我的人生,那時候我有勇氣跟你提出放我出宮……”

    皇帝跟著回憶過去,那段時間他哄了她很久,還破例封她為貴妃,后來她慢慢好轉,還以為已經認命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

    “這些年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任由你涂抹這個國家,我從未阻攔過。”

    寶音看他,泄氣道:“把你的人撤走!

    皇帝看了她許久,才點頭。

    “可。”

    ***

    寶音過上了吃藥的日子,不少人都知道皇后生病了。

    許多人感嘆皇帝果然是克妻,皇后還是貴妃時身體好好的,怎么一成皇后,才沒幾年看著就病重了?

    “病重”的寶音變得低調起來,偶爾換個衣服騎馬出去玩。

    她絲毫未知還有一個孩子因為她“病重”而內心愧疚。

    這個愧疚的人正是十阿哥。

    十阿哥有點慌,說實話遇見這事就沒人不慌的。

    他是跟著皇后去找的皇帝,那會兒皇后可看著沒問題,十足健康。

    怎么一轉眼就請了一堆太醫過去?

    十阿哥懷疑是被自己給氣的,他躲在蒙古包里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是不敢出門。

    九阿哥也是兩天后留意到沒見到十阿哥才找上門去。

    一掀開簾子見他躺在床上沒個動靜,旁邊桌面上擺放不少大字,便問他,“沒見你去讀書,這是怎么了?”

    十阿哥帶著哭腔道:“九哥,我好像闖禍了!”

    九阿哥好笑道:“是為了狐貍打架那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十阿哥坐起身,“不是這個,我好像把皇額娘給氣病了!”

    九阿哥笑容凝固,變得嚴肅起來,“怎么回事?”

    別看阿哥們天不怕地不怕,還是知道宮里誰不能得罪。

    十阿哥抱著頭,小心點將事情說了。

    九阿哥松了一口氣。

    “別胡思亂想,這事跟你無關!

    他湊到十阿哥耳邊小心翼翼道:“聽說皇額娘生汗阿瑪的氣,把自己給氣出病來了,這話你就聽聽得了,別說出去!”

    十阿哥不敢置信抬頭,“真跟我無關?”

    他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生過汗阿瑪的氣后,可不能再生他的氣了。

    十阿哥又精神起來,“走,九哥,出去玩去,這幾天都憋死我了!”

    十阿哥又跑出去撒歡了,不巧又遇上了冤家死對頭,雙方呼朋喚友準備用草原上的方式來決一勝負。

    因為打斗激烈,被剎住手,有人的腦袋給磕破了,事情再次鬧到了御前。

    皇帝看看自己兒子,再看看帶著女兒來找他算賬的科爾沁親王,提出了結為兒女親家。

    不說親王什么反應,兩個孩子只覺得天塌了。

    第327章 ”我不要!”

    寶音才回來就聽見有人鬼哭狼嚎。

    仔細一聽, 有點像十阿哥的聲音。

    這次她沒有走過去,而是派人去打聽,不大一會兒太監回來答復。

    “今兒個皇上為十阿哥指了婚事, 十阿哥出來后鬧了許久。”

    本來沒什么情緒波動的寶音都給逗樂了。

    沒去打擾干嚎的十阿哥,她往大營走去。

    皇帝見她進來招手,“是不是沒吃藥?快點用了!

    寶音吃了藥, 說起了十阿哥的事。

    提起這個皇帝就來氣,“你瞧瞧以前多聽話懂事,現在一個個都鬧翻天了, 都是仗著你的寵愛!”

    寶音聽這話覺得不對勁了, 什么叫作仗著她的寵愛?

    她橫了他一道眼風,“你給我說清楚什么叫仗著我的寵愛?”

    皇帝本來還生氣, 見她臉上染上了薄怒, 反而笑了。

    “瞧瞧, 眼下是不是多了些生氣?”

    寶音白了他一眼。

    “十阿哥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到底是自己的婚事, 別回頭誤了兩個孩子!

    皇帝喝了口水,“這事已經定下, 沒有他說話的余地!

    十阿哥的身世與眾不同, 他爺爺的爺爺, 和外公的外公是同一個人, 努爾哈赤。

    他的婚事選擇科爾沁最合適, 因為他是除去太子以外第二個身份最貴重的皇子。

    只有選個蒙古的嫡福晉才能斷掉有心之人的依附。

    寶音沒有往深處想,因為她站在時間的下游對于上游發生的事是知曉的。

    知道十阿哥是有一位草原來的嫡出福晉,只是并不是今日定下婚事的這位。

    她不管這些,皇子公主們的婚事都不管,省得亂點鴛鴦譜到時惹來埋怨。

    皇帝湊過來攬住她的肩, 輕聲詢問,“今日心情可好些?”

    [才吃藥,哪有那么快?]

    他皺眉,“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嗎?”

    寶音狀似開玩笑道:“你分塊土地給我玩玩,或許玩開心了,我就搞笑了。”

    他對上她的目光,佯裝思考后道:“西藏給你如何?”

    寶音愣住,是真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這么個答案。

    “你認真的?”

    皇帝“嗯”了一聲,“西藏被噶爾丹統治過多年,人煙稀少,打下來也對我大清多有仇視,我想著要不將上面的人口遷徙下來,你想管,這塊地方交給你。”

    寶音可真是意外了,“你就這么放心?”

