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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我們來談一談星辰和蟲潮……

    時與說:“好了,噓,收聲。”

    她拍拍江鶴吟的背,江鶴吟喉嚨里又擠出幾聲短促的嗚咽。他今天前所未有的聽話,時與不想聽他哭,他就扶著時與的肩膀咬自己嘴巴,身體一顫一顫,只有幾滴眼淚沒忍住又繼續掉下來,但很快就憋住不再流了。

    他趴在時與身上,時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他的脊背和頭發,問道:“身體怎么樣,還有不舒服嗎?”

    江鶴吟搖頭,他抽抽鼻子,非常非常小心地去嗅時與的味道,鼻尖輕碰到她的皮膚。

    他問:“你還……生氣嗎……?”

    “不生氣,”時與閉起眼睛,壓著他的腦袋揉了揉,“天天氣你的事,我早被氣死了。”

    江鶴吟說:“對不起……”

    時與:“嗯。”

    時與問:“反省了嗎?”

    她問起話有點像個叫人害怕的老師,江鶴吟只覺得又有點想哭,但時與已經慢悠悠把他從身上推開看著他,他不敢,只好不停地眨眼睛憋氣,順從地點頭。

    “反省出什么了?”

    什么也沒反省出來,江鶴吟哪里來得及反省。他看著時與的眼睛,緩緩低下頭不出聲,信息素悄無聲息漾出一陣陣的委屈,像一棵小藤蔓輕輕攀住時與。

    又搞這一套。

    時與揉揉眉心,江鶴吟的沙發很深,于是她又向后挪了挪,把江鶴吟壓到自己膝蓋上,翹起腿,一手捋著他的胳膊,將他兩只手腕也按在后腰。

    時與在alpha里面都是強壯有力的類型,江鶴吟顯然反抗不了,他腰塌下來,屁股被頂住上翹,這姿勢有點太羞恥,他幾乎整個人都僵住,臉上“騰”地燒紅,扭過頭顫聲叫她,聲音細若蚊蚋。

    “時……時與……?”

    時與說:“沒反省也沒關系,我們從頭開始說,我看你剛睡醒,應該也不想繼續休息。”

    安靜的房間里忽然響起一道巴掌著肉的聲音。

    江鶴吟猝不及防發出一聲痛叫,時與建議道:“反思一下還做過什么壞事,從你在第八星裝成bata開始。”

    江鶴吟:“我……我沒……呃啊!”

    好疼,他繃起身體想往旁邊躲,但是時與壓他的手好像一雙鐵鉗,他一點都動不了,頂多抬起頭腳,真像砧板上的魚。

    時與不過揍他兩下,甚至沒用多少力氣,便見他很徒勞地仰頭伸腿兀自掙扎一番又放棄,剛憋回去的眼淚吧嗒吧嗒重新往下滴。

    她說:“啊呀,你是說沒有?”

    狗都不信。

    “我……我……呃唔!”

    她壓著江鶴吟的腰,江鶴吟太瘦了,薄的像片紙,掙扎的力氣都不如時夏的小貓大,嗚嗚咽咽嘴里不知道胡說了什么,看著都覺得可憐。

    她很有分寸,江鶴吟又一向哭得夸張,現在看著可憐,但實際身上只是有些變色,沒腫也沒有瘀痕,于是時與開始威脅:“不許再哭。”

    江鶴吟:“嗚嗚……”

    時與給他擦擦眼淚,沒用,擦不完。手威脅性放到江鶴吟身后,江鶴吟就立刻咬起嘴巴噤了聲,他把臉埋在沙發上,像故事里遇險的鴕鳥一樣埋起頭不動,希望敵人趕緊走。

    時與總覺得他在裝,但江鶴吟沒有,他哪里挨過打,又疼又羞恥又害怕,腦子里燒得快要冒煙。

    他先前只覺得時與的手好看,手指又長又漂亮,哪里想到打人的時候這只手有這么大這么硬,上一記責打的疼痛還沒完全消化,下一記就又要蓋過來,根本沒機會思考別的事。

    他埋著頭,感覺到時與手指彈琴似的按壓過他身后的皮膚,他渾身汗毛直豎。

    時與說:“機會只有一次,現在不說,以后再被發現的話……”

    江鶴吟:“不是……不是……”

    他說:“你別生氣……嗚嗚……時與……你別生氣……”

    時與見他面色潮紅,哭得又有些打嗝,像是有些喘不過來氣,終于還是又幫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她把江鶴吟抱起來,讓他整個人□□跪住,上身趴在自己肩上,說道:“我不生氣。”

    江鶴吟還有點抖,又緩了幾分鐘,身體不安地挪了挪又頓住。

    他咽了口唾沫:“我去查過你的資料,詳細的,給母親看過……我只知道她和你們的指揮官通話了,但后續好像沒有別的,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影響。”

    時與大概也猜得出,不然當時蘇道之情緒也不會那么不好,她說:“沒關系。”

    江鶴吟說:“我……我去看了你的弟弟,是另一位,游樂園里見到的那個……”

    時與:“哦。”

    他壓在時與身上,能感受到她肌肉的動作,時與姿勢稍變,江鶴吟怕她又要打,立刻站隊:“都是他們有錯!”

