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嘗十一顆青梅
尤愿現在只恨自己穿得有點笨重, 裹得跟粽子一樣，以致于她跑步的速度都快不起來。
但郁凌霜也看見了她，沒在原地待著, 緩緩朝她走來。
不過片刻，距離縮短, 兩人面對面站定。
不等尤愿開口，郁凌霜伸手撇掉她肩上的雪，輕咳一聲，表面認真地說：“湊巧, 有兩個同事也想來雪山，所以就一起來了。她們都會開車，也熟悉路況, 我不是一個人來，所以別擔心�！�
“是嗎。”尤愿會信這個借口才怪了, 只是不妨礙她現在快被郁凌霜出現在這里的欣喜淹沒。
“我給你發了消息�！庇袅杷籼裘�, 趕緊岔開話題, “但你沒時間回。”
尤愿皺了下鼻子：“太忙了，一會兒我再看手機�！�
她問起來：“你們住哪兒？”
郁凌霜指了個方向：“隔壁�！彼裏o奈地道, “你住的這家酒店差不多被你們公司給訂滿了。”
正巧, 俠姐這會兒也走了過來。
她跟尤愿打了聲招呼, 末尾問：“小尤，今晚上還回房間嗎？”
“我等下回來拿一下洗漱用品�！�
俠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她多看了這兩個年輕人兩眼，邁著輕盈的步伐先進了酒店。
尤愿也拉著郁凌霜進了酒店大堂，又把相機放到郁凌霜懷里，她先回到房間去取自己的洗漱用品和睡衣那些，不會把整個行李箱都搬空。
收拾東西時, 避不開俠姐對她的打趣，她臉皮也稍微厚起來些，一一回擊。
十分鐘后，尤愿提著包下樓。
這會兒不少同事們都在往回走，酒店大門陸陸續續進來一些眼熟的面孔，大家跟她打著招呼，還有人問她去哪兒，她沒說得很具體，就說再出門玩會兒。
說完這話，她就奔向郁凌霜，跟郁凌霜并肩出了酒店。
隔壁酒店不遠，百來米就可以到。
腳下的雪被鏟過，不厚，燈影把她們的身影拖長。
尤愿不時轉頭看著在燈下的郁凌霜，她滿眼笑意，藏在圍巾下的唇角怎么也放不下去。
郁凌霜接收著她灼熱的目光，也跟著笑：“怎么笑成這樣？”
“你好像會魔法�！�
“嗯？”
“我本來今天很累的，但現在疲憊都被一掃而空�！�
“你也會魔法�！�
“那我會什么魔法？”
“看見你就很開心……”
尤愿下巴一抬：“希望以后跟我吵架的時候你也能說出來這樣的話。”
郁凌霜輕笑：“吵架歸吵架，但我還是開心的。”她拉著尤愿的手進了自己定的酒店大門，“只要是你，怎么樣我都欣喜�！�
郁凌霜是跟自己的兩個下屬來雪山這邊，知道尤愿會過來，她自己訂的是大床房。
房間暖氣足，很溫暖，有一面三角形窗戶可以看見外面飄飛的小雪。
一進門，袋子和相機都被放在柜子上。
在雪山這邊只會穿得更厚，尤愿跟郁凌霜一邊接吻一邊脫衣服都不如在市區那么簡單，不過收拾東西時她還順便漱過口，現在正好把嘴里的清淡茶香一點一點往郁凌霜嘴里渡。
房間有個單人沙發，到后面尤愿又習慣性地被郁凌霜側抱在懷里，她被郁凌霜攬著腰，而她勾著郁凌霜的頸。
兩人就著這個姿勢又親了好一會兒，一個白天沒見到的想念終于得到了些許緩解。
尤愿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這才摸過一邊的手機，解鎖，當著郁凌霜的面，她點開微信，看起郁凌霜下午和晚上給她發的消息，又逐一引用回復。
郁凌霜視線落在她臉上，看著她眼里的白色光圈，唇邊帶笑，問：“為什么還要挨個回復？我人不是在你面前嗎？”
“要不然聊天記錄看上去你多孤單，我才不是事事沒回應的女朋友�！�
尤愿挑起眼皮，看向她。
“你那倆同事是自愿來的嗎？”尤愿又問。
郁凌霜眼神躲閃了下，硬著頭皮輕點腦袋：“她們很想來這里玩�！�
尤愿這次問得更直接：“多少錢？”
“……”郁凌霜抿唇，她沒法再裝下去，“只包她們的門票和住宿�！�
尤愿單手放在她腦后，迫使她把頭低下來些，在她看上去平和的目光中，尤愿說：“這錢我出，今晚欒老師給我發獎金了。”
“怎么？”
“給我發了49999元。”尤愿笑容擴大，笑得很燦爛，“所以這錢我出，可以嗎？就當為我們的開心買單�！�
郁凌霜低眼，“嗯”了聲，順著她的心意：“好�！�
“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如果不是前司開除我，我也不會想著來到‘扶桑’，而且欒老師是因為看見我在網絡上的事情，才決定用我。”尤愿難免有些感慨，她的小腿輕輕晃著，“現在回頭一看，這些事情都可以串聯起來。如果沒有我當時的勇敢舉措，也不會有現在這樣滿意的工作，還有你，小霜，如果我當時不跟你吵一架，你也不會想著來到云城對不對？那……”
“我一直都想�！庇袅杷財嗨脑�，為自己解釋，“我的城市首選一直都是云城，但你當時又跟我說你‘談戀愛了’……我就把這件事往后延，想等到我什么時候聽到你說這個消息我不再難受的時候，我就來�！�
郁凌霜眉眼有些耷著：“可是，我等不到那天的到來，因為我只要一想到你在跟別人戀愛，我就會難受。”她頓了頓，“后來我也想通了，就算是以好朋友的身份繼續跟你待在一起，那也比跟你相隔千里好，我不想在你那里成為一個符號，我想你需要我，哪怕是以朋友的名義�！�
“錯了……”
尤愿聽得內心泛酸，她把人抱得很緊，聲音不自覺地放輕：“我之所以那樣做，是因為我擔心你以前跟我說‘膩了’是察覺到我的喜歡，我為了讓你放心，我才說我談戀愛的……”
郁凌霜回抱著她：“現在我察覺到了，你也真的在談戀愛。”
郁凌霜蹭著她柔軟的發絲，補了一句：“但是，是在跟我談戀愛，尤愿�！�
尤愿聞言，看向她，再抬頭，輕輕地親了親她的眉毛。
郁凌霜眉眼松動。
雪山上的夜越發濃稠，窗外，小雪正輕飄飄往下落。
一間不起眼的小房間內，氛圍正在升溫。
郁凌霜想著尤愿舉著相機手臂會酸，她包攬了今晚的主動。
她把內心的愛意與酸澀悉數落在了自己的指尖和嘴唇，她依舊是溫柔的，而這溫柔也將尤愿吞沒。
尤愿身上的每一處都被郁凌霜悉心照料到。
房間的燈帶柔和，郁凌霜垂眼看著趴在床上沒什么力氣的尤愿，又輕輕蓋過去，親吻著尤愿的背，感受著尤愿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顫，她拉過被子，攬過尤愿的腰，柔聲說：“晚安�！�
時間對她們而言還不算太晚，才十一點。，但也該休息了，尤愿明天還有工作。
尤愿偏頭，她被好幾次高潮磨得眼眶發紅，她看著郁凌霜，“惡狠狠”地道：“等著我這次工作結束，我會還回來的。”
“嗯，我等著。”郁凌霜揚唇笑起來，眼里鉆入細碎的光亮，“可一定要來報復我，�！�
尤愿看著她這副跟清冷面孔不搭邊的模樣，面色凝了下，忽而茅塞頓開的眼神，勾起唇角：“等等，我雖然手酸，但我還有嘴啊……”
郁凌霜神色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又見尤愿抬眉，雙唇輕啟：“青梅是什么味道的？我嘗嘗�！�-
郁凌霜跟那兩個下屬分開玩的，而且尤愿公司這邊的安排很合理，她在一邊慢悠悠跟上就可以。
偶爾，尤愿跟公司的人活動結束后會擁有一些閑暇時間，就來找她一起，留下一些在雪山的戀愛紀念，并且當天所有活動都結束了，剩下的夜晚就是她們的。
她們緊貼的身體，她們纏繞的氣息，她們身上的清香。
她們一一確認、加深。
在床上這樣契合也實屬超出她們的預料，尤愿可太喜歡看郁凌霜被自己舔得下巴揚起時咬唇的模樣。
當然，她也沒被郁凌霜放過，被郁凌霜嘗了個遍。
而雪山這邊的活動項目多，還有滑雪等等，“扶�！必敶髿獯郑搮⑴c的都讓她們參與，主打一個不白來。
三天兩夜下來，給職員們玩盡興了才折回去。
回去的時間是在下午，尤愿還是坐大客車回去，她沒離開大部隊，只是眉頭隱隱壓著。
因為這次拍攝的照片已經交了上去，網友們的投票結果要三天才能出來，這期間只能熬著等，尤其是在看過其他人的作品后，她很難放寬心。
大客車開得很穩當，山底下的小雪被逐漸甩在車后。
天色漸暗，兩輛大客車停在來時的地方。
大家一一下車，尤愿跟俠姐她們道別后，也拉著行李箱上了白車，車上只有郁凌霜一個人。
郁凌霜說：“已經把她們送回去了�！�
“好的�！庇仍冈诟瘪{駛乖乖坐好，大客車坐著不是很舒服，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郁凌霜看著她的動作，說：“低頭。”
“嗯？”
“我先給你按按�！�
尤愿笑起來：“先回家吧。”她拉過郁凌霜的手捏了捏，“回去再給我按。”
一直到周三，尤愿脖子不太舒服的癥狀才有所好轉。
而今天也是公布小組票數的日子。
對于這個投票，尤愿都沒敢上網去看情況怎么樣，每個小組都沒有具體的人名，只用數字來代替，所以網友們也不知道照片是誰拍的。
下午的會議里，投票結果揭曉。
尤愿拍的照片拿了第二名，第一名是左朝小組，他的攝影助理拍下了可愛的野生動物互動照片。
尤愿坐在臺下，雙唇抿著，對這個結果她不太意外，因為網友們更喜歡看歡脫、可愛一些的，而她拍得有些沉重。
那是她在上山時看見的場景，在那么多照片里，她只報了這張參賽。
照片風格冷寂，里面的主角只有一個年邁的奶奶，她的穿著很厚，但雙手還是皸裂了幾處，她臉上全是歲月留下的皺紋，一層又一層，她本人的眼睛渾濁得仿佛銀河里的兩個星星。
雪往下落，她靜坐在一張看上去陳舊的椅子上，面色平靜，遙遙地望著遠方，任誰看了都知道她在等人。
尤愿在拍完照片過后還上前問過，她的云城話不太流利，好在對方能聽懂她的普通話。
但奶奶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跟她聊了些別的。
后來尤愿跟雪山這邊更多的本地人有了接觸，她才知道那位奶奶一直在等當年去參/戰的愛人。
等了好多年。
現在再看自己拍的這張照片，她心中還是會生出一些悵然來。
會議結束，結果也敲定。
尤愿難免有些氣餒，她表面微微笑著，沒有表現太多，但欒明穗還是招她來了辦公室，對她報上去的照片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不只是構圖、光線、手法，就連情感的表達也很細膩。
尤愿：“謝謝欒老師的鼓勵�！�
欒明穗擺手：“再說了，第二名的獎金也不少嘛�！彼肓讼�，“以后還是就叫我‘老師’吧�！�
“……老師�！庇仍溉サ羟懊娴男�，試著喊了聲。
欒明穗笑起來：“那臺相機送你了，這些年，終于有合適的人來替我照顧它了�！�
尤愿也跟著笑：“謝謝老師。”
從欒明穗辦公室出來，尤愿深吸口氣，她把這個結果告訴郁凌霜和朋友們，朋友們都表示了惋惜，因為只差一名。
而郁凌霜在加班，沒有立即回復。
尤愿也不放在心上，下班后卻收到郁凌霜的安慰，以及另一條消息：【小愿，麻煩去我公寓幫我取個文件，在我書桌下面的抽屜里�！�
【“麻煩”？】
寶寶：【你，去我公寓取個文件給我送來。】
尤愿看著這行話，心中的郁結散了些，是有些時日沒去郁凌霜的那個三十平公寓了。
想到這里，她自己輕哼一聲。
郁凌霜當初不還拒絕跟自己住在一起嗎？兩人還因為吵了一架，現在呢？郁凌霜不還是每晚都躺在她的身側嗎？
她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二十分鐘后，尤愿來到郁凌霜的公寓大樓，她其實覺得郁凌霜的演技很拙劣，肯定是給她準備了什么驚喜，所以才讓她來到公寓的。
只是門開了過后，一切都很平靜。
沒有布置過的痕跡。
尤愿放下心來，來到郁凌霜說的位置，她拉開抽屜——
郁凌霜所說的文件，是一封來自十五歲郁凌霜的情書。
第52章 嘗十二顆青梅
尤愿看著抽屜里安靜躺著的信封微怔。
白色的信封上規整地寫著“致尤愿”三個字, 右下角則是郁凌霜自己的名字。
跟郁凌霜認識這么多年，尤愿見證郁凌霜的成長，她也知道郁凌霜字跡的變化過程。
小學和初中都是比較方正, 到了高中就走上行楷的道路一去不復返，等到后來成年再見到郁凌霜的字跡, 這會兒已經偏行書了些，筆鋒凌厲的同時也很清秀。
而尤愿上次見到見到情書還是中學時期那會兒，她收到過許多封情書，有部分人鼓起勇氣當面給她, 也有部分人膽小一些趁課間塞到她抽屜，大家的表白風格迥異，但主題明確。
只不過在意識到自己對郁凌霜心動之前, 她對戀愛并沒有興趣，所有的追求和表白她都以要好好學習考大學為由而拒絕, 等到知道自己喜歡郁凌霜就更不用說了, 更是通通拒絕。
她也不是沒做過夢, 比如某一天她會不會收到郁凌霜寫給她的情書，最后也僅限于做夢了, 她不僅沒收到, 她跟郁凌霜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捏著信封在沙發上坐著, 不知怎么，手指有些發抖，做了幾個深呼吸后，她才緩緩撕開這封信，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張信箋紙，還折了起來，她緊抿著唇, 把它展開。
郁凌霜這時候的字跡還比較正楷，嚴格按照書信的格式寫的這封情書，落下“小愿”兩個字過后，她另起行洋洋灑灑地寫著。
【今年的夏天對我來說格外熱，但不是因為天氣，是因為我有了一個秘密。我察覺到我對你有著不一樣的感情……發現這件事的時候，我是欣喜的，原來我近期的一切行為都有了解釋。】
【我不喜歡你其他朋友對你親密的觸碰，也不喜歡聽你提起你暗戀的那個學長，我希望你的眼里只能看見我一個�！�
……
末尾，郁凌霜說：【這個暑期我看了《百年孤獨》，里面的一段對話我記得很深，里面問：“情愛是一種什么感覺？”，答案是：“像地震”�！�
【我的世界因你正在發生十二級地震，小愿�！�
【這封情書我想不會有見光的一天，但屬于我的地震還在持續。我喜歡你，我自己知道也很好�！�
這封情書的篇幅不長，一張紙都沒寫滿，右下角那里郁凌霜填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就收了尾。
