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級里。
趁著老師還沒到教室,王磊看了眼謝司寧,又轉過身看了眼身后的沈書酌,用筆帽悄悄戳了下謝司寧,小聲問:“你們是發展出了什么奸.情嗎?怎么這兩天都一塊兒來的教室?”
謝司寧對于王磊的遣詞用語簡直頭皮發麻,“我哪知道。”
“不過沈書酌答應當我的家教了。”
王磊聞言“我靠”了一聲,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好友,生怕謝司寧身上少了一塊肉。
謝司寧被盯得起雞皮疙瘩:“別這么肉麻看著我行嗎?不然我會以為你暗戀我。”
“滾滾滾。”
經過謝司寧的打岔,王磊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么,恰好班主任這時走了進來。
一整天枯燥的課程結束。
下午放學后。
如果不是謝司寧知道,沈書酌昨天答應了要給他補課的話,或許都要以為昨天兩人的聊天對話全部是他的一場夢。
站在車身前,謝司寧朝沈書酌揮了下手,在周圍同學地注視下,與走到他身邊的沈書酌坐上車,徑直離開。
謝家。
沈書酌剛下了車,就被謝司寧拉著去了他的臥室。
自小生活優渥的小少爺臥室很大,大到身穿洗到發白的校服的沈書酌與這里格格不入。
謝司寧放下書包,在讓沈書酌隨便動后,懶洋洋地倒在了自己的大床上,緩了好一會兒,謝司寧才轉頭看向站在臥室里的沈書酌。
少年走到書桌前,將書包放在椅后,轉頭看了眼窗臺上的盆栽。
謝司寧捕捉到了,嗓音懶散地問:“我養的,可愛吧?”
沈書酌定定看了眼盆栽里那顆要死不活的藤蔓,對謝司寧說:“過來補課。”
“……”
謝司寧不想動,但還是拖著身體坐到了書桌前,眼睜睜看著沈書酌從書包里翻出一張試卷,讓他寫。
謝司寧看了眼沈書酌,又看了眼試卷,“考試?”
沈書酌平靜道:“測試的你水平。”
謝司寧忍了又忍,最終問:“你是在嘲諷我嗎?”
畢竟誰不知道謝司寧是個學渣。
沈書酌拿出一支筆,放在謝司寧面前,言簡意賅,“寫。”
一個小時不到。
謝司寧便將整張試卷填滿,大部分題他掃一眼就能知道答案,但他懶得寫,之前考試的時候分數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這里,而剩下的原因,就是叛逆。
如今在沈書酌的看管下,謝司寧老老實實地填寫完正確答案,放下筆,卻不曾想,拿起他試卷的人只是掃了一眼,就將它收起,沈書酌:“很不錯,你完成了初三的期末試卷。”
“……”
是嘲諷吧。
一定是嘲諷吧。
謝司寧幽幽盯著沈書酌,第一次覺得自己之前了解的沈書酌有點不夠徹底。
沈書酌似是覺得謝司寧的視線太過強烈,轉頭看他,“怎么了?”
兩人猝不及防地對視。
沈書酌的眼睛像沒有光亮的黑夜,死寂異常,神秘又令人恐懼,這是謝司寧第一次感受到,沈書酌身上濃濃的非人類感。
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
謝司寧率先敗下陣來,靠在椅背上說:“沒什么。”
沈書酌沒有多問,只平靜的給謝司寧講解了兩道他做錯了的題,語調平穩,娓娓道來,在學習方面,沈書酌或許是天生的天賦高,只寥寥幾句話,就幫謝司寧理清了思路。
這讓謝司寧有些好奇,以沈書酌的能力,做家教不比如今在小餐館里打雜賺得多嗎?尤其沈書酌常年霸榜年級第一的成績,放出去估計不少家長都要搶破頭。
思緒還未收回,只聽【叮!】的一聲,機械又刻板的系統音在謝司寧耳畔響起。
【觸發關鍵詞“年級第一”。】
【沈書酌刻苦又努力,在父母離世后,他一邊做著兼職,一邊學習,成績始終穩定年級第一。沈書酌做過的兼職很多,高中開始后,“家教”便是他的首選,可在一次前往雇主家里,給學生輔導功課的過程中,沈書酌遇到了當初那群借給他高利貸的人其中之一。那人是他本次學生的父親,在見到沈書酌后,一邊要錢,一邊抓住他的領子,重重將他的腦袋砸向墻壁。沈書酌沒有死,怪物不會死。】
謝司寧頓了下,繼續聽下去。
【那日,沈書酌第一次在人類面前暴露出了自己身為怪物的本體,無數藤蔓齊齊朝笑容猙獰的人類扎去,充滿殺意,想要將他絞殺,可在最后關頭,沈書酌的學生看了過來,他害怕地喊了一聲“老師”。】
【沈書酌滿臉的血,轉頭,一雙好似用黑筆涂畫上色彩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年幼的學生,在學生驚恐地哭聲中,沈書酌放開了他的父親,背上書包,一瘸一拐的離開。那年,他十六歲。自那之后,沈書酌是怪物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學校,沒有人再肯找他當家教,有的只有數不清的惡意。】
【他們都在欺負他。踩斷手骨只是家常便飯。】
謝司寧聽完系統平靜的闡述,心跳卻怎么都平復不了,他轉頭,有些失神地看著眼前的沈書酌,顫了下睫毛,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十六歲,沈書酌當時才十六歲。
謝司寧不敢想象,在被人抓著衣領把腦袋往墻上撞時,沈書酌會有多么的絕望。
【那我……】
謝司寧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找沈書酌當家教這件事情,在沈書酌的視角中,蘊含的惡意有多么的龐大。
但沈書酌還是答應了。
謝司寧呼吸一窒,恰逢這時,沈書酌似是發現了他的走神,合上筆帽,轉頭看他,“我剛才講了什么?”