    時與被他笑到,她圈住江鶴吟的腰,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不要自己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江鶴吟:“……唔嗯!”

    時與問:“都說什么了?”

    江鶴吟扒著她的肩膀不動,覺得有點不妙:“也沒什么……就是問了一些你們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時與驚奇,“他都告訴你了?”

    “他在發情期,你又打他……”江鶴吟偷偷摸摸看她,見她確實不那么生氣,如實招道,“很脆弱,又想你……哄一下就全說了……”

    時與心說你真行,心思全都花在自己身上實在屈才,簡直都想夸他一句,她問:“他們過得怎么樣?”

    “呃……更差了……?”江鶴吟小心注意自己的語氣。

    他看著時與,想起當時和那位弟弟說過的話。時與的精神體太不好,在下城就像個小災星,如果她再厲害些——像現在這樣,那鄰居們可能會避之不及,但可惜她當時只是個屁大的小孩,居民們對她的存在表示憤怒。

    她的爸爸帶著孩子長久寡居,一個倒霉的、生出小災星的omega又能怎么辦?想繼續在那邊過下去無非是要親自動手驅邪擺明態度,江鶴吟是omega,自然能共情一個omega的處境,但真因此受傷的畢竟是時與,他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說,頭皮發麻,忽然有點后悔真坦白這件事。

    他把頭又埋起來,聲音悶悶的一股腦往外擠:“你的爸爸后來又嫁給別的alpha,條件稍好了些,有別的孩子生下來,但是有的死了……”

    時與安靜聽著,對此不做置評,腦袋像旁邊偏,也沒像江鶴吟想得那樣有什么不好的反應——狂性大發什么的,只是默默頓了一會兒,忽然道:“第八星就是這樣。”

    她把江鶴吟從肩上拿下來,江鶴吟很乖,伸出手摟住她的脖子討好她。

    “是該和你說的,”時與撓撓頭,竟像是也有些苦惱,她抱著江鶴吟口氣像講故事,而且是從開天辟地開始講。

    她說:“第八星……它的資源其實不算貧瘠,你也知道,能成為聯邦的一顆大星,人口、礦產、氣候、星群中的位置等等,實際上與你們相比都不遑多讓。”

    “最大的問題是頻繁的蟲潮,我們的資源足夠自給自足,但一邊抵御外患一邊跟上你們高速的發展顯然做不到,有些科技能被引進過來,有些不行,民眾生活一般很糟糕。”

    “蟲潮……其實我能理解我家當時的做法,你不用這樣……第八星確實非常忌諱這個,并不僅僅是因為它會影響到我們的發展,蟲潮抵御不好的話蟲族確確實實會侵入到地表殺人損物,因為這個死亡和受傷的人非常多,不怪幸存的人會對這個敏感。”

    江鶴吟默默聽著,頭靠在時與身上聽他說這些事。

    時與難得與人認真說這些,話說出口被他這么盯著,反而覺得不自在,伸出一只手糊住他的臉。

    江鶴吟掙扎:“你干嘛!”

    時與:“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江鶴吟又掙扎了一會兒,把她的手扒下來,見她與往日無異,輕輕咬了下她的手,幽幽道:“你們真怪,能碰到真的蟲潮,還分不清蟲和蟲族啊……”

    “名字差不多就要忌諱啰。”時與笑。她把江鶴吟抱緊了一點,湊到他脖頸間聞他的味道,腦袋拱在他的脖頸間,看上去倒像是她在撒嬌。

    時與繼續說:“你知道我有兩個ID,舊的落在下城,新的和時夏一起。”

    “被趕出來的時候還小,勉勉強強活下來就到處流浪,腦子也不太好,有天撿到個走失的小孩子,覺得哎呀天賜良弟,就帶著照顧了,后來被他家里找到,我也就順便被收養,有了第二個戶籍。”

    “后來有一場大蟲潮失控,收養我的家庭所在的地區首當其沖……很少有人倒霉到短時間能當兩次孤兒吧?反正已經倒霉的要死,也不管是做炮灰還是做什么了,干什么都一樣,軍部錢還多些,就直接進了軍部。”

    江鶴吟問:“然后你在軍部先用的以前的ID嗎?”

    “你是不是把我查干凈了?”時與捏著他的臉往外拽,“當時其實還有點疙瘩,覺得時夏特無辜,不能瘟到他,我應該瘟一瘟以前那一家人,就用的舊ID活動,沒想到后來要申請同一間宿舍的話舊ID和時夏沒血緣,沒辦法才換過來,所以才兩張卡都有效。”

    “說這么多,反正就是……”她一時也有點不知道應該怎么組織語言,“第八星就是這么不好,但我在第二星待了一會兒,又實在適應不來這邊,今天來也是為了這個。”

    江鶴吟說:“我也沒有要你……”

    “你以前說要住到第八星去,但那是你不了解情況,我認為不能作數,所以才把這些危險告訴你,你重新選也沒關系。”

    時與說:“你依然可以住在第二星,怎么樣?第二星往返也不過二十幾天而已,我的假期很多,我們依舊可以經常見面。”

    江鶴吟:“我還以為你要說跟我分手。”

    時與說:“從來沒這么想過。”

    江鶴吟說:“可是我也不想和你分開,二十天已經太長了,不能叫經常見面。”

    江鶴吟說:“我第一次去就遇見蟲潮了啊,甚至還是在星外,我不害怕,我很愿意到第八星去。”

    江鶴吟說:“真的,好不好?”