尤愿看著，神色黯然，盡管她自己知道她們不該再去追悔錯過的好多年，她對郁凌霜也這樣講，可她依舊會為了這樣的時刻而感到難過，她將這張紙上的內容來回看了好幾遍，到后面眼淚簌簌落下。
郁凌霜回來時就看見這幅畫面，她連大衣都來不及脫下，簡單換過鞋后就邁過去，蹲下來問：“怎么還哭了？”
尤愿攥著紙緊緊抱著她：“我眼淚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郁凌霜輕拍著她的背，有些后悔地道：“我本意是想讓你看了它可以開心一些�！�
“我很開心啊�！庇仍复了暮蟊�，“有個成語叫‘喜極而泣’，我現在就是這樣�！�
“可你又不是才知道我喜歡你�！�
“可我是第一次見到來自你寫的情書，還是來自于十五歲的郁凌霜�！庇仍刚f著松開這個擁抱，她哭得睫毛濕潤鼻尖泛紅，眼里水盈盈一片，跟郁凌霜對視著，她后知后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管怎么說，我現在是很開心，但我也知道你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郁凌霜雙唇輕抿了下，回問過去：“是為了什么？”
“你還在對當初推開我的事情而感到愧疚對不對，所以你想再在情感上彌補我，讓我意識到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尤愿的手搭上眼前人瘦削的肩，她的指尖纏著郁凌霜的柔軟發絲，徐徐說道，“別再對我有所愧疚了，郁凌霜，你沒有什么好彌補我的�！�
“不太對�！�
“哪里不對？”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歡你，我始終覺得我做得不夠�！庇袅杷哿宿鬯驗榭奁y的頭發。
尤愿反問：“那你清楚我到底多喜歡你嗎？有感受到同等的重量嗎？”
“感受到了�！�
尤愿垂眸，精致臉龐上閃過一些微妙，她說：“我卻覺得還不太夠，比起你做的這些，我差遠了�！彼蛄嗣虼剑杨~頭抵在郁凌霜的肩，“我當時就沒想過給你寫情書，我想直接當著你的面表白的�！�
郁凌霜揉著她的后腦，聞言笑了笑：“可是我已經感受到很多了，小愿�！�
“這樣吧。”
尤愿皺皺鼻尖，很堅定的口吻：“我之后也給你寫一封情書，這樣才公平。”
郁凌霜沒拒絕：“好啊�！�
“不過……”尤愿拖長了音，眨了眨眼，“其實我本來心情也沒有很差啦，欒老師還把她的那臺相機送給我，算是正式收我當學生了，而且第二名的獎金也不少，我媽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得高興成什么樣�！�
郁凌霜雙眸微彎：“恭喜你。”
尤愿又掰了掰手指：“我們是26號晚上的航班飛回省城是吧？”她看著郁凌霜，輕咳一聲，“到時候還要在她們眼皮子底下談戀愛，可得先藏好了，出柜的事情不能隨便來。”
郁凌霜挨著她坐下來，想著尤學君的態度，點了點頭：“我知道。”
……
回家過春節前，尤愿還叫上朋友一塊兒吃頓“年夜飯”，杯子碰撞間，時間就走到了26號。
“扶�！边@會兒也沒什么單子要拍，老板就給大家提前放假了。
郁凌霜則是請了一天假，她不想等到明天高峰期才回去，自然是要跟尤愿一起，不過跟她們一樣提前一天回家的人不少，機場辦理手續都排了好長的隊伍，安檢那里看上去也是一條條長龍。
這次回家有郁凌霜一起，尤愿的腳步都很輕快，起飛之前，她還特地給徐抒意發消息，通知說：【小徐收拾收拾，明天接駕本小姐�！�
徐抒意：【呵呵。】
徐抒意：【是你欠了我，不是我欠你，擺什么譜。】
尤愿：【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迎來徐抒意的表情包攻擊。
機艙躁動，郁凌霜在一側看她忙碌的模樣，唇角翹了翹，又順著看向窗外。
現在是晚上八點，天空被潑過墨，漆黑一片。
等到兩個半小時后，天空依舊是黑色的，空中卻多了飄起的小雪。
乘客們取行李的取行李，打電話的打電話，機艙內很嘈雜。
尤愿睡了一會兒，現在看著外面飄飛的小雪，打了個哈欠，有些疲憊地說：“都不知道幾點才能回到家了�！�
她們提前兩小時下班趕飛機，尤學君也已經放下生意提前開車來到省城，現在人在到達口等著她們了。
但從省城開車回興城走高速也要大概一個多小時。
她說著又轉頭去看郁凌霜，把手卷起舉作話筒樣，清了清嗓：“現在采訪一下郁小姐，請問郁小姐八年沒回來過，現在是什么心情感受呢？”
“未知�！�
郁凌霜神情柔和，唇邊噙著笑意：“但明年也想跟你一起回來。”
“好的~~~”
尤愿成功被取悅到。
算上走路和取行李的時間，見到尤學君時又過去了半小時，兩人本來牽著的手也提前松開。
“媽媽�！庇仍赶群叭恕�
“小君阿姨。”郁凌霜也開口。
尤學君白天來到省城以后就理發店燙了個羊毛卷，看著出來的兩個女兒，她神情飛揚，連忙過去：“是不是很累啊，走，先吃飯去，吃完飯咱們再回興城，回去的時間肯定晚了點，但明天高速估計會堵，你們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省城的過年氛圍跟云城一樣濃厚，吃飯時尤學君坐在中間，尤愿和郁凌霜也都有些不習慣，過去這些時日里她跟郁凌霜去哪兒都坐一起，尤其是談戀愛以后，還方便她們在桌底下牽手。
尤學君去洗手間的間隙里，尤愿看了眼門口，她坐在尤學君的位置上，把手伸向郁凌霜，很自然地開口：“我看看你冷不冷�！�
郁凌霜含笑看著她，跟她牽在一起：“冷嗎？”
“有點。”
尤愿狡黠一笑：“得女朋友捂捂才會熱�！�
實際上郁凌霜并不冷，還有些熱，聽尤愿這么講，她也不會反駁，點頭：“謝謝女朋友�！�
“不……”聽見推門的動靜，“客氣”兩個字都沒從尤愿嘴里出來，她趕緊把手松開，挺直了背，看向身后。
推門進來的人是服務員，端上贈送的甜品。
尤愿拍了拍心口，松口氣，跟服務員道過謝后，她還是老實地回到原位坐下。
沒幾秒，門再次被推開。
這次進來的就是尤學君，她看著尤愿和郁凌霜，問：“是不是快吃好了？”
“是的，媽媽，我們現在胃口都不是很大。”
尤學君瞪她一眼：“好意思說，也不看看你現在瘦成什么樣了�！�
“什么啊，我不一直都沒怎么胖過嗎？”
尤學君又看向郁凌霜，也說：“還有你，凌霜，這些年在外到底吃的什么，怎么看上去也那么瘦。”
“我會努力的，小君阿姨�！庇袅杷⑽⒁恍�。
“看看，這才是該有的態度�！庇葘W君對女兒說。
三人吵著吵著就上了車，這兩年尤學君跑藥材生意沒少往省城跑，對于路線她更熟悉，開車的事情她沒讓兩個小孩來。
尤愿坐在副駕駛，郁凌霜則是坐在主駕后面的位置，方便看她。
深夜的高速在這會兒還沒有堵起來，可車輛也明顯比平時多了很多，車牌也都是各個省份的開頭。
尤學君不困，就跟她倆一起回憶起以前。
什么以前去省城很麻煩啦，那會兒高速還沒有修成現在這樣方便，或者她們以前最愛去的一家興城飯館這兩年生意不好，已經倒閉了之類的話。
郁凌霜靜靜聽著，不時附和。
近凌晨一點半，轎車才駛入興城市區，路面打滑，尤學君開得很慢，又說：“凌霜今晚就在我們那里住著，你還沒來過我們新家，浴室有兩個，客房也夠，你挑一個住下。”
饒是尤愿知道她跟郁凌霜最近要演好朋友，但聽尤學君這么說，她還是覺得天塌了，她抱著僥幸的心理，對尤學君道：“媽媽，我要小霜跟我一起睡，以前我倆就睡一起的啊，還是你讓她來治療我的賴床�！�
“不行�！庇葘W君下意識就否決。
郁凌霜聽著，眉頭往下壓了壓，指節不自覺地就蜷起來，她的呼吸也逐漸沉了些。
尤愿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我不管，我就要跟小霜一起睡。”她輕哼，“好朋友一起睡個覺怎么了？”
第53章 嘗十三顆青梅
尤愿說“好朋友”三個字時差點被嗆著, 她跟郁凌霜戀愛近一個月，“好朋友”早就在嘴里變成了“女朋友”，現在再當著媽媽的面道出以前的關系, 她竟然感到了一絲陌生，明明也沒在一起多久啊, 怎么會覺得“好朋友”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尤學君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她還是沒答應：“你倆睡一起就有聊不完的天，晚上還能不能睡著了？本來是熬夜，準備直接變通宵？仗著自己年輕就可以亂來？我不同意�！�
她知道自己這個借口很生硬, 但哪兒有別的辦法？女兒就是得跟人家保持距離吧？
尤愿還想再辯駁些什么，郁凌霜這會兒開口：“小愿，我還需要緩和一下回興城的心情。”
“……”尤愿借著光線側頭看她, 看著她一副妥協的模樣，最后抿唇點頭, “好�！�
睡覺的安排就這樣落下結局, 車里一時間也安靜下來。
二十分鐘后轎車才終于停下。
興城作為一個十八線小城市, 房價并不貴，以前老房子被尤學君賣掉了, 自己再添點錢, 在前兩年置了新房, 新房一百五十平左右的面積，四室二廳二衛，客廳寬敞亮堂，因為裝修上多聽取了尤愿的建議，風格看上去很清新、簡約。
到家后，行李箱往各自的房間一放，尤學君就讓她們去洗澡睡覺。
面對長輩的催促, 尤愿和郁凌霜都沒有遲疑，而且確實比較晚，她們很快就拿著各自的睡衣進了不同的浴室。
凌晨兩點半，郁凌霜躺在陌生的床上。
這是一間面積不算大的客房，床單和被罩都是柔軟的珊瑚絨，因為興城冬天冷，當初裝修的時候尤愿就跟媽媽說要另裝暖氣。
現在房間就開著暖氣，怎么也不會讓人覺得冷。
床頭亮著一盞臺燈，照著郁凌霜清淡的眉眼，她低眉側身，身體微微蜷起，實在是太久沒回來，當初那股心悸的感覺又重新找上她，她輕合著眼。
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機在這會兒亮起屏幕，她睫毛顫了下，摸過。
一點兒也不意外是誰發來的消息。
果不其然，是尤愿。
她還沒給尤愿換備注，上面顯示的還是“魷魚小姐”四個字。
魷魚小姐：【睡不著。】
郁凌霜看著這三個字，瑩潤的指尖敲了敲屏幕，回：【戴耳機。】
發完消息她自己也去翻出藍牙耳機戴上，尤愿的速度跟她差不多，很快，兩人開始語音通話，但誰也沒有率先開口講話。
通話上的時間一秒一秒溜走，看著過了整整一分鐘，聽著耳機里傳來的窸窣動靜，郁凌霜才輕輕啟唇：“是不是生氣了？”
“我沒有�！庇仍钢苯臃裾J，聲音卻有些悶悶的，“你又沒有說錯，我干嘛生氣�！�
郁凌霜摁掉臺燈，房間陷入黑暗，她可以將尤愿的聲音聽得更清楚，她沉吟了幾秒，說：“我的態度不對�！�
尤愿沒講話了。
“小愿……”郁凌霜口吻帶著些哄的意味，“我不該在那樣的時候不跟你站在一邊，對不起。”
尤愿的聲音更悶：“但你也真的沒說錯啊，你這么久沒回來，是可以緩和下心情�！彼钗跉猓拔抑皇怯X得，你好像還有很多事情沒跟我說，我不喜歡被蒙在鼓里的感覺，你當初要是覺得會拖累到我，卻也不至于對我說那樣的狠話，郁凌霜�！�
郁凌霜閉著眼，她的思緒在多年前穿梭，最后只是化為一句：“不，是我當時處理不夠成熟�！�
“……”
尤愿在床上翻了個身：“行吧，太晚了，我困了，晚安。”
通話結束，郁凌霜捏著手機，遲遲沒回過神來。
尤愿跟尤學君的關系那樣好，她斷不可能讓尤愿知道當初自己的決定也有小君阿姨的參與，她也不能讓尤愿知道其實尤學君知道她喜歡自己這件事，還有章懷雪和郁琛那邊……
郁凌霜閉著眼，呼吸又沉了兩分，不知道過去多久，才逐漸起了困意。
只是這一覺兩個人都睡得不踏實。
尤愿回家頻率不高，床上也沒有她熟悉的氣息，她的睡眠狀態又不如郁凌霜在身邊的時候，再加上跟郁凌霜之間的氛圍有股難言的微妙，她中途好幾次都有種半夢半醒的感覺，等到睜眼時，她摸過手機一看，已經是下午一點鐘了，算下來也沒睡多久。
珊瑚絨被窩里很暖和，她賴床的毛病發作，都不想起床。
照舊先點開手機看消息。
工作群聊里的同事們都在說自己到家的事情，還有人發起了家里的美食，而朋友們的群聊里還在放假倒計時，現在距離放假還剩下四五個小時。
尤愿丟下一句：【早，睡醒了�！�
朋友們：【啊啊啊誰允許你睡到現在的！】
尤愿二話不說，往群里甩了兩個兩百塊拼手氣紅包，大家立馬改口：【尤小姐多睡會兒�！�
看著朋友們的“諂媚”樣，尤愿翹起唇，這才切出去，點開置頂。
睡前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繃著，不算愉快。
她緊抿著唇，點開郁凌霜發來的這好幾條消息。
為了不出現任何意外，她給郁凌霜的備注也填了回去，上面還是“郁某”兩個字。
郁某：【阿姨洗了草莓�！�
郁某：【我出門去買小番茄和烏梅回來�！�
……
都是很生活化的消息，也沒提想不想她，喜不喜歡她。
尤愿嘆口氣，敲字：【醒了�！�
消息送過去，她還是認命地起床，先來到飄窗這里拉開房間的窗簾，興城的大雪下得斷斷續續，外面白茫茫一片，能看見的只有雪。
她瞇了瞇眼適應一番，才出了自己臥室準備去洗漱。
但還沒進洗漱間，尤學君在客廳叫住了她：“終于醒了啊，愿愿�！�
尤愿腳步一頓，轉頭看過去，客廳只有尤學君一個人。
她問：“媽媽，小霜呢？”
“她回房間處理工作去了�！庇葘W君打了個哈欠，“你快刷牙吧，再來吃飯，我去睡會兒午覺。”
尤愿點頭，過了幾分鐘，她先進了郁凌霜住的房間。
房間的窗簾也都拉開，景色跟她房間看見的差不多，只有飄落的雪花，而郁凌霜就擺著筆電在書桌那里敲鍵盤，看見她進來，眼睫扇動，問：“是不是還沒吃飯？”
房間不大，書桌就擺在床附近。
尤愿卻沒有要在床邊坐著的意思，她走過去，沒回答，先彎下腰，左手撐在郁凌霜坐的椅子靠背上，右手撐著書桌，姿態略有些強勢地吻住郁凌霜。
郁凌霜閉眼，摟住她的腰，慢慢地將她勾到自己腿上坐下。