    他笑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說這塊地方看著是拿下了,實際上管這片地方的是那群喇嘛,你要是真能讓這塊土地順從下來,給你又如何?”

    總之,就是他沒吃虧,拿別人的領土送給她,討好她。

    管差了還能怎么樣?管好了,那就是白得的歸順之地。

    突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寶音抬眼看他。

    他忍不住咬牙切齒,“你總喜歡把人往壞處想嗎?”

    以前是有這種情況,近些年是越來越嚴重了,給她什么,她都要揣測一下用意,拒絕別人的示好。

    寶音愣了一下,抱住了他的手。

    “對不起,我有些控制不住!

    明知道是好意,還是忍不住會在心里陰暗的蛐蛐。

    “放心,會找到大夫治好你!

    靠在他懷里,寶音忍不住問他。

    “你之前說的是真的嗎?”

    ***

    四月份草原變得熱鬧起來,圣駕再次啟程趕往承德避暑山莊。

    這次跟隨的部落眾多,已經有十萬聚眾,這么浩浩蕩蕩一批人走到哪里都不好搞,最后選擇分批走。

    等到承德安頓下來已經快到五月了,剛入住就收到一個消息,皇帝病了的消息。

    寶音快步往正殿走,皇太子和眾多阿哥大臣們都守在殿外。

    魏珠正跟太子說話,見寶音連忙行禮。

    “皇后主子,皇上說只允許您一個進去!

    這話一出,讓太子和眾多阿哥的臉色都一變。

    寶音一聽就快步往內走,等進去后看到情形,頓時松了下來。

    皇帝穿著寢衣在窗戶前背著手,看著不像是有大問題。

    本該守在里間的太醫也不在。

    她走過去,“生了什么病,外邊孩子們都挺擔心!

    皇帝回過身,臉色有點白,“只是感染了風寒,小毛病!

    說著招手讓她靠近點。

    “這幾日我會稱病,會讓你輔佐太子理政,關于前線戰事,你斟酌著辦。”

    寶音怔了一下,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兌現承諾了。

    這都有點不像他了。

    “要告知太子嗎?”

    “不了,本不是多大的事!

    寶音意外,心里卻是雀躍的,同時還有些緊張,她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他含著笑,仿佛在逗弄一條上鉤的魚。

    皇帝身體不僅沒有痊愈,反而有加重的趨勢,這一點很快傳遍了承德。

    不少人懷疑是不是得了疫病,不然怎么會演變得越來越嚴重。

    很快內廷消息傳出了,是染上了痢疾,很不幸非常嚴重。

    痢疾是非常要命的疾病,聽說最有效的藥物還得國外得來,源自一種叫作金雞納的樹。

    這兩年在臺/灣、云南廣泛種植,只是北方人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這藥北京有。

    派人去北京取藥,來回需要時間,皇帝身邊的太監接了圣旨出來。

    眾人聽完旨意,王公大臣也傳看圣旨驗證了筆記和章印,確定是皇上親自所書后,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太子。

    品味一下,一個已經二十多歲的太子,和一個三十出頭的皇后。

    皇上病重將朝政交給太子的同時還讓皇后輔助,這防備的是誰?

    不少人深感皇帝對皇后的信任,也有人意識到皇帝對太子的警惕。

    這大概是每一個英明君主都逃不過的詛咒。

    大臣們心思浮動,阿哥們也被激發出了野心。

    不提這道旨意引發的后續,太子面色如常接了旨。

    轉天就恭請皇后一塊上朝。

    寶音也沒有客氣,沒有什么垂簾聽政,就如當年一樣,讓人放了把椅子放在龍椅邊上。

    左邊是寶音的,右邊是太子的,一左一右拱衛著龍椅。

    今日朝會氣氛有點懷疑,六部還是一一來匯報工作。

    輪到兵部時,兵部上報了前線的情況。

    現在的情況是新疆已經拿下,正往西藏集結,只是藏區復雜,沒那么容易攻上去。

    這個寶音知道,西藏屬于高原,生活在低海拔區域的人很難適應那上面的環境,一不小心是真會死人的。

    這也是西藏不怕中原的原因,哪怕噶爾丹也只是擁有表面的統治權,噶爾丹曾做過喇嘛,都拿那塊地方沒辦法。

    毫無疑問西藏是個難題,朝中的主流聲音是要個名權,本地統治權還歸本地勢力。

    對于這一點寶音不贊同。

    “西藏是頑疾,若是不徹底降服,未來還會有脫離的時候,追加軍費,安排人調研環境,高原地區跟我們平原不同,平原這邊的人上去容易出事,先研究出保證正常出行的設備出來!

    她這一開口,所有人都望了過來,只因之前的事她可都沒有出聲。

    戶部先委婉拒絕,總而言之就一句話,“沒錢!

    寶音大手一揮,“本宮先贊助一千萬兩軍費,爾等可還有意見?”

    在場所有人都以為耳朵出了問題。

    多少?

    “一千萬兩!”寶音聲音很淡漠,“聽說布達拉宮除了墻壁白,其他地方都腥臭難忍,尸骨高筑,本宮的要求很簡單,掀開這個地方讓太陽照一照,沒有朝廷允許,不得私自尋找轉世靈童,尋找到的轉世靈童需要接受中原教育!