    第52章 第 52 章 我是omega,聽不懂……

    時與并沒有在江鶴吟這里待太久——當然也有可能她先前已經在窗前等過,只不過江鶴吟不知道而已。

    總之兩人沒有花多長的時間溫存和打鬧,至于更過分一點的事——諸如說夜探宮闈穢亂指揮官大宅,在指揮官兒子的房間里做點色情動作戲之類的就更沒有。

    江鶴吟覺得時與有時候有點純情有點保守,半夜三更闖進來竟真的只為與他聊聊現在過去和未來,這真好,但好過之后又覺得叫人遺憾。

    他窩在時與懷里,垂下眼睛放下這些亂七八糟的綺思,當真在挨了收拾之后又一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他一般不這么干,因為一切首先得以他的意愿為準,但現在再想想確實是越想越心虛。

    時與對于這些可能有點嚴重的問題只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只不過輕輕教訓一頓就放過他,這一點小苦頭順便帶走了江鶴吟那顆從醒過來就不安定的心臟,他顯然已經清醒了很多,不像是一開始那樣無措和恍惚。

    莊園里永遠是剛好宜人的溫度,時與又拍拍他,江鶴吟仰起臉,輕聲說對不起,時與已經給了他原諒,舊事翻篇,他們還有更重要的未來要看。

    時與顯然拿到了想知道的答案,也覺得差不多,她輕吻他的額頭,把他放下來重新回到窗前。

    睡衣很單薄,江鶴吟亦步亦趨地跟著,又想向時與撒嬌,委屈道:“你為什么不直接偷走我?”

    時與很難想象他這又是哪兒冒出來的夢話,外骨骼漆黑的甲片已經爬上她的身體,她微彎腰,面甲打開,鼻尖輕輕蹭了蹭江鶴吟的臉。

    像是動物之間通過氣味確定同伴是否處在正常的狀態,時與給出處方:“少睡點吧,開始胡說八道了。”

    江鶴吟臉向后擠,腳步卻向前,等時與重新站直時他便摟住身前機甲漆黑硌人的腰,踮起腳在她嘴角親了一下。

    溫暖的體溫幾乎要穿過中間障礙,柔軟的觸感不用接觸也能在大腦里模擬出來,江鶴吟說:“好吧,我不睡了,但是祝你晚安。”

    面甲沒有閉合,時與說:“晚安。”

    她咬了下江鶴吟的耳垂,估計沒收力,尖牙犬齒咬在上面好像個打孔器。

    江鶴吟得了饒恕,這時候又敢嬌氣了,他叫一聲,聽到時與在他耳邊留下一點輕盈的笑。

    她很快湮沒在一片夜色里。

    江鶴吟也關上燈,但沒有去動剛剛拉開的窗簾,就一直撐著頭向外面看——其實根本不知道時與去了哪兒,只是對著這個大致的方向發呆。

    最近與時與見面的頻率其實還算很高,從長途跋涉的星海之間回來,他們相見最多也不過是隔著一天……或者兩天?即使這樣他都會覺得不安,那么低劣的圈套都能騙到他,要讓他留在這里等她一等等將近一個月,這怎么可能,他肯定要變成個不可理喻的笨蛋。

    現在的時間是……?

    他把下巴搭在胳膊上,熒光在眼睛里一閃。現在的時間還不算晚,不過母親應該要休息了,姐姐可能還有一些事情想處理,不知道不確定,他深深吸氣,編輯起一封長長的信件,寫明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鄭重其事道歉。

    腦內回想最近的事,他又翻找出別的聯系人,鄭重遞上自己約見的函件。

    ——

    道歉的信息發出像羽毛落進森林沒有聲息,他依舊被關著,一直到又在房間里吃完了兩頓飯,江鳶那邊也依然沒有動靜。

    他把門內的鎖打開,將兩扇厚重的大門拉開一道縫隙,外面很快“啪”地伸出一只手臂攔住他,有點滑稽,像是停車場門口的升降桿。

    可惜這個不能付款后打開,江鶴吟問:“你們要在這里多久?”

    守衛說:“小姐說您不能出去。”

    江鶴吟頓住,提氣:“那讓人進來給我梳妝,還有打掃一下房間,我不想自己做,這個可以嗎?”

    守衛:“請允許我請示。”

    江鶴吟關上門并無異議。

    他習慣這些流程,從他小時候記事起,家里就有很多一些這樣一板一眼、滿身煞氣的人,開始是母親的下屬或者衛兵之類,后來就都是姐姐安排來的,差不多就是這樣,他犯了錯,然后有人來照管,他不會挨打,僅僅是限制一下自由,因為做到這種程度omega就已經會選擇乖乖聽話。

    不過派這些人來看管一個柔弱omega是不是有些太屈才?江鶴吟舔舔嘴唇坐到化妝間里,默數到二百五十四,果然聽見外面傳來開門聲,有傭人打開門走進來。

    傭人們與他同樣,大都是精致纖細的omega,他們行動間幾乎沒有聲響,面上也都是一如往常的平靜,別說是與這種身邊人交朋友,這些家伙幾乎都沒什么活人氣,其實如果真要說起來,江鶴吟覺得他們更像是房間里可以移動的家具。

