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無法改變的未來
灰原雄在一起二級咒靈的討伐任務中, 因為突然出現的一級咒靈土地神而死亡。
這件事,夏是知道的。
可因為五條悟當時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件事沒有說具體時間地點,她只能時刻小心戒備。讓夏油杰和灰原雄組成搭檔, 一是為了讓夏油杰從陽光積極的小學弟身上吸收一些正能量,二便是為了保護灰原雄,畢竟一級咒靈這種雜碎,來一打也不是夏油杰的對手。
但她沒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 還是沒能阻止歷史的齒輪轉動。
用咒術飛快回到高專, 看到躺在解剖室冰冷硬床上那張布滿血污毫無生氣的灰白熟悉臉龐時,呼吸驟停的夏忍不住上前伸手, 像是為了確認什么般搭上他的頸側。
——冰冷僵硬的皮膚像是石頭一樣硬邦邦的, 沒有半分溫度, 更沒有脈搏跳動。
總是以元氣滿滿笑容迎接新一天的灰原雄,真的已經不在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帶著二年級組出來修學旅行, 第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而且, 因為她的那個組隊要求, 灰原雄和夏油杰已經組隊搭檔了三個多月……現在在場最難過的人,肯定是他。
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讓事情往更糟的方向發展了?
夏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 指尖尚未離開冰冷的鐵床, 就碰到了雪白的白色單布。
“夏老師, 這件事, 你所在的未來也發生過嗎?”用白色單布把學弟灰白面孔重新罩住的黑發少年垂著眼, 長長的眼睫蓋住了他深不見底的瞳仁,平穩的聲音聽不出情感波動, “灰原他,在過去也早早地死了嗎?”
“……是的,我讓他和你一組行動就是想避開這件事,但沒想到我們離開一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一時間,夏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說辭,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抱歉,要是我提前和大家商量一下,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不,這不是夏你的錯。”整理好了床單的黑發少年回過頭,在夏緊張得額間都要滲出汗珠的視線中,露出了一個和過去一樣的溫和笑容,“錯的是悟現在正在消滅的那只咒靈,你不要太自責了。”
體貼的話語,溫柔的神情,黑發少年的行動話語沒有半點異常,但不知為何,夏依舊覺得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違和感。
雖然在她的記憶中,夏油杰是在明年這個時候叛逃的,但現在,她對這事又不那么確定了。
夏油杰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提早走上詛咒師的道路?灰原的事情,是不是世界規則給她的警告告誡她不要插手既定要發生的事情?她是不是無論做什么,也都無法改變過去已經發生了的事實……
如果她無法阻止夏油杰,最后,要殺了他嗎?
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一齊涌進腦海,夏已經記不清自己那天是怎么從停尸間走出來的,只記得自己重新走回地上,恰好碰到處理完一級咒靈土地神匆匆趕來的銀發少年,在他比藍天還要澄澈的瞳孔中,看到了魂不守舍自己的倒影。
“夏?夏你怎么了?”
不擅長安慰人的銀發少年看到夏的模樣,頓時慌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猶豫了半天,最后才輕輕落在勉強想扯出一個笑容的黑發女子肩上。
“不想笑也沒關系的,想哭的話,我可以借你肩膀喲~”
“……謝謝你,悟,我沒事的。”
過去當了那么多年的忍者,夏雖說永遠也無法習慣,但還是被動地送走過無數同伴,知道該如何整理自己的情緒,還不至于脆弱地趴到自己學生肩膀上痛哭。
“你進去和杰說說話吧,雄的去世,對他的打擊應該是最大的。”
只一個瞬間,夏就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側身避開五條悟的手,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示意他進去找夏油杰。
“我因為過去忍者的經歷見過不少同伴的死亡,給我一點時間就能調整好。但杰,他應該是第一次面對長久共同生活同伴的死亡,現在肯定特別難受,你這段時間多陪陪他,任務我會幫你們完成的。”
“誒?這不行!夏你咒術的副作用太大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完成任務!”
“只使用咒具就不會消耗咒力,我的體術你們不是最有體會嗎?一般的特級都沒問題完全不用擔心。”
“這么說倒也沒錯……那夏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啊!需要幫忙就和我說!”
思考了一會,五條悟覺得夏說的確實有道理便沒有再糾結,和她道別后快步沖入停尸房,火急火燎的模樣,一看就是聽進了夏方才說的話,正在擔憂好友的情況。
身邊有五條悟的陪伴,夏覺得夏油杰的情況應該不至于迅速惡化,為了給他們一個平緩過渡期,夏當即跑去校長室和五條老頭談妥了條件,即接下來一年內五條悟和夏油杰一周就只搭檔出一次任務,其余的累積下來無人能處置的咒靈,全部交給她。
雖說高專發布的咒靈任務僅限‘窗’觀測到的,但這個數量也十分龐大,要把他們殺光,也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情。
五條老頭雖是個人渣但對咒術界還是有些使命感,他對夏這個免費勞動力表示了巨大歡迎的同時,也言明了只要她有一次無法按時完成‘窗’派發的任務,就會終止交易重新讓五條悟和夏油杰出任務。
‘窗’每次發現的異常不一定都有問題,但一次有問題的遲到,就可能會造成無數人的死亡。
這個嚴重后果,哪怕五條校長不特別明說,夏也不想看到。
可惜的是,因為肩頭一下子多出來的負擔,夏不得不辭去了老師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咒靈袚除任務當中。
雖然咒靈大朵都是一二級連特級都少見,一級咒具‘糀’完全能夠解決,但架不住他們量大,夏好幾次為了趕上死線,不得不使用咒術進行瞬移,好在沒用什么高難度咒術,暫時沒對身體造成過重的負擔。
但是,大廈的轟塌往往是始于細小的基石裂痕,細小的傷口累積又累積,最后才會化為足以毀滅大廈的巨大裂痕。
夏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撐多久,但只要她還能動一天,她就不會放棄,也無法放棄。
她從來不相信命運,對世界法則這種東西也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灰原雄的死只是讓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繃緊了神經,時刻都戒備著潛在的危險。
這樣的生活過了大半年,隨著又一個五月的到來,夏再也無法一人堅持,只好同意高專派出五條悟和夏油杰組隊完成任務。
這一對最強搭檔一出手,原本壓在夏肩頭的擔子分量就減輕了大半,也讓她有了在餐館坐下好好吃一頓熱飯的閑情。
五月的空氣因為夏天快到了十分燥熱,夏飯后就給自己加了個刨冰降溫,期間透過玻璃看著開放式廚房里料理長一點點往雪白的冰花上澆紅色草莓糖漿的動作,莫名想到了夏油杰的咒靈球。
黑乎乎的咒靈,估計味道也不怎么樣,雖然杰和悟不一樣是個不挑食的好孩子,但天天干完活后還要吃這種惡心的東西對心理健康也不好,正好附近還有個中華美食街,她飯后要不去那里散散步,找找看有沒有能和咒靈一起吃下去蓋住它味道的東西?
一想到一個可能讓夏油杰遠離深淵的辦法,夏就坐不住,刨冰上來后匆匆吃了兩口就丟下勺子結賬往外走去。
東京的夜晚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因為大路行人過多馬路又被各色車輛塞得一塌糊涂的,為了節約時間,夏就憑著記憶抄了條小路,但中途因為迷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一棟廢棄公寓大樓底下。
不擅長數碼產品的夏不知道要怎么用手機地圖,又不想把寶貴的咒力用在找路上,便決定采取最原始的找路方法——爬上附近最高的點居高臨下地看。
于是,她一腳踩上沒有任何燈光的廢棄公寓外圍消防逃生梯,蹬蹬蹬地跑到一半,忽然看到了不遠處滿臉焦急朝她的方向跑來的眼熟金發黑皮男子。
這個男人……是安室透吧?但他的神色這么可怕,是因為這棟大樓頂上發生了什么嗎?
憑著多年在生死中磨煉出的自覺,夏沒有繼續往上跑,而是用術式瞬移到了這棟廢棄大樓內部通往天臺樓梯大門后,透過積了一層薄薄灰塵的窗戶,看到了讓那位廚藝了得日本公安失去了所有風度的原因。
——天臺上,一帶著針織帽的長發男子正和一膚色稍黑的俊秀男子對峙,像是在爭奪著一把左輪手\\槍。
靠著絕佳的記憶力,夏一眼就認出那位膚色稍黑的俊秀男子就是安室透四年后仍念念不忘,在她再次光臨波羅咖啡廳時拿著照片和她分享過的竹馬。
算算時間,現在也差不多正好是他的死亡之日。
既然看到了,哪怕是為了那些美味的三明治,夏也覺得自己不能裝作無事發生地就這么回去。
在心底嘆了口氣,夏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打斷破門而入,在那兩個爭執的家伙真擦槍走火前把槍搶過來丟掉。
但這時,沒有任何征兆的,她口袋中本該靜音的手機忽然響起了劃破黑夜的刺耳鈴聲,而就在她飛快地低頭隔著口袋按掉這個來來電的同一時間,天臺方向傳來了砰地一聲槍響。
消防梯被人踩得蹬蹬作響,捏著手機的夏透過玻璃,看到了金發青年世界崩塌般的絕望瞳仁。
她抿唇,低頭看著未接來電的那一條‘五條校長’,眼底久違地醞釀起了風暴。
第52章 最強一
自從那次把高專校長辦公室大樓夷為平地后, 夏就沒在日常行動中受到過威脅,任務行程雖然密集但都沒有什么不合理惡心人的事情,久而久之, 她都快忘了自己身體里還藏著個定時炸彈的事情。
沒想到,這些家伙,竟然在她都快忘記他們種種惡行時跑出來惡心她。
這次,要不干脆把高專教學樓宿舍之外的樓全部轟成渣渣警告他們?
一腳踹開校長室可憐大門的時候,夏笑瞇瞇地捏了捏咯吱作響的手指骨, 一副不給出個解釋就把你們這拆了的和善表情。
“高專和那個組織有一些交易往來, 如果你把那些重要干部都送進監獄,我們會有點困擾。”
一副早有預料表情的校長放下手中冒著熱氣的茶杯, 一副理所當然的肅穆神情。
“而且, 那不過是個與你無關的路人, 不要為他廢過多的精力。”
“現在的你,每天應對咒靈就已經很吃力了吧?再做這種事情——”
校長不緊不慢高高在上的閑適話語忽然戛然而止,因為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忽然反手拔出把形狀奇怪, 刀刃如樹杈般一長一短的短刀刺進了自己胸膛, 傷口中飛濺出的鮮血像是火星一樣,熾熱決絕。
“你在我身上下的咒術……咳咳……應該是類似追蹤器的能力吧?”
雖然自己動手時避開了要害,因為位置過于接近心臟, 大片組織血管驟然損壞的夏不可避免地咳出口血, 鮮紅的血珠從她上揚的嘴角落下, 順著雪白細膩的皮膚匯聚到花瓣似的尖尖下巴上, 有一種妖冶的美感。
“如果是炸彈……這種能致命的能力……你、咳、你們肯定早就引爆了。”
雖然這是個雞肋不致命的能力, 但無論是醫院的儀器還是她的領域都無法查出任何不對,夏便只能這樣借著這把咒具的特殊能力, 把它從自己身體里袚除。
不過,夏沒想到這個刃尖縈繞著陰冷咒力的短刀,刺起人來盡然這么痛。
都怪悟那家伙事后說的輕描淡寫和無事發生一樣,早知道這樣,她事先吃補血藥的時候,就再加顆止痛藥了。
破開血肉的刀刃一寸寸深入,在滿臉震驚的銀發校長終于回神氣急敗壞地拍碎了張桌子,準備沖到夏身邊攔下她時,她終于碰到了自己預想中的東西。
特級咒具·天逆鉾效果——強制解除發動中的術式——發動。
雖身處密閉房間,夏卻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春風般溫暖的柔風,身體驟然一輕。
lucky~,沒想到一開始就賭對了,還好這個術式是附在心臟上的,要是是在大腦或是頸脖里,她恐怕就等不到硝子來救她,只能自己一邊用刀戳自己一邊廢咒力治療了。
這么想著,夏嘴角笑容擴大,放開天逆鉾的右手從腰側拔出常用的短刀,刀刃恰好對準伸手抓向她的五條校長。
不過,她這一手準備,最終沒有排上用場。
因為那只青筋暴起,肌肉鼓脹的粗壯手臂在碰到她之前,就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開了。
“……悟?”
眨了眨眼,確認了身旁面無表情銀發少年不是自己因失血過多出現的幻覺后,夏內心的疑惑漸漸轉為了不妙。
五條悟這家伙,自從開竅了后就一天比一天難對付,她一兩個月難得回來一次都能被抓住,偏偏每次他都會拉上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打著一起聚餐的借口讓她無法拒絕,席間也一直扯些游戲電影捉弄后輩之類的日常,讓她舍不得早退。
而且每次她離開前,他都會送一些提神花茶蠶絲眼罩之類讓人不好拒絕的小東西給她,導致她就算在外面打咒靈,也隨時會因手邊的花茶或口袋里的眼罩想到某個臭屁中二的銀發少年。
夏當然知道五條悟是故意這么做的,但面對這個越來越狡猾成熟的少年,忙于袚除咒靈的她也沒有什么閑暇去想好的應對辦法,好在銀發少年似乎是打算溫水煮青蛙的策略沒有逼她,默許了她裝聾作啞走一步算一步的態度。
但現在,眼神陰冷得像是地獄爬出來撒旦的銀發少年,似乎不打算對她這么寬容了。
“硝子,杰,夏就交給你們了。”
移動腳步走到她身前的銀發少年目光只是淡淡地從夏身上掃過,但那充滿了克制殺意與翻滾怒意的一眼,就讓夏收回了本打算拉他衣角的手,乖乖地放下刀任由同樣滿臉怒氣的家入硝子給自己治療,默默地在內心給五條校長點了只蠟。
天天在辦公室坐久了缺乏運動,很容易產生腰間盤突出頸椎病等一大堆問題,五條老頭你既然有閑情逸致和那什么組織搞交易,不如陪你最引以為傲的后輩練練手。
反正都是一個家族里的人,悟應該不會下重手……吧?