還好椅子的質量不差，靠背很有彈性。
尤愿感受著郁凌霜熟悉的氣息和味道，結束時舔了兩下郁凌霜的唇瓣，就不疾不徐地抱著郁凌霜，也不說話。
郁凌霜喉頭滾了滾：“怎么了？”
“你不是很了解我嗎？你自己猜。”
“做噩夢了？”
“不是�！�
郁凌霜試探著：“我喜歡你，也想念你，小愿……”
“我的微信可沒收到�！庇仍赴涯槃e開。
“現在當面跟你說不也可以嗎？”
“不一樣�！庇仍傅闹讣饫p著她的發梢。
郁凌霜收到指示，拿過在桌上的手機，點開置頂，再當著尤愿的面把剛剛說的話發過去，她看著尤愿的臉色稍緩了，又湊過去親著尤愿的臉頰。
尤愿心情好了些，再度吻向她。
郁凌霜腦袋偏了些，看向門口：“一會兒阿姨……”
“我鎖了門�！�
尤愿的手不老實地從她的衣擺里探進去，她盯著郁凌霜被自己親得泛光的雙唇。
沒幾秒鐘，她的指尖輕捻著一個點。
她感受著它的變化，惡趣味地揚起唇角：“你看，很想我……”她又問，“你忙你的工作，沒關系，我自己玩�！�
郁凌霜看著她這幅勾人模樣，聲線有了起伏：“是在寫報告，但可以晚點交�！�
“是嗎，那可以晚多久呢？”
尤愿眉頭一挑，同時也把郁凌霜的家居服挑起，她往后挪了些位置，更方便埋頭去親剛剛感受過的地方。
郁凌霜緊抓著椅子扶手，仰起頭，咬著唇。
沒耽擱太久，尤愿就給郁凌霜擦干凈，在又一個深吻過后，她饜足地從郁凌霜房間出來。
她聞了聞指尖的味道，又去了趟浴室洗干凈。
午餐是尤學君的拿手菜，特地給她單獨盛出來的，她一邊吃一邊回著徐抒意的消息，約定晚上吃飯見面。
吃完飯，尤愿又來到客廳吃女朋友給她做的飯后水果。
烏梅番茄的味道融合得剛好，她連著吃了好幾個，就見郁凌霜也從房間出來了。
四目相視，尤愿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等郁凌霜坐下來后，她先給郁凌霜喂了顆草莓，才慢悠悠地問：“徐抒意知不知道你回來了這件事？”
“沒跟任何人說�！庇袅杷炖锶乔逄鸬牟葺�，她頓了下，“我本來朋友就不多，跟她聯系也不頻繁�！�
尤愿笑笑：“徐抒意說今年我們班要搞同學聚會�！�
她眨了眨眼，故意問：“你參加嗎？”
“你想我參加嗎？”
“徐抒意說可以帶家屬�！庇仍竼问謸卧谝粋�，她朝著主臥的門口看了眼，迅速地親了下郁凌霜的草莓味嘴唇，“你可以以這個身份參加�！�
說是“家屬”，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詞指的是戀愛對象，不過她們高中同學里也不乏有人結婚了，所以也可以是妻子或者丈夫。
郁凌霜眉頭蹙了下：“會不會被傳到長輩嘴里？”
班上那些同學家里不乏有在興城扎根的，誰要是把不住嘴門跟自己家長說了，傳到尤學君耳朵里就是遲早的事。
面對著郁凌霜的擔心，尤愿的心往下沉，她的幻耳都像是耷起來，有些難受地道：“那就不說我們在戀愛唄，你本來也跟我的家人一樣……這些同學肯定不會覺得有什么�！�
以前沒跟郁凌霜在一起時，尤愿就上網看見過許多關于出柜失敗的案例，坦白地講，她不覺得尤學君在知道了以后會變成那副“面目可憎”的模樣，可她覺得自己不能賭，尤其是她之前還在媽媽面前一個勁地說自己談了男友……
簡直是在給自己挖坑。
郁凌霜牽住她的手，捏捏她的臉：“別沮喪�！�
尤愿抬眸，忍不住嘆氣一聲。
郁凌霜從盒子里取了一顆烏梅番茄遞到她唇邊，看著她張唇就把它放進去。
尤愿卻順勢咬住她的指尖，舌尖在上面頂著，注意到她微怔的神色欣賞了好幾秒，才松開，一本正經地道：“不好意思，沒注意到，不小心咬到了�！�
郁凌霜望著自己濕潤的指尖，扯過紙巾輕輕擦過。
“沒關系�！彼唤浶牡氐�，“好朋友咬咬指尖怎么了？”
尤愿：“……”
尤愿忍不住評價：“你這人有時候真的很悶騷。”
郁凌霜不置可否。
興城天暗得早，五點半就差不多黑差不多了，郁凌霜就在家處理工作訂單，尤愿被尤學君送去見徐抒意，隨后尤學君自己又驅車去應酬。
飯店是徐抒意訂定的，是興城這兩年小有名氣的餐廳，人均消費在幾百塊，在這座小城市里算比較高檔的了。
尤愿不介意，反正她獎金領了不少。
更何況如果一頓飯可以讓徐抒意消氣的話，那也值得。
徐抒意比她晚點到，她先進包間點餐。
快到六點時，徐抒意推門而入，兩人也很多年沒見，在短暫的呆愣以后，雙雙笑了起來。
徐抒意挨著尤愿坐下，“嘖”了一聲：“你就是談戀愛了，尤愿，休想逃過我的眼睛�！�
第54章 嘗十四顆青梅
人際關系有時候就是這樣, 她們曾經是很要好的朋友，即使中途這么些年都沒有聯系，可再見到時, 還是會立即就笑出來。
尤愿聽著徐抒意的話莞爾，她給朋友倒著飲料, 笑吟吟地問：“我們是不是得先寒暄一番，才聊更深入的話題？這么久沒見，你怎么能這么自然地就講出來�！�
“那你之前還那么自然地給我發消息？”徐抒意冷哼一聲，“我還是要說, 你跟郁凌霜之間的事情關我什么事？就因為我之前問過你們會不會膩？”
尤愿心虛地端起杯子：“我這不是來請罪了嗎？”
她特地低下杯口，跟徐抒意的碰了碰，才繼續笑著道：“消消氣, 徐小姐。”
徐抒意盯著她好幾秒，最終放過她：“行吧�！�
先喝了點飲料, 房間門被推開, 服務員過來上菜。
這家餐廳人均不低, 菜也不是走量，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多, 勝在味道的確不賴, 尤愿的道歉態度誠懇端正, 點的都是昂貴的招牌菜。
從動筷開始，兩人就聊起自己的生活。
徐抒意她家庭氛圍好，不想跑遠了，大學在省城讀的，現在人也在省城工作，以前在工作上受到一點委屈就會往家里跑。
現在在工作上再受到委屈，就往女朋友的懷里撲。
說到這里, 徐抒意看向尤愿，眉頭輕輕皺起，問：“你不把你談的男友照片發給阿姨，該不會找了丑男不好意思發吧？”
“什么跟什么啊？”尤愿眼睛瞪大。
“我從我媽那聽說的，說你談了男朋友，溫柔體貼很照顧你，但你就是沒給尤阿姨發過照片。”徐抒意拍拍她的手腕，很嚴肅地道，“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很丑？我不允許你談丑男人，尤愿，你要是長這張臉去談丑男，我們以后還是別聯系了�！�
興城就這么大，徐抒意的媽媽跟尤學君在同一個單位工作，兩人聊得投機，關系也不錯，自然而然地就讓兩邊的女兒也跟著認識了，但尤愿跟徐抒意以前也僅僅是認識而已，一直到上了高中，她、郁凌霜和徐抒意都到了興城一中，又在同一個班，關系才越來越好的。
那會兒她們仨形成了不太穩定的三角形關系。
現在回頭一看，得，什么三角形關系，是三角戀關系才對。
“不談�！庇仍该娌桓纳亟忉專叭思彝每吹��！�
徐抒意還是不信：“真的假的？你不給阿姨看可以，那給我看看照片？有時候你們直女的眼光就是讓人覺得堪憂�！�
“……”尤愿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沒由來地緊張了些。
徐抒意看著她這副模樣，扶額：“壞了。原來你說的‘挺好看’是加了你的情人濾鏡，我還是不看了，免得越看越覺得他配不上你……”
尤愿摸了摸鼻子：“她晚上會來接我，你到時候看看？”
“什么玩意兒？”徐抒意嚇得要死，“你還把人帶來興城了？”
尤愿點點頭：“是的�！�
“行。”
“你別被嚇到就行�！�
“呵呵，我怎么可能被嚇到�！毙焓阋夥浅Ｗ孕�。
尤愿往碗里夾菜，心里打鼓，她知道徐抒意肯定是放下郁凌霜了，現在還在談著甜蜜的戀愛，但她的緊張無可避免。
因為她的“直女”形象深入人心。
一頓飯在融洽的氛圍中結束，快收尾時尤愿收到郁凌霜的消息。
郁凌霜表示自己已經在店外路邊等著了，開了尤學君的車。
尤愿系好圍巾，問徐抒意：“你開車來的嗎？”
“沒開。”
“那一會兒把你先送回去，代我向阿姨和叔叔問好�！�
徐抒意警惕起來：“你的意思是，你跟你那個對象一起把我送回去？”
“嗯�！庇仍感ζ饋�，“怎么了？不敢看？”
“這有什么敢不敢的�！毙焓阋獍延鸾q服的拉鏈一拉，“走吧�！�
結完賬，尤愿再攏了下圍巾。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停了，但還是冷。
從店里走到外面有一小截距離，地面上的雪清理過，只是有些打滑，兩人被凍得鼻尖都有些泛紅。
沒一會兒，尤愿看見自家車輛，她特地跟郁凌霜說過不要出來，車里暖和，她才不想郁凌霜被凍著，而且等上車以后徐抒意要是看見在主駕的郁凌霜，估計更震驚，效果更好。
距離越近，尤愿的心跳越快。
天黑，寬闊大道上車輛不斷，燈影晃晃地在她們身上路過。
尤愿拉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剛坐下，還沒來得及跟郁凌霜說半個字，就聽后面傳來一聲尖叫：“什么啊？”
徐抒意甚至還沒關上車門，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在主駕的郁凌霜。
車內的燈開著，將一切都照得很清楚。
郁凌霜沖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徐抒意。”
徐抒意慢慢關上車門，她的目光在前面的兩人臉上梭巡，懵了好幾秒，才抱著自己的腦袋，像確認一般地問：“所以，你倆在一起了？”
“是啊�！庇仍笩o奈地道，“你說這種情況怎么給我媽發照片，那不得把她嚇死�！�
徐抒意：“等我緩緩。”
轎車沒有馬上啟動，車里的暖風還開著。
郁凌霜拉過尤愿的手，用自己溫熱的手心去捂尤愿的手，還滿臉柔意地問：“有沒有好點？”
“……”徐抒意適時開口，“你把她的手放暖風口可能更容易熱一些�！�
尤愿側頭：“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也這么不解風情嗎？”
徐抒意閉眼：“我只是受不了眼前這畫面，太有沖擊性了�！彼钗跉�，“我捋一下，上次我給郁凌霜發消息問，還是兩個月前的時候，那會兒你們還沒在一起，是嗎？”
“是的，我們一月一號在一起的，新年新氣象。”
“那你以前說的那些男友，是為了敷衍尤阿姨？”徐抒意不由得問。
尤愿看了眼郁凌霜，遲疑了兩秒，點頭：“算是。”
徐抒意聽得扶額：“不行，你倆真的……”她倏地睜開眼，“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告訴我？這都一月底了�！�
郁凌霜啟唇：“我們不想草率地告訴你，當面說更鄭重�！�
徐抒意默然，思考了小一會兒，隨后說：“好像也是。”她再看了眼兩人，最后摸著下巴，“高中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倆不對勁，現在算是給我蹲到大結局了。”
尤愿翹起唇：“是的。”
“就是這大結局來得有點晚，這么多年才等到�！�
郁凌霜雙唇張合：“不晚。”
尤愿看了她一眼，唇邊的笑意深了些。
沒再多說，轎車還是上了路。
車速不快，路上徐抒意一直在問一些細節，比如怎么在一起的，誰先表白的，她本來還想問誰更1，想了想這倆人的臉皮，到底還是算了，先自己心里隨便猜了個。
郁凌霜不怎么開口，大部分時候都是尤愿在講。
到最后徐抒意可算是滿意了些，下車之前，她給自己戴著羽絨服帽子，又問：“同學聚會你們都會去的對嗎？”
“不一定�！庇仍富卮�，“小霜她很久沒回興城，跟那些同學也不怎么聯系，還在考慮�！�
“那到時候就以家屬的身份出現唄。”
徐抒意跟尤愿想到一塊兒了：“你倆以前不就這樣。”
“你跟你媽媽出柜了嗎？”尤愿倏而關心起來這個問題。
徐抒意搖頭：“沒有�！彼肫饋磉@個就有些悵然，“不知道怎么說，我發朋友圈那些把親戚都屏蔽了的，但高中同學沒有，要是真傳到我媽那里了，我就認命吧。但其實我覺得我媽應該有聽見什么風聲，之前來探我口風，我都打啞謎揭過去了�！�
尤愿沉吟：“那是得從長計議。”
徐抒意打開車門，寒風立馬灌進來，她吸了下鼻子，道：“等到初二的時候我女朋友會來找我，到時候一起吃頓飯，怎么說你倆也是我以前最要好的朋友，我還跟她提起過你們�！�
尤愿和郁凌霜自然是答應下來。
不過尤愿糾正了下：“以后也會是最要好的朋友�！�
徐抒意揚起唇角：“嗯�！�
很快，她們跟徐抒意分開，轎車開回尤家。
一路上尤愿都感慨萬分，主要是感慨徐抒意的變化，但再怎么變化，還是記憶里那個直爽的徐抒意。
郁凌霜靜靜聽著，不時附和幾句。
下車后尤愿習慣性地牽著郁凌霜的手，還把自己的手放到郁凌霜溫暖的衣服口袋里，兩人挨得很近，舉止親密，一直到家門口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但門推開后，都有些愣住。
客廳里，除了尤學君之外，章懷雪也在，她們齊齊地看向門口。
尤愿很明顯能感受到郁凌霜立馬繃著的身體，她拍了拍郁凌霜的后背，綻開一個笑容：“小雪阿姨，您回來了�！�
章懷雪沖尤愿笑笑：“今天大家都放假了。”
她說完，目光再定定地落在自己女兒身上。
郁凌霜面色覆了一層霜，雙唇緊抿著，只朝章懷雪點了點頭。
氛圍有些緊，尤學君出來招呼著：“外面多冷啊，快進來，屋里暖和。”
章懷雪看著郁凌霜這副模樣，眉頭往下壓了壓，說：“凌霜一會兒把行李收拾下。”
“房間又不是不夠。”尤學君開始阻攔，“人凌霜在我這里睡好好的，懷雪你這是做什么？一回來就搶人？”
章懷雪面色柔和了些：“我跟凌霜還有點事情要講，君姐，你可別誤會了我。”
“小君阿姨�！�
郁凌霜揚揚唇：“我今晚就先跟我媽回去了，之后還會再來的。”
尤學君點頭：“好。”
尤愿沉默了些，她跟著進了郁凌霜的房間，將客廳的場面都隔絕。
門一關上，她上了鎖，眼眶紅紅地道：“跟你分開睡本來就很要我的命了，你現在還要回家�！�
郁凌霜張開大衣，牢牢地將她裹在里面，去親她的臉頰，安撫著她。