    柔嫩的手撫摸過他的頭發,他坐在那兒耐心地任人給他梳洗打扮,像個漂亮乖巧的娃娃,身后的人動作很快,將小小的光點地圖遞到他手里。

    江鶴吟不聲不響將它藏在袖口。

    房間里沒有多亂,只是有些東西活動后沒有復位,傭人們麻利收拾好了屋子和江鶴吟本人,然后恭敬地退出去。

    江鶴吟端坐在房間里,看著那個地圖檢查情況,又打開光腦下滑,重新查看先前的消息。

    蘭利是大法官家的孩子,但就像是江鶴吟不適合從軍,蘭利也顯然是很難子承母業,如今看來這家伙根本不會明辨是非,重看一遍他的威脅還是覺得很荒謬。

    他還想跟時與走呢,時與身上的麻煩夠多了,本來已經把這件事全都交給姐姐,但仔細一想的話姐姐未必就會和omega一般見識,蘭利威脅的那點、想來只會影響到時與名譽的小小起訴估計不會去管。

    可惡,話是這樣,但他不想讓母親聽到這種消息。

    蘭利那邊估計講不通,他只好越過他很沒品地去找了家長——感謝江家這了不起的家世,很多人都愿意花點時間聽他說說話,哪怕他只是個沒用的omega。

    他又看了一遍大法官的回復,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下午。手中地圖上光點閃爍,莊園里的守衛按照規定的路線有條不紊的巡邏,爸爸好像是在花園坐著,不知道是畫畫還是與人交談,總之一直沒動過。

    沒必要走門走窗和人硬來,他有自己的老鼠洞可以鉆,壁畫后是一個逃生通道,和家里那間小黑屋一樣建造的十分多余,可能是先前還混亂的年間用的,原本一直有厚重的密碼鎖和防盜門堵著,可惜被他這種小老鼠磨了好幾年,復制了幾把鑰匙成了窩。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妝容,從首飾盒里翻出一條奇形怪狀的項鏈,吊墜是兩個銀色的齒輪。

    ——

    耳垂上的吊墜反射出細碎的銀光,江鶴吟不太喜歡這種看起來有點麻煩的首飾,可惜omega要表現的正式只能這樣。

    這里的人不少,他端莊地行走,時與咬過的地方還有牙印嗎?江鶴吟走神,歪頭扶一扶耳朵。

    估計是沒有,因為剛才傭人們給他打扮時表現的一切正常。

    他的氣場弱弱的,仿佛十分溫馴,對面前的女人行禮,對方看著也和氣,沒有刁難他的意思。

    江鶴吟說:“首先想向您道歉,因為我的事讓蘭利遇到危險。”

    大法官搖頭:“錯不在你,這件事倒確實是有些alpha做得過分了些。”

    這話說的含糊,不知道alpha指的是哪一位。

    蘭利是家里受寵的小孩,帶了傷回來又哭又鬧,當然會引起長輩的憐惜。

    大法官其實隱約能猜到他想來談這個事,心中略有不滿,但想來只有江鶴吟愿意為這事出面,估計江家也不那么重視,就只是omega之間無聊的小把戲。

    她說:“您不必擔憂,有些事我們長輩自然會處理。”

    “是呀,是呀,”江鶴吟有些難過地撐起臉,“我也沒想到……塞西爾將軍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他轉過頭看面前的女人,漂亮的眼睛里很快瑩出水光,泫然欲泣:“這可真是難以啟齒,喬伊斯閣下,我受了很嚴重的傷,但是蘭利的情況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告訴您,我想他向來性子倔強,他和我的情況幾乎是一樣的。”

    大法官皺眉,江鶴吟卻好像話很多,他嘟嘟囔囔仍在繼續。

    “正巧我這里找到當時的一些片段,我想我應該和蘭利一起將塞西爾起訴,這或許能作為證據,您覺得呢?”他柔弱嘆氣,然后向面前這女人請教似的發問。

    他在大法官的地界,身邊沒有一個保鏢跟隨,耳朵上的吊墜微晃,面前浮現出一塊半透明的小小屏幕。未等女人再說什么,那屏幕上已經活動起兩個人影,只看到其中一個幾乎沒有反抗之力,而另一個伸出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動作兇狠,畫面微弱的聲音通過空氣傳過去。

    江鶴吟說:“我很笨,看不懂很多法律,但這都要怪在塞西爾身上,對吧,喬伊斯女士?”