看著在一連串轟轟轟聲音中倒塌的新建校長樓,以及劃出完美拋物線一路飛到了后山小樹林的五條校長背影,傷已經被硝子治好,乘夏油杰咒靈來到安全地帶的夏眼神飄忽了一下,開始思考自己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不妙,悟他現在貌似都氣得都順利掌握無下限領域了,這要是留下來,她豈不是也得開領域和他打?那樣也太不劃算了。
站在一片廢墟旁的夏借著煙霧的遮擋,試探地向樹林方向邁了一步,然后又在家入硝子重重的咳嗽以及夏油杰恰到好處的走位阻攔中縮了回來,朝面無表情一步步慢慢朝她走來的五條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喲悟,一段時間不見,沒想到你都學會了無限自動維持的無下限領域了,真是了不起!”
“剛剛和校長過招時的動作也特別精良有力,看來我不在我時間也有好好早練,還有……”
夏用來緩解氣氛的話說到一半,就因為走到她面前俯身,幾乎和她臉貼臉的銀發少年而頓住。
倒不是她臉皮不夠厚編不下去了,而是因為面前銀發少年帶來的幾乎能凝成實質的壓迫感有些過于厚重,讓她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不小心就觸碰了這中二少年哪根不能碰的敏感神經。
“還有什么?夏你怎么不繼續說了?”
俯身遷就夏身高的五條悟親昵地側頭碰了碰她的鼻尖,妖精般長長的銀白睫毛有意無意地掃過她眼瞼,癢癢的感覺,像是飄落到湖面的羽毛一樣泛起漣漪。
“還是說,我送給你的逆天鉾刺得你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說著,銀發少年伸手摸上夏被血染成深黑的制服左胸,被鮮血浸透的布料變得濕濕黏黏的,貼上皮膚的那一瞬有些陰冷,但很快,就被其上掌心的灼熱溫度給覆蓋住。
“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向我要東西,我本來還很高興你終于想到要依賴我了……早知道你是要用它來做這種事,我就把它轟成灰灑進草叢了。”
“……好歹也是價值幾個億的特級咒具,有錢也不是這么浪費的。”因為怕自己過激不妥的言行會刺激到已經有些不正常了的銀發少年,夏只是把他位置微妙的爪子給拿開,沒有躲閃,好言好語地和他講道理,“而且沒有逆天鉾,我就沒辦法解開我身上的咒術,那樣事情會變得更麻煩。”
“咒術?那種東西,讓我去和老頭子‘商量’不就好了,為什么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因為悟你直接去問,他們肯定不會承認,我又不想你每天因為陰謀詭計繞彎彎的事情而煩神。”
夏靜靜地回望著五條悟終于泛起了波瀾的湛藍雙眼,雙手握著他沾滿了自己鮮血的手掌,搭在手腕內側的無名指,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他和自己一樣,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
“因為‘最強’這個名號,悟你要背負的亂七八糟東西已經夠多了,至少,在你還是學生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暢快度過每一天。”
“所以,悟你只要按照你喜歡的方式活下去就好,正道歪道這些東西,我們會幫你解決掉的。”
“是吧,硝子,還有杰?”
話音落下,夏放開五條悟的手,朝磨磨蹭蹭一步化作兩步往后退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招了招手,用眼神威脅他們不準逃,趕快加入這個世紀級尷尬的談話。
也因此,錯過了對面銀發少年呆愣般失神的瞬間。
“不,很遺憾,無論悟怎么鬧,我都會堅持我的正道。”
“正道歪道我都無所謂,但我不想和五條都覺得麻煩的東西扯上關系,所以碰上這類事情請務必不要喊我。”
一前一后,慢吞吞不情不愿走過來兩名高中生的回答絲毫不給同窗面子,因為他們知道光是他們靠近打斷這兩人二人世界一事,就注定了他們無法從銀發少年那得到什么好臉色。
不過,讓他們稍感意外的是,五條悟對他們有意的刻薄回答沒有做出回擊,或者說,他就沒有分半點眼神給他們,目光依舊一眨不眨地落在自己面前,呼吸與自己交織在一起的長發女子身上。
“夏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其實我和你一樣,也見不得你委屈受苦。”
銀發少年輕輕地拉著夏的手,在她不明所以的疑惑目光中,放到了自己咚咚作響的左胸口上。
“就算我現在變成了大家口中的最強,能用咒術擋住一切外來的傷害,但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受傷,身體還是會比自己受傷還要疼千百倍。”
“所以,我們彼此都多依賴對方一點,好嗎?”
第53章 最強二
彼此都多依賴對方一點, 如果不是親耳所聽,夏怎么也不會相信這話是出自少年五條悟口中。
總算一往無前沖在最前面的少年,終于學會了低頭看身邊的人, 夏一時間百感交集,頗有些孩子終于長大懂事了的欣慰感。
不過她這個反應,并不是做出這事人想要的結果就是了。
“……夏,我在很認真地和你說話,你能不能給出個正常反應?”
被她滿臉孩子長大了親媽欣慰感給噎住了的五條悟重重嘖了一聲, 滿心期待全部碎成了渣渣, 準備好的長篇大論在嗓子口翻了翻,最后全部變成了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而且現在你也不是我的老師了, 就不能認真給我個回答嗎?”
“認真的回答……”夏拉長了聲音, 在五條悟充滿了期待緊張的神情中, 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那也還是不行。”
“因為我現在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解決,沒有時間開展這種奢侈的關系。”
“但是——”
“等到悟你們畢業了, 這些事情應該也就告一段落, 到時候我們再討論這件事, 好么?”
夏強硬地打斷了五條悟的話,嘴角雖還在上揚,眼底的笑意卻已經支離破碎成了請求。
“還有一年, 這點時間, 悟你應該能等吧?”
“……好吧。”
五條悟勉強接受了這個和過去相比好歹多了個時間期限的答案, 但內心深處還是殘留著幾分不甘心, 猶豫糾結了半天, 手上血跡都快凝固的時候才下定了決心,用沒粘上血跡的左手, 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白色小盒子。
“!”
看到這個有些熟悉的動作,夏心頭一跳,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聽力出現問題把否定聽成了肯定。
好在,銀發少年打開的銀色盒子里,是個嵌在塑料殼上的銀色翻蓋手機,讓夏懸到喉口的心慢慢落了回去。
“你的手機被動了手腳,直接丟掉用這個吧。”
說完,五條悟就把手機從盒子中拿出來拋到夏手邊。
銀色的金屬小方塊劃過半空,尾巴上似乎綴著什么東西,接受到太陽明亮的光線時,忽然折射出了耀眼光芒。
接到手機的夏將其握在手中,一眼就看到了造成奇妙反光的源頭——
一只通體雪白的布偶貓羊毛氈,淡粉的鼻子嘴巴繡線稍有點歪,做工只能算一般,但那雙晴空大海般晶瑩剔透,以藍寶石制成的明亮眼睛,完全彌補了這一點點不足。
看著這個熟悉的拇指大小手機掛件,夏握著手機的右手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把這一絲心悸壓回心底,若無其事地抬眼看向正和兩名同窗湊在一起眉飛色舞地聊天,實則視線不住往她這邊瞟的銀發少年。
“小貓鼻子走線稍微有點歪,不過作為初學者,悟你做的很好了。”
“……我不過是那天在電視上看到教學節目覺得挺有意思就順手做了一個,你當做一般的小禮物就好,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心理負擔。”
“順手是指大半夜跑去銀座買材料,人家關門了還——唔唔唔”
用力捂住好友嘴巴的銀發少年嘴角上挑,勾著個假的不能再假的弧度,虛情假意的溫和眼眸惡狠狠地盯著被自己制住的黑發少年,流露出明晃晃的威脅之意:
“杰你有空在這里胡編亂造,不如想想該怎么處理你上禮拜帶回來的那兩個女孩子!這種咒力極不安定的孩子又不能拜托民間的福利機構,你該不會打算讓她們一直住在我們隔壁玩養成游戲吧?”
“而且養在學校就算了,你可別想打我剛裝修好房子的主意。我只給你留了一間房間,你要是硬要讓你的兩個‘女兒’如果住進來,你自己就只能去院子里找棵樹睡了。”
“……等找到了合適的寄養家庭我就會把她們送走,悟你不想見到她們,她們還不想見到你呢。”
費力把好友黏在自己嘴上的手撕下來,夏油杰斜了眼自己的塑料兄弟,對這個會和精神狀態不穩定小姑娘搶飯后布丁家伙的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不過,考慮到兩個小姑娘后續安置還需要這個家伙的幫忙,夏油杰還是忍住了擼袖子打人的念頭,嘗試心平氣和地和他講道理:
“而且美美子和菜菜子也是悟你因為大半夜銀座關門了買不到材料,硬拉著我跑去羊毛氈原材料出產村莊而發現的孩子,好歹你也是第一發現人,稍微有點責任感怎么樣?”
“不~要~,我光是照顧你和硝子就很費勁了,完全沒有多余的精力再照顧兩個小孩子。”
“滾!!!你什么時候照顧過我了?!”×2
最終,在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忍無可忍的憤怒反抗下,五條悟被排擠到了四人小隊的隊伍尾巴,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兩名同窗各自走在自己喜歡的人兩旁,你一言我一語地向她補齊了兩個小女孩的來歷以及現在看到陌生人或咒靈就會下意識用咒術攻擊的精神狀態。
了解了事情始末,夏嘴上雖一直在向夏油杰傳授和精神受創小孩子交流的辦法,內心的絕大部分注意力,都被神情看起來過于平靜的夏油杰給奪走,大腦飛快地分析思考當前情況:
沒有咒力的村民把對傷害自己咒靈的恐懼轉移到不能很好控制自己咒力的孩子身上,對她們進行慘無人帶的虐待毒打……這種無辜孩子沒有錯,無知村民也不能說錯了,由于永遠殺不完咒靈而造成的悲劇,是最無解最容易讓人心情陷入自我懷疑的。
她在星漿體事件后就格外注意夏油杰的情緒狀況,因為在那件事中,作為弱者普通人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可取之處,這事,對一直堅持強者要保護弱者,維護世界秩序的夏油杰來說,肯定是個不小的打擊。
好在有五條悟陪在身邊鬧騰,夏油杰思考人生的時間驟然減少了不少,這一年的時間里,除了去年秋天灰原的事,暫時還沒發現什么需要特別關注的情緒變動警告。
可現在,已經是史上僅有的三名特級咒術師之一,站在了咒術界巔峰,能清楚看到自己所選擇路通往未來的夏油杰,又碰到了這樣狠狠動搖他信念的事情……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她覺得看不到自己所選道路未來的夏油杰隨時都可能會挑過一條他認為能通往美好未來,但很有可能會和他們分道揚鑣的路離開他們。
而如果想把他按在原本的路上讓他繼續糾結掙扎……除了五條悟這個因為過強無法明白明白別人不如意的家伙,最好還是要多一些能讓他察覺到普通人大部分還是值得拯救好人的存在……這么一想,那兩個小女孩,或許就是不錯的切入口?
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好辦法的夏主動開口提出要去看看夏油杰收養的女兒,啊不是兩個小姑娘,想和她們說說話,看看能不能順利開導她們。
早有此意的夏油杰自是一口答應下來,不顧五條悟的抗議,直接把人帶到名為高專男生宿舍,實際一個年級一層樓,入住人數五個指頭就能數過來的空曠大樓。
“美美子,菜菜子,我是杰,可以進來嗎?”
敲了敲三下門,夏油杰輕聲向里面的女孩子征求入內許可。
而后,伴隨著咔嗒咔嗒好幾下鎖鏈被卸除的聲音,房間內傳來了兩個小女孩悶悶的單音節允許回答。
獲得了允許,夏油杰也沒有把門開得很大,只是拉開了一小條能允許一人側身通過的小縫,自己先閃身進入黑漆漆似乎只亮著盞臺燈的昏暗房間,用眼神示意夏稍后再進來。
“誒~午飯都吃完了啊,真是好孩子。”
“晚飯想吃什么?壽司可以嗎?飯后甜點要布丁還是慕斯蛋糕?”
“我上次帶來的玩偶喜歡嗎?還有什么想要的東西盡管和我說,我下次一起帶過來。”
……
聽著里面體貼入微溫柔無比,乍一聽像是經驗豐富二胎奶爸的發言,夏的眼神不由得帶上了十足的敬佩。
不愧是杰,這靠譜貼心程度和悟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極端,想想放學后還要幫不靠譜監護人買蛋糕的惠和津美紀……久違地想到那兩個過于早熟懂事的孩子,眼睫低垂的夏一時有些出神。
不知道自己不在了,悟有沒有好好照顧他們……不過仔細一想,最后大概率是兩個孩子照顧悟?
“夏,夏,過來到我房間坐坐啦!杰每次見面都至少要和那兩個小丫頭聊十多分鐘才能讓她們稍微不那么緊張接受陌生人,站在這里會等到腿酸的。”
世界第一咒術師在女同窗的鄙視視線中睜眼說瞎話,不等還在出神夏反應過來就直接把人拉進自己的房間,獻寶般向她展示自己的漫畫書手辦游戲機甜食等等各種雜物。
不過夏滿心神都還在隔壁的隔壁兩個女孩子身上,對五條悟的興奮大展示只是極其敷衍地點了點頭,借他的浴室沖了個澡洗掉身上的血腥味再換掉染血的制服,換上五條悟用術式瞬移去自己宿舍拿來的兔耳朵搖粒絨粉色睡裙。
“那個……夏,現在還是白天,硝子也還在,你這樣做不太好吧?”
不知道聯想到了什么的五銀發少年眼神飄忽,看天花板看地板看陽臺就是不看夏,耳廓可疑的粉色,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柔軟淺亮色的服裝能降低人的警戒心,悟你如果也要一起去隔壁,我建議你把外套脫了直接穿白襯衫過去。”
正忙著的夏懶得理青春期男生的那點小心思,抱起剛剛指使他去拿的東西,清點完畢確認沒有錯誤后就推開門,走回到兩個女孩的房間,抬手敲了敲沒有關緊的大門。
“下午好美美子,菜菜子,我是杰的朋友夏,可以進來嗎?”