    這哪里是來了個婆婆,分明是來了一位大財主,連本該冷靜的太子也無法冷靜了。

    一千萬兩銀子,這都是一年三分之一的財政了,之前御駕親征也沒這么豪放過。

    這么富裕的仗本該是戰況最激烈的時候投入,而不是到了戰爭的尾聲……

    很快,消息就傳出去了,戶部第一個找上門想要接受銀子,兵部也表示鎧甲兵器太破舊,需要更換槍支彈藥,威武大炮也來一百架。

    戶部嘲諷這是想造反,兵部反駁戶部?顚S,這銀子不是讓戶部補窟窿。

    總之銀子還沒到手,有人先吵起來了。

    太子寫了十張忍后,情緒總算是平復下來。

    他問身邊的心腹,“你說汗阿瑪讓皇后輔政,到底是何用意?”

    心腹不敢明說,道理都懂,明顯是老子防備年富力強的兒子。

    “皇后娘娘看樣子并沒有跟你對著干的意思!

    這一點太子知道,他早做好了皇后事事跟他對著干的準備,或者抓他這一黨的把柄。

    皇后不過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刺向誰還不是皇上說了算。

    只是他沒有料到,皇后對其他朝政漠不關心,反而對邊疆的戰事有興趣。

    邊疆戰事已經到了一眼望到頭的地步,誰能想到因為不滿意邊疆沒有納入大清的正式管轄,竟然自掏腰包出大筆軍費來將西藏犁一遍。

    太子并不關心西藏的未來,不過是不毛之地罷了,哪有富裕的江南讓人上心?

    關鍵還是這次皇后的大手筆讓他震驚了,那一千萬甩出去,跟買了一件好看的首飾一樣隨意。

    寶音這次甩錢帶來的結果大概就是阿哥們意識到家里還有這么一位有錢的祖宗。

    這大概是皇帝都沒有預料到的。

    第328章

    “一千萬兩吶!”

    太子坐在書房內整個人都麻了。

    這么多銀子, 他的庫房都沒這么多。

    關鍵是看著拿出來的還很輕松。

    “皇后一下子能掏出這么多嗎?還用在了西藏的戰事上,那地方山多人少,打下來又有什么用, 又種不了多少糧食!”

    書房內有人猜測,“或許是給咱萬歲爺出口氣,當年要不是西藏的喇嘛跑來給噶爾丹求情, 哪還有準噶爾部再起兵的機會,這事皇上面子過不去,又拿那些方外之人沒法子, 想來皇后娘娘出面替皇上出氣呢!”

    太子不是很相信這個理由, 可皇后跟西藏的人也沒有血海深仇,怎么聽著不滿意輕飄飄的放過, 反而是將那地方犁一遍的意思。

    一千萬兩吶, 之前國庫借出去幾十萬兩都愁收不回來, 如今這百倍的銀子就被皇后這么容易掏出來了……

    太子心里不舒坦, 他可是一國儲君, 都沒這么多銀子可用。

    “之前不是傳出皇后生了重病嗎?一直在吃藥,現在看著不像是病重的樣子。”

    有人開口, “這得夸一句咱們萬歲爺醫術高明!

    太子頓住, 扭頭看向對方, 他略微抬起下巴。

    “什么個意思?”

    “萬歲爺只開了一味藥, 就讓皇后娘娘藥到病除。”

    “什么藥?”

    那人摸了摸短須道:“權力, 都說權力是補藥,大補之藥!”

    “皇后娘娘服用之后可不就恢復了健康?”

    太子眉頭擰起。

    ***

    寶音出了銀子,一千萬兩就這么讓人交接了。

    至于這銀子最后落入誰手里她也不管,反正錢花出去了,這目的就得給她完成了, 完不成再算總賬,人在那呢,還能跑掉不成。

    皇帝對于她這么神來之筆也是驚訝到不行。

    都說治國需要緩慢來,還沒遇見她這樣一言不合就先發錢的。

    面對他的詢問,寶音不在意道:“只是一點錢而已,這錢我花不完,總得用在有意義的事上。”

    省得被人惦記上。

    花了錢,寶音就等著看結果了,也不樂意去上朝了,可皇帝卻沒有急著恢復的意思,繼續“生病”,一副忙了許久終于逮到機會休息的模樣。

    寶音就納悶了,他還真不擔心被架空啊?

    緊跟著又罵自己傻,這人多精明,將她塞進前朝,這就阻斷了太子壟斷朝政的路子,且她比大阿哥更占據身份優勢。

    大阿哥要不是有皇帝在背后支持還真沒有跟太子對抗的資本,大阿哥有什么?

    那個庶長子的名分,還是明珠在背后支撐的底氣?

    從明珠下來后就能看出他待遇比索額圖好多了,要說他支持大阿哥跟太子黨斗沒有皇帝的意思,她可以把腦袋剁下來。

    實在是明珠是聰明人,有太子在的情況下真沒必要支持一個什么資本都沒有的大阿哥,除非他有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

    現在明珠提早下臺了,大阿哥少了強有力的資本,根本沒有跟太子斗的底氣。

    幾年前寶音或許會欣慰自己改變了歷史,蝴蝶了九龍奪嫡,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些事不能看表面。

    皇帝這些二人是龍是蟲確實是在奪嫡戰中成長起來了,反觀后面,明明受著一樣的教育,皇子質量卻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最后,連皇帝都被后宮拿捏得翻不了身。

    而現在,皇帝明顯又挑了一個人出來做太子的磨刀石。

    寶音是皇后,是太子的繼母,是這個國家的國母,無論前程法理還是滿人的傳統,都比太子還要有資格管理這個家。

    寶音陷入了沉思,這個磨刀石她愿不愿意做呢?

