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沈書酌問。
謝司寧下意識“嗯”了一聲,思維被打斷,隨后才想起來,迷迷糊糊地問:“你什么時候來的?”
他連半點聲響都沒有聽到。
沈書酌:“十分鐘之前,我敲了門,阿姨說你現(xiàn)在還沒醒,讓我直接進來。”
謝司寧翻身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快十點了,想了想說:“你下回過來別敲門了,直接進來就行!彼行┎缓靡馑迹拔矣袝r候睡得太沉,會醒不過來!
沈書酌看著他:“好!
謝司寧下床,直到站在洗手臺的鏡子前,才別扭地蹙了下眉,轉(zhuǎn)頭確認門是關(guān)上的后,他掀起衣角。
鏡子里的畫面一切正常。
好似謝司寧醒來時感到的一絲不對勁是他的錯覺般。
照常洗漱過后。
謝司寧推開門,朝沈書酌走去,沒有發(fā)現(xiàn)藏在角落里,悄悄伸了一下葉片的藤蔓。
一上午的補課途中,因昨天沈書酌的那抹笑容,謝司寧在看向他時,總有種想要躲著他的沖動。
沈書酌將這一切納入眼中,直到補課結(jié)束,下樓時,沈書酌跟在謝司寧身后,淡聲問:“我剛才有哪里講得不對嗎?”
謝司寧有些疑惑,“沒有啊。”
沈書酌:“那司寧為什么要躲著我?”
“?”
這還是謝司寧的名字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在沈書酌的口中,那股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存在的奇怪感覺越來越濃,謝司寧不知為何有些尷尬,“有、有嗎?”
他本以為按照沈書酌的性格,不會再繼續(xù)追問下去,可……
“有!
謝司寧一愣,絞盡腦汁,最終在踩下最后一節(jié)臺階時說:“可能是因為我不太習(xí)慣和人離得很近吧!彼仡^看向沈書酌,“沒有……躲著你的意思。”
沈書酌縈繞在舌尖的“是嗎”沒有說出口,而是盯著謝司寧,輕輕笑了一下。
謝司寧呆呆看著沈書酌的臉,心臟跳得好似要從胸口蹦出來,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么膚淺。
“那我以后會離司寧遠一點的!鄙驎幂p聲說。
謝司寧慌亂“嗯”了一聲,連話都沒有聽清楚,走向餐廳。
下午。
悲催的王磊背著書包推開了謝家的大門。
謝司寧此刻正躺在沙發(fā)上,借著午休的空隙讓沈書酌帶他雙排。
“寧哥——!”一道鬼哭狼嚎的聲音傳來,令謝司寧手一抖,等再朝屏幕看去,游戲中的畫面已經(jīng)變?yōu)榛疑,謝司寧從沙發(fā)上爬起來,沉著張臉,卻看到了王磊的那張大臉。
“?”
王磊把書包一扔,兩行熱淚流了下來,“我媽讓我過來和你一起補課。”
謝司寧原本灰暗的心情因為王磊的這句話瞬間陰轉(zhuǎn)晴,他偏頭看了眼已經(jīng)贏下這局游戲的沈書酌,揚了下眉稍,“真的假的?”
沈書酌還沒回答,就被王磊搶了先,“這還有假?”
好不容易放了暑假的王磊毫不客氣地坐在謝家的沙發(fā)上,“我來的時候,我媽已經(jīng)和沈哥說好了,一定要我跟著你們補課!
王磊媽媽說一不二的性格謝司寧早有體會,沈書酌也在此時關(guān)上手機,對上謝司寧的眼睛道:“是真的。”
“是嗎?”
謝司寧看了眼王磊,忍不住笑,“挺好。”他說,“我們?nèi)私M的學(xué)渣輔導(dǎo)小群終于能重新開業(yè)了!