里面的夏油杰聽到她的聲音后,似乎又勸了兩個小女孩幾句,夏耐心地等了一兩分鐘,才等到了兩句怯生生的‘進來’。
走進門后,夏無視了大白天關上的窗簾,滿地亂堆的玩偶,擺在地上的水杯飯盒等異狀,徑直走到墻角兩個小姑娘和夏油杰兩步遠處停下,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笨重的筆記本電腦。
“因為來的匆忙,我沒來得及準備什么禮物,就先送這個給你們。”
不擅長數碼產品的夏打開電腦敲鍵盤的動作有些笨拙,電腦淺藍色的光映出她微皺苦思的眉頭,和粉嫩的兔子睡裙一組合,看起來就像是個碰上了不會的習題而苦惱的高中生。
受此影響,原本貼在墻壁上的小女孩們稍稍放松了些繃緊的背脊,如此快的放下警惕速度,讓這一周為如何養孩子愁得沒時間打理頭發甚至都出現炸毛了的夏油杰,大大地松了口氣。
“找到了!就是這個!”
終于找到了目標物的夏呼地吐出口氣,微皺的眉頭松開露出大大的笑容,把電腦屏幕轉向兩個已經目露好奇的小女孩,向她們展示屏幕上的內容。
“我聽說你們來自一個小小的村莊,和我剛來時一樣對這個世界的事情不大了解,就特意把我當時看過的視頻資料都調了出來。”
“這里面有講我們現在用的電燈是怎么靠埋在地下的電線輸送電力變亮,浴室里的熱水為什么從管子里出來就是熱的,便利店里的糖果是怎么用機器咔咔地制作出來。而且經常會配上一些有趣的圖畫和音樂,一點也不無聊超有趣~”
“比如說現在對大家來說越來越重要,能夠很便利地得到及時信息的互聯網——就像這樣輸兔子兩個字就能找到兔子照片的東西——是如何靠著地球另一端人們辛苦工作而維持運轉的,這個也有講哦~”
“美美子,菜菜子你們如果暫時不想出門,就呆在家里,看看這個世界是如何靠大家一點點努力維持運轉的,多了解這個世界一點,再決定要不要和他們好好相處怎么樣?”
第54章 最強三
夏挑選的視頻, 都是些語速較慢用詞簡單圖畫可愛,特別適合兒童閱讀的趣味資料。
明亮的圖畫可愛的音效,瞬間就吸引了兩個女孩子的注意力, 讓她們手牽手,主動從角落里走到客廳小桌旁,巴眨著眼睛,滿臉新奇地看著電腦上變換的圖案。
任務完成的夏則和一臉不放心的杰,則一起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
重新回到灑滿陽光的走廊上, 夏下意識抬手擋在眼前瞇了瞇眼, 讓自己慢慢適應這劇烈的光暗變動。
其實放到過去,別說瞬間的光暗變化, 就是閃光彈在面前炸裂, 她前進的速度也不會有半點變動。
這個遲鈍的感官, 也是她身體各方面能力下降的征兆之一。
“那個……夏老師。”
看到她伸手擋陽光的動作,滿臉糾結的黑發少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她沒有半分變化的溫和笑容中開口喊住了她:
“美美子和菜菜子在光線這么昏暗的地方看電腦, 是不是容易壞眼睛?”
“……”
“電腦屏幕本身對小孩子的視力就會造成很大傷害, 而且輻射對小孩子也不好……我記得是說一天最好不超過半小時?”
黑發少年無視了滿臉無語的夏, 站在原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但她們現在看起來很喜歡的樣子,強制不讓她們玩,可能會讓她們陷入更深層的恐懼……”
新上任的奶爸眉頭緊鎖, 神色嚴肅地像是在思考什么有關世界存亡的大事。
得到這么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回答, 本還在擔憂些別的事的夏悄悄松了口氣。
什么啊, 她還以為杰這家伙發現了她的異常——
“念這個記那個的, 杰你就不覺得麻煩嗎?”
五條悟特有輕浮氣人的話語輕飄飄地從頭頂飄來, 夏右邊肩膀陡然一沉,灼熱的氣息擦過她后頸的皮膚, 酥酥麻麻,癢進了人心里。
“這種情況,等夏能力穩定下來后,直接把她們那段時間的記憶刪除不就好了?小孩子一天一個樣難搞的很,你就是天天捧著畫冊給她們將童話故事,她們說不定也只會把你當做灰姑娘繼母一樣的存在~”
說到最后,銀發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捂著嘴嗤嗤地笑了起來,而后毫無疑問地,惹來了好友的一頓毒打。
對兩人日常小學生互啄互動毫無興趣的硝子則斜靠在走廊欄桿上,習慣性扭頭想找夏一起吐槽兩句,結果卻意外地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恍惚。
沒等她想明白這其中的意味到底是什么,夏的口袋里忽然傳出了她們都很熟悉的,某個銀發臭屁家伙的聲音。
“不是五條悟的電話來了,推薦直接掛掉打給五條悟喲~”
“……”
走廊上或發呆或打鬧的三人忽然一同陷入了某種無言的沉迷,目光一致地轉向神情唯一與他們不同,滿臉不知從何而來自豪,甚至還開口自夸獻寶的銀發少年:
“怎么樣夏?我給你設的鈴聲好聽吧?如果是我的手機打過去,就會想起‘悟愛的電話來了,快接快接’的鈴聲,是不是很有趣?還有還有——”
“你好,這里是夏,請問有什么事嗎?”
并不想理會他的夏直接接起了電話,甚至往遠離他的樓梯走了兩步背過身,只留了個冷漠的背影給正說到興頭上的銀發少年。
“……是這樣沒錯……誒?菜菜子的母親?”
夏疑惑上揚的問句頓時把五條悟以外三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去,幾句簡短的確認后,眉頭緊皺的夏掛掉了電話,因時間緊迫甚至來不及向悟他們解釋,只能招手示意他們和自己一起走,在路上把她其實也不大清楚的事情簡要講了講。
——菜菜子的母親是個咒術師,生下菜菜子一年后從那個村莊套了出來,如今不知道從哪得知了女兒的信息,跑到高專來要人了。
“嘖,當初毫不猶豫地丟下孩子,現在后悔就又回來要,這人把孩子當什么了?”
“悟,那個村子的狀況你也知道,她肯定也過的很不容易,不要把厭惡表現得太明顯了。”
“教訓別人之前,杰你先照照鏡子,把自己的表情和話對上再來和我說話。”
“……你們兩個,接待室已經到了,再鬧我就把你們丟出去了。”
因為事情緊急,夏來不及換衣服,還穿著粉粉嫩嫩的搖粒絨兔子睡裙,讓本望眼欲穿盯著門口等待她的輔助監督,在她開門走進來的那一剎那,滿臉懷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震驚得都忘了和她身后的混世魔王打招呼。
好在眼前的情況沒人注意他,進門的四人都第一時間跳過了他,走到金發女子坐著的單人沙發對面。
但只不過才打了個照面,夏就失去了和她溝通交流的欲望,也明白了輔助監督含糊不清堅持要她來接待室見人一面的理由。
“菜菜子,那個孩子在哪里?”
聲音聽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皮膚紋理深陷,眼神渾濁,松垮的皮肉隨著她嘴唇的蠕動顫顫巍巍,看起來就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一般。
她雙手握著一張炭筆畫的人物速寫,圖畫正中的金發女子抱著一個小嬰兒淺笑著,雖然紙張因沒保存好有不少折痕邊緣泛黃,但只要稍用心認真看,還是能從微妙微肖靈動的線條中,找到這名面容異常蒼老金發女子的影子。
“這位女士,我們沒有惡意的,能放下手中的東西好好和我們談一談嗎?”
夏敏銳地從金發女子手中的畫上捕捉到了不尋常的咒力,因為不清楚她的咒術,內心不斷涌起不妙猜測的夏只能舉起雙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無害,希望她能因此收手。
可惜的是,殘酷的現實與她預想的一樣,眨眼間就把她僅存的一點點美好幻想也戳破了。
“沒有惡意就把那個魔鬼交出來!我一直膽戰心驚地活著,就是怕她長大了會和我一樣覺醒惡魔的能力!我掙扎到現在,就是為了能殺了她——”
“砰——!”
磚石如蜘蛛網般裂開,碎石灰塵被勁風一卷,瞬間變為能刺破人皮肉的利器。
勁風中心的黑發少年緩緩抬頭,沒有絲毫情感波動,宛如滴血利刃的銳利眼眸釘在金發女子身旁空無一物的虛空中,幾乎能凝成實質的可怕殺意,差點讓被波及到的她沒能拿穩手中的畫紙。
“冷靜點杰!現在回頭殺了那些把她們逼成這樣的村民也解決不了任何事情!而且她的咒術很明顯是能以畫為媒介對畫中人做什么,一不小心傷害到菜菜子就不好了!”
同樣臉色很不好的銀發少年死死拉住好友手臂,半點不退讓地擋在他面前,皺著眉頭拔高了聲音,希望能讓他冷靜下來。
兩名少年爭執不下的數秒時間內,大腦飛速運轉的夏則一直在想解決辦法。
她知道這么一個瘋瘋癲癲明顯精神有問題的女人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高專接待室,背后肯定有御三家的推手,但現在這火燒眉毛的時刻也沒空找他們算賬,只能努力維持現狀,不讓事情變得更糟——
忽然,門口傳來的普通人耳捕捉不到的細小聲音引起了夏的注意。
雖然現在為了節約咒力,她已經很久沒奢侈地外放咒力感知過周圍的情況,但這次,她在無數戰斗中磨煉出的反應,讓她下意識使用了感知能力,也因此讓她在事情完全無法挽回之前行動了起來。
“別動!”
利用感知能力察覺到門口人氣息后,夏顧不上保留咒力,當即利用術式瞬移到門口蹲下身,抱住兩個不知為何出現在這里的小女孩,用身體擋住了她們的視線。
“菜菜子?——是菜菜子嗎!!!——”
門內女人本還算清脆的聲音因狂躁而變得尖銳刺耳,夏懷中的兩個孩子聽到后,像是受驚幼獸般肉眼可見地顫抖了起來。
耳邊是因咒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甚至失去了心智女人的瘋狂大喊,懷中是兩個因咒術對世界充滿了懼恨不敢與外界接觸的孩子。
被夾在其中的夏,仿佛看到了命運的齒輪沿著既定的軌道咔嗒咔嗒地朝她的方向駛來,冰冷的金屬滾輪映照出她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而后一晃,又變成了臉帶血跡,滿臉漠然黑發少年扯去制服紐扣的剪影。
無論她怎么努力,都無法改變這一切嗎?
這種事情……她才不承認!
“秘術·想非想處”
純白的畫布,以聲音低沉堅定的夏為中心鋪開,將她懷中的兩個孩子,還有會客室都柔軟的包裹起來。
放開懷中停止了顫抖孩子的夏慢慢站起來,充滿眷戀地看了眼自己構造出的沒有半點污漬,像是烏托邦一樣美好純凈的世界,揮手解除了術式。
世界回歸正常后,會客室里沒再傳出令人心驚的喊叫聲,美美子和菜菜子也褪去了之前怯生生的拒絕世界害怕神色,而是笑容燦爛朝夏伸手要抱抱。
可愛的女孩子誰都喜歡,夏其實也很想抱一抱這兩個忘記了小時候種種虐待,終于能對這個世界露出笑容的孩子。
但看到她們身后驟然冒出,散發著可怕負能量黑洞的瞬間,她又只能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抱起她們,猛地把她們丟到從接待室沖出來的夏油杰懷里。
因為力的反向作用力,夏自己則因為這個動作而又向后滾動了些許,粉色睡裙帽子上的兔子耳朵粘上了黑洞的邊緣,無盡陰冷的強大吸力沿著纖維布料傳來,但都在徹底拉扯住夏的皮膚前被一道刺眼白光斬斷。
“真是的,你們一個兩個……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一個茈下去,把大樓和黑洞一起轟成虛無的五條悟左手抱著睡衣帽子被暴力扯斷露出大片雪白背脊的夏,為了不冒犯他本想調整一下抱人的姿勢,但沒能成功。
因為他此時只有左手一只手。
銀發少年的右半邊身體從肋骨邊緣起,就像是被野獸啃咬過一般盡數斷去,噴涌而出的鮮血在夏眼前劃過一道道讓人喘不過氣來刺眼的紅痕。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忽然急促的喘息,本正打算集中注意力用反轉術式治好自己的五條悟忽然低下頭,任由自己的傷口因動作而噴涌出可怕的血量,神采飛揚依舊,湛藍的眼眸倒映出懷中女子瞳孔深處驟然放大的自己,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要多依賴我一點。”
“而且,要是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我還算什么最強。”
第55章 第二顆紐扣
劍眉高挑神采飛揚, 眼睛里藏著星星的銀發少年笑容比太陽還要耀眼,這抹當世最高明畫家也無法畫出的明亮色彩,是夏昏迷前視網膜上留下的最后畫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醒來時, 她的腦袋和身體都像壓著千金鼎一樣沉重,薄薄的眼皮更像是被膠水黏住,她幾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睜開了一小條縫,一眼就看到了光線昏暗視野中最明亮的少年。
“啊夏!你終于醒了!!!”
幾乎湊到她睫毛前的銀發少年像是一直守在她身邊, 她眼睫剛顫抖的時候就咋呼呼地湊了過來, 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能從他不斷上揚的驚喜尾音里聽出他的喜悅。
“你都昏迷三天了!硝子和一大堆醫生就只會說你的身體狀況沒有問題, 其他什么也說不出來, 真的是……”
見心念念的人終于睜開了眼睛, 五條悟就完全放飛了自己,湊到她身邊一會說說這個一會說說那個,把自己這三天做的事情, 以及下一步打算去海外抓醫的計劃都全部講了出來。
“……悟你要是突然跑到國外去, 日本的咒靈誰來袚除?”