    江鶴吟說:“您看看,我把這段記錄給姐姐看的時候她也這么說,大家都對塞西爾閣下很生氣。”

    第53章 第 53 章 哎呀各位啊,我有一事相……

    蘭利顯然并沒有將這些具體的、完整的經過告訴他的母親。

    “說來我還不太清楚他那是帶我們去了什么地方……”

    江鶴吟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omega那樣一邊放映一邊絮絮叨叨,“這還是塞西爾將軍主動要錄的,開始還以為是為了我們……哎呀,那個錄像的設備還是在姐姐手里,我只來得及留下這一點。”

    “真是感謝您愿意花時間聽我解釋,有些事我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很荒謬,”這視頻確實不完整,背景音里還能聽到塞西爾毫無誠意的勸架,江鶴吟面上帶了愁容,“您如果不信也沒關系,可以去問我的姐姐,也可以問我的母親,完整的視頻在她們手里。”

    話說完,這段截斷的視頻也就停止,他已收起手,垂著眼睛不去看喬伊斯,而實際上這位大法官表情也確實沒有什么變化,只是眼睛里冒出一點打量他的意思。

    倒是很久沒輪到她被人敲敲打打。

    她表現的若無其事,對江鶴吟露出一個和善又安慰的笑,看不見這視頻是究竟什么內容似的,好似里頭真是塞西爾在作惡。她語氣中有一絲憐惜,好言好語道:“是啊,當然如您所愿。”

    江鶴吟對她露出個笑容來:“那太好了,我相信您一定會公正對待。”

    他話語中還有些不諳世事的天真意味,這時候又像個聽話可愛的omega了,他身體向前傾,脖子上的吊墜打在桌面上發出輕聲脆響,全然信賴她似的又為她倒茶。

    大法官默不作聲地接下,嘆氣道:“這事蘭利也有錯,我將他關起來了……這幾天只顧著在家里吵鬧,真是的,你愿意去幫我勸勸他嗎?”

    她說:“畢竟我記得你們是很好的朋友啊。”

    “喬伊斯閣下,太不巧了。”

    江鶴吟才不想去看蘭利,要說也是對方理虧,他去上門算什么呢。

    他說:“我一直覺得這件事可能有誤會,接下來我還要再去探望一下塞西爾閣下,改日會再去上門拜見的,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

    時與坐在蘇蘭亭身邊。

    她第一次以這樣端正的心態來聽這樣一個看上去與她毫無關系的會議,會議上每個人的發言從原本應該被忽略的嗡嗡嗡嗡背景音轉換成完整的句子,穿過她的耳朵被聽進腦子里去。

    諸位與會者各司其職,他們說起財政、醫療、基建等等各種與他們自己家族相關的領域,第八星也相對的回復以合適的條件,情投意合、你來我往,一時間竟然叫人嗅出其樂融融的味道。

    江鳶和蘇蘭亭一樣,只是聽,她們不需要參與過程中的爭論,只需要等到最后決策拍板,不過江鳶今天狀態有點一般,眼神偶爾向時與身上游移,腦中考慮的不像是會議的內容,更像是出神想別的事。

    時與對這個很敏感,她眼神一向這邊偏,時與就立刻看過去,黑洞洞的眼睛與她對上視線,來來回回,到最后反倒是江鳶先抿緊了唇,露出個厭惡的表情來。

    時與好想笑,很顯然江鳶不如她的弟弟可愛,但也挺有趣,反正是很好玩。

    她想笑就笑了,盈盈的笑意傳遞給江鳶的眼睛,順便還對她眨眨眼,成功把對方惡心的一顫。

    會議還在繼續,合作的內容還沒講完,有人便忽然有意無意提出最終負責人的事情來,參會的顯然都能聞弦歌而知雅意,一人提起,之后的人便也配合著,話題逐漸向著這位未知的負責人的方向偏轉。

    這事上次宴會上已經有人暗自提起過,只不過幾個家族當時就沒爭出個所以然,江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態度,僅僅是站在漩渦旁邊看。

    時與好想打個呵欠,但又想聽,秘書都在在場這倆大人物身后,她沒得用,只好偷偷恨這邊沒人給自己記個會議紀要,人哪能用這么長時間做這種從廢話里提取關鍵詞的事,簡直是苦痛折磨。

    江鳶也沒在聽,見時與撐住頭開始看這張長桌的木質紋理,倒像是很老實,但心中又不自覺想起她先前那番兇悍表現。

    江鶴吟已經為她澄清了兩次,然而這沒用,她還是不太喜歡這人,alpha才知道alpha有多危險,她怎么想都不能放心,柔弱的弟弟怎么能孤身和這樣陰晴不定的家伙在一起。

    母親那邊倒真是撒手掌柜,竟對這事不做置評,她甚至為此和母親都吵了架,想起來就窩火的很。

    江鳶低下頭揉了揉太陽穴,懷疑自己最近是被江鶴吟占去了太多心力,腦子都有點不好使,想這想那,簡直有病。

    她抬起眼皮,時與好像心情很好,又微笑,飛了個wink給她。

    江鳶:……

    身邊的聲音不間斷的響起,二星的人還在爭最后負責人的歸屬,一張張嘴叭叭個不停,倒也不吵不亂,就是聽著心煩。

    她按著太陽穴,忽然聽到時與開了口。

    時與說話不咸不淡,似乎就是突然想到什么就說了似的,有點像是對他們顯然那一套絲滑表演的評判。

    她說:“諸位已經各有負責的領域,再管更多的事我真擔心后續會推脫說‘心有余力不足’。”

    有人道:“怎么會,這樣的事請您放心,當然不會發生。”

    “是啊,我們自然會全力以赴,不必因此憂心。”

    時與聽著仿佛耳旁風,身體向后倚,雙掌交叉起來,她說:“請別誤會,我看眾人并沒有爭出個所以然,其實也不用爭論太多,這事情多簡單,當然還是指揮官家里的人負責更讓人安心,不是嗎?”