尤愿抱著人，分外難受。
“我家里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庇袅杷p聲道，“我們又不是不會見面了，別不開心，晚上我會給你打電話，跟你視頻，而且現在只隔幾公里，要是想我了，見面很容易……”
尤愿把臉埋在她的肩頭。
郁凌霜沉沉呼出一口氣，揚起她的臉，去吻她。
尤愿不舍的情緒濃郁，勾著郁凌霜的脖子，有些激烈地回應著，當然，除此之外她也有些害怕的成分，章懷雪知道她喜歡郁凌霜，會不會……
門外，尤學君在敲門，問：“凌霜，一會兒帶點草莓回去吧？你愛吃�！�
郁凌霜退出自己的舌頭，她微微喘息著，盯著尤愿的臉，抽出空來回：“謝謝小君阿姨，是很好吃�！�
第55章 嘗十五顆青梅
郁凌霜拉著行李箱走在章懷雪身側, 章懷雪手里提著一袋草莓。
出了房間，外面的冷氣就立馬覆上來，緊緊貼著她們母女倆, 但空氣再冷，也沒有她們之間的氛圍冷。
章懷雪穿著長靴, 跟很細，踩在地面上的腳步聲很清脆。
她在電梯門前站定，借著明亮的聲控燈轉頭看向立在一側的女兒，多年未見, 女兒看上去跟她越發相像，不笑的時候透著一股冷然。
郁凌霜儀態好，站得直, 目不斜視。
她的脖子上系著尤愿的紅色圍巾，上面還有尤愿的氣息, 而她嘴里關于尤愿的味道卻一點點消散, 可她現在也無暇去關注這些。
在她旁邊站著的是章懷雪。
電梯門開, 章懷雪收回視線，待女兒進來后, 她摁了下行鍵, 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 這才開口：“家里我提前派了家政打掃，不會臟�！�
“嗯�！庇袅杷p輕點頭，沒什么表情地應了聲。
章懷雪抿唇，沒再說話。
氛圍持續僵著，十來秒后，電梯到達地下停車場，章懷雪伸出手：“媽媽拿吧, 行李�！�
郁凌霜往前邁開腿，淡聲客氣道：“謝謝，不用�！�
章懷雪聽著行李箱滾輪的沉悶聲音，吐出一口氣，跟上，說：“車停在右邊，讓司機回去過年了。”
郁凌霜都不需要問是哪輛車，右邊停著的轎車里，看上去最貴的那一輛就是。
即使母女感情并不深厚，但她也清楚她的媽媽章懷雪女士事業有成，在能彰顯身份這件事上向來不會將就買便宜的，所以她徑自走向那輛幾百萬的轎車，不帶一絲猶豫。
后備箱打開，放好行李。
章懷雪把車鑰匙遞給她，有些繃著地道：“你來開�！�
郁凌霜沒拒絕，拿過車鑰匙。
很快，轎車駛出尤家所在小區的地下停車場，慢悠悠駛向興城曾經最貴的住宅區。
這套房是章懷雪為了證明自己能力買的，那會兒這個住宅區在這座十八線小城市風光無限，能買得起的人不多，偏偏她就能買得起，可是她工作忙，工作地點也不在興城，不常住，女兒住的次數不多。
雪花又落了起來，速度均勻地往下墜，好在并沒有擋著視線。
一路上她們沒有聊一個字，十來分鐘后，郁凌霜即將駛進自家住宅區，太久沒回來，她記不清自己家的位置在哪一棟。
章懷雪看出來了，提示：“6棟。”
郁凌霜：“嗯�！�
好一會兒，轎車停好。
這個停車場很敞亮，光線也正好。
郁凌霜下車取行李，章懷雪提著草莓袋子站在一側，看著她認真的模樣，笑了笑：“這車開起來感覺怎么樣？”
“還行。”
“回頭媽媽給你買一輛。”
“我有車。”
郁凌霜回答時很平靜，關于這個家的回憶回來了些，她拉著行李箱朝著電梯間的方向走，沒再多說。
這個住宅區一梯一戶，一層樓只有兩戶，還都是兩百多平的大平層。
一棟樓不高，她們家在中層。
上樓期間，母女倆還是沒有任何交流，不過這次是因為章懷雪在接電話，電話那端是她的秘書，正在請示她事情，她果斷地給了方案，結束時讓秘書好好過年，又說自己正跟女兒待在一起。
郁凌霜拿著鑰匙開門，聞言動作一頓，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電話掛斷，門也開了。
兩百多平的大平層房間寬闊，三個家政一起打掃的，窗明幾凈，落地窗外的雪夜景看上去很有氛圍。
郁凌霜換好鞋，徑自帶著行李箱往里走。
沒回頭看身后的媽媽一眼。
章懷雪握著手機，看著她的身影，眉頭擰起，還是道：“一會兒媽媽給你洗點草莓，你記得吃。”
又說：“牙膏不是薄荷味的，放心用�！�
郁凌霜依舊客套的口吻：“謝謝�！�
惜字如金。
章懷雪張了張唇，沒再說什么。
她走進客廳，打開電視機，隨機放著電視臺當背景音，否則這個家里沒有一點生氣。
房間的暖氣才開，不會這么快就熱起來。
郁凌霜回到自己的房間。
這個房間是次臥，但空間也大，裝修很高檔，只是對她而言很陌生。
她拉開椅子坐下來，眉心微蹙著。
緩了會兒，她才從包里拿出手機，尤愿給她發了不少消息過來，字字句句都在表達對她的想念，實際上她們兩人分開還沒有半小時。
看著這些消息，郁凌霜的臉上終于有了些生機。
她的指尖被凍得有些發僵，卻也挨個回復了尤愿發來的消息，同時也訴說著自己的想念。
尤愿看她回了消息，秒回：【到家啦？】
郁凌霜：【嗯。】
魷魚小姐：【小雪阿姨她跟你說什么了嗎？】
郁凌霜垂眸，想著章懷雪，臉上的笑容淡去，回：【我跟她沒什么好說的。】
魷魚小姐：【那跟我還有什么說的沒？】
郁凌霜：【喜歡你�！�
魷魚小姐：【很好！！！】
魷魚小姐：【我也喜歡你�！�
室內的溫度逐漸上升，暖了起來。
郁凌霜跟尤愿聊著天，唇角翹了翹。
沒太久，她的房間門被敲響，章懷雪讓她出門吃草莓。
郁凌霜輕輕呼出一口氣，對著門口道：“我換個衣服。”
她換上自己帶回來的家居服才來到客廳，章懷雪也換了身裝扮，還把頭發給挽了起來。
外面的雪還沒停，能見度很低。
章懷雪拍拍自己身側的位置：“坐這�！�
郁凌霜沒聽，在離她較遠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手里捏著一顆大草莓，卻沒立馬就往嘴里送，而是看向電視機，沒什么表情。
章懷雪：“……”
她比尤學君小兩歲，還有兩三年才到五十歲，可歲月在她的臉上也留下了輕淡的痕跡，細紋吻過她的眼尾，她珍惜這些烙印，沒有去做醫美，此刻面對女兒的態度，她又覺得自己的細紋多了兩道。
怎么比處理工作談業務還難。
“你跟你爸聯系過嗎？”章懷雪覺得自己也算是越挫越勇。
郁凌霜搖頭：“沒有。”
她看向媽媽，很疑惑的模樣：“我為什么要聯系他？他為什么又要聯系我？”
章懷雪點頭：“也是，他現在過挺好的，還有一對兒女�！闭f完她才覺得自己這話不對，連忙找補，“我的意思是，他有你這個女兒也……”
“您沒說錯�！�
郁凌霜還捏著草莓沒吃，她牽了下唇角：“我的存在對您和他而言，都不美好，我清楚的。如果不是我這個意外，您和他早就各自過上了幸福生活，不會白白在這段婚姻里痛苦那么多年�！�
章懷雪盯著女兒，表情緊張起來，解釋：“這段婚姻對我而言是痛苦，可跟你沒有關系�！�
“您以前是這樣講的嗎？”郁凌霜控制著語氣，但難免還是多了一些嘲諷的味道，她眨了眨眼，聲線平穩地繼續道，“您跟他吵架的時候，說我是您事業上的絆腳石……如果不是我，您早就有了更高的成就。家長會您和他也一次都沒有來過，都是小君阿姨一個人開我和小愿兩個人的，我考了多少分，您也不在意，但你想要我去京城大學，這樣我才配當您的女兒。”
電視里的聲音徹底淪為背景，母女倆誰也聽不清里面的人物在說什么。
她們的長相在眉眼上較為相似，卻也有更多的不一樣。
章懷雪當上位者這么多年，氣質早已肅然，眉頭往下一壓就自帶壓迫感，而郁凌霜涉世幾年，雖然看上去不那么容易親近，但整個人是柔和的。
郁凌霜的嘴唇張合：“很遺憾，我沒能考上京城大學，所以我沒有當您女兒的資格�！�
她說到這里笑笑：“不過還請您別誤會，我不覺得女人有事業心有什么錯，如果不是您，我現在也不會出現在這里，住在這樣好的房子里，所以您不用往心里去，只是抱歉，我很難說出‘謝謝’兩個字。”她呼出一口氣，眼眶慢慢泛紅，“如果小孩對于大人來說是意外的話，其實當初可以選擇不要的，雖然不論哪種選擇都會對母體造成傷害，但起碼，不會有另一條生命牽絆住你，你覺得呢？章女士�！�
“你今天見到我到現在還沒喊過我一聲媽媽……”章懷雪這才意識到一件事，神色怔然。
郁凌霜把草莓放回盤子里，她已經沒了想吃的心思。
如果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當場掉眼淚，對于章懷雪的話她沒有回應，起身，居高臨下地道：“有點晚了，我去洗澡睡覺。”
章懷雪喊住她：“凌霜�！�
郁凌霜腳步頓住，沒回頭。
她微微垂眼，心緒復雜，又聽媽媽在身后問：“你眉尾那里還痛嗎？這些年，還有沒有再因為薄荷過敏過？還有……”
后面什么，郁凌霜不想聽了，她沒回答，抬腳進了臥室。
她站在書桌前扶著椅子，做著深呼吸。
小時候因為尤家的薄荷牙膏而過敏，章懷雪立馬放下工作帶她去省城做檢查，那個時候的媽媽還很溫柔，會在路上跟她說“別怕”“有媽媽在”；還有她眉尾受傷那次，章懷雪雖然知道得晚，卻也直接到晏彬家里為她出氣，把晏家給砸了。
那又是什么時候跟媽媽走到如今這樣的呢？
郁凌霜閉眼仔細回憶，竟然有些想不起來。
好像是不知不覺間，她們就不能正常溝通了，見面時氛圍必定緊繃，高考之前，她還跟章懷雪吵了一架。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做好了跟尤愿斷開的決定。
神經被壓迫之下，她想到了章懷雪，想要讓媽媽來陪著自己，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提出這樣的請求。
可章懷雪表示自己沒時間，一個高考而已。
郁凌霜本就處在痛苦的情緒里，聽著章懷雪的話，沒能控制住脾氣地爆發了。
最后的結果自然是不好的。
章懷雪表示自己不會給女兒拿一分錢，真以為錢那么好賺嗎？她在外打拼到底是為的什么？既然如此，那大學所有的花費自己賺去。
……
洗完澡，郁凌霜靠著床頭跟尤愿視頻。
房間窗簾拉著，外面的雪景被藏住，她已經整理好所有的情緒，眼含笑意望著屏幕里的女朋友。
“明天是除夕，我媽說廠里有些員工回不了家，準備帶我去廠里過年，正好我其實一直都沒去家里的廠里看呢。”尤愿分享著自己的安排，“后天大年初一，我媽又說要帶我回老家一趟，她這兩年賺了錢，給老家那邊捐了點物資，村長讓她回去，大家好感謝她，晚上就回來。”
郁凌霜靜靜聽著，不時點頭，等聽她說完這兩天安排，才配合地道：“初二要跟徐抒意和她女朋友吃飯，同學聚會是在初四對嗎？”
“對。”
尤愿趴在床上，笑容緩緩放下來：“這么算下來，我們明后天就見不到了，你呢？小霜，這兩天什么安排？”
“還不清楚，你忙你的，初二能見到�！�
尤愿耷著腦袋：“一想到過去幾年每次回來你都不在，今年這樣已經很好了�！彼D了下，“你可別多想�！�
郁凌霜失笑：“沒有多想，你不是已經把我修復了嗎？”
“那就好�！�
“小愿。”
“嗯？怎么？”
“你說……”郁凌霜抿了抿唇，神情遲疑起來。
尤愿難得見郁凌霜露出這樣的表情，睜大眼，立馬追著問：“說什么？”
“你說如果我們戀愛的事情被長輩們知道了，她們會是什么反應？”郁凌霜眉頭輕輕皺起，“是會覺得荒唐嗎？勸我們分開？”
“這個跟開盲盒一樣，我其實有些想象不出來，但我覺得出柜不需要著急�！�
“嗯。”
郁凌霜輕輕笑起來：“不早了，昨晚又沒睡好，快去睡了�！�
“看不見你的笑我怎么睡得著~~~”尤愿哼歌。
“我現在在笑�！�
再閑扯了幾句，兩人才戀戀不舍地掛斷電話。
而尤愿的行程也跟她說的那樣忙了起來，并且尤學君這些年還有不少好友，這座城市又小，她跟尤學君去采購東西送廠里那些人的時候就能遇到一部分，她不可避免地也被牽進話題，跟這些長輩聊起來。
郁凌霜那邊則相對冷清許多。
母女倆待在一塊兒沒什么話說，除夕當晚提前在外面買了菜回來，簡單地做了三菜一湯。
飯桌上，章懷雪喝多了酒，不復女強人模樣。
她胡言亂語到后面，問著坐在對面跟她隔著距離的女兒：“其實你一直都覺得君姐更適合當你媽媽對不對？”不等女兒回答，她又問，“你想要什么？凌霜，你喜歡小愿嗎？我是指，愛情……”
郁凌霜抿唇不語，她根本拿捏不準章懷雪的想法，章懷雪在生意場上拼了這么多年，心思詭譎，她甚至不知道眼前的畫面到底是真的還是演的。
她們之間根本不熟，卻聊起來這樣私密的話題。
“您喝多了。”郁凌霜規矩起身，過去扶她到沙發上。
客廳的電視正在播放春晚，郁凌霜調小音量，又聽見章懷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怎么？不敢回答？怕我反對？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樣的母親？”
事已至此，郁凌霜無奈，往外吐出兩個字：“喜歡�！�
章懷雪睜眼看著女兒，細細回憶起來：“是郁琛那個王八蛋威脅你對不對……”她撐著身體就要起來，“他怎么能拿你喜歡小愿的事情要挾你，讓你離小愿那么遠……他個王八蛋……我找他算賬去……”
“……”
郁凌霜沒回答，去廚房兌蜂蜜水，但當她出來的時候，章懷雪陽臺那里跟郁琛打電話。
“郁�。∧闼涝谀膬海课襾斫o你上墳！”
“要不是因為你，凌霜當初早跟人小愿在一起了，憑什么你現在過這么幸福？”
“你說我發瘋？是啊，我在發瘋，我太久沒發瘋憋得慌……女兒，我們的女兒現在長什么樣你知道嗎你？你知道個屁�！�
“喂？喂？喂？？？居然敢掛我電話！”
郁凌霜走過去，把蜂蜜水往前遞：“喝點，解酒。”
章懷雪看向她，抹了抹自己的臉上的淚，她問：“小愿呢？”
“一會兒來找我�！�
尤愿和尤學君從廠里吃完飯比較早，現在才九點鐘，就說過來找她。
時間擠一擠總會有的。
章懷雪接過杯子，喝之前，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問：“你倆是不是在談戀愛？別跟我說不敢承認，你就說是不是？”
