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到家再念給你聽吧。”
林宛寧面色自若的答應了下來他的要求,然而心里的小算盤已經打得嘩嘩響。
這一路上,林宛寧美滋滋的。
回到家,秦嘯和往常一樣,先收拾歸攏院落中晾曬風干的藥材,他是個勤快人,即使是零下十幾度的天里,也不會隨意停下勞作。
眼下剛剛開春,正是捕捉山蛙的好時節,這個季節的山蛙,經過了一冬天的冬眠,肚子里空空如也,最是干凈肥美。秦嘯靠山生活多年,對山上各種物種的習性最熟悉不過。
林宛寧上街賣湯藥的幾天里,他早人一步,已經搶先抓到了數百只。
這種山蛙,對城里人來說,是這個年代極少數人才能吃得起的好東西。
尤其是雄蛙,針對男性不舉癥可以說有奇效。
林宛寧記得,上輩子對家公司就曾經打著山蛙的幌子,研制出過一款壯、陽藥,賣出個天價不說,竟然還風靡到了國外。
她凝視著院里晾衣繩上那一串串已經被秦嘯處死并烘干的山蛙,感覺就像是生生錯失了五百萬。
這些東西倘若是賣到城里,一定能賺到個好價錢。
畢竟,男人嘛,只要和滋陰壯陽沾上邊的東西,就總會有人買單的。
林宛寧思忖幾秒,上前詢問道:“你怎么把這些蛙都弄死了,活物不是能賣出更高的價錢嗎?”
秦嘯埋頭剝皮,手法快穩準狠,被他在室內火炕上烘干的山蛙個個肥大整齊,只見他精準的將山蛙自頸部向背面折斷,然后將靠近它兩條腿的皮撕破,兩大片干凈潔白的蛙油就呈現在了眼前。
秦嘯也不浪費,將剩余的零星蛙油塊也盡數取出,放在另一個籃子里。
如此一整套下來,他才微微抬起了眼皮,然后又冷冷的耷拉了下去。
“活物只在餐桌上值錢,但是這做成干取出來的山蛙油,是能救命的東西。”
秦嘯冷不丁的抬眸,那雙微微上挑的狹長眼睛里,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吊兒郎當。
而且,他的眼睛,本來就比一般人的亮,認真起來盯著你的時候,讓林宛寧有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這是林宛寧來東州以后,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這么認真的神色。
“世人只知道這東西可滋補養生,卻不熟悉它的另外一種功效,那就是清淤止咳。尤其是用在一些年紀大的老人身上,效果最明顯。”
林宛寧知道秦家是中藥世家,但是卻不知道原來秦嘯這個泥腿子對各種藥理也這么熟稔于心。她原以為,他只是個采藥技藝嫻熟的商人。
到底是祖師爺,就是做泥腿子,也是個有覺悟的泥腿子!
林宛寧剛想拍兩句馬屁,卻被秦嘯突然的問話打斷了思維。
“你今天回來,就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的?”
林宛寧一頓,猛的想起來被她放進口袋里的那封信,瞬間后背上就起了一層冷汗。
煤油燈昏暗的燈光投在她精致的面龐上,林宛寧下意識的咬了咬唇,隨后心臟開始狂跳。
秦嘯看著她慢吞吞的拿出來那封信,也怔了一下。
他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想笑但是又忍了下來,他沒想到,自己一句玩笑,這丫頭還真當真了。
“我是想說,你的男人今天被扣在了派出所,而且有人告訴你是因為流氓罪,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
秦嘯也不看她,修長的手指隨性的捻著一顆山蛙油,見對面半天沒反應后,才輕輕的別過頭,打量了她一眼。
林宛寧傻住了。
信紙已經展開,此時此刻,她望著那封火辣的情書,內心有一種哭錯了墳后想笑又笑不出來的無力感。
“我,我沒什么想說的。”
但林宛寧內心其實想說,就算你是個流氓,也一定是個優秀的流氓。
她也不知道自己腦子里為何會冒出來這么奇葩的想法,但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講出口罷了。
“哦、”
秦嘯拖長了音,眉眼間沒什么情緒,但既然如此,他索性蛙油也不掰了,將筐子往床頭的柜子上一放,整個人懶洋洋的窩在炕上,饒有興致的打量起了她:“那你就念念這封信吧。”
倆人一東一西,一個穿戴整齊、正襟危坐,一個打著赤膊、半瞇著眼,悠閑似聽戲。
這時,林宛寧穩了穩心神,清了清嗓子說道:“那我開始念了。”
“嗯。”
這時,秦嘯已經完全躺了下來,他兩手交疊放在腦后,右腿隨意的搭在旁邊矮格上,整個人懶洋洋的,看上去似睡非睡。
林宛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一橫,念了起來:
“親愛的女兒,見字如面。”
林宛寧眼角的余光掃過身旁的男人,只見他劍眉極小幅度的微微一蹙,隨后又舒展了開來。
“離家數日,不知你在東州過的如何,聽聞那里地大物博,風水喜人,俗話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百姓,東州風水寶地,想來親家也定不會虧待了你。”
林宛寧念到這里,手心里已經微微沁出了一層細汗。
“秦家祖上能人輩出,你的丈夫也一定是個善良正直,腳踏實地的孩子,人又長的俊朗高大,年少當家,沉穩持重,在爸媽眼里,強過那些靠祖蔭的大院衙內數百倍。”
林宛寧越編越心虛,她本就不是個善于撒謊的人,心臟又一陣狂跳后,她再次用眼角余光輕輕的掃過了炕上那頭的秦嘯,結果卻看見,這貨的嘴角似乎噙著一絲一閃而過的笑意。
雖然他不動聲色,但林宛寧卻頓時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丹,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編起假話來開始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但是你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我從小教導你,要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千萬不能自甘墮落,自我滿足,知識就是力量,泥腿子終究適應不了時代的發展,生產力的進步需要與時俱進學習知識,你要牢記,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想要成為同齡人中的佼佼者,要多實踐多讀書,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寧可多吃苦,不做大老粗……”
林宛寧越編越上頭,直到對面的男人越來越不耐煩,鼻子里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冷哼。
“夠了,不要念了!”
秦嘯的語氣恢復了一貫的惡劣和不耐,他眉眼本就生的犀利,生氣的時候給人的壓迫感更加的重。
林宛寧頓時意識到刺激過頭了,連忙收起了信,生怕被看出來一點點破綻。
但是片刻后,喜怒無常的泥腿子突然彈坐了起來,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嘴角扯出了一抹陰測測的笑意,然后有些大言不慚道:“你這信上說的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林宛寧頓時心花怒放,以為自己瞎編亂造的鞭策對他起到了作用。
她心里正小鹿亂撞想著怎么繼續忽悠他,好讓他答應學習文化時,秦嘯卻波瀾不驚的開了口:“既然這樣,那老子就先從認字學起,這樣,就先從這封信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