    沒等別人再說話,她轉過頭,一雙眼睛看著江鳶:“不知道您那邊有什么想法。”

    偌大會議室內變得有些安靜,江鳶問:“什么意思?”

    像是商量好似的,時與沒說話,蘇蘭亭那邊倒是開了尊口。

    “我們想要更好的合作,您知道,第三星已經確定是謝米爾主持,第二星江家出人才是正理。”

    她語調輕松,甚至稱得上笑意吟吟:“自然,江小將軍是分不開身的,但我聽說您還有一位弟弟,我想這職位正是個合適的磨煉機會,年輕人就要多試一試。”

    江鳶沒說話,另外卻已經有人開了口:“蘇將軍或許沒注意,那是位柔弱的omega啦!放在這樣重要的位置上顯然是不合適的。”

    “是啊是啊。”

    室內響起一陣賠笑和勸導的嗡嗡聲,江鳶不看時與了,她盯著蘇蘭亭,蘇蘭亭也回望她,偏了偏頭,似是問她有什么遲疑。

    這顯然是件該應下的好事,要說起來江家算是從軍從政的一撥人,手下并沒有那么多的實體產業,去第八星不說撈到什么好處,光說約束這群各懷鬼胎的家族,拓展一下權力的根須,牢固一下聲望也都很值得一提。

    江鳶說:“我的弟弟是一名omega。”

    蘇蘭亭:“我們第八星不講究這個,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未來派來的工程師omega也要占到半數,甚至駐扎的負責人可能也是o。”

    蘇蘭亭說:“我們得清楚到底是與誰合作,事實上,我們更看重另一點——您的弟弟也姓江,這更重要點,不是嗎?”

    潔白干凈的房間之外是明媚的陽光,微風吹過,枝頭樹葉搖曳,閑適的云把這幾乎凝固的時間變成一副風景畫,可惜漂亮的風景畫描繪不出室內alpha暴躁的心情。

    江鶴吟聲音理直氣壯,似乎對他的問題不太能理解,他說:“我能進來當然是因為我姓江呀,您這問題真是奇怪,我也算是軍部的高權限成員。”

    他還是那身漂亮的裝扮,見了喬伊斯后也真的來塞西爾的病房探望,甚至帶了些小禮品,此時已經放在塞西爾床頭。

    他與塞西爾隔了二十步遠,進來便老實坐進病房里的會客區,塞西爾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個大概,可惜臉上的傷卻不是在醫療艙隨便躺躺就行的——畢竟他也不想讓自己的臉恢復成一些隨機的樣子,只能保守治療,估計還要再進行很長一段時間。

    他臉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像個只死了半截的木乃伊,牙齒還沒重新建構,嘴巴里還是義齒,被江鶴吟掃了一眼便已經覺得惱怒直沖顱頂,簡直想尖叫,如果不是忌憚江鶴吟身后可能跟著的護衛,他早就要扔點什么把這可惡的omega趕出去。

    江鶴吟看著他這幅難看的樣子,又想起第八星那個同樣缺牙的拜森,忽然有點可惜科技在alpha的牙齒上下的功夫,覺得時間和精力用在研究這東西上面實在浪費。

    他語氣溫婉:“塞西爾少將,您別生氣,我是來看望您。”

    “都是時與做事太沖動了,我知道你當初也是好心為我出頭的,鬧成現在這樣真是對不起。”

    omega都怕事,他像是有些真心,塞西爾瞇起眼睛卻依然不語,然而很快他就知道omega是來示威。

    江鶴吟說:“您考慮的真的很周全,那小監視器我送到姐姐那兒了,姐姐看完說那beta應該沒什么問題,是我太敏感了,這真是太連累您了。”

    ……那個監視器!

    “大法官也這么說……”江鶴吟眼疾手快按了身邊的按鈕,一個拘束環忽然冒出來,扯住塞西爾輸液的手,塞西爾被扯得一個踉蹌,只覺得氣得肺都要炸開,一連串咒罵從喉嚨里發出。

    江鶴吟說:“您別這么激動呀,我是有事想求您。”

    第54章 第 54 章 翅膀微硬,開始攻擊人類……

    “你之前給我吃了點不太好的東西,但是這種藥好像在市場上并不流通。”

    江鶴吟看他手腕上那個皮制的束縛帶,見他只是手背上爆出了青筋,在那暗自掙了幾下都沒掙開,覺得有點好笑。

    塞西爾一副吃了憋很快就要發火的樣子,但一番動作后手卻仍然被牢牢的固定住,身上的輸液針插在皮肉里,位移很小,甚至都不用他重新找人來幫他處理。

    還挺好用,不知道是誰發明的這小玩意,有點損,但他也想要一個,肯定很刺激。

    江鶴吟就這么看著他,在原地動也不動地坐著,塞西爾也只是激動了一瞬,很快便自己冷靜下來。

    此時他身上已經沒了慣常表現出來的那種風度翩翩,alpha森冷的目光注視著江鶴吟,按理來說江鶴吟應該覺得不安,但是他也明白這位alpha估計和他一樣,此刻都是虛張聲勢的成分多一些,身上抑制貼等等又把他保護的密不透風,叫他得以在這里繼續趾高氣揚的打劫。

    他說:“我自己也正在讀醫學的專業,可能學藝還不精,便拜托了家里人,不過他們也沒有查到這算是哪種藥品,只知道成分很自然,對身體也無害,甚至能很快代謝出去。”

    他說:“我聽說您手下有一個研究所,與生物遺傳和制藥等等都有關。”

    塞西爾:“那又怎么樣?”