“是�！�
“那讓小愿上樓來。”
章懷雪轉身回到客廳大喇喇坐下：“就說丈母娘給她拿壓歲錢。”
第56章 嘗十六顆青梅
夜間九點半, 興城的雪還在下。
現在這個點，大部分人都窩在家里看春晚或者約朋友玩，不過回小城市過年的人多, 在街邊散步、玩雪的人也不少。
尤愿沒下車，她的視線所及內, 就看見不遠處有好幾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女少男在堆雪人，看得出來這幾個人的關系不錯，一直都有說有笑嘻嘻哈哈，而且她們還悄悄點燃了仙女棒持著, 笑容看上去更燦爛。
這勾起尤愿的一些中學回憶，那會兒的她也有這樣的美好時刻，只是現在想想就覺得很遙遠。
不知不覺間, 她已經獨立好幾年了。
人果然不能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
她垂下眼，翻起朋友圈。
朋友圈的同學同事和朋友們都在分享著自家的年夜飯, 大家說著差不多的祝福, 慶祝著這一年的結束, 又展望著新年。
還沒翻到底，副駕的車門被拉開。
尤愿立馬放下手機, 看見郁凌霜坐進來, 她立馬揚起分外粲然的笑：“我剛還在想你怎么還沒下來�！�
“久等了�！庇袅杷庵鴩�, 唇角翹了翹，“我媽她喝多了，我把她扶進房間休息才下來�！�
尤愿往她那邊側過去些，雙眸晶亮，聲音上揚：“你不用跟我解釋，你現在要做的應該是……”
郁凌霜解圍巾的動作暫停，她一手撐著身體, 一手放在她的后腦，銜住她的嘴唇。
尤愿提前閉上眼，也張開唇，轉而抓住圍巾攥著。
其實才一天沒見到而已，但想念泛濫成災，哪怕可以聯系到對方，但見不到人就是會覺得心癢難耐。
只有見到人了，一切似乎才是最真實的。
呼吸、氣息、溫度、觸感。
尤愿停車的地方在一棵樹下，這邊種的樹大部分一年四季都常青，比較隱蔽，再加上還往下飄落的雪，任誰也看不清里面的兩個年輕女孩正在接吻。
昏黃的燈光和寒冷的晚風將一切盡收眼底。
結束時尤愿略有些氣喘，她在車里坐得久，手是暖和的，她撫著郁凌霜的臉，眼里情意綿綿，她翕著雙唇：“除夕快樂，郁凌霜�！�
她雙眼彎著，難免感慨：“能又在除夕夜見到你的感覺真好。”
郁凌霜抓著她的手腕，偏頭，親了親她的掌心：“以后都能見到�！�
說完這句話，又看向她的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尤愿捏著她的耳垂，直白地問：“發生什么事了嗎？”
“……”郁凌霜沉吟，“我媽她什么都知道�！�
尤愿一怔：“什么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看著郁凌霜嚴肅的模樣，心一下就慌了起來，“知道我們在談戀愛了嗎？我還以為她只知道我喜歡你這件事，她……”
“你怎么知道……她知道你喜歡我這件事？”郁凌霜捕捉到關鍵信息，慢悠悠地問。
尤愿神色閃躲，看向正前方：“這雪景真好看啊，寶寶。”
郁凌霜輕扯唇角：“是嗎？”
掰正她的臉，認真開口，寬慰她的心：“別擔心�！�
“嗯？”
“她還說讓你上樓去，想給你發壓歲錢，以……另一個身份。”郁凌霜打開車里的燈，她看著尤愿，又有些歉然地道，“但我直接拒絕了。一是她現在根本不清醒，我不確定她說的話真假，是不是上頭之余才這樣講的，二是如果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開明，并不反對我們在一起，那我想你也會選擇一個比較正式的時間跟她見面，對嗎？只是我還是該問問你的，之前就對你說了不會瞞著你，什么都跟你商量，現在還是擅自做決定�！�
她抿了抿唇：“如果你跟我想的不一樣呢？”
“確實不一樣。”
尤愿看著郁凌霜明顯一愣，故作嚴肅地道：“你還漏去了最重要的一條�！�
“什么？”
“這兩天我們見面的時間本就不多，我只想見到你，和你待在一起�！庇仍柑�，再次把燈給關掉，口吻帶著些命令的意味，“你調一下座椅�！�
郁凌霜聞言，把座椅往后調，將前面的空間給露出來。
這輛車是尤學君這兩年新買的，空間大，不擠。
尤愿翻過去，她也不做什么，只是在郁凌霜的懷里坐著，偏過頭繼續跟郁凌霜接吻而已。
車內暖風習習，兩人慢慢地沁了一層汗。
圍巾和外套早已放在一側，兩個人里面都穿著緊身內搭。
尤愿撐著郁凌霜的大腿，喉骨不時地滾動，她的腰被郁凌霜緊緊環著，不讓她掉下去。
雪勢依舊，不遠處的高中生卻不在原地，車外的一切都被她們屏蔽、隔絕。
到后面，郁凌霜輕啄著尤愿的側頸。
尤愿覺得癢，縮了縮脖子，在下一瞬又把脖子伸好，由著郁凌霜溫熱的唇落在上面。
“小愿……寶寶……”郁凌霜的手克制著沒伸進尤愿的衣服，就在外面隔著衣服貼著尤愿平坦的小腹，喃喃出聲，“我很想你�！�
尤愿聽得眉頭一跳：“你怎么也這么叫我了�！�
“喜歡�！�
郁凌霜閉著眼，呼吸微沉，低聲繼續道：“喜歡這么叫你，也喜歡你�！�
“你嘴好甜啊……”
尤愿再度轉過頭去，吻住她：“我再品品到底有多甜。”
結束后兩個人平復著呼吸，過了會兒，尤愿忍俊不禁，喚了一下女友的名字：“郁凌霜。”
郁凌霜：“嗯？”
“你為我考慮這么周到，我該怎么感謝你呢？”
“分內之事�！�
尤愿成功被她的回答逗笑，隨后嘆息一聲：“我們明明才說出柜的事情不著急，結果小雪阿姨什么都看穿了，難道這就是姜還是老的辣？”
“不是。”
郁凌霜別開臉，她的眉頭隱隱皺起，道：“我爸媽離婚過后，我爸二婚，而我媽跟一個阿姨談過戀愛，這件事被我爸知道了，他覺得我媽侮辱了他的自尊�！�
尤愿：“？”
尤愿瞳孔地震：“什么？小雪阿姨？跟另一個阿姨？”
她以為自己很清楚郁凌霜家里的事情。
“嗯。”
尤愿一時間消化不了這個消息，她回想著過去的一切，愣是尋不到一點兒蛛絲馬跡，她眼里的章懷雪是個神秘的女強人，行事果決，殺伐果斷，是沒有感情的事業型女人。
郁凌霜靜靜抱著尤愿，沒把剩下的話說下去。
快十一點時兩人才結束今晚的見面。
尤愿親自給郁凌霜穿好外套，系上她自己的圍巾，她拉著圍巾，很不舍地道：“我今晚會想你想得睡不著，怎么辦？”
郁凌霜親親她的臉：“我也會。”
“……早知道一開始就把你帶去酒店了，反正我衣服兜里揣著指套�！庇仍膏洁�。
郁凌霜伸手摸她的兜，還真摸到了幾片薄薄的指套包裝，怔了下，聲線懶洋洋地評價：“是個好習慣�！�
尤愿倏而想起來一件事，頓時眼淚汪汪，說：“初二上午你先來找我好不好？晚上才跟徐抒意她們吃飯，我媽不在家，我怕我們月經又要來了……”
馬上就是新的一月，月經在這幾天隨時會找上門。
以前都不在意，現在不得不在意。
郁凌霜又去吻她：“好�！�
磨磨蹭蹭了一會兒，郁凌霜才下車。
尤愿讓她先進住宅區，她又想看著尤愿的車影消失，僵持了十來秒，兩人同時行動，迎著風雪分開。
差不多十一點半，尤愿才回到家里。
尤學君正在微信各大群聊里搶紅包，滿臉笑意，見她回來又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宵夜。
尤愿搖頭：“不餓�！�
她先去洗了個澡處理了下自己，才來到沙發上坐下。
時間又過去了二十分鐘，她看著電視上的春晚，但心潮澎湃，什么也看不進去，腦子里就想著郁凌霜，兩分鐘后，她拿出手機。
今晚熬夜的人很多，網上一片熱鬧。
跟溫覓她們幾個人的群聊里，大家正好剛開始發著一輪輪的紅包，誰要是紅包運氣王，誰就續下去。
尤愿跟她們玩著，也給郁凌霜發消息。
不過章懷雪醒了酒，現在正拉著郁凌霜講事情，所以郁凌霜的回復斷斷續續。
尤愿也不在意。
終于，0點即將到來，小城市也是在這個時間有官方的煙花秀。
只是規模比起云城就要小許多，煙花也沒有多少花樣，卻也足夠讓大家感受到過年的氛圍。
尤愿幾乎是同時和郁凌霜互發“新年快樂”。
她想也沒想，還去支付寶給郁凌霜轉了一筆錢，備注那里特地填的“女友專屬紅包”，等她剛發過去，她也收到了郁凌霜轉來的一筆錢，數額是她的十倍。
尤愿立馬切去微信，問：【怎么給我轉這么多？】
十三萬一千四。
郁某：【我們公司也發了年終獎。】
尤愿看著這個數字，眼皮都在跳，她扶了扶額，沒來得及回話，肩膀就被尤學君拍了拍。
尤學君遞給她兩個鼓鼓囊囊的紅包，站著對她說：“你和小霜一人一個，雖然現在都流行轉賬，但媽媽還是想走走儀式感，數現金的感覺是很不一樣的�！�
“……？”尤愿看著這兩個厚厚的紅包，抬眼禁不住問，“媽媽，這里是多少？”
尤學君回到沙發上坐下：“自己回房間數去�！�
她看著電視，說：“以前沒見你問里面有多少，今年怎么就還問起來了�！�
尤愿拿著紅包，她觀察著媽媽的神情，試探性地道：“剛剛小霜也給我轉了錢�！�
“轉了多少？”
“十萬多�！�
尤學君本來在吃水果，聞言嗆住，錯愕不已：“這么多？”她趕緊掏出手機，“不行，我怎么能輸給凌霜，我……”
尤愿起身，按住媽媽的肩膀：“媽媽，您跟她比什么呀？您沒輸。”她嘆口氣，挨著媽媽坐下，“倒是我自己，到現在還沒什么成就……”
尤學君拍拍她的手背：“我說過了，女兒你不需要很努力，你開心最重要�！�
頓了頓，道：“凌霜這孩子跟她媽一樣，在事業上很拼，她能給你轉這么多也是看在你們這么多年的情分上，她是個好孩子，就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談戀愛……”
尤愿望著電視機，條件反射地回：“您怎么關注她談不談戀愛啊？”
“我……”尤學君總不能說自己在套話，昨天她敲門讓郁凌霜帶草莓走的時候，那個動靜就是有些不對勁地，于是找了個借口，“這不是看你這些年戀愛不斷，我也想關心下她嗎？你跟她關系好，你肯定什么都知道�！�
而且尤愿跟郁凌霜現在比以前還黏糊，從廠里回來沒多久尤愿就跑出去了，不是去見郁凌霜還能見誰？
尤愿忍了又忍，口吻僵硬地往外蹦出回答：“她在談。”
尤學君深吸一口氣，輕飄飄問：“……和你�。俊�
尤愿頓時瞪大眼，心跳頻率拔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她努力鎮定下來，不讓自己愕然的神情太明顯，她尷尬笑笑：“媽媽你也太敢想了……我跟她……”她還是轉頭，眼睛一閉，認命地道，“就是在談�！�
尤學君本來是在試探，現在見女兒這么直白承認，有些恍惚。
尤愿見媽媽不應聲，悄悄睜開一只眼。
母女倆對上視線，皆從對方的臉上看見了震驚和忐忑。
春晚還在播放什么內容無人關心，氣氛也僵著。
最終，還是尤愿緩過神來，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后知后覺地燒紅臉，坦白：“我過去那些年，沒談過……我十六歲就喜歡她了�！�
尤學君兩眼一黑：“我們今晚先別說話了�！�
她每年都要等電視里的大家唱完《難忘今宵》，今年她不想等了，做生意都沒這么燒腦，她得緩緩。
尤愿看著媽媽逃走的身影，一時間陷入沉思。
她覺得尤學君這樣子也不像是反對，畢竟沒有立馬對她說那些難聽的話，可尤學君這個反應，怎么又有些怪怪的？
睡前，她滅掉燈，沒跟郁凌霜視頻，就互發著消息。
事情沒有答案，尤愿本來也不想跟郁凌霜說，免得郁凌霜擔心。
但她還是沒忍住，跟郁凌霜說了這件事。
郁凌霜那邊好一會兒沒人回。
但尤愿門口響起敲門聲。
她又開燈，過去開門。
在門外站著的是睡不著的尤學君，她看著自己的女兒，眉頭擰著，一臉嚴肅。
尤愿握著門把的力度緊了緊，她怕最壞的結果出現了。
她咽了下口水，本想開口問尤學君，但尤學君先她一步開口：“凌霜對你的感情，我一直都知道�！�
“但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講？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才跟我說？”
“我……”
尤愿眼眶一紅，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她過去抱著尤學君，眼淚來得很快，低聲嗚咽。
那時候年紀還很小，她對自己喜歡郁凌霜這件事也不是沒迷茫過，她不知道喜歡郁凌霜是不是正確的，她也不敢把自己的心意對外講，只能自己藏著，也不是沒想過問尤學君。
剛好學校里有個女生被曝出是同性戀，學校、家長乃至99%的學生都覺得這個女生不正常，那個女生還被帶去做心理治療，后來轉了學。
學校對此特地開了個心理教室，告訴大家同性戀是錯誤的，如果發現自己或者同學有同性傾向，記得上報給學校，好及時治療，
她在一個沒人打擾的秋日午后，湊近去聞郁凌霜臉頰的香氣。
這一幕湊巧被晏彬撞見。
晏彬私底下找到她，揚言要把她喜歡郁凌霜的事情告訴教導主任。
除非跟他在一起。
尤愿哂笑：“我跟郁凌霜就是好朋友而已，我們一起長大，我不喜歡她我喜歡誰？依我看，你該不會才是同性戀吧？我看你跟你那個朋友走挺近的……”
……
想起這些，尤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當時所有的期盼就是能在壓抑的高中結束過后，跟郁凌霜逃到海城這座大城市，她當時看網上說海城對同性戀的包容性強，她不想再活在這樣一個畸形的環境里。
她想要喘氣，想要呼吸。
想要大方地承認自己喜歡郁凌霜，兩個女生在一起又怎么樣？她們哪兒有不正常？
可郁凌霜跟她說膩了，她們連朋友都不再是了。
她的天空不再有顏色。
尤學君抱著女兒，聽著女兒說起這些。
更是悔恨自己上次去興城還想給女兒介紹晏家人的事情。
她擦擦女兒的眼淚，給郁凌霜發消息，讓郁凌霜過來照顧尤愿。
郁凌霜雖然有些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也立馬起身。
尤學君拿上車鑰匙，驅車開往晏家。
她來勢洶洶地踹門。
晏家人打開門，誰都沒反應過來，就見她冷著一張臉拽著晏彬的領口，把人往外拖：“我女兒喜歡女人礙你眼了？給我女兒尤愿道歉！”