雖然嗓子像是被人用砂紙磨過一樣干啞, 大腦所下的每一個指示也都像是被人中途截斷了一樣不能很好地指揮肢體回應,為了不讓五條悟擔心,夏還是勉強自己打起精神, 扯了扯嘴角, 和過去一樣調侃打趣他。
不過, 可能是強大的咒力拉著情商也跟著長了一些, 看到臉色蒼白的夏說笑打趣他的模樣, 銀發少年仿佛猜到了她內心所想,嘴角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
“我不在了還有杰, 杰不在了還有七海夜蛾老師等等。”
“夏你最近好像很擔心杰的狀況,但那家伙不是那么軟弱的人,雖然這段時間是出了一點小問題,但夏你都那樣幫他修改了兩個女孩的記憶還給他指明了前路,他肯定不會再去鉆牛角尖,一定沒問題的。”
大概是為了體現自己話語的嚴肅性,銀發少年說話時稍稍壓著了點嗓子,富有磁性讓人心安的低沉聲音,聽起來和他青年時完全一致。
被熟悉聲音喚起了記憶的夏不自然地轉動眼珠,為了轉移注意力,她瞳孔的焦距從銀發少年身上轉移到四周的房間布局上。
為了照顧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她,房間的光線很暗,只有靠窗的紅木矮柜上亮著盞夜明珠造型的圓臺燈。
但因為面前的布景太過熟悉,哪怕光線暗得連紙拉門底部的花紋也看不清,夏也一眼認出了這個房間,瞳孔劇烈皺縮了一下,甚至連嘴角勉強的笑容都無法維持住。
因為這個房間的布局,和她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五條宅,完全一樣。
對了,悟今天和杰吵架的時候,好像是有說他裝修好的房子什么的……
“啊,這里是我的家,因為我前天把高專拆了一半夜蛾老師天天追著我念叨超級煩,我就先搬到這邊來住了。”
注意到了夏的視線,五條悟立刻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了自己的新家。
“這里是我在東京的宅院,就是夏你剛來這里的時候帶你來過的那個,最近終于裝修透氣完畢可以住人了,夏你覺得怎么樣?”
“……挺不錯的,悟你是模仿仙臺那家民宿裝修的?”
“嗯,因為夏你不是挺喜歡那家民宿嘛,我就直接讓裝修團隊的人按照那邊裝修了。”
已經學會直面自己情感的五條悟沒有變扭否認,直接爽快地肯定了夏心中的猜想。
“等夏你身體稍微好一點了,我就帶你在這里走走,有什么不喜歡的地方就指出來告訴我,我再讓人來修改。”
“……你的家,你喜歡就足夠了。”
夏垂眸,淡淡地帶過了這個話題。
少年人發自內心的直白話語,對她來說就是寒冬夜晚明亮灼熱的篝火,懼怕寒冷的人會情不自禁地湊上去,但如果湊得過近又會被熱烈的火焰灼傷,只能克制地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同時在內心準備了上百種被對方打斷后可以用上的說辭。
但就算是她,也沒想到五條悟最后竟然會說那樣一句話反駁自己。
“不,這里以后,會是我們的家。”
為了照顧身體尚未痊愈的她,銀發少年的聲音一直很低,配上此時緩慢而堅定的語氣,像是在念誓言一樣鄭重。
“無論夏你在哪里,這里永遠是你的家。”
“而且這個地方,是我想象著未來和你一起生活的畫面裝修出來的,如果夏你不住進來,這里就只能被稱為房子,不能算是個家。”
平日里吊兒郎當不正經的人一旦認真起來,強烈的對比給會人帶來直觀的沖擊感,更加讓人無法拒絕。
哪怕是移開了視線沒有看他,夏依舊能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他強烈到已經把這認定為事實的決意。
但是,為了不讓自己落得個飛蛾撲火的下場,她沒有對此作出回應,只能裝作疲憊的模樣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般一聲不吭。
而后,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跪坐在她床褥旁的銀發少年輕輕起身,衣物摩挲的聲音打破了能聽見針落水滴的寂靜凝滯。
“夏你再睡會,我去給你拿些吃的。”
紙拉門在木質軌道上劃開又關上,刻意放輕了的熟悉腳步聲遠去后,夏才重新睜開眼,盯著熟悉的天花板發了數秒的呆,直到干涸的嗓子口開始發癢才爬起來找水喝。
因為沉重的身體不聽使喚,夏費了不少功夫,才從鋪在榻榻米上的松軟床褥中爬了起來,步履不穩地走到桌旁,拿起還帶著余溫的水杯,淺啄了兩口水潤嗓子,漫無目的的目光一掃,恰好落在了桌角的手機,更確切的說,是手機一角掛著的手機鏈上。
五條悟親手做的羊毛氈,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肯定會以為這是個拙劣的玩笑。
把手機鏈從手機上取下來,夏將其捧在手中細細摩挲,含笑的目光從略歪的鼻子轉到藍寶石制成的奢侈眼眸,手指跟著上移,摸到小貓比身體還要硬上幾分的頭部時,腦內閃電般忽然劃過一個猜想。
悟這家伙,不會真的那樣做了吧?
……
“夏,我煮了些白粥拿過來,小菜有你喜歡的腌蘿卜和雪菜,還有我個人更推薦的白糖。”
五條悟推開臥室的門時,看到的就是上半身略彎站在紅木矮柜前,雙手舉著拇指大小羊毛氈,神情微怔,被夜明燈昏黃燈光拖出長長影子的黑發女子側顏。
暖黃色的燈光柔和清亮,雖亮度不高,但還是能清楚映照出黑發女子微紅眼眸似哭似笑,仿佛匯聚了人生所有情感的復雜神情。
以及那被臺燈印照小小白色布偶貓頭部里,紐扣大小的渾圓輪廓。
此情此景,讓手里端著滿托盤白粥小菜的五條悟心里咯噔一響。
夏她這才剛起來,怎么就發現他藏在玩偶里的紐扣了?他本來還想等到明年春天畢業的時候當做驚喜告訴她的……而且她這個表情,是感動得哭了,還是因此想到了別的什么傷心事哭了?她到底喜不喜歡這個禮物?
“悟。”
夏輕輕的喊聲,把五條悟從懊惱的胡思亂想中喚了回來。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她這次喊的聲音特別溫柔,和望過來的盈盈秋水眼眸一樣,帶著能讓人溺死在其中的甜:
“明天,和我一起去仙臺,來一場限定時間一天的約會怎么樣?”
第56章 兩人的仙臺
約會!
捏了下自己的臉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五條悟當即跳了起來,腦袋砰地一聲撞上了天花板,直接把天花板撞出了個大洞。
“……”
“去仙臺約會嗎?那我現在就去定新干線, 不,飛機好像更快,還是直接定一架直升飛機好了……”
一直自言自語的五條悟似乎已經在腦內形成了完美計劃,摸出手機像是要直接打電話安排了。
“等等,悟, 你不要這么夸張。”
夏被五條悟這一反應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反應過來后連忙開口喊住他,沒讓他真的搞出定直升飛機這種事情。
“我們不過是去玩一天而已, 你別這么激動, 普通地去就行。”
不過, 對此,五條悟特別堅定地表達了否定,三兩步沖到夏面前, 雙手按在她肩上, 藏著無數閃亮星星的湛藍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興奮飄飄然的語氣,像是下一秒就要起飛的小鳥一樣興奮。
“那怎么行!這可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當然要好好計劃一番!讓它成為我們變成七八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再回憶的時候, 也能開心滿足笑出來的經歷!”
“……都變成七八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了, 怎么可能還會記得十幾二十歲的事情。”
面對五條悟興奮晶亮的小眼神, 并不想把事情鬧那么大的夏有些為難, 皺眉想了想, 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下來握在手中,抬眼直直望進他錯愣的眼眸:
“悟, 我們平時為了趕時間完成任務都在用咒術跑來跑去,這次難得的機會,就和普通情侶一樣,普通地一起約會怎么樣?”
“情侶……約會……”
被夏握住雙手那一刻起就靈魂出竅般放空眼神的銀發少年,現在再被這兩個詞雙倍暴擊,整個人都像是傻了一樣,只會呆呆地機械性重復幾個簡單的單詞。
直到夏沒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才像是從睡夢中蘇醒了一樣啊了一聲,紅著耳后根囫圇答應了下來。
他這個純情的反應,讓夏心心弦一動,癢癢的感覺讓她緩緩挪動了下手掌,纖長的蔥白十指順著少年的掌心滑入他的指縫,和他十指相握。
“是的哦,我們要去約會。”
夏像是剛開始交往的初中生情侶一樣,晃了晃兩人交握的雙手,笑著重復了一邊這句話。
“第一次約會,還請多多指教啦,悟。”
“……”
被她握著手的銀發少年終于從腳踩云端的夢幻神情中回神,紅著臉回握了她的手,輕而鄭重地重復了一遍她說的話。
“請多多指教,夏。”
……
約好第二天見面時間后,五條悟就同手同腳地回房間休息去了,第二天早上七點,夏則久違地被手機的鬧鐘聲從睡夢中喊醒,意識回籠的那一瞬,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身體還是和昨天一樣沉重。
從晚上七點睡到現在整整十二個小時,卻還是沒有半點好轉嗎……
抓了抓凌亂的頭發,夏起身去浴室洗漱,沖過臉頰的冷水讓她稍稍清醒了一些,但抬起頭凝視鏡子的時候,她又被其中臉色蒼白唇無血色的女子照影打回了現實。
再次用冷水拍了拍臉頰,略一思考,夏把洗手臺架子上硝子送自己的化妝品一件件翻出來,拿了眉筆粉餅口紅腮紅等她過去也曾經用過比較基礎的幾樣,在臉上這里拍拍那里抹抹,給自己畫了一個最近流行的公主妝,借著上揚的腮紅和淡粉的唇膏,把鏡中人變還為元氣滿滿的自己。
好,這樣就沒問題了。
出門前,夏想了想,還是換上了自己柜子里唯一一條,同樣來自硝子友情贈送的白色重工蕾絲鑲邊,袖口做成喇叭花一樣散開形狀的裙子。
可惜硝子送她裙子的時候大概沒想過她真的會穿而且還是穿出門,沒有給她再買個配套的包,于是夏把自己唯一的行李手機拿在手中,開門后隨手丟到一動不動和門神一樣守在門口等她的銀發少年手中。
“喲夏,早……上……好……好……好……”
穿著件白襯衫牛仔褲的五條悟舉著右手,看起來像是想帥氣地和夏打個招呼,但話才開了個頭,就因為眼前人的打扮裝束而卡殼,一個好字重復了三遍,直到夏伸手挽上了他的手臂,才終于回神,僵硬地低頭看了她一眼。
“悟,時間不早了,我們直接走吧。”
晃著五條悟手臂的夏像是沒看到他方才的失態,若無其事的模樣,讓他內心的緊張無措慢慢消失,恢復了一貫自信的模樣。
“安心,距離新干線發車還有七分鐘,用我的術式瞬移完全沒問題!”
站在世界之巔意氣風發的少年,哪怕是穿著成熟的立領襯衫,舉手投足間依舊帶著股跳脫的少年活潑感,且他得意洋洋拉著夏的手往外走時的眼角飛揚的神采,又是無論多少年都不會變,刻在五條悟靈魂中心,最吸引她的色彩。
上了新干線后,五條悟拿出了他事先煮好的白粥,小心翼翼打開保溫筒蓋子的模樣,讓路過的一對老年夫婦瞇著笑眼直夸他是個好男友,一路上又是買熱牛奶又是買水果,最后下車的時候,連餐車小姐姐看他們的目光都充滿了善意的調侃,讓夏久違地體驗到了沐浴在所有人充滿調侃祝福目光中的不好意思感覺。
五條悟這家伙,果然不管怎么說,都還是低調不了。
出了站臺后,無論是去買毛豆奶昔還是在牛舌店坐下吃飯,五條悟都一直保持了這種人群中心的閃亮狀態,因為上一次事件而有陰影了躲在廚房不出來,只是用行動答應五條悟要求給他做牛舌刺身的主廚,大概是夏到仙臺后遇到的唯一一個沒被他魅力折服的人。
不過,夏也不是那種見不得男友受人喜歡的小氣類型,畢竟這一路上,跑來向她要電話號碼的男生,也不比朝五條悟拋媚眼的女生要少。
比如他們吃完午飯,站在公交站臺等巴士的時候,就又有不怕死的勇士前來擼無下限布偶貓的尾巴——
“這位小姐你好,我——”
“她已經有我這個世界第一帥氣無敵的男友了,不需要你也不想見到你。”
在這名打扮潮流,穿著紅色衛衣的膚白秀氣小哥說完前,五條悟就強硬地打斷了他,并直接攔下一輛路過的出租車,直接拉著半個字都沒來得及說的夏上去,啪的一聲關上車門絕塵而去。
被他這孩子氣的舉動一刺激,本就在努力憋笑的夏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惹來了對方極其不滿的一個反撲。
“夏——”
長手長腳的銀發少年氣呼呼地往她的方向一倒,出租車后座還算寬敞的空間被他這么一擠,頓時變得有些逼仄。
少年右手手臂繞過夏的肩膀將她半攬在懷里,低頭湊到她耳后根,像是咬著她耳朵一樣半真半假地抱怨:
“雖然我是很喜歡你化妝穿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樣子,但你以后能不能只在我面前穿得這么漂亮,不要穿給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看?”
“如果不想我被那些人看到,悟你一開始就直接叫出租車不就好了?”
“但夏你說想和普通人一樣旅游啊,所以我才特意按照雜志推薦的路線選擇了觀光巴士,結果一下被那些家伙攪合了。”
“原來是這樣……不過悟你安心吧,就算是小栗旬,生田斗真來找我要電話號碼,我心里都還是只有你一個。”
“夏你為什么會記住最近流行那個電視劇里男明星的名字?難道你真的喜歡他們?”
“只是硝子給我看過照片覺得長得不錯……不過當然比不上悟你,所以我剛剛說了我只喜歡你一個嘛。”
“騙人——!不喜歡怎么可能記住名字——!”