    江鶴吟:“轉給我吧。”

    本以為會聽到什么陰陽怪氣的控訴,塞西爾也不介意和omega打打嘴仗,但江鶴吟這話一出口,塞西爾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江鶴吟這四個字說得好輕快,穩當當在原處坐著,絲毫不覺得自己是提了什么離譜的條件。

    塞西爾幾乎氣笑了,也就是臉被包得嚴實,不然不知面色該有多陰沉。

    “轉給你?”他口氣不太高興地弓下身體,空氣中侵略性的信息素自周身散開,若有似無,吐出的三個字語調陰陽怪氣。

    江鶴吟與他離得遠,向后挪挪身體,神態姿勢卻仍是理直氣壯,他眨眼,提示道:“我與大法官還在考慮起訴您。”

    “但是想來您也不會做這么壞的事,其中肯定是還有誤會的,您真的不愿意和我聊一聊嗎?我記得您家里還有一位哥哥一位妹妹,都是alpha吧,您拒絕和我交談的話我也可能再去找他們。”

    他話說得客氣,表情也真誠,只有眼睛里冒著閃耀的、敲詐勒索的光輝。

    塞西爾面頰上的肌肉都繃起來,剩下的牙齒都想咬碎,他知道現在出于保護兩位omega隱私的原因這事還沒抖出去,自家兄妹原本就虎視眈眈,自然不能讓家里人拿到他這樣的把柄。

    江鶴吟說:“我只是覺得這個方向對我很有用……我有一些閑錢,養一個研究所還是綽綽有余,肯定不會讓您的心血枯萎凋零,當然如果您不放心的話也可以繼續投資扶植啦,這要看您。”

    塞西爾微垂著頭,眸光陰冷,江鶴吟卻似無所覺,仍舊是那樣不諳世事的天真樣子,甚至還對他笑:“您真小氣,給我一點補償換自己的前程和平安不是很劃算嗎?”

    他說:“一個每年都要吃錢的研究所,換江家以及大法官將這件事干干脆脆忘記,干嘛這么猶豫呀?”

    “對不對,答應的話幫我瞧瞧,我什么時候去參觀一下比較合適。”他想了想,“唔,今天不好,兩三天以后怎么樣?我猜那個時候我會有空。”

    ——

    時與跟在蘇蘭亭身邊從會議室中走出。周圍不斷有目光掃過來,她懶得抬頭,老神在在揣著手,莫名有了一種上班的無趣感和淡淡死意。

    無聊的氣氛籠罩周身,她正考慮要不要偷偷來一盤小游戲,腦機中江鶴吟的消息便適時彈出來,他發來幾張相當可愛的表情,小鳥甩頭一閃一閃。

    江鶴吟問她:[你有沒有空呀,要不要出來玩?]

    時與這才終于抬起頭睜眼,越過蘇蘭亭,看到第二星那位不茍言笑的江鳶——與往常沒什么變化,腳步不疾不徐。

    時與:[又是偷跑出來的?]

    江鶴吟:[可能算是?不過剛才我的個人信息有變動,他們應該知道我跑了。]

    時與:[你在哪兒?]

    江鶴吟:(地址信息.gpx)

    時與看著那個位置,導入到地圖里看了一眼。她不熟悉第二星各處的地理情況,不過退出去半分鐘不回信,江鶴吟那邊就轟炸似的又發來一些無意義的、可憐巴巴的表情。

    麻煩的壞家伙,時與又沒說不陪他,她對江鶴吟說:[你得等我一會兒。]

    江鶴吟:(小鳥跳舞.gif)

    江鶴吟:[耶!我知道有有趣的地方!我好久之前就想和別人一起去!]

    江鶴吟:(抖擻羽毛鳥親親.gif)

    總覺得江鶴吟又比先前更活潑了幾分,好像回到他剛到第八星那幾天,話里話外是纏著時與陪他玩的意思,對什么東西都有一股興奮勁兒。

    時與的心情也跟著莫名輕快,該商量的事早就商量好,她自然是沒有任何加班的道理,打了聲招呼便脫離隊伍往他的方向去。

    沒人對此有異議,她坐上車,江鶴吟那邊很快就滴滴噠噠發過來一句又一句破碎的小話,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從家里不讓他出來說到小時候吃過很好吃的齋飯但忘了具體的位置。

    時與撐著頭一邊回復他的問題,一邊也半闔著眼睛休息,江鶴吟問:[你到哪里啦?]

    時與:[半路。]

    江鶴吟:[我看到周圍有甜品,你吃不吃?]

    時與:[不吃。]

    江鶴吟:[你要幾份呀?]