第57章 嘗十七顆青梅
過往所有的委屈釋放過后, 尤愿已經不剩什么力氣。
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尤學君不知道去哪兒了，她深吸口氣，緩了緩, 才去浴室照鏡子，她看見鏡中哭得眼睛通紅臉也腫的自己。
好狼狽。
但又覺得很輕松。
她咧嘴一笑, 看見鏡子里笑得很難看的自己，笑容又收了起來。
也是這會兒，門被敲響。
尤愿愣了下，以為是尤學君回來了, 趿著拖鞋過去開門，正要開口問媽媽怎么沒帶鑰匙，門一開, 卻看見出現在門口的郁凌霜和章懷雪。
郁凌霜看見她這副模樣，雙唇抿緊, 不說話, 進來, 拉住她的手。
“小霜，小雪阿姨……”尤愿還有些不習慣在長輩面前跟郁凌霜牽手, 但她根本就掙扎不開, 而且郁凌霜滿眼心疼, 她只好由著郁凌霜牽著自己，鼻音濃郁地說，“怎么你們現在過來了？”
章懷雪眉頭一擰，現在時間很晚，她的酒意已經散差不多了，她往客廳看了一圈，又望向尤愿, 問：“君姐呢？小愿�！�
“我不知道……”尤愿只顧著哭去了，她猜測著，“她可能去晏家了，我打電話問問她。”
章懷雪眉頭一挑：“晏家？以前傷了凌霜眉骨的那個晏家？”
尤愿點頭：“我不是很確定�！�
章懷雪一想到這個晏家就氣笑了，當年她知道這件事比較晚，也是趁著春節去晏家把晏家給砸了，賠了很多錢都還好，最重要的是她出了這口氣。
現在還是晏家？
她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不可避免地跟下達通知一樣：“凌霜，你帶小愿進房間，我來聯系君姐，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們大人處理就行，你們兩個小孩別摻和。”
郁凌霜頷首，道了聲謝，就換鞋帶著尤愿進了尤愿的臥室。
她暫時沒什么說話的想法，先在沙發上坐下再抱著尤愿，房間只留著一盞臺燈，她們的身影在地上暈開，她輕拍著尤愿的背，臉頰也蹭著尤愿的臉，試圖安撫尤愿的情緒。
尤學君匆忙讓她過來，一定是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情。
尤愿的氣息早已恢復正常，她享受著這個擁抱，沉默了一會兒，她開口簡單解釋來龍去脈：“我哭是因為想起來以前……很壓抑的以前。”
“高中時候嗎？”郁凌霜輕聲問。
尤愿點頭：“對�！�
她眨了眨眼，依舊覺得當時的氛圍很難受，說：“憑什么那些人就覺得喜歡同性是錯誤的，不正常的……郁凌霜，你當時也過得很壓抑對嗎？”
“嗯�！庇袅杷难劢拊跓粲跋骂潉樱瑧�。
尤愿抬了抬頭，去看她的臉，而后抬腕，輕輕撫了撫她的眉心，有些悵然地道：“徐抒意肯定也是一樣的感受吧，所以才只能借著這樣不明顯的舉動來表達自己的喜歡�！彼龂@口氣，“扯到晏彬是因為當時他撞見我想……聞聞你，私底下跟我說除非我跟他在一起，他就不會告到教導主任那里去……”
郁凌霜抱著尤愿的力度緊了緊：“但他告到我們班主任那里去了，是嗎？”
尤愿驚訝：“你怎么知道？”
郁凌霜苦笑。
尤愿被班主任喊進辦公室，詢問到底是不是時，她正巧經過那一塊，于是聽見尤愿否認的回答：“老師，我跟郁凌霜從小一起長大，我們關系好點多正常啊？現在學校里的舉報風氣我覺得不好，不要看誰都是同性戀好嗎？我怎么可能是��？”
當時的她本就認定尤愿有其他喜歡的男生，可再聽見這個答案時，還是覺得難受不已。
班主任也相信尤愿不是，就放人回去了。
因為郁凌霜和尤愿的關系一向要好，整個年級的人都知道，她們關系好就懷疑她們是同性戀的話，確實不可取。
這段回憶壓得人難以喘息，兩人一時半會抵著額頭，又沒開口說話。
……
另一邊，晏家。
晏家人終于反應過來，不讓尤學君把人帶走，要不然成什么事了？大過年的，他們家以前就被章懷雪給砸過一次，現在隔了這么多年，尤學君又找上門來，算那么多年前的賬。
場面一度有些難堪，尤學君也不關門，就拉了把椅子坐在門口。
有晏家的鄰居悄咪咪開了個門縫看熱鬧。
過年能有這等好戲看，值了。
尤學君雙臂環著，氣氛僵持。
她的目的很簡單，重復著不知道第幾遍重心：“我今天來就是為我女兒討個說法�！�
晏彬相貌堂堂，看上去彬彬有禮，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此刻站在大家視野中心，說：“尤阿姨，我都不知道你在講什么事，而且都過去那么多年了�！�
“是啊，你輕飄飄的一句過去那么多年，就可以淡化對我女兒的傷害了？”尤學君冷著眼。
晏父站出來：“君姐，我們也是老相識了，小愿跟彬兒一所小學、初中、高中，也算是有過去的同學情誼�！彼碱^皺著，“還有，小愿喜歡女人？這樣的事情你居然還不以為恥？”
晏母也出來跟腔，極具嘲諷地說：“是啊，同性戀這樣的事情，不好好藏著反倒是拿出來說，也不怕人笑話�！�
尤學君臉上覆蓋一層寒霜，她張張嘴，一個音節都還沒蹦出去。
隊友就來了。
章懷雪打了輛車過來，晏家也換了房子，但她知道怎么走。
電梯門一開，她剛好聽見晏家人的發言，氣得把自己的名貴高跟鞋一脫就往里面丟，玄關這里晏家擺了個瓷器，他們特地花高價買的。
瓷器被高跟鞋砸倒，“啪”的一聲，在地面四分五裂。
場面更熱鬧了。
“笑話？”章懷雪嗤笑，氣場全開，“能比得上你們家的笑話？這么多年了，你們還是管不好自己的兒子，十七八歲就敢威脅人，現在二十七八歲豈不是要做違法犯罪的事情？”
對章懷雪這個人，晏家人可不陌生，這女人有錢又狠又瘋，多年沒見，戰力依舊。
尤學君適時往后坐了些，免得地面上的碎片傷到自己，過了兩秒，趁大家怔愣的時間里，她還是起身彎腰，撿起章懷雪的高跟鞋：“別凍著了，小雪�！�
“謝謝君姐。”
章懷雪穿上鞋，看著眼前的晏家三人，眉頭抬了下：“誰要是喜歡你們這好大兒，那才丟臉，才該引以為恥。”
晏彬緊緊盯著她們，雙手握成拳頭。
尤學君面不改色地拔高音量：“哎喲呵？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還想打我們兩個阿姨��？鄰居們，你們聽見沒啊，這晏家人啊不講道理，我們來找他們談事情，他們居然還想打人……”
“夠了！”晏父受不了，按住兒子的手腕，嚴肅地說，“彬兒可以為多年前的事情道歉，但絕不是當面道歉，相信小愿也不想見到彬兒�！�
章懷雪點頭：“確實，沒人想跟討厭的人再見面�！�
她提出解決方案：“所以，你們的好大兒要么錄視頻，要么寫個手寫道歉信�！�
晏母覺得憋屈，但一看見章懷雪現在比以前更有錢的樣子，只憤憤地瞪著人。
“爸，我又沒做錯什么！”晏彬也很不平，“尤愿寧可喜歡女人都不喜歡我，我有那么差勁嗎？我以前對她那么好，她每次都對我沒有好臉色……”
晏父沉聲：“你選一個�！�
十來分鐘后，晏家門口的瓷器碎片已經收拾好了，而晏彬也寫好了道歉信。
內容不多，就幾行。
尤學君和章懷雪也沒要求寫多少，結束時，尤學君還特地把椅子歸位。
章懷雪拿出手機：“出示一下這件瓷器的購買單，我賠你們�！�
她看完訂單，笑了笑：“還沒我這只高跟鞋貴�！�
晏家人：“……”
離開之前，尤學君拿著道歉信，特地強調：“以后我們兩家就不再來往了，背后也別搞些小動作，興城就這么大，誰還沒點人脈？”-
凌晨兩點鐘，興城的雪停了。
尤愿和郁凌霜卻不知道，房間的窗簾拉著，她們還在沙發上抱在一起聊天。
聊以前，聊以后，聊今晚的轉賬，還聊媽媽的態度。
尤其是后面這件事，她們本來還在說出柜的事情不能著急，結果轉頭禁不住媽媽一問……
對此，兩人都神情一僵，又都緩緩笑出來。
起碼結果是好的。
不過漸漸地，兩人困意來襲。
尤愿明天還要跟尤學君回老家，她本來不準備熬到這么晚的，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她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跟郁凌霜說睡覺的時候，外面傳來尤學君的聲音。
尤學君過來敲門：“孩子們，還沒睡吧？”
“沒呢，媽媽�！庇仍笍挠袅杷獞牙锲鹕恚^去開門，“怎么了嗎？”
郁凌霜也站起來，一臉認真。
尤學君拉過女兒的手，鄭重地把道歉信放到尤愿掌心，她看著女兒這張臉，眼眶慢慢紅了些：“這是讓晏彬寫的道歉信，媽媽希望你不要再被困在那些不好的回憶里，以后跟凌霜好好在一起就好�！�
她不喜歡強顏歡笑的女兒，喜歡跟以前一樣活潑的笑容發自內心的女兒。
郁凌霜聞言，背部挺直，神色緊張。
尤學君不去理會女兒怔然模樣，她又對著郁凌霜道：“凌霜�！�
“小君阿姨……”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里了，阿姨其實是想說，我從來都沒有反對過�！庇葘W君嘆口氣，“你之前找到我跟我坦白，卻又說自己要去京城讀大學，我以為你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還以為你要去廣闊的天地看看，這樣才能更好認清內心……還有愿愿，她這些年居然根本沒談戀愛，一直在誆騙我，我就覺得你更沒機會了�！�
尤愿再次愣住。
郁凌霜也錯愕，當時的她被“自尊心”受挫的郁琛威脅，她下意識以為尤學君知道她喜歡尤愿也會反對。
所以她主動提出會在高考結束后跟尤愿分開。
章懷雪這會兒洗漱完走過來，呵欠連天，她拍拍尤學君的肩，看著兩個相配的女兒，有氣無力地說：“睡覺吧，睡醒再說，別仗著年輕就熬夜�！�
“說得也是�！庇葘W君點頭，不再多說，給女兒們關上門。
尤愿捏著道歉信，她還在恍惚。
郁凌霜也沒好到哪兒去。
兩人對上目光，好幾秒后，又齊齊笑了起來，緊緊抱在一起。
興奮過后，她們才逐漸進入夢鄉。
醒來時是中午十二點。
從小到大她們過年都被要求大年初一這天不能偷懶，否則就代表今年沒精氣神，所以以前尤愿都會在這一天配合媽媽早起。
可這次沒辦法，昨晚跟郁凌霜興奮了很久才睡著。
誰能不激動啊？親耳聽見媽媽承認她們的感情，試問誰能平靜？
所以在洗漱完看見在沙發上坐著的尤學君時，尤愿想也沒想就沖過去給媽媽一個擁抱，她撒著嬌：“媽媽……你太愛我了嗚嗚嗚。”
尤學君拍拍女兒的腦袋：“我說過了呀，你開心最重要，婚姻對大部分人來說是負累，我寧愿自己以前不結婚，不過我可沒后悔生下你�！�
郁凌霜也洗漱好走出來，喊了聲：“小君阿姨。”
“你媽已經先回家了，讓你吃完飯也回去，凌霜。”
“好�！�
尤愿眼巴巴地看著郁凌霜：“明天見�！�
下午她還是要跟尤學君回村里，今晚回來得比較晚。
郁凌霜笑笑：“明天見。”
在尤家用完餐，郁凌霜就回了家，讓她意外的是郁琛也在，臉上還有巴掌印。
被章懷雪扇的。
郁凌霜淡然走近，喊了聲：“媽媽�！彼龁�，“手疼嗎？”
章懷雪聽著這個稱呼，忘記眨眼。
……
初二上午，郁凌霜來到尤家。
尤學君出門跟朋友去郊區玩了，還特地問尤愿要不要一起，尤愿能答應才怪，她在家慢悠悠吃完早餐就準備去洗澡。
郁凌霜也是這會到來的。
尤愿眨眨眼，發出邀請：“要一起洗澡嗎？”
半小時后。
窗外的雪不大不小，剛剛好，視野所及依舊是白茫茫一片。
尤愿雙掌貼在窗上，房間暖氣開著，一點兒不冷，但她腿軟。
而郁凌霜膝蓋卡著她，不讓她掉下去。
“不是愛看雪景嗎？”郁凌霜的手臂繞過她的腰往前，聲音低低的，有些沙啞，“好好看，小愿。”
尤愿感受著身后的柔軟，她一低頭，什么都能看見。
郁凌霜的手腕很漂亮，指骨也很有力量。
而此刻，郁凌霜的指尖正觸碰著她，又捻又揉。
刺激著她的神經。
郁凌霜親著尤愿的后肩，呼吸灼熱。
她一只手扶著尤愿的腰，另一邊的指尖一點點黏了起來，她又忍不住感慨：“好敏感……”
尤愿偏頭，臉色潮紅，雙眼水盈盈的，明艷的臉上盡是動情之色。
郁凌霜掀起眼皮，眼里含笑，故意問：“怎么了嗎？”
“快點……”聲音像蚊子叫。
郁凌霜沒快。
她低眼，撫著尤愿腰間的一顆淺痣，本來清冽的聲線此刻纏了些嫵媚來，她笑了笑，說：“突然想起來你之前拒絕跟我一起洗澡的事情……”她悠悠回憶起來，“十六歲的時候，你拒絕了我，去年，你還是拒絕了我�！�
“我……”
“當初拒絕我不是拒絕得很干脆嗎？寶寶。”郁凌霜湊近，去咬尤愿的耳垂，“現在在抖什么？”
“我為什么拒絕你又不是不清楚�！�
尤愿說完這聲，就感受到郁凌霜加快的速度，她的呼吸立馬亂了頻率，可憐兮兮地道：“你現在跟我算這種賬干嘛呀，郁凌霜……”
郁凌霜見她這樣，又放緩速度，問，“累不累？”
“我有點站不穩�！�
郁凌霜收回手，摟著她的腰：“那到沙發上。”
尤愿本以為自己得到解放，卻被郁凌霜按著彎腰跪在沙發上，她撐著沙發靠背，還是能將窗外的雪收入眼底。
早就不是最初稚嫩的探索階段。
郁凌霜了解尤愿的點在哪兒，也清楚怎么樣才會讓尤愿更舒服。
她單膝跪在沙發上，貼著尤愿側邊的肌膚：“接吻，小愿�！�
尤愿的氣息全部都碎掉了，但還是尋著郁凌霜的嘴唇，聽話地張嘴。
她從鼻腔發出音節，難以組成完整的短句。
郁凌霜又沿著她的背往下親，還慢慢地停下手。
尤愿大口喘息，她艱難啟齒：“我還沒……”
“到”這個字沒出口。
郁凌霜將她的腿岔開些，腦袋貼了過去。
溫熱覆在上面。
尤愿呼吸一緊。
沒幾秒，她就顫巍巍倒在郁凌霜的懷里。
郁凌霜鼻尖上都有一片晶瑩，挑了下眉，問她：“雪景好看嗎？”
第58章 （正文完）
同學聚會在初四, 當初畢業之前不知道誰起的哄，說同學聚會就要像奧運會一樣，隔四年辦一次, 那會兒應聲的人還挺多。
尤愿和郁凌霜也被氛圍所感染，跟著附和。
但上次四年前的同學聚會去了不少人, 她倆卻沒出現，當時還有人來問她倆怎么回事。
尤愿找借口說自己生病了，郁凌霜則是回答自己不回興城過年。
以致于如果她們這次也不出現的話，大家也不會意外。