見不依不饒的銀發少年大有就此展開為期一小時辯論的架勢,夏連忙側頭在他臉頰印上一吻,趁他大腦轟地一聲炸開臉頰通紅時把人拉下早已到達目的地的出租車,從他口袋的錢夾里胡亂抽了兩張丟給努力憋笑的司機,再拖著人一步步遠離丟人現場。
“好了好了,悟你別再鬧變扭,快點說說這是哪,我沒做攻略完全不認識路,剛剛好像走岔了。”
站在門扉正中掛著‘正宗山’門牌的小小寺廟前,夏有些不確定地停住了腳步。
因為無論是她還是五條悟,都是不相信神明只相信自己和朋友的人,基本與神社寺廟這類建筑完全絕緣,哪怕是要挑普通情侶會去的地方,夏也不認為五條悟會挑選擇寺廟作為他們的目的地。
“我們沒走錯,這座寺廟是通往瑞鳳殿的必經之路,雖然我不清楚廟面奉供了哪位神明,但里面的氛圍,夏你肯定會喜歡。”
回過神來的五條悟反客為主地牽住夏的手,拉著面露疑惑的她走進寺廟小小的院子,隨后,和春風一起吹來的孩童朗朗讀書聲,替他回答了夏的問題。
“果然,我看到游記上寫這座寺廟里有個幼兒園,就想著路過會聽到他們的聲音,但沒想到運氣這么好,正好碰到了他們在上國文課。”
綠意盎然的寧靜山間寺廟院子中,溫暖不刺眼的陽光從銀發少年頭頂落下給他鍍上一層金光,孩子們天使般的朗朗讀書聲就像是給他腳下鋪上了云朵,讓他看起來格外溫柔。
“喜歡小孩子的夏你,應該很喜歡這種地方吧?”
“嗯,我很喜歡,謝謝你,悟。”
夏握緊了他的手,淺笑著回答了他的問題。
因為兩個人誰也不是信徒,他們便省去了祭拜這一條,穿過院子離開寺廟后,直接沿著山道漫步,走到了仙臺著名景點,仙臺藩第一代藩主伊達政宗安葬的陵廟,瑞鳳殿。
夏對日本的歷史了解不多,五條悟又是個完全不理會自己不感興趣事情,甚至連關乎咒術界存亡天元大人事情都不清楚的家伙,兩人來到這個著名景點后只能和外國游客一樣,靠著展示牌上的解說,來了解此情此景到底是什么。
——粗暴地概括,大概就是一位具有王的潛質的人生不逢時,一統北方后只能順應事實,屈居于當時的王者,放棄了一統天下的夢想,得到了善終的結局。
因為自身能力不夠,只能放棄一部分東西從而保住對自己來說最重要東西的事情,夏見過很多也做過很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和她身旁這位對故事明顯不滿,撇了撇嘴的銀發少年一樣無敵。
不過,畢竟是自己選擇的路,無論最后的結果是善終還是毀滅,她都不會后悔。
瑞鳳殿畢竟是個藩主的陵墓,雖然殿頂栩栩如生的彩繪花紋十分精致,夏和五條悟都不愿在這種陰氣過重的地方久留,隨意逛了逛后和其他結伴而來的情侶一樣,在大門口拉了位路人幫他們拍照。
“要拍了哦,那個,銀發小哥你膝蓋不要彎得這么明顯,我知道你是盡量想和你女朋友肩并肩,但這樣拍出來的照片會很怪。”
“或者你站到她身后,對對,這樣俯身彎腰從后面抱住她就自然多了,一二,cheese~”
向路人道謝并把照片存好后,夏任由五條悟把他們的手機背景都設置為剛剛的照片,結束了這段和普通情侶一樣普通的熱門景點旅程。
他們回東京的新干線時間定在晚上六點,距離現在還有兩個小時,五條悟沒有把行程安排得很滿,從瑞鳳殿出來后就牽著夏沿著視野開闊的廣瀨川河堤散步,路過的一大橋兩邊分別是棒球場和足球場,剛剛放學的少年們在球場上和伙伴們一起揮舞汗水,熱血的喊聲,讓旁觀的夏忍不住笑了出來。
“夏你這么喜歡小孩子,讓我有點壓力啊。”
旁觀的五條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壞壞地笑了起來:
“畢竟日本男性要到十八歲才能遞交婚姻屆……不過如果夏你不介意未婚先孕的話,我們也可以現在先懷孩子,在他出生前再補辦婚姻屆。”
“婚姻屆?那個我已經辦過一次,其實都無所謂了。”想到那張掛在臥室墻上的紙,夏的目光從球場少年們身上收了回來,略帶調侃地落到背脊挺得有些過直的銀發少年身上,“而且只有紙上經驗的悟你,真的知道要怎么懷孩子嗎?”
“……”
雖然此時漸漸西沉的太陽還沒落入地平線映射紅光,銀發少年的臉頰卻像是熟透了的番茄一樣紅彤彤的,被夏含笑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的他咽了口口水,像是下定了某種重大決心,猛地俯身低頭,急沖沖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這是一個不得章法,只憑本能行動的笨拙的吻。
但久違地觸碰到熟悉炙熱唇瓣的那一剎那,夏還是下意識地打開了牙關,靈巧的小舌勾住蠻橫闖進她領域的舌頭,引著他品嘗自己的味道,把這個差點磕到牙齒的突兀的吻,變成了綿長溫柔的一吻。
最后分開時,兩人唇瓣間拉起了一道曖昧的銀絲,夏用指腹隨意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本擦著淡粉口紅的唇瓣在方才的纏綿中變成了熟透的深紅,眼角泛起了柔媚的水色,一顰一笑滿是讓人無法呼吸的風情。
她抬手,在銀發少年愈發粗重的灼熱呼吸中勾住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
“我改變主意了,我們還是做直升飛機回去吧。”
“這樣的話,我們今天就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在私密的空間里單~獨~交~流~”
“只要夏你愿意,就算是要坐月亮回去,我也會幫你達成。”
“月亮就不用了,畢竟我有不是輝夜姬,只是喜歡你的夏而已。”
……
仙臺的明月升起來時,夏輕輕地移開搭在自己腰間的手,拿起床頭自己皺巴巴的裙子胡亂套上,眷戀地看了眼床上銀發少年饜足的笑容,伸手拿起他放在床頭手機,把包括手機背景在內的與自己相關的照片信息一一徹底刪除,最后握著自己的手機,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她把布偶貓的羊毛氈手機鏈賣給了記憶中那家風格混雜但異常和諧的雜貨鋪,和老板說好了只能掛價一千兩百零七萬元出售。
離開店鋪后,她在仙臺夜晚寂靜的小巷中隨便挑了一條,已經傀儡般不聽使喚的身體倚靠在冰涼的墻面上,撥通了五條校長的電話,開門見山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我大概很快就會死了。”
“我會遵守交易約定,在死前清除悟,高專學生老師還有其他相關人員的記憶。”
“至于電腦手機這些數碼產品,還有高專宿舍等地方留下的屬于我的痕跡,就和當初說好的一樣,由你們負責清除。”
“我不會成為他的絆腳石,與此相對,如果你們敢對他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未來……或者說過去的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們。”
“雖然你們當不得我的謝,但能度過這么一段無怨無悔的人生,我很幸福。”
通話結束后,夏直接把手機丟入了旁邊的河流,最后一次展開領域,把自己用術式標記過親密之人腦海中關于自己的記憶,全部刪除。
而后,墜入與黑夜融為一體,無人知曉的黑洞。
第57章 她不在的日子
五條悟是在夏離開的那個晚上記起她的。
從仙臺回到東京, 按照夜蛾正道給出的情報把那只較棘手的一級咒靈殺死后,他的大腦忽然像是被人解開了封印的膠卷一樣,涌現了大片大片的記憶。
那些記憶就像是剛成熟的葡萄, 入口還帶著酸澀,咬開飽滿果肉后濺出的豐富汁水卻和蜜糖一樣甜,讓人滿足地瞇起眼睛。
其實,在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看到夏的那一刻起就劇烈跳動的時候, 他內心就隱約有過類似的猜測, 后來不過是因他和夏的感情步入佳境情比金堅才懶得再深究這些……現在記起了這些無比珍貴的記憶,他卻感受不到絲毫喜悅, 反而無比惶恐。
因為咒術師的術式, 除了術士本人主動解開之外, 就只有施術者死亡的時候才會解開。
隨后,打不通的電話,仙臺人去屋空的民宿, 御三家高層們沉默不語的默認態度, 一一證實了他內心的不詳預感。
三年前的不告而別之后, 他的夏,又一次離開了他。
而且這一次離開,似乎是永久的。
把御三家的老宅輪流拆了個遍后, 五條悟站在自己東京房子的門口, 左手握著在仙臺民宿找到的夏的手機, 右手手指繞著手機鏈上掛著的布偶貓手機鏈繩子, 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 邊發呆邊想等惠和津美紀放學回來,要怎么向他們解釋這件事。
直接從四年前初遇講起的話有點太長, 而且他也不是很想把自己和夏的過去分享給這兩個小鬼,但隨便編個夏出去玩了的借口又肯定會被他們看穿,到時候夏回來了又要跑去她面前告狀……
“看你的表情,似乎完全沒有放棄啊。”
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小巷傳來,五條悟若有所覺地抬起頭。
天空飄過一朵陰云,擋住了春日明媚的陽光。
五條悟慢慢地轉動視線,看到了從小巷陰影中走出,身披金邊綠格暗紋袈裟,頭發長長了不少的好友。
夏三年前離開的時候,肯定是把與他們有關的所有事情都細細計算了一遍,確認不會有問題后才放心走的。但她忘了,他們之所以能變成當下的模樣,是因為有她的參與。
與她相關的記憶被術式盡數刪除后,杰又漸漸懷疑起了保護普通人的意義,美美子和菜菜子因為不懂城市里的東西在學校受盡欺辱,因為不想給夏油杰帶來困擾又一直憋著沒說,最后達到臨界點時咒術爆發,造成了包過政要大人物孩子在內的十三名孩童的死亡,學校的老師學生把回神后怕地縮成一團的她們認定為怪物,二話不說就先把她們打成重傷。
本就彷徨茫然的夏油杰趕到現場,看到就是和初遇時一樣渾身猙獰可怕傷痕的女孩,短暫的沉默后,直接殺光了在場的上百名老師學生。
五條悟不認同當時老師學生的做法,但也不認同夏油杰殺光他們的做法,在新宿不歡而散后,這是他時隔三年,頭一次看到摯友的模樣。
“術式帶來的影響消失想起了過去的戀人,我還以為你會在失望過后想開了和我合作,沒想到只是拆了幾座無關緊要的房子揍了幾個將行就木的老頭,真是讓人失望。”
黑發青年的過肩長發一半披著一半扎成丸子頭,看起來和過去好學生的模樣大不相同,挑眉輕笑的動作都透著股邪魅色氣,要是手上拿著的不是夏的手機而是別的什么,五條悟肯定早就鉚足了力氣丟過去打掉他礙眼的笑容。
“我要做什么還輪不到你來說,‘決定了自己生活方式’的詛咒師先生。”五條悟冷哼一聲,把夏的手機妥當地放回上衣內側口袋,不善地盯著自己久別重逢的好友,“你這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我面前,是因為記起了夏的事情覺得對不起她來自首了嗎?”
“當然不是。”被狠懟了一頓的夏油杰沒有和學生時代一樣瞪眼反駁回去,而是好脾氣地笑了笑,耐心地解釋了起來,“夏老師的事情我很遺憾,如果她一直活著,說不定事情的走向真的會有所不同——”
“杰,就算是你,再用這種夏已經死了的語氣說話,我也會生氣的。”咔嚓一聲從自家圍墻上硬生生扳了一大塊石頭下來,五條悟目不轉睛地盯著好友,握著石頭的纖長五指一個用力,瞬間把石頭碾成了粉末,“所以我勸你還是趕快在我發火前,把你來這里的目的說清楚,免得我還要跑去監獄探監聽你講故事。”
“哈哈,監獄探監,悟你還是和過去一樣自信啊。”黑發青年笑了兩聲,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話音一轉,繼續說起了正事,“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如果,我不后悔我現在所選的路,也不打算回頭。”
“不過,美美子和菜菜子似乎對夏老師印象很深,一直記得她說的那些電腦網頁是由地球另一端的人維持運轉的話,昨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就擔憂地問我如果沒有了猴子,以后是不是就不能上網不能玩游戲甚至連熱水澡都泡不了。”
想到自家兩個讓人不省心的孩子,夏油杰就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想到自己從情報中看到的五條悟家那兩個還會幫忙做飯洗衣服倒垃圾的孩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歆羨。
如果正事說完后還有時間,要不要問問悟是怎么養孩子的?不,還是算了,按那家伙的性格,百分之兩百就是放養,說不定還是靠孩子照顧他,完全沒有參考的價值……
眼見立場和自己完全對立的好友就這么堂而皇之地開起了小差,五條悟牙癢地活動了一下手指,準備在他說出下一句垃圾話時一拳揍過去讓他醒神。
“……我之后想了想,覺得她們說的也確實有道理,畢竟要是把所有的猴子一口氣從世界上消滅干凈,世界確實會停擺一段時間,正常生活都會成問題。”
短暫走神后,夏油杰立馬回到了正經狀態,沒有給五條悟暴揍他一頓的借口。
“所以,我決定資助一些研究機器人自動化的企業,在這些猴子的無聊工作被機器徹底替代前,不會弄出什么大動靜。”
“這種對社會有利的事情,悟你就算發現了,也不會阻攔我吧?”
“……你大老遠地送上門來,就是為了這點小事?”
雖然夏油杰說的都是正事,但五條悟皺眉想了半天,也不明白這里面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冒險上門的理由。
資金流動監控這種事情一直都是輔助監督在做,且不說那些被咒靈折磨得神經衰弱的家伙能不能發現夏油杰的資金流動,就算發現了,那也不過是金錢數字的流動而已,和他本人的行動軌跡藏身地關系不大,完全達不到要他親自上門親口和他說的重要程度。
見好友滿臉神秘莫測的微笑一副不打算好好解釋的欠揍模樣,五條悟冷笑著交叉手指,準備停止這無聊的猜謎游戲,先把人打個半殘出氣。
“五條先生?你在家門口干什么?”