王磊瞪了一眼謝司寧,里面幽怨?jié)M滿。
謝司寧全當沒看到。
畢竟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這種好事,他怎么能落下好兄弟呢?
尤其……
謝司寧現(xiàn)在面對沈書酌時,總覺得有點別扭,如今王磊來了,正好中和一下。
補課的時間總是度日如年。
在謝司寧和王磊覺得自己快學(xué)到瘋魔了時,終于在快開學(xué)的兩天前,沈書酌宣布補課就此結(jié)束。
一瞬間,剛放下筆的兩名好學(xué)生幾乎熱淚盈眶。
終于——
*
高三開學(xué)的日子來得很快。
因考慮到同學(xué)之間的感情和熟悉,學(xué)校在高三這個階段并沒有進行分班,謝司寧仍舊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而沈書酌仍舊在他身后。
開學(xué)當天,在忙完一系列的事情后,高三三班的學(xué)生迎來了他們的開學(xué)考。
卷子的翻頁聲沙沙作響。
接連的考試、學(xué)習(xí)令謝司寧累得想吐。
等到反應(yīng)過來,高三上學(xué)期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
每天寫不完的卷子,答不完的題占滿了謝司寧的時間,班級黑板的角落里,班主任用粉筆寫上的倒計時,每天都在變化。
日子一天天變冷。
謝司寧穿上了厚衛(wèi)衣,每當晚自習(xí)下課時,他總會帶著沈書酌,跑去買兩個烤紅薯,一邊走一邊吃,哪怕被燙到,也只左手換右手,笑著哈上兩口氣。
臨近冬季。
沈書酌身上不再是那一件薄薄的單衣,而是和謝司寧一樣款式,但顏色不同的厚衛(wèi)衣,只因一次謝母親自來接謝司寧放學(xué)回家時,看到了穿著單薄的沈書酌,之后謝司寧有什么,沈書酌便也有什么。
每當沈書酌拒絕,都會被謝母以各種方式擋回去。
眼下,穿著白色連帽衛(wèi)衣的謝司寧低頭咬了口烤紅薯,被燙得淚花都出來了,還是咽了下去,只有伸出來的一點舌尖嫩生生的紅著,“好燙……”
沈書酌沒有說話,身上是和謝司寧同個款式的黑衛(wèi)衣,一根碧綠的藤蔓從他身后伸了出來,遞到謝司寧嘴邊。
嘴巴紅潤的少年蹙著眉,習(xí)以為常地貼上去,被燙紅了的舌尖感受到藤蔓的冰涼,眉間舒展,稍稍一咬,涌出來的汁水便很好將舌尖處的灼痛感消除了下去。
松開嘴巴。
謝司寧嗓音還有些含糊:“謝謝!
這是他之前在一次意外中,發(fā)現(xiàn)藤蔓的另一個用處——療傷。
當時下了場小雨,謝司寧在上體育課時,不甚被身后的同學(xué)推搡摔倒,膝蓋磕破,血流了很多,沈書酌發(fā)現(xiàn)后,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在被沈書酌背著前往醫(yī)務(wù)室的路上,謝司寧尷尬的不停出聲安慰著他,可沈書酌陰郁的眉眼始終沒有放松。直到躺在醫(yī)務(wù)室的床上,不等謝司寧出聲繼續(xù)安慰,就被沈書酌捂住了眼睛。
片刻后。
有什么冰涼的液體悄悄涂抹在了謝司寧膝蓋處的傷口上,睫毛輕掃,偷偷睜開眼睛的謝司寧透過一絲縫隙,看到了藤蔓在流出汁液。
是血嗎……
當時的謝司寧想問。
但不等他問出口,沈書酌便主動說:“不是,只是植物的汁液!彼ひ舻蛦,“不怕嗎?”
遮擋在謝司寧眼前的手掌移開,猝不及防的,謝司寧再一次對上了沈書酌的眉眼,縱使再看一萬次,謝司寧還是無法阻止心跳漏了一拍,他說得很輕,“這有什么可怕的?”