偏偏, 尤愿在初三進了同學聚會群，她自若地跟大家打招呼，說自己明天會準時來參加這次聚會。
班長把她圈出來, 問：【就你一個��？】
尤愿：【不是說可以帶家屬嘛�！�
她說：【我再帶個家屬。】
大家：【哦喲~~~】
有人疑惑：【我倒要看看這男的長多帥！】
徐抒意跳出來：【超出你的預料�！�
【等等。】
有人反應過來：【該不會是說郁凌霜吧？那誰會覺得意外��？】
尤愿在手機這端看著這樣的消息，唇角勾起。
但笑了沒兩下, 就苦哈哈地端過熱水喝起來, 昨晚她和郁凌霜跟徐抒意情侶見過面吃過飯后, 到家沒多久她的月經就造訪。
這才第一天，她又有些腹痛。
只是可能因為心情很好, 再加上也沒在這幾天多喝酒, 所以她的疼痛程度沒有上次深。
想到這里, 尤愿視線瞥向在書桌那里辦公的郁凌霜，輕咳一聲。
昨天青天白日的，她們鬧了好久，最后兩個人又一起去洗過澡才結束。
不過還好提前看了“雪景”，否則又要等遙遠的一周，她不能忍。
郁凌霜敲著鍵盤，正在寫英文郵件。
她雙唇輕抿, 背部挺直，黑長發往下垂落，敲鍵盤的手指很靈活。
感受到尤愿灼熱的目光，她指尖停下，轉過頭去，又緩緩起身。
她一邊走向沙發一邊笑著問：“看我做什么？”
“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場景跟夢一樣？小霜�！庇仍秆鲋X袋看她。
郁凌霜拿過她的水杯，感受了下上面的溫度，覺得還不冷，才挨著她坐下來，點頭：“有點�！�
這才回來幾天。
她們倆的柜門就這么開了，并且還非常……順利？
尤學君和章懷雪都沒反對，至于郁琛的看法，已經無人在意。
尤愿看著郁凌霜，伸手，把人抱住。
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她對郁凌霜的心疼幾乎是翻了倍。
郁琛當初因為前妻跟女人談戀愛這事兒很破防，覺得自己被一個女人給比了下去。
后來覺察到女兒也是這樣，更不能忍受，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也落入這樣的深淵，他要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因此他讓郁凌霜在高考以后和尤愿分開，否則，他會把這一切告訴尤學君和尤愿。
世界上哪兒有那么多同性戀？同性戀的愛情能真摯到哪兒去？他就不信尤愿在知道郁凌霜喜歡自己以后，還能跟郁凌霜繼續做朋友。
與其這樣，那還不如趁早拉開距離，掐掉這份畸形的感情。
郁凌霜的心境本就風雨飄搖，學校里壓力那么大，家里她也沒有可以傾訴這一切的人。
天地間好像只剩下她一個，藏著她不能被其他人所看見的心意，她只能對風講，對雪訴，對路邊遇到的小狗提起。
她那會兒還沒到十八歲，又能有多成熟？
郁琛的威脅很有作用，她別無選擇，所以她格外珍惜和尤愿最后的幾個月時間，她想等自己徹底獨立以后，再回到尤愿的身邊。
到那時候，她一定會是一個成熟的大人。
可是差一點，她就真的徹底弄丟了尤愿。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郁凌霜回抱著尤愿，右手掀開尤愿的家居服，掌心落在尤愿的后腰上，在上面輕輕揉著，她低著眼，說：“但看見你就知道一切都是真實的了�！�
尤愿去親她的下巴，很滿足地道：“我也這樣覺得�！�
郁凌霜笑笑，又問：“同學群怎么說？”
“有人說如果我要帶的家屬是你的話，那一點兒也不意外了。”尤愿輕哼，“我要讓這些人震驚！”
她們已經獲得了家里人的支持，那么這樣的場合就可以宣告她們之間的關系，不需要藏著掖著。
對此，昨晚在跟徐抒意吃飯的時候，徐抒意羨慕不已，但這樣的事情也不能著急，像尤愿和郁凌霜這樣的情況不多，她還是慢慢試探比較保險。
尤愿和郁凌霜深以為然。
一個眨眼，就到了初四。
興城四季分明，雪又落了起來。
尤愿的痛經已經緩和不少，所以昨晚她不怎么費力地睡了郁凌霜兩次，而今天去參加同學聚會，更是沒什么問題。
同學聚會的流程很簡單，下午先去一個老同學家里，大家一起處理食材、做飯，晚上一起吃飯就行，本次同學聚會人數有二十二個，不多，主要是大家大學畢業都好幾年了，有些人能不來就不來，而來的這些人里，不乏有發財的人，這次聚會地點還是這個老同學主動提出來的，說家里做了點生意有錢了，前兩年在興城買了套大別墅，邀請大家來自己家里玩，人多也管夠。
十八線城市的別墅不比大城市貴，但也要一筆錢。
頓時一片羨慕的聲音響起。
郁凌霜還有工作要忙，尤愿就先自己跟徐抒意一起過去。
徐抒意的女朋友提前回家了，沒一起。
尤愿上了徐抒意的車，她剛剛就走了一截路到小區門口而已，這天寒地凍的，她冷得趕緊把手貼上暖風口。
徐抒意開車前進，問：“你還記得那些同學的名字嗎？”
“群里大家不是標了名字？”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對上臉�！毙焓阋庀氲骄陀X得好笑，“有些人長胖了，有些人也變丑了，也有人好看了，跟以前差別挺大的�！�
尤愿眉頭一擰：“那還真的有點記不住�！�
徐抒意把手往旁邊一拿，遞給她一張高中畢業的大合照，說：“我早有預判，你到時候就拿著合照跟人對上臉看看，反正后面也寫了人名�！�
“想讓我挨揍是吧�！庇仍缸炖镞@么說，還是笑吟吟接過。
班上一共五十來人，算上校領導和老師，大合照差不多有六十人。
她抿抿唇，看向在第二排左邊站著的自己和郁凌霜。
兩人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手牽在一起，她的腦袋朝著郁凌霜靠著。
一個對鏡頭笑得燦爛，一個也只是微微揚著唇角。
事實上這張合照，尤愿回看過許多次。
尤其是在跟郁凌霜關系斷掉的那幾個月，她們認識那么多年，合照著實不少，有兩個相簿，而這張大合照似乎就是她們的最后一張合照了。
合照里的她們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會連朋友都做不成的關系。
所以那會兒尤愿只能對著這張合照難過。
后來她跟郁凌霜的關系越來越遠，她才努力讓自己重心轉移，不想讓自己再被困在過往，所以這樣的合照她就不怎么看了。
現在再看，又覺得有些微妙，好像在這一瞬間她穿回到了那一天。
那天陽光正好，風輕日暖，她們的關系被班上的同學默認，沒人會來問能不能站她們中間，前方的攝影師喊她們看鏡頭，她習慣性地牽住郁凌霜的手，并存了些小心思地和郁凌霜十指相扣。
她感受到郁凌霜的一絲僵硬，就半秒，郁凌霜緊緊地回牽著她。
學校的花園就在附近，夏天的蟬鳴響起，還有偶爾響起的鳥叫與能明顯聞見的花香，其他班級的同學吵吵嚷嚷，有人哭笑。
她們就著這樣的姿勢拍下最后一張青春的大合照。
往后許多年，她們的雙手才又緊緊地牽在一起。
再也不會松開。
尤愿想著這些，莫名紅了眼眶。
也差不多到了目的地。
徐抒意停好車一轉頭，看見她這副模樣，“哎喲”了一聲：“感慨這么深呢？還好郁凌霜沒在，否則指不定覺得是不是我欺負你了。”
“徐抒意。”尤愿看向朋友。
徐抒意給自己系著圍巾，有些困惑：“怎么了？”
尤愿深吸口氣，笑了笑：“我們也認識了好多年啊�！彼钢险丈险驹谧约荷磉叺男焓阋�，“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徐抒意挑眉：“那是�！�
“今年你來云城玩吧�！�
尤愿發出邀請：“我大學幾個朋友也好玩�！�
“包機酒一切我就來�！�
“沒問題�！�
沒幾分鐘，她們進了別墅。
來得不早不晚，里面還在認人階段，有些人果然跟以前的模樣相差甚大，徐抒意就拿著高中合照跟當事人做對比，差點挨揍。
一片嘻嘻哈哈之中，班長問尤愿：“你家屬呢？尤愿�！�
“我家屬晚點來。”
“行�！庇袀�曾經喜歡過尤愿的同學笑起來，“希望跟徐抒意說的那樣，讓我們意外。”
尤愿抬抬眉。
別墅的廚房是開放式的，買了四位數的菜回來，大家一一處理，院子里還搭了個棚子做燒烤。
五點半左右，興城的天就黑了。
一道道菜品在這期間逐漸端上桌，長長的一條桌子擺了許多，酒和飲料也占了很多位置。
尤愿還在經期，不喝酒。
剛倒好飲料，她就接到郁凌霜的電話，她看著來電連忙起身，往外走。
“家屬來了��？”有人問。
徐抒意代為回答：“那不然呢？”她賣了個關子，“等著震驚吧！”
半分鐘不到，門被推開。
尤愿滿臉笑意地牽著郁凌霜進來。
大家愣了下，立馬有人說：“哎呀！原來是郁凌霜！那真的不讓人意外嘛！你倆關系本來就……”
“是我的女朋友郁凌霜�！庇仍鸽p眼彎彎，“你們嘴里的家屬不就是這樣的關系嗎？怎么到我和小霜這里就變了？”
除了徐抒意之外，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郁凌霜含笑，她肩頭還有雪，有些歉然地道：“不好意思，來晚了�！�
“等等，學委你跟尤愿真的在談戀愛啊？”
“怎么了嗎？”郁凌霜反問。
問問題的這個女生笑了起來：“媽媽！我嗑的CP成真啦！”她說，“前兩個月愿愿發了你們倆的合照，我還在評論區說‘太好了，我嗑的CP沒有BE’哈哈哈……”
眾人這才漸漸回過神來，這樣的場合，心思各異也給壓下去。
于是大家表面上都開啟祝福模式，看上去很和諧。
晚上聚會結束，班長提出來拍大合照。
同學聚會不拍大合照的話，跟沒有聚會過有什么區別？
拍攝地點在樓梯口。
尤愿和郁凌霜依舊是站在一起，徐抒意還是挨著尤愿。
合照拍了好幾張，一個還是笑容燦爛，另一個也依舊唇角彎彎。
外面的雪還在下。
里面的她們牽著的手比八年前還要緊。
（正文完）
第59章 見家長
興城就這么大點, 尤愿和郁凌霜戀愛的消息被老同學們急速傳播在校友圈。
她們以前在興城一中讀書時就備受關注，不少人對她們印象深刻，現在再一聽說她倆戀愛的消息, 大家趁著聚餐聊起來都紛紛有些震驚，只是震驚過后, 大部分人又不意外。
除卻曾經過于壓抑的校園環境，現在不少人都成長了，不再認同當初讀書時學校的那一套說辭。
什么不正常、錯誤、畸形通通都見鬼去吧。
因此，同學聚會才過去不到三天, 尤愿就收到沒能來但以前關系還不錯的老同學的消息，有些人發送祝福，有些人又感慨學校有病。
郁凌霜跟大家關系都比較一般, 所以消息欄比較安靜。
在又回復了一條祝福消息后，尤愿打了個哈欠, 還在生理期, 她做什么都沒勁, 懶洋洋的。
今天初七，按照前司的放假規則算的話, 她這會兒已經回云城準備打工了, 但“扶桑”公司給她們放到了初十, 所以她今年比較松弛，不需要那么著急就回去，現在人還在興城。
郁凌霜的假期本來截止到初七，但她還有假期可以調，也跟著調到初十。
等到初十了，她們再一起回云城。
尤愿轉過頭，看向在一旁睡著的郁凌霜。
郁凌霜生理期跟她同頻了, 現在正在睡午覺休息，眉頭舒展，呼吸均勻。
尤愿拍了張她的睡顏存下來，躡手躡腳下床，出了臥室。
她沒在尤家，而是在章懷雪買的這間大平層里，以前她也來過，只是那會兒她會有點局促，因為章懷雪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
現在章懷雪給人的壓迫感依舊強烈，可她起碼不用擔心自己的心思被章懷雪一眼就看穿了。
好吧，其實章懷雪當初早就看穿了。
想到這點，尤愿眉心都跳了下。
她的心眼子還是太少了，跟長輩完全比不得。
章懷雪剛好也從書房辦公出來，見到尤愿，她揚起一個笑容：“睡得還舒服嗎？”
“往床上一躺就失去意識了，這床自帶催眠效果�！庇仍赣行┛鋸埖氐馈�
章懷雪來到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下，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不緊不慢地問：“以后就準備在云城工作了嗎？”
“是的，小雪阿姨�！庇仍冈诹硪粋鹊纳嘲l上坐下。
春天漸近，興城的雪已經不再那么頻繁，雪勢也小。
現在窗外只有小雪慢悠悠搖晃著。
章懷雪適時問：“給你們在云城買一套這樣的房子怎么樣？”她非常財大氣粗地道，“或者有喜歡的其他房子嗎？阿姨這些年在賺了點小錢沒地兒花，做投資呢，又錢生錢，錢越來越多�！�
尤愿愣在當場：“……”
聽聽，這都什么話啊？
章懷雪看著她的反應，自己笑了起來：“算了，你不用回答，等凌霜睡醒了你跟她商量吧�！闭f著長嘆口氣，開啟聊心模式，“以前覺得我的人生里只有事業最重要，我也無奈過，為什么我在有了凌霜后，工作時會忍不住分心，我想關注她的動向，想知道她在學校有沒有好好吃飯，但這一切都被我不允許。”
尤愿靜靜聽著，挺直了背，雙唇也抿緊了些。
她陪伴郁凌霜那么久，自然是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記得郁凌霜第一次知道“意外”這個詞的意思時，當晚挨著她睡還喃喃著“沒關系”，她也記得次次家長會來的人都是尤學君時，郁凌霜有些失望的神情。
哪怕尤學君對郁凌霜的確很好，可總歸是有些不一樣的。
“直到近幾年站在高處，看見下屬會為了小孩的生日精心準備、策劃，我才意識到，其實當初分一些注意力到凌霜身上也可以的，小孩子想要得到的本就不多，我卻什么都沒給過�！闭聭蜒┩鵁o邊際的雪，輕輕扯了下唇，“是我太狠心了，是不是？”
“……是�！庇仍钢荒芙o出這個答案。
章懷雪看了她一眼：“還以為你會說‘不是’�！�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小霜因為這些而傷心難過的模樣，我想我會給否認的回答，但是我見過太多次，小雪阿姨，不止您，叔叔也是，你們都很狠心�！庇仍刚f著就替郁凌霜委屈。
章懷雪端過咖啡杯，她靜默著，用食指指腹摩挲杯壁。
氛圍就此凝住。