忽然,惠疑惑的聲音從街道另一頭傳來。
暫緩了指尖溢出咒力的五條悟轉頭看去,恰好看到了跟在黑發男孩身后,穿著藍邊水手服,頭發一黑一黃的兩名可愛女孩。
這兩個家伙……是美美子和菜菜子?
受夏的影響,五條悟對小孩的寬容比過去更甚,看清兩個女孩容貌的剎那就放棄了開戰的打算。
雖然是手上沾血的詛咒師,但她們兩個孩子終究還是受害者,那件事無論由誰來判,都無法把錯歸到她們身上。
“這個,給你。”
美美子和菜菜子走到五條悟面前后,動作稍顯僵硬地把兩張銀行卡塞到了他手中,一前一后地飛快說完了她們想說的話。
“聽說你打算繼續建立夏小姐尚未完成的兒童基金會,我們就把壓歲錢帶來了。”
“這個錢不是給你的,是給夏小姐的,如果敢拿去亂用,我們絕對不會原諒你!”
“而且我們已經和惠說好了,他會幫我們監督你。”
“如果你敢用這個錢去亂買甜食,惠就會把家里的糖罐子全部倒空。”
還不到他腰際的兩個小女孩瞪著圓鼓鼓的杏眼,粗聲粗氣地努力讓自己可愛的娃娃音聽起來駭人些,不過都毫無例外地失敗了。
“是是,我知道了,一定會把這個錢一分不差地用到夏的基金里。”
笑瞇瞇收下了兩張銀行卡的五條悟順手揉了揉兩個女孩的腦袋,沒輕沒重的力道,直接把菜菜子的雙馬尾頭花給擼掉了一個。
菜菜子瞪著的杏眼泛起了水霧:“痛——”
眼見旁邊的養父和善笑容變質,大有下一秒掏出咒靈球玩寵物小精靈游戲的架勢,五條悟連忙揪過滿臉無辜站在一旁的惠,強硬地把他趕鴨子上架: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惠會幫你扎好的,對吧惠?”
“要我扎是沒問題,但之后,還請五條先生好好解釋一下你和夏過去的事情。”
“……這么小就學會討價還價,夏看到會傷心的。”
“不,我覺得她會感到欣慰。”
“欣慰?惠你竟然敢暗諷我?不準跑,來院子里和我練練咒術——!”
第58章 他不在的日子
第五十八章
被黑洞吞噬的感覺并不好過, 那種被冰冷虛無拉扯的感覺,哪怕是身體已經變得很沉重幾乎感覺不到指尖觸感的夏,依舊會感到不適。
不過, 因為這已經是最后了,夏也就沒怎么挑剔,直接閉上了眼睛,準備好迎接未知的,或許什么都沒有的世界。
……
“哦, 沒想到卡卡西之后, 夏你也來了啊?”
一片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個篝火,照亮了夏無比熟悉的綠色馬甲和木葉金屬護額。
她愣愣地望著盤腿坐在篝火堆前, 神色溫和, 笑起來嘴角會扯出淡淡細紋的銀發男人。
“父親……”
認出面前人容貌后, 夏也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果然,我已經死了嗎?”
雖然被黑洞吞噬的時候內心還殘存者僥幸,但現在真的來到這里看到了已逝的父親, 夏高懸的內心重重落地, 習慣性上揚的嘴角下滑, 那種感覺,她也不知道是釋然還是遺憾。
“不,那還不一定。”
把她的表情變化收盡眼底的旗木朔茂笑了笑, 用手中的樹枝波動了一下篝火, 在猛然竄動了一下, 變得更加明亮的橙色火焰中抬了抬手, 招呼多年未見, 神色恍然的女兒過來坐下。
“別一直站在那,過來和我說說話吧。”
“我從卡卡西那里聽說, 你二十歲的時候忽然消失了,那是怎么回事?”
“那個啊……等等!從卡卡西那里聽說?卡卡西他也死了?”因為大腦還在處理自己已經死亡事實運轉速度有些慢,夏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旗木朔茂話中暗含的意思,連忙三兩步沖到他面前坐下,滿臉焦急地問道,“什么時候的事?是誰干的?”
“唔,差不多是夏你消失后八年的事情。不過那家伙運氣不錯,死后沒多久就又被人復活回去了。”
“哈?復活?”
夏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不過是離開了幾年,忍術怎么都發展到能觸及生死的階段了。
直到旗木朔茂把他所知道的,忍界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她,她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
“……是么,沒想到卡卡西竟然當了佐助和鳴人的老師……而且佐助那個孩子,長大后竟然叛逃投奔了大蛇丸……還有第四次忍界大戰……而且卡卡西在那之后還接任了火影?父親你這個消息來源可靠嗎?不會是哪個死前被人打得腦震蕩出現了幻覺的忍者說的吧?”
前面那些還好,唯獨最后這個消息,讓夏十分懷疑自己的耳朵。
畢竟那可是在遲到了向人道歉的時候都能若無其事地掏出小黃書看的旗木卡卡西啊!雖然她明白木葉在第四次忍界大戰后肯定是元氣大傷失去了不少精英忍者,但真的已經缺人到要讓卡卡西這樣的人頂上的地步了嗎?這樣的木葉還有未來嗎?
“好了好了,夏你這個懷疑的表情有些太過了,卡卡西看到的話會傷心的哦~”
見女兒滿臉懷疑世界的表情,旗木朔茂干笑著撓了撓臉頰,決定跳過自己死后兩人是怎么相處的問題,直接問起了他最關心的事情。
“先不說卡卡西,夏你那邊是怎么回事?你當時消失后,是去了哪里?”
“我?”
迎著老父親和藹犀利的目光,夏眼神飄移躲閃了一瞬,最后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自己在咒術世界發生的事情老老實實地詳細說了出來。
其中,自然是包括了被五條悟先斬后奏入籍,然后又順其自然地交往同居的事情。
雖然這完全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么,在旗木朔茂和善的微笑中,夏總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
“誒,夏也有男朋友,或者說是丈夫了啊?”
旗木朔茂毫無波瀾的感慨語氣著實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他把手中的撥火棍丟進篝火堆,猛然躥高的暖橘色火焰,映出了他沒有任何笑意的微彎眉眼。
“呃,也不能算是丈夫,雖然按那邊的法律來說我們確實是夫妻,但在見到卡卡西和他說過這事之前,我是不打算接受他的求婚的。”
“和卡卡西說?也就是單方面通知?要是他不同意,夏你也要和那個男人結婚嗎?”
“……悟他人挺好的應該能和卡卡西合得來,大概……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吧?”
被老父親毫不退讓地層層緊逼,身處二人空間的夏無處可逃也無法搬救兵,只能干笑著努力幫不在現場的男友說些好話。
“雖然他極度偏食挑食,但每次買菜叫外賣都會買我愛吃的東西,而且我生病不舒服的時候也會幫我煮粥——雖然他也只有做這個才不會炸了廚房。”
“家務事也一直是和惠和津美紀四人一起分擔做,而且那個世界有很多便利的機器,可以兩個人一邊收拾一邊聊天,也挺有趣的。”
“他特別孩子氣,每次出門不管是做任務還是干什么,都會給我帶手辦禮回來,而且每次都能找到只有當地才能買到的土特產,有的時候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工作的還是去玩的……”
五條悟這個人,有著與實力成正比的獨特性格,他不在乎在普遍世界觀下人應該怎么做,只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出手,經常被周圍人批評特立獨行不在乎他人感受。
但是,當你成為他最在乎,放在心尖上永遠擺在第一位的那個人時,他的這些缺點,你就完全感受不到了。
因為他會把你當著這個世界上最獨特的存在,無視所有規則,一心一意地對你好。
所以,夏現在回想起來,雖然還是會覺得他這里過于孩子氣那里過于幼稚,但還是無法找到他的任何一點壞處,說出他的任何一點不好,滿臉都是幸福饜足的笑容。
但她這副墜入情網,全身心愛上對方的神情,對她對面孤苦伶仃的老父親來說,就有些刺眼了。
嘖,怎么最想推銷出去的臭小子三十多了還沒人要,可愛的想一輩子留在身邊的女兒,這么快就被不知哪來的混男人騙走了?
神色陰沉的旗木朔茂又從手邊撿了根樹枝,嚓嚓兩下扳成數段,揚手丟進火堆,因力道過大,甚至把躍動的火苗壓小了不少。
呼啦的火焰竄動聲,把滿臉甜蜜回憶過去的夏拉了回來,注意到了老父親陰郁的神情后,她內心咯噔一下,甚至有些坐立不安了。
好在,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木葉白牙也不是什么心胸狹隘,無法接受女兒長大了愛上了別的男人,不會再和小時候一樣把他當做最憧憬存在事實的人。
而且,他也很早就決定了,只要對方是能讓夏開心地從心底笑出來的人,無論他來自哪里是什么身份,他都不會阻攔他們。
把內心深處殘留的一點酸澀不爽壓回去,旗木朔茂正了正神色,和夏討論起了他們感情中唯一殘留的問題:
“夏,雖然你大概已經猜到了,但我還是要和你道個歉。”
“抱歉騙了你,你確實不是我從戰場撿來的孤兒,而是從某個廢棄的實驗室殘骸中發現,帶回木葉的孩子。”
“當時我在回村的路上正好碰到了綱手姬,拜托她給你檢查了一下,發現你體內完全沒有查克拉,很可能是什么實驗的失敗品。所以,我就把你當做普通孩子帶了回去,打算普通地把你撫養長大。”
“然而,你長大后又展現出了奇特的力量,我為了不讓事情暴露,就編造了那個血繼限界的謊言。”
“所以,五條家的那些人說的話,大概是真的。”
“不過很遺憾,因為那個廢棄實驗室之后就因為戰爭徹底被毀,找不到任何與你身世有關的線索。”
緩緩把自己知道的有限事實說出來,旗木朔茂看著夏沉默不語的低垂眼神,和小時候一樣,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
“抱歉,因為我只把你當做了自己的女兒,完全不在乎你的身世來歷,所以才沒有花額外的心思去細查你的來歷,沒想到里面還有這樣的事情……如果能早點知道,請綱手姬針對你的身體制定治療方案,或許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不,父親你不需要道歉,這完全不是你的錯。”
對這個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實,夏接受得很快,還能反過來安慰稍顯自責的旗木朔茂。
無論是把可能存在無數問題的她帶回村子,還是在發現了她身上存在的問題后和過去一樣一視同仁地對待她撫養她。
旗木朔茂為她做的一切,她只有說不盡的感謝,完全說不出半點抱怨責怪。
而且,對她這個出生后不久就被定為為‘殘次品’,差點被當做損壞工具丟掉的人來說,能有這樣一個家庭,結交這樣一群伙伴,還能最人生最后收獲那樣一段愛情,她已經很滿足了。
夏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說的:
“雖然開頭結尾都不怎么完美,但能遇到父親你們,我這一生,真的真的很開心滿足。”
“我這一生……夏你這語氣,怎么說的和自己已經死掉了一樣。”
旗木朔茂收回了放在夏頭頂的手,俯身低頭湊到她眼前,好讓她看到自己瞳孔中的她。
“看到了嗎?你頭頂還連著一根和現實世界相連的線,卡卡西他上次最后回去的時候,身上也是突然亮起了一根這樣的線把我嚇了一跳……啊,這個我剛剛摸了似乎沒有實體,所以夏你這樣摸是摸不到它的。”
說話間,夏頭頂細小的光線忽然像是徐徐展開的緞帶一樣變粗變寬,發出刺眼的光芒。
旗木朔茂看著熟悉的景色,嘴角弧度漸漸加深。
“卡卡西諒解了我,夏你也找到了歸處,這次,我終于能安心地去找你們的媽媽了。”
“等等!怎么這么快?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和父親你說——”
雖然還能活著回去這件事很讓人開心,但夏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
她還有很多話想對旗木朔茂說,但因為時間過于緊迫,她一時半會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不知道該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的心情表達出來。
“沒事的,不說也可以,卡卡西上次來也說了很多,所以我都知道的。”
無論是在他死后忽然變得更加懂事獨立,不給任何人添麻煩的事情,還是好不容易碰到脾性相投的朋友,最終只能沉默地看著他死亡,之后變得小心謹慎的事情,他全部都知道。
“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夏。”時隔十七年,旗木朔茂再次伸手抱了抱這個被自己改變了命運,也改變了他們命運的孩子,“以后,就拋開那些無意義的負擔,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吧。”
光束愈演愈烈,將夏全身都包裹在其中,刺眼的亮度,甚至讓她看不清對面旗木朔茂眼底的神色,只能聽到他略帶不舍的溫和囑咐聲。
“規則什么的都無所謂,只要對得起自己的內心,別人說什么,你都不用理會他們。”
“這一點,夏你可以向你的男友學一學。”
“下次見到他,帶我向他問聲好吧。”
“還能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
把視野全部照成白色的刺眼光芒閃過時,夏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卻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白色天花板。
滴滴的儀器表運作聲從左手邊傳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從鼻腔傳入大腦,夏不確定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刺痛的感覺,讓她確信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
這里大概是醫院……就是不知道是哪個世界哪里的醫院了。
夏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正打算伸手按下床邊的警鈴,病房的門卻恰好被人刷的一下打開了。
穿著她熟悉的綠色馬甲,帶著她熟悉黑色面罩的銀發青年,腦袋上卻戴著個她很熟悉但對它此時的位置感到十萬分變扭的火影斗笠。
“……”
自從他們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刻起,時間就仿佛停止了,他們兩人誰也不動誰不說話,都只是滿臉震驚地看著同樣震驚的對方,直到穿著白大褂的櫻色頭發醫生也走進房間,不明所以地問了一句他們到底在干什么,這才打破幾乎能凝成實質的尷尬氣氛。
“那個,總之,這個……對對,總之小櫻你先給夏檢查一下,看看她的身體有沒有什么異常。”
比自己當初新上任還要緊張的火影大人這個那個了半天,才在自家弟子徑直越過她上前給人檢查的動作中回過神,像是打開了話匣一樣,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被輪回天生之術復活的就算是身體孱弱的小姑娘,也都是過個兩三天就醒來了,唯獨她昏迷了一個多月,連斷臂的鳴人佐助都恢復出院了還沒醒來,真的不是哪里出了問題嗎?”