    做的話,有兩個結果,太子被磨斷,她與太子兩敗俱傷。

    不做的話,她得放棄唯一光明正大接觸前朝的機會。

    皇帝已經把選擇擺在她面前了,就看她地選擇了。

    寶音有時候都心寒,這人走一步看十步,怕是在科爾沁時就琢磨這件事了。

    那么她的選擇呢?

    寶音沉默后道:“皇上龍體欠安,前朝瑣事不應擾您清靜,您且安心休養!

    皇帝被逗笑了,還帶著氣,“行,皇后且退下吧!

    寶音退到一半,皇帝忍不住開口。

    “這不是你求的嗎?怎么還惱起來了?朕滿足你了,你還惱起來,朕還覺得委屈,都沒處說理去。”

    寶音掃了他一眼。

    [你確定要跟我說理由?]

    皇帝愣了一下,往背后一靠。

    “得嘞,家里婆娘最大,你當家做主你說了算,我得趁著年輕好好養養,別過個二十年人沒了。”

    寶音給了他一個白眼,走了。

    ***

    皇帝連續半個月沒出面,這事情一下子就嚴重了,某些人開始懷疑皇上是不是早沒了。

    可偏偏有人目睹過皇帝騎馬圍獵,看著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

    總之對外是一直稱病,也不上朝理政。

    一副這天下老子已經打完了,接下來該享福了。

    身處風波之中,無論寶音還是太子都能夠感受到朝政還在皇帝牢牢掌控之中,只要那些康熙朝的臣子沒動,這朝政就不可能斷了。

    寶音聽了幾日政,也開始提出自己的意見。

    她不管民生、教育,只管經濟。

    其他方面她或許不了解,但經濟方面,這個朝代確實沒有人比得過她。

    再加上她有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做支撐,還掌握著大量土地,大地主大商人大資本家就是她本人。

    多年前她想著先富帶動后富,先劫富濟貧,后來才意識到,她高估了自己,自己不是那種圣人,大量土地到手,她和凡俗人一樣舍不得放手。

    制定了承包制,實際上只是表面光鮮而已。

    她已經成了惡龍。

    她沒辦法做到跟先輩一樣擁有奉獻精神,可同樣后世又有哪個資本家愿意將家產分給別人?

    先富只會堵住后來者前進道路,別說路,縫都給填平了。

    她得好好思量未來的路了,不能越走越偏了。

    ***

    四年后。

    四阿哥從馬車上下來,就聽見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他有點意外,“八弟,你這是往哪去?”

    他這府邸可是在犄角旮旯地,如何順路也不可能順到這里來。

    八阿哥笑道:“四哥好不容易回京,我們兄弟想為你接風洗塵!

    怕四阿哥不答應,他還提了有其他人,一聽五阿哥和六阿哥都在,四阿哥索性沒有回府,跟著八阿哥走了。

    宴席擺在城內新開的一家上善堂,這里的齋菜十分有名,據說是從蘇州廟里請來做齋菜的道士。

    這兩年和尚道士的度牒越來越難拿了,官府還對這些寺廟收稅,不少出家之人還俗了,進入了各行各業。

    現在的和尚道士不是想做就做,得靠專門的佛學院、道學院,畢業后得有學歷,再考度牒。

    多年前那種殺人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事是想都別想,殺了人就得償命,別以為逃到佛家就一了百了,有本事讓佛祖親自顯靈為其說情。

    當然考度牒那是一條路,還有一條路就是入藏來一段洗滌心靈的旅程,苦修一場再完成上面給的度化指標,也能拿到度牒。

    上了樓見太子也在,四阿哥趕緊行禮,太子一如既往從容淡定,“四弟快入座,兄弟們都等著為你接風洗塵呢!

    大阿哥坐著沒動,喝悶酒呢,他早前戰場失利,實際上是臨戰逃脫,導致戰事失敗,還害得佟國綱失了一條命,雖然責任被裕親王接過去,但很明顯他失去了跟太子爭斗的資本。

    最近呢,聽說南洋又起了戰事,他正在跟磨著皇后,讓他去南洋那邊的戰場。

    打西藏是敗在客觀因素上,干南洋猴子還能敗不成?

    四阿哥跟年長的哥哥見禮,又接受了幾個弟弟的禮才坐下。

    吃喝后,窗簾子被拉開,樓下彈起了琴唱起了曲。

    幾人這才進入正式談話。

    “四弟,聽說你這次入藏九死一生?要我說當初你就不應該主動請纓,一小股叛亂,怕底下奴才去一趟得了!

    開口的是大阿哥。

    去年藏區有小股叛亂,是喇嘛不滿朝廷鎮壓,蠱惑牧民叛亂。

    本來派一小股兵馬就能解決,朝堂上提起的時候,皇后傳話說想知道反叛的根源,是否能從源頭解決。

    不然這樣一小股一小股叛亂,死灰復燃何時是個頭。

    詢問誰愿意走一趟,了解藏區叛亂的根源,再給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最后四阿哥主動站出來。

    這次圓滿歸來,前腳才出宮,后腳就被一眾兄弟給請了過來。

    四阿哥不冷不熱道:“倒也不是為了叛亂,主要開始巡邏鐵路的路線,鐵路入藏是國之大計,我跑這一趟,安了皇額娘的心也值得了。”

    九阿哥舉起杯,“也是,四哥走這一趟可得了皇額娘的喜愛,這郡王爵位看來是預定了!