好一會兒，就在尤愿正準備起身回到臥室的時候，章懷雪望向她，問：“我現在彌補這一切，還來得及嗎？小愿�！�
尤愿沉吟了兩秒，認真地說：“我無法給出答案，小雪阿姨，您還是得問小霜�！�
章懷雪緩慢點頭：“謝謝你�！�
尤愿擺手，站了起來。
她本來是想出來拿烏梅番茄吃的，但現在哪兒還能繼續吃啊，只好先行遁走，回到臥室。
湊巧，郁凌霜剛醒。
看見她出現在門口，郁凌霜眨了兩下眼睛，很自然地問：“去吃烏梅番茄了嗎？”
在睡前她給尤愿準備了一盒放在餐桌上，忘記拿進來。
“沒吃上�！庇仍高^去掀開被子鉆進去，緊緊抱著郁凌霜。
郁凌霜摸摸她的腦袋：“遇到我媽了？”
“你怎么猜那么準啊，寶寶。”
“不是我猜的準，是你寫臉上了�！庇袅杷H了親她的臉頰，思緒更清晰地道，“而且一定聊到了我，所以你才是這副表情�！�
尤愿把臉一埋：“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郁凌霜失笑，趁機輕壓著她，去親她的耳朵，感受著身下的人抖了下，才徐徐道：“我已經跟過去和解了�！�
“嗯？”尤愿又微微側身，抬眼看她。
“我早就已經不再想從家庭獲取想要的情感了�！庇袅杷f著又回到一旁躺著，她看著天花板，雙唇抿了抿，才繼續道，“以前我還會想著他們可以多愛我一點，多給我一點關注，但我現在不這么想了，我就算缺了這一塊，我也沒有人格缺陷，我還是可以活得很好，更何況，在十八歲之前，其實他們沒有短過我的生活質量，我可以住在這樣好的房子里，在大家一個月就八百一千塊的時候，我一個月可以有三千……”
尤愿把她抱得更緊了些，湊過去親了親她的下巴。
“不過。”
郁凌霜說到這里牽了下唇角，她很了然地問：“我媽是不是跟你說想彌補我？”
“對。”
“既然如此，我不會攔著，因為我覺得被困在過去的人不是我，如果這些可以讓她開心的話，那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庇袅杷祥L了音，“而這一切的關鍵是因為她祝福了我們。”
“阿姨想給我們在云城買豪宅。”尤愿悠悠地道。
郁凌霜：“……她還想給我買一輛她那個車�！�
“所以……？你真的可以做到讓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嗎？”
一向獨立的郁凌霜肯定會不習慣。
果不其然，郁凌霜沉默，過了十來秒，才認命地道：“再說吧�！�
她捏捏尤愿的臉：“今晚我們要見家長，小愿……”
是的，她們今晚有個活動就是見家長。
跟郁琛和莊淞一點兒關系都沒有，而尤學君跟章懷雪本來就是多年朋友，她們兩個晚輩的情誼更是不用說，但到底還是在一起了，見家長的流程還是要走一遭。
這個還是尤學君提議的，說想試試她以前那些同事們兩邊人正式見面的感覺
尤愿發懵：“……”
郁凌霜笑著應下：“好的，小君阿姨。”
時間就定在初七，正好章懷雪第二天就要回京城忙工作。
她們這樣的情況，表面上說見家長，實際上就是坐在一起吃飯。
但位置分開，正兒八經地兩邊人面對面坐。
包間里，尤學君問起郁凌霜的工作規劃，章懷雪問起尤愿的未來方向，等對方回答了，又贊嘆兩下，看上去滿意得不行。
尤愿和郁凌霜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點無奈。
又無可奈何。
兩個媽媽是山黛那樣級別的演員嗎？這么演都不笑場的。
終于，在八點半，這次“見家長”圓滿結束，尤學君還請了店長給她們一家人拍照，拍完照，尤學君當即拉了個群聊，把她們三個人給拉進去。
把照片發在里面。
“君姐，這會兒還有洗照片的店開著嗎？”章懷雪問。
尤學君想了想：“恐怕沒有�！�
“學校那邊會開著�！被卮鸬氖怯袅杷�，“因為高三今天已經開學了。”
尤愿也跟著點頭：“學校就給高三放十天�！�
四人又驅車前往興城一中那邊。
打印店的確開著，不過尤愿和郁凌霜沒有進去，她們下車過后就來到校門口這里站著。
明明是漆黑的夜，可尤愿好像看見了多年前高考結束那天的自己。
那個下午，她滿懷期待地往外跑，看見站在路邊的郁凌霜時，雙眼充滿驚喜，她以為她們就會迎來美好的未來，所以她一邊跑一邊興奮，藍白校服下是躍動的青春。
現在視線再一轉，她看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退后的郁凌霜。
小雪在她們晚上吃飯前就止住了。
天還是冷，背景的燈光昏黃，郁凌霜站在多年前的位置，朝她揚起唇角，喊了她一聲：“小愿。”
在這一刻，尤愿的眼眶倏地含淚。
她小跑著過去，像回憶里那樣，扯了扯郁凌霜的臉：“小霜，該死的高考結束了，以后我們一起去海城的大學自由！”
郁凌霜眼睫一抖，牽過她的手，又抬腕抹掉她的眼淚，答應下來：“好啊，我們去海城，去更廣闊的天地�！�
“去追尋我們�！�
第60章 異國戀
元宵節這天, 尤愿在京城，郁凌霜又在歐洲，她們之間的時差再次成了七小時。
她們前幾天回到云城后就各自忙碌起來, 一點兒也不意外地迎來新年的第一輪異地……異國戀。
對此，兩人在分開之前差點下不了床。
京城時間晚十點, 晚風裹著濃烈的寒意，卻吹不進山黛的豪宅。
尤愿盤腿在軟毯上坐著，她拿著手柄跟山黛一起打游戲。
這邊有個活動開年秀，活動聚集不少娛樂圈明星、秀場模特和商圈大佬, 這是聚光燈下的名利場，備受矚目。
主辦邀請欒明穗做攝影師，尤愿自然要跟著出差。
晚宴結束后時間尚早, 同樣參加活動的山黛在征求過欒明穗同意后，就帶著尤愿上了自己的商務車, 把人帶到了自己家里。
打了大半個小時游戲, 剛好結束了一個副本, 尤愿把手柄放在一邊，揉著自己的眼睛, 苦哈哈地說：“我不行了, 我需要先做個眼保健操�！�
“真菜�！鄙谨煸捠沁@么說, 卻也跟著做。
尤愿禁不住問：“你什么時候進組？”
“下個月，你怎么也催上了？”粉絲在各大評論區催得緊，希望她趕緊進組，讓她別累著卻也別歇著。
“看不慣你不打工的樣子�！�
“嘁——”
山黛垂下手，笑得很燦爛，她看著尤愿，又開始拉人入伙：“你和郁凌霜一起來當我的同事怎么樣？這樣你們也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
尤愿動作一頓, 倏而笑起來：“來不及了，小山。我倆在談戀愛老家那邊都傳遍了，證據無法銷毀，大家記憶也無法消除�！彼L長地嘆息一聲，上揚的唇角怎么也壓不下去，“真情侶沒辦法�！�
山黛：“……”
受不了一點兒，但幾秒后，她好奇地再次開口：“能問你個問題嗎？愿愿�！�
尤愿這才放下手來，看向她，根本沒有問她要問什么回答，徑自回答：“我比較1�！�
山黛聞言，笑容一點兒也不矜持，她扶著一旁的玩偶，說：“你怎么知道我要問這個？”
“不難猜。”
“哎喲，還真是郁0霜啊�！�
尤愿重新拿起手柄，她有些心虛地啟唇：“繼續玩游戲吧，明天下午我就回云城了。”
“不行，我還要再休息下。”
尤愿想了想，又說：“你最近還需要營業嗎？”
“需要。”山黛正為這個發愁，過年期間她發過一次照片，評論區粉絲喊她別黑自己了。
“我給你拍？”尤愿挑了下眉，“正好最近欒老師讓我多練人像�！�
“行啊。”
尤愿沒有帶相機出門，她就用山黛的手機。
布景和動作都由她來設置，山黛家里什么道具都有，打光板也用上。
連著拍了不少張照片，尤愿把手機遞給山黛：“你看看�！�
山黛翻著相冊，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她抬眼，對尤愿道：“等你什么時候單干了，第一期照片能不能就是拍我？”
“可以呀�！�
“那行，我預約上了�！�
尤愿笑笑，看了眼腕表，說：“時間不早了，我得回酒店了，小山�！�
山黛剛把微博發出去，聽完這話臉就垮了。
在這行待得越久，她越覺得很難有真心朋友，但郁凌霜和尤愿是不一樣的，她們也不貪她什么圖她什么，所以她想跟尤愿多待一會兒，只是大家有各自的工作，她也不能強求。
“別傷心�！庇仍缚闯鰜硭男那�，拍了拍她的肩，“我們會再見的�！�
山黛點頭：“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打車就好�！�
“我讓司機送你，把你安全送到了我才放心�！�
“行。”尤愿沒再拒絕。
跟山黛告完別，尤愿上車坐下，報了酒店地址，沒多久，這輛轎車就上了主路，朝著目的地開著。
尤愿看了兩眼窗外的夜景，才垂下頭來給郁凌霜發消息說自己現在回酒店。
又感慨山黛是個很不錯的人。
郁凌霜在歐洲出差，前陣子過年的時候她就一直都在忙，偶爾半夜還要回國外客戶的消息，這次直接飛去歐洲跟人談合作，現在估計還在忙著。
回酒店的路上，尤愿就分享著自己的生活。
異國戀這么難熬也沒辦法，再說了，郁凌霜過幾天就回來，她再堅持一下。
等回到酒店洗完澡，郁凌霜那邊的工作剛好結束。
郁凌霜打了視頻過來。
尤愿立馬接聽，她趴在床上，雙眼彎彎，道：“忙完啦�！�
“現在準備回酒店吃飯�！庇袅杷浇且侧咧�，她戴著耳機，撩了撩自己的頭發，只是做這個動作時目光也一直落在屏幕里的尤愿身上。
隔著千萬里，兩人對視著。
尤愿托腮：“我們玩個游戲吧，寶寶�！�
“什么游戲？”
“誰要是先說‘我想你‘誰就輸了的游戲�！�
下一秒，郁凌霜講了句外語。
“什么？”
“跟客戶學的‘我想你’怎么說�！庇袅杷钟弥形闹貜停拔液芟肽�，小愿�！�
“那你輸了�！�
“我沒想贏。”
尤愿被甜得在床上打滾，隨后特別無賴地說：“我也沒想過贏啊。”她睜大眼睛，“但還好，我還有別的機會�！�
“我喜歡你。”
“……”
尤愿拿手指指著屏幕里的戀人：“你又搶答�！�
“還有別的機會。”郁凌霜挑挑眉，灰色的天空作她的背景。
尤愿抿了抿唇，輕哼一聲：“你回來再說�！�
郁凌霜笑意凝了下，而后點頭：“好�！�
正常情況下，時間并沒有加速鍵，但尤愿出差回到云城后，還越來越忙，人一旦認真投入到某件事時，時間仿佛就加了速。
又過了一周，到了新的周日，尤愿開車去機場接人。
這次跟郁凌霜分開了十來天，她很不是滋味，現在想到要見著人了就格外興奮，她也不需要再跟去年那樣特地叫上溫覓，為的是藏住自己雀躍的心情，現在的她就怕郁凌霜感受到的不夠多。
天幕已被墨水潑黑，就快春天了，但云城還是冷颼颼的。
只是比起冬天溫度有所回升，現在白天氣溫是十幾度，尤愿穿得不多，就只是凸顯身材的緊身內搭和外套。
遙遙地，她看見郁凌霜推著行李箱出現。
郁凌霜也看見了她，臉上覆的一層冰在這一刻融化。
兩人都加快步伐，直到面對面。
尤愿接過郁凌霜的行李箱，把自己買的玫瑰送過去：“歡迎回家，小霜�！�
郁凌霜接過花，牽她的另一只手：“好，回家�！�
小半個月沒見著面，牽手的時候她們手心都有些黏膩，明明她們認識那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分開，但這一次帶來的感覺又不一樣許多，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入不了她們的眼，她們滿心滿眼只有彼此。
空氣里不知道被灑了什么，兩人還有些熱。
一小時后，她們回到郁凌霜的公寓。
不等開燈，她們又像以前那樣，把衣服的扣子先解開，緊緊地抱在一起，不止抱，尤愿還壓著郁凌霜在門上接吻。
急促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室內響起。
心跳都亂了。
郁凌霜握著尤愿的腰，跟人接了好一會兒吻，她才把尤愿的腦袋扣在自己肩上，自己按開燈光。
三十平的小公寓被尤愿提前布置過，有浪漫的背景，有她買的禮物，還有她在這分開期間手寫的情書，正安靜地躺在茶幾上最顯眼的位置。
尤愿閉著眼，聞著郁凌霜身上的香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不是被你猜到了？”
“不難猜�！庇袅杷X得懷里的人適應光線差不多了才把人松開，又去貼著尤愿的唇輕輕吻著。
尤愿推了推她的肩：“不行……晚點再親�！�
郁凌霜輕笑一聲，松開手：“好。”
“先拆女朋友寫的情書�！�
尤愿的情書寫得很鄭重，信箋紙寫了慢慢四五頁，她回顧過去，覺得即使錯過的那些年會讓人覺得有些遺憾，可當下的她們再也不會放開手，這就已經足夠了。
誰也不能被困在那些年里。
中途用上了許多親昵的稱呼，末尾還說“我愛你”。
郁凌霜看到這里，抬眼看向尤愿，神情微怔。
尤愿眉頭稍揚：“我愛你，郁凌霜。”
她湊過去親了下郁凌霜的嘴唇：“我的‘機會’不就是這個嗎？難道我理解錯誤了？”
郁凌霜放下信摟過她：“沒有�！�
“我也愛你……”
愛是需要表達的。
可以是一個眼神、一封信、一件禮物、一個吻。
也可以是更為親密的動作。
公寓的窗簾拉得很嚴，一點光亮都沒鉆進來、透出去。
郁凌霜明明坐了那么久的飛機輾轉回國，本來尤愿心疼她想著今晚先不跟她胡鬧了，誰料低估了她的精力。
尤愿的腿被疊起來，郁凌霜彎下腰來，看她被自己欺負得眼里含淚的模樣，輕輕牽唇，低聲誘哄著，問：“在山黛那里說自己比較1是嗎？寶寶�！�
“……”尤愿咬了咬唇，出口的聲音斷斷續續，有些破碎，“她、她怎么……”
郁凌霜的指尖在略粘稠的地方緩緩撥弄，她的黑長發扎了起來，讓她看上去很利落、能干。
她咬著尤愿的脖子，牙齒在上面輕磨，又附到尤愿的耳邊說：“沒關系，也沒錯，一會兒你還會把我睡回來�！�
尤愿虛著眼望著天花板。
半個月沒跟郁凌霜做愛，她實在敏感得不行，根本不能堅持多久。
郁凌霜卻非要一會兒快一會兒慢，在她剛到一次時又立馬跟上。
沒一會兒，尤愿就發顫地結束第二次。
郁凌霜撫弄著顫抖的地方，湊過去吻她。
“好多啊，我滿手都是，做得好……乖寶寶……”
“我給你舔掉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