“……卡卡西老師你為什么要一直站在門口說話?有什么話走進來說不好嗎?”
手上還亮著綠色查克拉幫病床上人檢查身體的春野櫻無語地瞥了眼還帶著火影斗笠的老師,對他們木葉的未來忽然產生了一點擔憂。
就算是近鄉情怯,這站在病房門口不進來有什么意思?就算床上這個漂亮溫柔長得和他半點也不像的大姐姐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但她也不會因為他的靠近而突然消失啊,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檢查完畢,確認夏的身體除了因長期臥床虛弱了一點沒有其他任何問題后,春野櫻就和夏打了個招呼禮貌地告辭,把空間留給了這一對失散多年的兄妹。
而后,因為旗木卡卡西走到病床旁的輕手輕腳動作小心得仿佛她是個紙糊風一吹就會飄走的娃娃,夏在短暫的思考后,果斷決定自己先開口引導話題方向:
“我之前消失是被術式反噬產生的黑洞吞沒去了另一個世界,在那邊總共呆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之后因為發生了點事情又被黑洞吞沒,昏迷期間我見到了父親,大概知道了你們這段時間的事情。”
“不過可能是因為在兩個世界跳來跳去?現在卡卡西你一下子比我大了好多,看起來也成熟了不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才終于確定自己剛剛睜眼時看到的不是幻覺了。”
簡要地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夏頓了頓,嘴角泛起溫和的笑,對自己身旁人獻上發自內心的恭賀:
“雖然遲了點,但還是恭喜你成為六代火影。”
這個無數木葉忍者的夢想,說實話,夏真沒想過會它落到自家哥哥頭上。
畢竟雖說實力不錯,但他每天端著本小黃書晃蕩的樣子,完全不像是能代表一忍者村的人。
不過成為火影……如果她沒記錯,是卡卡西他過去小隊的伙伴,那個給了他寫輪眼的少見開朗型宇智波的愿望。
所以卡卡西這樣,算是繼承了伙伴的意志?
“呃,雖然我很想謝謝你的恭喜,但你的表情為什么變得這么微妙?”
想到自己過去從這位不省心妹妹那里收到各種評價,卡卡西眉頭一跳想立馬收回自己剛剛說出的話,但已經晚了。
“啊,那個是因為我想到了宇智波帶土,就是過去經常單方面把卡卡西你當對手的人,過去你一直對他愛理不理的,沒想到最后不僅繼承了他的眼睛,現在眼睛沒了又繼承了他的夢想,真的讓人想不到的展開啊——”
夏意味深長地拉長了尾音,斜靠在床頭,笑吟吟地看著露出了無奈半月眼的火影大人。
“我記得我過去就和你說過吧?這種熱情開朗的宇智波幾十年才出一個,讓你好好珍惜別老對人家冷這個臉,唉,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多可惜。”
雖然理智上知道此時不理會這些胡言亂語才是上策,但因為這亂七八糟的話在和事實相差太遠,卡卡西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口反駁道:
“過去明明一直是帶土那家伙天天單方面煩我,夏你是不是在時空穿梭的時候把腦子也弄壞了?”
“雖然你當時應該是正好掉落到了木葉廢墟中,之后又被佩恩用輪回天生之術復活,但當時情況很混亂不知道還有沒有受到別的傷……你要不要站起來活動一下,確認一下自己的身體是否真的沒有問題?”
說到最后,卡卡西內心暗藏的擔憂占了上風,甚至有種把春野櫻喊回來,幫夏再檢查一遍的沖動。
令他稍感驚訝的是,夏聽完了他的話后,盡然真的拔掉身上的儀器,下床繞著他慢慢走了一圈,嚴肅的神情,讓他也慢慢跟著緊張了起來。
雖然木葉包括他在內其他被復活的忍者都沒有表現出什么不適,但輪回天生之術終究只有兩個人使用過,誰也不知道會這個術是否有缺陷……
“嗯,身體方面基本沒問題,那個輪回天生之術還真厲害,盡然能讓死人復活。”
蹦跳了兩下,確認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后,夏在旗木朔茂緊張的視線中,緩緩舒了口氣,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又放開,低頭看著自己手掌上的白色月牙,終于有了些活著的感覺。
哪怕要以施術者的性命為代價,輪回眼這種能無視生死邊界,隨意操控生死的能力……可真是把寫輪眼白眼完全比下去了。
可惜的是,哪怕是這個術,也還是有限局限。
“不過,我體內的咒力,好像快消失了。”
低頭看著自己指尖的夏,再一次嘗試調動自己體內的咒力,但最終匯聚于她指尖的,還是和之前一樣少得可憐,可能連一次領域都發動不了的咒力。
雖說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但如果沒有了這個與生俱來的力量……
“那個總是會給你帶來危險的力量沒有了?不是挺好的嘛。”
夏緩緩握緊拳頭的時候,卡卡西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瞇瞇彎起的雙眼,流露出主人藏不住的歡愉。
“現在的世界已經沒有了戰爭,夏你也不需要冒險使用那種危險的能力戰斗了。”
“你過去不是想去忍校當老師嗎?現在哪里都人手不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稍微利用一下火影的特權,幫你爭取個免試資格。”
摘下了火影斗笠的卡卡西站在夏身后,一手搭在她和過去相比似乎更加削瘦的肩膀上,明顯感到了她隨著自己話語的推進,一點點變得更加緊繃的肌肉。
雖然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實際面對的時候,卡卡西還是覺得有些遺憾。
“夏。”
像是嘆息更像是妥協,卡卡西輕輕喊了自己久別重逢妹妹的名字。
“你還想回到那個世界,回到那個男人身邊,是吧?”
“……不,我已經回不去了。”背對著卡卡西的夏緩緩呼出口氣,側臉看向他,漆黑的眼眸深處閃過一道水光,但又很快消失不見,變成了磐石般無法動搖的堅定,“那個世界遠比現在的忍者世界危險,沒有咒術的我回去,只會成為他的負擔。”
“而且,他喜歡的,是無論發生什么,都能毫不猶豫地堅持自己的原則,溫柔對待世界的夏。”
“但現在沒有了咒術的我,已經沒有和過去一樣,毫不猶豫堅持自己原則的能力了。”
雖然夏知道,悟肯定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放棄她,無論她變成什么樣都會愛著她……但如果要和那樣的她共度一生,悟就肯定要舍棄包括他與生俱來驕傲在內的一些東西。
那樣的事情,她完全不想看到。
“都用上了‘回’字,你還在這里剖析什么配不上配得上的?”
本就只是想試探一下的卡卡西得到了這么個毫無挽留余地的答案,心情十分復雜。
雖然他很想順著夏的話說下去讓她接受忍者學校的工作,每天呆在木葉開開心心地陪他喝茶下棋……但一想到自己答應過父親,絕對會找到夏并看著她過上幸福生活的諾言,他就只能把心頭的酸澀郁悶壓下,不情不愿地給他未來的妹婿做助攻:
“你已經把他所在的地方當成自己的家,除了他身邊,你無論在哪個世界的哪里,都不會覺得幸福。”
“而對家人,還有什么我拖累你你拖累我的說法?小時候你每次闖禍往我頭上栽贓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這種自覺。”
“但我——”
“而且,夏你覺得接受你這個微不足道的缺點,會比接受失去你的事實,給他帶來更大的傷害?”
卡卡西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打斷了夏剛開了個頭的反駁,少有地嚴肅說道:
“當然,如果他真的是那樣的人,那我支持你留在木葉,想干什么都隨你。”
“反正我和父親給你攢的嫁妝,足夠你游手好閑三輩子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們了。”
不長不短的兄妹談心結束后,夏送走了日理萬機的六代目火影,在病床上躺了會又爬起來,看看電視翻翻雜志,把這個自己從未住過單人高級病房內所有新鮮玩意后翻了一遍后,毅然決定翻窗出走。
反正她的身體健健康康什么事都沒有,再住院也是浪費醫療資源,不如提早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為木葉的重建奉獻一分力量。
仗著木葉沒幾個人認識自己,夏拿著分別擁抱時從卡卡西口袋里順來的錢包,先去服裝店換了件便于行動的改良和服,而后就開開心心地在用木遁臨時搭建的商業街上逛了起來。
她的第一站是忍者學校,但因為學校提早了放學時間半個孩子的影子都沒看到,只看到了幾個在大教室商討課程的老師。聽了會后,她留了封信塞在門縫里。
然后她順路去一樂拉面吃了碗拉面,和老板聊了半小時,知道了卡卡西這幾年半個女朋友都沒交過,甚至快被自己的學生超過了的悲慘事實。
之后去書店逛了逛,翻了翻自來也這幾年出的小說,然后冷漠地把它們一一塞回書架。
走出書店沒多久,她就看到了中山一族的花店,想了想走過去,讓扎著單馬尾的漂亮姑娘給她拿了三束代表和平的花。
她先把其中一束放到了父親旗木朔茂的墳前,因為前不久才見過,她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細細拂去了墓碑上本就不多的灰塵,然后抱著剩下的兩束花前往最終目的地南賀川。
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鼬,兩個人都沒有留下遺體,佐助似乎也沒有給鼬立衣冠冢,夏想了想,還是決定在三人最常聚的這個地方,把自己在兩個世界所見的和平景色,描述給了最盼望它的兩人。
“一樂拉面漲價了,但分量沒有減少,還是原來的味道。而且大概是因為和平了,店里的忍者數量比過去多了不少,還好都是年輕一輩孩子基本都不認識我,否則估計就只能打包帶在路上吃了。”
“說起來,雖然我在那邊也吃過不少價格貴得嚇人的拉面,但不管是哪個,都沒有一樂大叔做的這種味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家鄉味道?”
“回去的時候再吃一碗好了。”
“反正忍者沒什么出村任務有足夠的人手巡邏保障安全,村里都鼓勵店鋪開到很晚,回去店也肯定還開著。而且這樣,就不會出現過去那種大半夜回來,只能自己煮泡面的悲慘情況。”
“不過估計以后,那種累死人又錢少的任務也會減少了。”
“對了,我路過忍者學校的時候,聽到里面的老師在討論減少一些實戰課程。說以后是和平時代,沒必要讓孩子們學這些。我聽了個七七八八后模仿卡卡西的字跡給他們寫了封信,建議他們把文化類課程和實踐忍術課程都列為選修課讓孩子們自己選擇。”
“這個也是我在那個世界學來的,畢竟每個人擅長喜歡的東西都不同,現實條件允許的話,當然是讓孩子選擇自己感興趣的方向學習更好,這樣也能對他們日后選擇的職業有所幫助。”
“如果我當時能選的話,大概就會選擇老師,鼬應該會選團子店老板?止水的話,大概是在當火影和當老師中選一個吧?”
“這么一想,如果你們還活著,我說不定就能和止水你一起當同事,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學校的小不點們耍得團團轉,下班后一起去鼬的團子店吃個下午茶,看看被宇智波老板美貌吸引而來年少無知的女孩子……”
久違地坐在熟悉的草地,看著熟悉的潺潺流水,夏心態很放松,不知不覺就說出了自己曾在無數個白日黑夜幻想過的未來。
她的朋友親人不多,大部分還都死在了戰爭中,現在還活著的除了忙于工作的卡卡西,離村出走的佐助,大概就只剩忙著用木遁給村里蓋房子的大和了。
所以,她就是想找個人一起喝酒消愁都找不到伴。
一片片地把月季的花瓣都揪下來撒到河里后,夏起身走到河邊枝干最粗,莫約有八九十歲的大樹旁,以它為起點,朝月亮升起的方向走了七步,停下后從口袋里掏出把苦無當鏟子,把埋在地里的桂花釀挖了出來。
“你們一個兩個都不在了,當初說好要一起喝的酒,結果也只有我一個人來喝了。”
“明明知道我酒量超差還把這么一大壇酒留給我,真的是過分。”
朝著淡淡如紗般月色抱怨的時候,夏已經徒手撬開了酒壇,經年的桂花陳香飄入鼻子,還沒開喝,夏就已經有點醉了。
聞起來花香比酒味重,度數應該不高吧?
這么想著,夏湊到壇邊淺啄了一口,被香甜桂花味包裹的辛辣酒味從舌尖流入胃部,暖洋洋的感覺,讓她在微涼的夜風中感到了一分溫暖,于是,又沒忍住地喝了一大口。
……
不知不覺中,夏就憑一己之力喝光了一小壇桂花釀,雖然只是兩斤的低度數酒,但對酒量極差的她來說,已經是個超越了極限的數字。
微風吹過,南河川河面倒映的月亮中間被劃出了一道黑線,不知怎的,在醉眼迷離的夏眼底,就變成了某個試戴她做的眼罩的銀發男人倒影。
‘對不起夏,你不在的時候,我沒有保護好他們。’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壓抑著痛苦的低沉嗓音。
‘快回來吧,我一個人的話,真的要支撐不住了。’
‘夏,我想你了。’
不知是酒精還是別的什么麻痹了她的大腦,夏緩緩伸手,探向波光蕩漾的南賀川河面,匯聚在指尖的咒力溢出,瞬間把世界變為了純白。
踏入那個世界的前一秒,放下了酒壇的夏嘴唇無聲蠕動,用無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著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話:
‘我也想你啊,悟。’
第59章 一家三口一
夏的酒量雖比一口就倒的五條悟要強些,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陳年桂花釀少說有二十多度,一小壇下去, 她就和被人套進拳擊套再丟到訓練場上被拳擊手猛打了一頓一樣,渾身酸痛無力,大腦疼痛欲裂,眼睛剛睜開條縫,就被激光似的刺眼光線逼得飛快閉了回去。
太刺眼了, 這是有人拿著激光對著她眼睛照嗎?什么仇什么狠?
“喂惠!夏剛剛眼睛是不是眨了一下?我沒有看錯吧?是不是是不是?”
“我也覺得眨了一下……等等, 五條先生你不要推我,夏剛剛已經把眼睛閉上了, 你湊得這么近也是沒用的!”