    四阿哥皺眉,掃了陰陽怪氣的九阿哥一眼。

    “都為朝廷辦事,怎么又扯到皇額娘身上?”

    前些年皇帝生了一場重病,深覺身子不頂用,開始了長時間休養,便將朝政交給了皇后。

    才兩年時間其他沒看出來,國內經濟倒是繁榮起來,人口也爆發式增長。

    后來皇帝再接管,還是延續之前的政策,如今不論從哪方面看國力都蒸蒸日上。

    再加上皇后對外征戰的欲望強烈,連軍費都是大把地撒,軍部也一改往日的畏畏縮縮,開始抖起來起來。

    新擴的海軍還跑去南洋收保護費。

    這不就跟某些夜郎自大的小國起了摩擦,兵部是積極備戰,大阿哥也想一洗前恥。

    第329章

    “得得, 我不說了就是,弟弟敬茶一杯,還請四哥原諒。”端起茶九阿哥自罰一杯。

    老四了不得嘍, 兄弟們都一門心思辦差立功,為自己掙個爵位,其他人還不知道前路, 老四憑借這兩年在西藏吃的苦頭,一個貝勒爵位是少不了的,說不定還能幸運得個郡王爵位。

    四阿哥拿著茶杯喝了一口也沒有不依不饒。

    吃了飯大家就散了, 說到底打聽西藏那邊的事只是順帶的。

    回到府邸, 府里的格格們已經在門口迎接,四阿哥已經指婚, 只是還未輪到他成親, 太子今年才成親, 他們這些排位靠后的得輪著來。

    關鍵是大阿哥已經有了嫡子, 也沒見皇上對這個孫子另眼相待, 大家心里都有了底,他們這些庶出的皇子還真比不上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都散了, 爺在前院休息!

    四阿哥抬步往前院走去, 兩個格格都是德妃給安排的, 如今皇子里還沒有誰有幸得皇后賞賜房里人, 至于皇上, 根本不管兒子們府里的事。

    ***

    景山最高的亭子內可以俯瞰整個京城,當然現在不行了,皇宮外多了幾處高塔和高樓擋住了不少視線。

    皇帝坐在亭子里悠閑地賞鳥。

    鳥架上放著一只神俊的白色海東青,旁邊放著一個盤子,盤子里放著一塊塊分好的羊肉。

    皇帝夾了一塊遞到鳥嘴邊, 鳥叨下,又用爪子按住撕扯。

    旁邊的太監看到神武門動靜,小聲提醒。

    “皇上,皇后主子出宮了!

    皇帝瞅了過去,就看到本來空蕩蕩的神武門多了一群人,抬著轎子往這邊走。

    景山這邊門平時是關著的,后宮賞景都去御花園,很少來景山這邊。

    之后一年里皇帝有大半年不是在承德就是在暢春園,來這邊就更少了。

    放下夾子,有人趕緊將鳥架子提走。

    不多時,皇后便領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過來了。

    景山這邊有個大湖,沿著大湖許多年前修了一段環湖的鐵軌,還有個玩具一樣的火車。

    這些年原來愛玩的皇子已經長大了,這處火車軌道也跟著銹跡斑斑,只有銅打造的火車頭每日都有人擦拭,依然清亮。

    寶音掃了一眼聽見撲騰的大鳥飛起來,才往上看到了皇帝一行人。

    白色的鳥兒速度極快,飛快地沖向天空。

    寶音爬了上去,上去后先發制敵。

    [你怎么又把事丟給我了?]

    皇帝一點都沒有被抓的自覺,“能者多勞,再說朕身體還未好全,需要養著!

    “少來。”

    這理由都用了多少遍了?

    這幾年他學會了偷懶,只把控大局,瑣碎的事交給皇子或者臣工去辦。

    還喜歡將一些請安之類的折子丟給她或者太子。

    他倒是松快了,沒有雜務纏身,享受起生活來,這精神是越來越好。

    反觀她,好像疲憊了不少。

    最開始她都沒反應過來瞎忙活了兩年才反應過來是幫他把活都干了,關鍵還是自掏腰包自帶干糧。

    從去年累病了一場后她也跟著擺爛了將原本的事都推回去。

    她是金主,出了錢就不該出力,天下有的是能干活的人。

    反倒是他,主業是養生,皇帝反而變成了副業。

    最近又愛上了玩鳥,玩的還不是普通的鳥,而是神俊的海東青。

    東北和草原上又不知多了多少掏鳥的人。

    皇帝走過來推著她坐下,“四阿哥剛回京,你可有召見過?”

    寶音喝了一口茶道:“見過了。”

    她唏噓一聲,“西藏那邊還得需要一代人才能改變。”

    許多年前她聽過一個故事,有位記者進山碰到一個牧童,問放羊的牧童有什么愿望。

    牧童說放羊賣羊,攢錢娶媳婦。

    記者又問娶媳婦做什么?