或許一開始意外看到,會恐懼,可隨著謝司寧與沈書酌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多,那些恐懼早就煙消云散。
不知是不是謝司寧這句“不怕”的原因,自那之后,謝司寧身邊便經(jīng)常出現(xiàn)藤蔓的身影,不過都是由沈書酌控制著出現(xiàn)的。
如今。
謝司寧低頭咬了一口香甜的烤紅薯,和沈書酌并肩走向車邊,每天的家教課仍舊在上。
那日謝司寧膝蓋上的傷口被藤蔓的汁液修復(fù)好后,因“療傷”這兩個字,謝司寧重新解鎖了一段有關(guān)于沈書酌的劇情。
【叮!觸發(fā)關(guān)鍵詞“療傷”!
【沈書酌父母所經(jīng)歷的那場車禍,沈書酌也在其中。肇事司機因酒駕闖了紅燈,直直撞在沈書酌父親行駛的車上。緊要關(guān)頭,沈父猛打方向盤,朝花壇上撞去,可車身還是被人撞了上來,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無數(shù)玻璃碎裂,沈書酌坐在后排,稚嫩的臉龐被玻璃渣劃傷流出鮮血,眼睜睜地看著危急關(guān)頭,父母轉(zhuǎn)過來護住他的身影,“嘭——!”巨大的一聲過后,鮮血在流,沈書酌已經(jīng)分不清這些究竟是他父親的,還是他母親的,亦或者是他的!
【警笛與救護車的聲音傳來,一切已成定局。渾身是血的沈書酌被救援人員救了下來,他滿身干涸的血液,奄奄一息,可眼睛始終緊緊地盯向自己父母所在的擔架。從沒有一刻,沈書酌會這么的渴望,自己擁有治愈的能力!
在聽完8806的闡述后,謝司寧沉默良久,只問了一個問題,【沈書酌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怪物的,是嗎?】
而得到的回答卻是:【需宿主自行探索!
可有的時候,問出問題,不一定是想獲取答案。
.
車里。
謝司寧吃完烤紅薯,打開手機的瞬間,他無意間問:“沈書酌,你生日要到了是嗎?”
沈書酌愣了下,想了許久,才遲疑地“嗯”了一聲,“好像是!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過生日了,久到沈書酌連具體的日期都快忘記,如果不是謝司寧突然問起來的話,或許沈書酌的十八歲生日還會像之前那樣,平淡度過。
可能連“平淡”這兩個字,都是奢望。
謝司寧應(yīng)了聲,沒再繼續(xù)朝下聊。
直到周末這天。
沈書酌照常來到謝家給謝司寧補課,可在補完課后,謝司寧卻沒有讓他離開,而是拉著他的衣角,問:“去樓下嗎?”發(fā)亮的眼睛里是壓抑不住的笑意。
沈書酌愣了下,隱隱猜到了什么。
明明在這些天里,藤蔓藏在暗中悄悄陪著謝司寧準備好了這一切的驚喜,但當驚喜真的被眼前的人送到自己面前時,沈書酌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樓下。
為了氛圍,謝司寧提前讓潛伏著的王磊關(guān)上了燈,在沈書酌下樓的瞬間,周圍,一個接著一個小燈亮起。
謝司寧推著沈書酌朝前走,嗓音里含著笑意,“生日快樂,沈書酌。”
桌子上擺著精致的生日蛋糕,王磊湊上前拿出打火機,一個個點亮蠟燭。
沈書酌被謝母催促著許愿。
閉上眼。
燈光亮起。
無數(shù)彩帶紛紛落下。
眼前的——“沈書酌十八周歲快樂”好似要牢牢刻在沈書酌的眼中。
哪怕以后過去多年,沈書酌也依舊記得這時,耳畔悄悄傳來的一聲“生日快樂啊,沈書酌”,宛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