“……”
謝司寧沒有說話,他伸出手,輕扯了一下沈書酌的衣角,許久才小聲說:“我找你當家教,只是當家教,不會欺負你。”
沈書酌不明白謝司寧為什么會突然說這個,只是看著少年如今的模樣,沈書酌視線頓住,窗外飛速蔓延的藤蔓在停滯了一瞬間后,更加瘋長。
張牙舞爪的在墨色的夜空下編織出墨綠色的囚籠。
沈書酌說:“我知道。”
話落,他看了眼時間,時鐘已經指向22點,沈書酌放下筆,平靜地說:“今晚的課就上到這里。”
站起身,沈書酌看了眼被人用心栽種在花盆里的藤蔓,拿起書包,與謝司寧告別。
樓下。
謝司寧送沈書酌離開,出門時生生塞了一大袋他提前讓阿姨買好的零食給沈書酌,并說:“今晚的費用已經打過去了。”
沈書酌坐在車里,降下一點車窗,看向謝司寧,少年蓬松的頭發因跑出來有些凌亂,眉眼精致,脫下校服的毛衣領口寬松,露出謝司寧瓷白的鎖骨,沈書酌點了下頭,“我知道。”
在車窗緩慢關上時,他看到謝司寧亮著一雙黑潤潤的眼睛說:“明天見。”
第一次,沈書酌在聽到這句話時,心中沒有生出諷刺與無趣,而是也道:“明天見。”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50%。】
·
一連一周,謝司寧都每天晚上讓沈書酌給他補課。
兩人之間的接觸也越來越多,可在期末考試來臨的前一天,謝司寧照常在放學后等沈書酌,打算和他一起走時。
因今天是沈書酌值日,謝司寧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沒有出來,不由從車上下來,徑直朝班級走去。
樓梯一階一階被謝司寧甩在身后。
就在謝司寧即將走到班級門口時,“嘭——!”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讓謝司寧腳步一頓。
此刻天色已黑。
走廊上只剩謝司寧一個人,不算多亮的燈光照下來,將謝司寧的身影拖長,他快步朝前跑去。
站在教室門口。
謝司寧腳步一時頓住,明亮的教室中,本應值日完出來的沈書酌此刻額頭不斷流下猩紅的血液。
那日在學校翻墻地點將沈書酌手腕踹斷的人重新將沈書酌圍住。
椅子倒在周圍。
沈書酌靠在教室后排的黑板上,面色蒼白地看著那群人,漆黑的眼睛沒有一絲生氣地望向林易。
“你來了。”沈書酌甚至在笑。
笑得刺眼。
黑化值上漲的提示音瘋狂在謝司寧耳畔響起,幾乎成為警報——
謝司寧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書酌,林易也沒有,他冷眼看著狼狽至極的沈書酌,沒有一絲一毫的退步,“沈書酌,你憑什么過得好?”
林易帶著恨說:“我的家被你毀了,如今要怪就怪你倒霉,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話落,他抄起一把椅子,高舉起又要重重落下。
只要把沈書酌的手毀了,那么明天的考試沈書酌就不會參與。
怪物的恢復能力好又如何,他就不信一只手都被砸得稀巴爛了,還能恢復如初。
謝司寧睜大雙眼,“林易——!!!”
謝司寧沖了進去,在緊要關頭,一腳將林易踹翻,椅子落地與人落地的聲響沖破耳膜,謝司寧喘著氣,站在沈書酌身前,看著周圍的人,雙目通紅,腦海中無數個危險想法閃過,可不行。
他拿出手機,抖著手報了警。
期間,謝司寧轉頭看了眼沈書酌,向他扯出一抹笑容,沒有看到隱藏在四周的扭曲藤蔓在此刻緩緩退下,“別怕。”謝司寧顫聲道。
警笛再一次響徹整個校園。
這已經是謝司寧第二次步入警察局了,一系列的流程過后,謝司寧被怒意充滿的大腦才堪堪冷靜下來。
他拿出手機,像那天那樣,打了一通電話給謝父。
這是謝司寧第一次生出想要一個人生不如死的想法,電話那頭,謝父聲音平和冷靜,很好安撫住了謝司寧躁動的情緒。
謝司寧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今天沒有趕到,如果教室里,他沒有把林易踹翻,如果……如果他來遲了一步,沈書酌會變成什么模樣。
明明……他只是想好好讀書而已。
謝司寧抬頭,看向審訊室里,臉上還殘留著血跡的沈書酌,掛斷電話,坐在椅子上等待著。
直到半夜,沈書酌才終于從審訊室里出來。
謝司寧聞聲抬起頭,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個什么模樣,但一定很狼狽,迎著刺眼的燈光,他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書酌,啞聲道:“我報警了,不會讓你為難吧?”
沈書酌沒說話,只有面色極為的蒼白,一絲血色都有沒有,垂在身側的手指因謝司寧的這句話蜷了蜷,胸口心臟跳動的速度從一開始的緩慢,到后來的劇烈到沈書酌覺得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