    牧童回答,生孩子放羊。

    無論是草原上還是高原上牧民都是一樣的認知,他們的認知似乎只有放羊,生孩子再放羊。

    除此之外還將所有一切捐獻給寺廟,祈求來世能享受極樂世界。

    很可笑,自己吃不飽餓肚子還想著供奉神佛,西藏的活佛喇嘛都是趴在牧民身上吸血的吸血蟲。

    只是增加了一些規矩而已,竟然有人忍受不了了,蠱惑牧民動亂。

    改變不了思想頑固的成年人,那么只有改變下一代。

    她說的需要一代人來改變,不只是改變那邊的思想,也是準備花一代人的時間將西藏融入華夏文明。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慢慢來,我們不行,還有下一代人。”

    寶音露出了微笑。

    沒錯,還有下一代人。

    ***

    回到養心殿,大阿哥又來了。

    看來是打定了要磨到這個差事。

    也是,大阿哥如今都有兒子了,還是個光頭阿哥,走出去也難為情。

    誰讓皇帝是一點也沒為兒子網開一面,之前大阿哥在戰場上立的功已經和過抵消了。

    佟國綱可是皇帝的親大舅,因為大阿哥的過失白死在戰場上,這過錯是被福全攬了過去,可知道根底的人還是知道的。

    壓了幾年,顯然大阿哥也坐不住了。

    寶音聽明白他的來意后,便爽快點頭,“這回可不能冒進,不指望拿下安南,先將安南逃過來的難民處置了,還有那些被趁機侵占的土地也得奪回來!

    她在地圖上畫了一道線,“不許越過這道線!

    大阿哥看了之后問,“莫氏遺民該如何處置,按照之前一樣一律遣返嗎?”

    寶音瞅了他一眼,小心思還挺多。

    “什么難民?那不是兩廣山里鉆出來的土著嗎?凡是偵查不出身份的都送上船,先去南洋開荒幾年,之后行蹤我們哪里知曉?”

    大阿哥明白了,這是怕安南的難民留下來成問題,又不愿意放回去,干脆直接送南洋去。

    若是他沒有記錯,皇額娘在南洋有不少地盤。

    得了答復后,大阿哥心里穩了,覺得這次立功穩了,說不定去晃個幾年也能混個爵位,他這爵位不下來,后面弟弟也不好安排。

    對于這件事,大阿哥心里門清著呢!

    轉頭大阿哥的差事有了,其他阿哥們來養心殿也變得勤快了。

    寶音直接把他們當作求職的人,手里的工作分配一下。

    三阿哥就編書吧,給你老子長臉的《康熙字典》該現世了。

    四阿哥先休息,年前和三阿哥一塊把婚事辦了。

    六阿哥去巡邏一下密云的水庫,都修多少年了,看看需不需要維護一下。

    七阿哥辛苦去江南一趟,那邊市面上冒出了大量私鹽,價錢比官鹽出廠價還便宜,去查查私鹽案。

    八阿哥走一趟羅剎國,今年要確定下來兩國邊境線,哪些土地自古就有的一寸不讓,哪些有爭議先記下回頭再討論。

    九阿哥和八阿哥走一趟,商量一下和羅剎國邊關通商口岸一事。

    至于十阿哥,看哪位哥哥忙,你就幫著點,乖,你還小,等大點再安排。

    將一眾阿哥安排了,寶音才松了口氣。

    皇帝從里間走出來。

    寶音哼了一聲,“你這些兒子可真不好打發!

    皇帝笑呵呵道:“是你說的,他們是大清最優秀的一代子嗣,多干些活少斗些心!

    皇子們分派的活,是他早交代好的,要是換成他來布置,不得了,朝臣該站隊了。

    換成她來,就沒那么多煩惱了。

    寶音瞅了好幾眼,這幾年這人越來越捉摸不透了,這想法簡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不提領了差事的阿哥們,寶音又有了一件頭疼的事。

    太子妃天天過來請安。

    無論說過多少次,太子妃就跟簽到一樣,準時準點過來請安沒缺過一日。

    提前說免了不用過來,人也要來坐坐,坐到時間后再離開。

    或許是太子妃太過積極了,連宮里的嬪妃們也被動跟著卷起來。

    寶音直接找了皇帝,“今年是去承德還是去園子?”

    皇帝正玩著天文望遠鏡,觀察著星空,今日天氣好,沒云沒月適合觀測星空。

    “不去承德,去園子!

    寶音松了一口氣,不管去哪里,她都要跟太子妃分遠一點,不信隔著十幾二十里路還能天天給她請安。

    皇帝是知道她這個煩惱,笑呵呵道:“其他婆婆是恨不得給兒媳立規矩,只你巴不得躲懶,也就太子妃能治治你這毛病。”

    [這孽是誰造的?]

    將太子婚事拖延那么久,太子庶出兒子都出來幾個了,太子妃才進門。

    新媳婦想要站穩,不就只能從孝順著手了。

    寶音若有所思,“你說我將園子交給太子妃管如何?”

    給點事做吧,忙起來也不會胡思亂想了。

    皇帝不管這種小事,“你想安排就安排!

    “桌上那堆請安折子你看看,跟電報對一對,有不一致的擱在一旁,回頭我再派人查查!