“不——!說不定剛剛夏睜眼就是看到了你才閉上的, 這次讓她看到我, 就肯定會醒來了!”
“……這種歪理,說出去就算是小學生也不會信吧。”
熟悉的青年和陌生的少年聲音,讓夏本就要炸開的腦袋徹底罷工, 不得不勉強自己掀開眼皮, 瞪了眼在她床邊吵得不可開交的二人。
但她這一動作, 卻完全沒起到她預想中的威懾作用,反而讓那兩個聲音更大聲地爭執了起來:
“動了動了!夏她睜開眼睛看我了!”
“五條先生你聲音小一點,夏剛醒來, 應該還很脆弱受不得外界刺激。”
“我這是要讓夏聽到我的聲音好快點醒來!小孩子一邊去, 不要妨礙我們的情感交流。”
“五條先生你——”
“……吵死了, 你們能不能小聲點。”
像是被一百只舉著擴音器鴨子包圍的夏努力匯聚自己視線的焦點, 第一眼, 便和被人單手按在地上,臉頰都壓扁了的黑發俊秀少年打了個照面。
咦?這個孩子, 好像有點眼熟……
“夏——!”
在夏從無頭毛線球一樣的記憶中找出面前人姓名的時候,一個高亢的激動男高音猛地打斷了她的思路。
恰到好處的暖橘色光線忽然被人遮住,正瞇著眼調整視線焦距的夏雖然還只把面前人看了個六成清,但已經因過于熟悉,瞬間認出了面前這個雙手撐在她頸側,鼻尖離她不過幾毫米距離的銀發男人。
“悟?”因為面前人臉部線條輪廓似乎比記憶中硬朗了些,夏聲音帶上了些許不確定的疑惑。
“嗯,是我。”
失去多年的珍寶終于回到手中,銀發青年眉眼舒展,緊繃的下頜線隨之放松,撐在夏頸側的雙手松開,整個人直接往她身邊一倒,睡到了她枕頭上。???
一段時間不見,夏被成年五條悟這一貫任性妄為的行為殺了個措手不及,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無比自然地撥開自己枕頭上的頭發躺倒自己身旁,咧開嘴角,彎起的眉眼似乎比過去少了兩分銳利,但燦爛耀眼的笑容,還是沒有半點變化。
“歡迎回來,夏。”
銀發青年順著枕頭朝夏的方向蹭了蹭,鼻尖親昵地蹭上了她的臉頰,熾熱的呼吸打在她鼻翼,熟悉的男性荷爾蒙氣息,讓夏完全放松了緊繃的神經,任由他像小奶貓一樣在自己臉頰上亂蹭,直到開始被五條悟壓在榻榻米上的黑發少年慢慢地站起來,面無表情地居高臨下看著他們,才不好意思地伸手把人推開,用眼神示意他注意一下影響。
“啊,這家伙是惠啦,沒關系的。”
仿佛得了肌膚饑渴癥的五條悟被夏推開后立馬纏了回去,對夏用眼神瘋狂示意的目標人物,只用一句話非常隨意地帶過。
且全過程,他看都沒看對方一眼,維持著側躺背對少年的姿勢,直接開口趕人。
“惠,我不是從小教育你要早睡早起嗎?再不回去睡覺會長不高,一輩子都只能仰視五條先生摸高線的。”
“現在才晚上八點,我又不是嬰兒,怎么可能需要那么多睡眠。”
“那就今晚當一晚上的嬰兒,乖乖地回去睡覺,打擾人談戀愛是會被太陽公公嫌棄的。”
“原句是被馬踢吧?”
“那種事情怎么樣都好,總之——”
“等等!”
差點被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友好互動繞昏了的夏連忙出聲打斷了他們,頂著仿佛飛進了八百只蜜蜂嗡嗡響得天崩地裂的腦袋,撐著手肘坐了起來。
她盯著身量頎長,皮膚白皙黑發自然翹著的少年,從他清秀精致的五官中,隱約找到了一些過去帶著嬰兒肥包子臉的影子。
“真的是惠,你竟然已經這么大了……沒想到這邊的時間也已經過了這么久。”夏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掀開被子站起來,走到已經和自己一樣高了的少年面前,在他不自然轉動眼珠撇開視線的時候,伸手把他抱入懷中,滿臉欣慰地感嘆,“太好了,惠你看來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沒有被悟帶歪變成變扭不良少年,真的是太好了。”
“……”你在學校干的事情絕不能讓夏知道,明白嗎?
“……”我知道,只要五條先生你不露餡就行。
男人和少年隔空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默契地達成了一致。
而對此毫不知情的夏,還沉浸在粉嫩小團子忽然長成了玉樹臨風帥氣少年的喜悅中,雙手按在一動不動乖乖任她打量的伏黑惠肩上,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喜歡,嘴角上揚的弧度就沒有下來過。
因為惠過于懂事,又擁有咒術這種特殊的能力,夏過去一直擔心他會因此而委屈自己或是鉆牛角尖,空閑的時候甚至買了幾本兒童心理學教育的書回來看……現在看到他目光清朗神情大方的樣子,心里懸著的石頭落下,甚至覺得宿醉后的頭疼都沒那么難忍了。
不過,雖然惠名義上的監護人是現在黏在她身后的這個,但真正讓他和正常孩子一樣健康茁壯成長為今天這樣的監護人,肯定是津美紀……說起來,津美紀怎么沒在這里?
被惠帥氣少年模樣喚回了神志的夏,終于發現現場還缺失了一位重要人物。
于是她放開惠轉了個身,面對上一秒還在朝伏黑惠齜牙咧嘴,對上她視線瞬間切換為深情專注神色的銀發男人,疑惑地問道:
“悟,津美紀去哪里了?”
第60章 一家三口二
估算著津美紀差不多已經到了讀高中的年紀, 夏本以為她是因為有課外活動補習班什么的分不開身,所以才沒出現在這里。
但問話一出口,察覺到面前兩人微妙的神情變化后, 她立刻察覺了不對。
再一聯想來到這個世界前,她在南河川旁隱約聽到的話語,夏心頭不由得涌上一股不妙的預感。
“津美紀她,是出了什么事嗎?”
“……”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在神色低沉的伏黑惠開口前慢慢地說道:“津美紀她被詛咒了, 雖然暫時性命無憂, 但在找到詛咒的源頭前,現存的咒術師, 沒有一人能解決這個問題。”
“抱歉夏, 你不在的時候, 我沒能保護好他們。”
歲月沒有在銀發男人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俊秀的五官依舊和過去一樣,精致得像是墜入凡間的精靈。只是因為清瘦了些, 臉部線條更加硬朗, 五官也顯得更加深邃立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 夏覺得他卷翹睫毛下的冰藍眼眸雖還是和過去一樣的明亮澄澈,但瞳孔深處,似乎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隱晦。
尤其現他現在認真地承認自己的不足, 一字一句道歉的模樣, 對夏來說, 更是無比陌生。
她記憶中的五條悟, 無論是少年時期還是青年時期的, 都永遠充滿了自信地高昂頭顱,飛揚的眼角, 總是閃耀著太陽一樣耀眼的光芒。
這種主動道歉,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承認自己不足的情況,是她無論中哪種幻術,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但是現在這事,確確實實發生了。
“……”
“又不是悟你下的詛咒,你道什么歉?”
沉默半響后,夏決定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變化拋到腦后,優先解決當下的重要問題。
“別想那么多,先帶我去津美紀那邊看看吧。”
因為感覺身體沒什么異常,夏便拉著五條悟的手打開了房間的拉門,示意他帶自己去津美紀那邊看看具體情況。
對上夏堅定的眼神,緊拉著她手的五條悟無法說出拒絕的話,只好帶著她和伏黑惠一起走到院子空曠的地方,用術式瞬移去了伏黑津美紀所在的醫院。
五條悟不差錢,給津美紀挑的病房自然也是VIP中的VIP,處在安靜無人打擾的醫院頂樓,夏他們在走廊上走路時,甚至能聽到自己腳步的回音。
概因情況特殊,津美紀的病房門口還有一年輕咒術師在守著,從他看到五條悟時不拘謹驚訝,而是比較自然打招呼的模樣判斷,他這段時間和最強術士確實打了不少照面。
和守門的咒術師打完招呼后,五條悟把手放到了病房門把上,稍微頓了頓,在夏察覺到他的停頓朝他的方向看過去時,又已若無其事地擰開了門把。
“津美紀中了咒術后就像是植物人一樣陷入了深度睡眠,我和惠都無法二十四個小時一直守著她,所以就把她轉移到了這個醫院,向高專申請了咒術師保護。”
銀發男人按亮了墻上白熾燈的開關,白色的燈光照亮了病房雪白的墻,反射著金屬冷光的儀器,還有鋪著干凈整潔白床單病床上,額頭蔓延著意義不明血色咒符的少女。
“誒~,津美紀也已經長這么大了啊……”
雖然少女身形容貌和小時候相比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夏細細看了看,還是找到了過去那個溫柔可愛小女孩的影子。
她離開的一年竟是面前小女孩的七年……時空穿越這種東西還真是害人,讓她一下子就錯過了惠和津美紀人生中重要的時光,還是沒法補的那種。
走到病床旁,夏伸手摸了摸床上人的臉龐,溫熱柔軟,還能感覺到皮膚下血管奔涌的觸感,讓她懸起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現在找不到解決辦法也沒關系,只要還活著就會有希望,一年不行就三年,她還可以——
“夏,我聽五條先生說你的術式是和他相反的無上限術式,展開領域后能把自己的意愿無限放大,強制他人遵照你的意志行動。”
黑發少年白皙平靜的俊臉少有的帶上了幾分焦躁,他大步走到夏身旁,望向她的漆黑眼眸像是翻滾著陰云,無數復雜情感交織盤錯,偶爾散開,露出最深處讓人無法拒絕的希望。
“雖然事后會出現黑洞,但那個讓五條先生用能力解決了就行吧?所以夏你能不能——”
“胡亂把希望塞到他人身上,可是個不好的行為喲,惠~”五條悟拉著夏的手一個用力,把人拉入自己懷中,下巴抵在綢緞似的黑發發頂,居高臨下,略帶警告地看著黑發少年,“當初是誰說一定會親自把犯人找出來袚除的?怎么才過一個月就放棄了?”
“那個和這個是兩碼事!津美紀現在這個樣子——”
伏黑惠下意識拔高了聲音反駁,但在看到夏黯淡的神色時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止住了話頭。
對了,夏她最喜歡小孩子,如果她的領域真的能救津美紀,她肯定早就動手了……但她現在還沒使用術式,是咒力出了什么情況?五條先生之所以攔下他,也是因為用六眼看出來了?
本就是頭腦派的伏黑惠冷靜下來稍一思考,馬上就發現了問題的癥結所在,眼底當即換上了另一種焦急擔憂。
“雖然我沒想能瞞過悟你,但沒想到最后甚至都被惠看穿了。”
被黑發少年充滿擔憂地望著,夏無奈地嘆了口氣,把自己本打算拖到最后再說的事情提早說了出來:
“因為一些意外,我現在已經是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了。”
“不過我身體其他方面一切正常,所以你們完全不用為我擔心,和過去一樣……把我當做普通人對待就好。”
被五條悟抱在懷中的夏眼睫微垂,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隱去了眼底深處的苦澀。
她沒想到,自己所擔心的事情,竟然會以這種方式,這么快地暴露出來。
沒有了咒力不能使用咒術的她,無法做到過去像呼吸一樣自然的事情,也因此,在過去認識她的人眼中,開始變得‘陌生’起來。
就像惠此時會理所當然般朝她求助,她卻無法提供任何幫助一樣。
雖然好孩子惠半點也不怪她也沒有和她生分,反而滿臉擔憂地看著她關心她,但失去了咒力,不能和他們一起保護重要之人的她,已經無法和他們并肩戰斗了。
現在是不能拯救津美紀,下一次會是什么?無法保護在面前倒下的重要之人,只能被動地等別人來救嗎?
雖然糊里糊涂地就這么來到了這個世界,但這樣的她,果然還是不行啊。
心情漸漸下沉再下沉,夏下意識想拉開五條悟環在自己頸脖上的手,但他的手和焊死的鐵柵欄一樣牢固,無論她怎么拉都無法拉動半豪。
“真是的,夏你果然又多想了,都怪惠這個沒眼色沒腦子的傻小子。”原本下巴蹭在她發頂的五條悟嘆了口氣,腦袋下移到她后腦,和過去一樣,故意湊到她耳后的敏感地帶說話,“不管有沒有咒力,是忍者還是咒術師還是普通人還是外星人,夏你一直都是夏,從來都沒有變過。”
“如果你覺得自己現在是普通人能力不足,把我的力量拿去用就好了~”
“當初結婚的時候不就說了嗎?我的就是你的,夏你的請求,我什么時候拒絕過?”
雖然看不到自己身后人的神情,但認識這么久,夏自是能分辨出他此時語氣的認真,對他這夾雜著歪理,典型的五條悟式回答,她一時間不知該露出怎么樣的神情。
她自是相信五條悟說的會把力量借給她的事情,但五條悟是咒術界的大忙人,肯定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邊,如果硬要勉強,最后肯定會給他帶來巨大的負擔。
但她也知道就算她這么說了,五條悟也肯定會以他是最強這種小事不在話下,不要小看他等等的理由反駁回來,一時之間猶豫糾結不下,不知道說什么好……
“那個,如果夏你擔心五條先生一個人不夠可靠的話,請把我也算進去。”
被忽視了好一會的伏黑惠看到夏猶豫不決的樣子,突然開口,把僵持不下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我過一段時間就會參加二級咒術師的考試,沒有意外應該能通過,明年也就要入讀東京咒術高專,很快就會成為一名能獨當一面的大人。”
“五條先生不足以讓夏你放心的話,再算上我,可以嗎?”
少年人的長大似乎總是在頃刻間完成,夏望著已經和小團子時期大不相同,認真中透著自信,隱約能看到過去五條悟影子的挺拔少年,本想退回的腳步,悄然頓住了。
最后,在身后銀發男人似乎早有預料,帶著笑意的低沉話語中,悄悄朝前走了半步。
“你看夏,你的‘咒力’,完全沒有消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