    他指的不對是請安折子里關于天氣的描述,各地天氣都有密衛每日電報發來。

    他雞賊,從不對外說,各地官員的請安折子照看,還跟天氣表對照,若是有不一致的就派人詢問。

    若不是出事,也沒哪個隱瞞天氣。

    不過大事沒查出幾個,倒是查出有人提前寫好了一年的請安折子,定時走驛站,他發了一大通火在折子上將人損了一頓,倒是嚇得不少人以為是在府上安插了人,安分了不少。

    第330章

    她已經成了他的助理。

    不少事都有經過她的手, 嘆口氣,還沒銀子的那種。

    不是很想做,卻被他拿捏住了。

    “不是想改變這個世界嗎?就從政務開始吧!

    看著大方地讓她參與了政務, 實際上還停留在提意見上,他會參考,派人去處理, 偶爾也會采納她建議的人。

    再次嘆口氣,她好傻,想脫身都沒辦法, 反倒是他, 悠閑不少,都有時間逗鳥玩了。

    ***

    七阿哥在眾多阿哥里算是小透明, 他不如下面的八九十三位阿哥惹人喜愛, 也不如上面的幾個哥哥得到重用。

    再加上他腳上有瑕疵, 小時候因此自卑過, 直到這幾年經常出宮辦差才好些。

    七阿哥仍然住在阿哥所內, 這次他得了一趟去江南的差事他不僅沒有開心,反而多了一絲凝重。

    誰都知道鹽稅很重要, 江南的私鹽從去年開始就有傳出, 市面上多了一種比私鹽更加便宜的私鹽。

    派去的兩任巡鹽御史都沒有查出個究竟來, 七阿哥懷疑這事牽連甚廣, 正是因為牽涉的人多, 才沒有人敢揭開這層面紗。

    “六哥?”

    七阿哥出神的時候看見了迎面而來的六阿哥。

    六阿哥已經換上了一身準備出行的衣服,看著是出宮的樣子。

    “六哥這是要出宮?”

    六阿哥“嗯”了一聲。

    “密云水庫蓄水量大,若是決堤京城也得淹了,今日雨水過多,所以我得盡早去看看, 也算早去早回。”

    六阿哥打了個招呼,正準備要走,身后的辮子晃蕩了一下,他轉過頭來像是想起什么問,“七弟,你是要去江南查私鹽案?”

    七阿哥點頭。

    六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心地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兩人都知道這私鹽案子不簡單,真要將窮兇極惡之人逼上絕路,別說皇子就是皇帝那都敢殺。

    七阿哥微笑,“多謝六哥,我會的!

    ***

    成嬪戴佳氏在傷心地抹眼淚,“怎么眾多阿哥即將派了你去做這事?”

    誰不知道查私鹽案子這事有危險?最前面的那任巡鹽御史都被毒死了,后面那個機靈點,走了個過程才僥幸活下來。

    自那以后私鹽案就更加囂張了,如今竟然淪落到需要一位皇子前去壓陣的情況下。

    戴佳氏身份低微,早年不受寵,幸運生下了一個兒子,因生下就有足疾,她直接失寵了。

    唯一幸運一點的是,沒人搶這個孩子,名義上是主位抱養,實際上還是養在她這里。

    母子二人感情深厚,早前幸運趕上那次后宮大封,戴佳氏還脫離庶妃身份,得了一個嬪。

    嬪在后宮女人中算是有排面的人物了,后宮太監也不敢欺凌,雖然失了寵,但生了一個皇子,戴佳氏的日子還算不錯。

    后來有了皇后,日子也沒變太多,倒也不是沒有。

    她愛和小嬪妃一起穿著舊衣服去跟皇后說說話,有時候想起來皇后會轉頭吩咐為她們做新衣服。

    在宮里討好皇后比討好皇上更重要。

    同樣皇子們也有感觸,這宮里還真沒誰逢年過節給他們塞紅包塞的是嶄新的鈔票。

    戴佳氏在宮里日子不錯,所以很不理解自己兒子怎么被安排了這樣一份危險的差事。

    七阿哥安撫道:“江南有旗兵,兒子前往江南會住進內城,很難遇見危險,再說調查一事是派下面人去,您就安心吧。”

    七阿哥沒有說,他懷疑這次的私鹽案跟他的兄弟有關系。

    實在是膽子太大了,連朝廷命官都敢弄死,普通人沒那么大膽子。

    戴佳氏一邊嘆氣,一邊幫他收拾東西,隨后小聲道:“我聽傳聞說江南的私鹽案跟朝中有關……”

    七阿哥停頓片刻,奇怪問:“額娘,你從哪里聽說的?”

    戴佳氏只是后宮嬪妃,從哪里聽說的這種事?

    “?”戴佳氏露出為難之色。

    “是我讓人打聽的!

    能從哪里打聽?

    只能從外家了。

    七阿哥沒繼續問,見戴佳氏還往里面塞錢,連忙阻止。

    “不用了,這些額娘留著自己用!

    戴佳氏還是塞了進去。

    “我在宮里沒有花錢的地方,反倒是你在外面處處用錢……”

    沒到五月,皇帝便搬進了園子,皇宮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連內城也是。

    政治跟著皇帝走,生活在內城的朝臣也是。

    缺少了一群達官貴人并沒有影響外城的繁榮。

    皇子們陸陸續續出發,天南地北放了出去。

    一群兒子打發出去,皇帝覺得眼前清靜許多。

    五月里還不算熱,皇帝蹲在草叢里給鳥兒拍照。

    寶音坐在亭子里喝茶。

    然后盯著那人在拍。

    某人還是很潮流的,新式的小型照相機出來,就被他拿到手了。

    照相機有多小呢,巴掌大,很難想象這種東西才發明出來沒幾年。

    似乎在欣賞拍攝的效果,某人拍完后走了過來。

    “聽說最近研發出了一種新發明,可以通話是不是?城南的人可以和城北通話?”

    寶音喝了口茶,又吃了點心。

    “那叫電話。”

    “回頭園子里安上!

    “這個得牽線,對了,七阿哥那邊要不要透個音?”

    皇帝將相機放到桌上,“小七不傻,到那邊就能發現了。”

    私鹽案子有點復雜,情況已經在皇帝掌握之中,之所以不急著拿人也是給阿哥們一個練手機會。

    “對了,欽天監選了幾個好日子,三阿哥的婚期定在八月,四阿哥的定在十月,五阿哥的定在來年二月如何?”

    寶音沒意見。

    “那就定下來!彼呐乃募绨颉

    “幾位阿哥的婚事就得麻煩你了!

    這人還真是嘴一張,什么都不管了。

    人走了,相機留下了。

    寶音撿起來,看著天空飛過的一只鳥,對準拍了一張。

    ***

    “好,飛起來了!我們終于成功了!”

    甘肅的大戈壁上,火車穿梭而過,一架小型的飛行器從高山上下來,吸引了牧民的注意力。

    飛行器飛躍近五十里路后開始緩緩下降,坐在里面的人高呼一聲,眼睛里都是光彩。

    可真不容易,前前后后耗費了十年,他們終于制作出了能攜帶人飛起來的裝置。

    這可跟前朝在椅子上綁著彈藥不同,而是能夠安穩起降的裝置!

    三五個人聽聞后跳下來,圍著飛行器開心大笑。

    遠處還有一群人騎著馬快速趕來。

    靠近后飛機的螺旋槳已經停止轉動,大家伙都興奮地爬上爬下做檢查。

    “機翼沒有扭曲!”

    “機身沒有變形!”

    “橫梁沒有斷裂!”

    “……”

    “我們終于成功了!”

    “太好了!”

    這是原格物學院現皇家學院耗費了大量資源的項目,每年都有資金投入,每年都有新人加入。

    經過十多年的努力,從無到有,一代一代改造,終于今日試飛成功!

    他們終于成功了,他們也終于能夠進入史冊了!

    “快來,都圍在一起,拍一場照!”

    有跟過來的新聞專業學生喊。

    拍完合照后,又喊了這起項目的發起人。

    “你們兩個站在這邊假裝在討論,我來給你們拍一張!”

    這張照片定格在了最新一刊的報紙上。

    寶音也在未登報之前就收到了消息。

    她也開心,其實現在的大清已經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她也不確定這樣是對是錯。

    有時候她陷入沉思,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唉,她就像是將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有一天沒一天的過著,這一生過完就算了,至于結局交給后人。

    八月來一陣臺風,雨水多到將京城給淹沒了。

    失蹤了幾個人,前腳忙著洪澇,后腳又傳來七阿哥遇刺的消息。

    園子里的成嬪聽見消息后直接昏了過去。

    ***

    正在喝粥的寶音聽到外面有人在吵,她掃了一眼身邊的人,“去看看外面吵什么?”

    不大一會兒就有人來匯報了。

    “是成嬪娘娘,說是求見主子。”

    寶音擦了下嘴,“去請進來!

    左右不過是為了七阿哥的事。

    戴佳氏蒼白著臉進來后只一通跪下。

    寶音面色不是很好,“你是想逼我給你個保證嗎?”

    是她太好說話了嗎?

    怎么沒人去找皇帝,孩子出事都來找她?

    戴佳氏忙磕頭,“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聽說七阿哥遇刺……”

    寶音不耐煩打斷,“行了,不過是遇刺,又沒有受傷,之前上戰場也沒見你這么擔驚受怕過,現在卻來擔心了?”

    戴佳氏似是愧疚的伏地不起。

    寶音掃了一眼下面,“七阿哥身邊有皇上派去的人,真有事定是第一時間來報,現在傳信又不像過去那么難。”

    想到這幾天忙著三阿哥的婚事,忙得她頭疼。

    寶音發了火,“回自己屋子待著,這次看在你擔心七阿哥的份上只禁足一個月長長記性,還不快扶著你們主子回去!”

    戴佳氏被訓斥了一通,唯唯諾諾不敢說話,被人強迫帶著往外走的時候,寶音又叫住了她。

    “多想想七阿哥,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你不能提供幫助,也不要拖他后腿,知道嗎?”

    戴佳氏諾諾應下。

    待回去時半路上遇見了良嬪。

    良嬪關心地問她,“皇后主子也有說七阿哥如何?”

    成嬪露出微笑,“皇后主子說七阿哥好著呢,只是虛驚一場,妹妹你也擔心八阿哥情況,聽說羅剎國有吃人習俗,光聽著就讓人心驚肉跳,不如你也去問問,皇后主子一貫寬容大度,不會為這種小事責怪我們!

    見良嬪往她來時方向走去,成嬪才露出暢快笑容。

    是誰整天在她耳邊說私鹽販子的可怕,她中招了,可不會放過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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