    時與:[一份。]

    真冤枉,她也不算亂回,怎么成了敷衍,江鶴吟竟然反過頭罵她。時與笑起來,一向好用的鼻子有點失靈,從空氣中嗅到不存在的橙花香味。

    要安排個從沒想過的人進入自己的未來果然要打亂很多原有的安排,江鶴吟像個毛手毛腳跳到桌子上的貓,或有意或無意地伸爪掃尾,把桌上擺放整齊的各種想法和打算推到桌下去。

    收拾起來很麻煩,但他樣子很可愛,又好像滿臉委屈已經知道錯誤,時與只好放過他,讓他到別處玩,又把桌子上碎掉的東西重新換新。

    所幸換掉的新東西依然整潔漂亮。

    外面的風景在變化,逐漸不再是那些流光溢彩的、了不得的高樓大廈,建筑逐漸低矮,露出頭頂湛藍的天幕,顯現出一點古老的韻味來。

    下車后外面的人群仍是第二星式的熙熙攘攘,時與踏在木石相接的地面上向四周看,道旁有潺潺的流水聲。這好像算個宗教場所,有些店鋪在賣不知道有什么用處的東西,她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等著江鶴吟自己出來。

    果然身后很快傳來鬼鬼祟祟的腳步聲,時與假裝聽不到,甚至微微低下頭、閉上眼睛。

    江鶴吟可不管她有沒有發現,只記得在第八星的時候時與就這么嚇唬他,他像個捕食的老虎,從身后猛地撲到時與背后,在她耳邊“啊”地叫一聲。

    他叫“啊!”,時與也跟著叫“啊!”,非常配合地被他嚇了一跳。

    江鶴吟掛在她脖子上,見她先是憋著抿了抿嘴,最后好像沒忍住,還是哈哈笑起來。

    江鶴吟:“好煩啊,你笑什么。”

    時與說:“好傻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記得自己笑點有這么低,江鶴吟“切”一聲,還趴在她身后,腦袋搭在她肩膀上用下巴戳她,很癢。時與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審美很老年,比如現在,她按住江鶴吟的頭來回搓,擦手似的,被江鶴吟又錘了幾拳。

    她說:“你怎么這么瘦啊,你也太瘦了,應該多吃飯,下巴戳的我好疼。”

    江鶴吟:“你混蛋!!我頭發亂了啊!!頭發!!”

    時與松手,江鶴吟從她身后繞出來,坐到她身邊又對她呲牙,時與投降,老實幫他順剛剛被她揉出來的一團雞窩。

    他身上還是很香,打扮得復雜又整齊,高高的領子疊起一層又一層的裝飾,像個小鎧甲,也像禮物外面麻煩的包裝盒——包得這么嚴實明明應該聞不到多少味道才對。時與覺得這都是標記的錯,AO在一起就會這樣,自己只能不自覺的越來越喜歡他,竟然都發展成……呃,這叫什么?幻嗅癥?

    她湊近江鶴吟的耳朵,鼻尖蹭到一縷銀絲一樣冰涼的銀發,微微張口,沒等她咬下去,江鶴吟就不知從哪變出個餅干嗖一下塞到她嘴里,一套流暢的小動作叫時與茫然愣了半秒。

    她叼著餅干重新坐直,腦袋短路了似的嚼嚼嚼,沒說話,但手上動作也沒停,還在不停地幫他理順剛剛被她揉亂的長發。

    餅干咽下去,她張口,江鶴吟又立刻往她嘴里塞過來一塊。

    時與:“……”

    時與:“我怎么覺得我好像個垃圾桶。”

    她咽的快,江鶴吟見狀還要再給她塞,然而這次手剛伸過來就被時與抓住了手腕。她略有點無語,側過臉先在他掌側咬了一下,聽到江鶴吟叫痛才松口,留下個淺淺的的牙印,然后才叼走他指尖那塊做得像花朵一樣精致美麗的小點心。

    江鶴吟看看自己的手:“你這是不是想罵我……”

    垃圾桶只吃垃圾來著。

    時與笑死了。

    江鶴吟的頭發非常順滑,方才只被她弄亂了一點,再梳回去很容易。

    時夏以前也留過長發,家政機器還特地選了輔助洗浴的款式,然而后來發現即使有各種輔助手法,想更好看更精致的去上班也至少得每天早起五分鐘梳頭,恨了好久才最終選擇剪成短發的樣子。

    后勤上工作的時間很長,他保持短發很久,連各種證件的照片都幾乎被短發覆蓋掉,長發消失無蹤,唯有時與身上還帶著點當初被訓練過的痕跡——她摘了江鶴吟身上的頭飾,給他盤了個簡單又漂亮的發型。

    alpha竟然還會做這個。

    江鶴吟“喔”了一聲,來回照一照,覺得很不錯,原諒時與三秒。

    ——

    很多東西能流傳很久活到很長,比如習俗、文化、制度,再有就是宗教。

    不知道是否虔誠,但第二星的民眾在這里來來往往,時與和江鶴吟順著人流往里走,見到里面古樸的、相對低矮的建筑,青瓦石墻,角落是彩色的玻璃拼接出的復雜圖案。

    也不知道原型到底是來自于哪里,宗教們一代代融合又改良,知道這些原型教義的人越來越少,中間甚至有過斷代,唯有兩點功能得以穩定的繼承和發展——這里依然是人類心靈和心愿的寄托之地,樹枝和圍欄上掛著游人香客許下的心愿,實體版本,當然多花點錢的話也可以和別人一起在附近屏幕上滾動播放三十天,祈福的心愿池允許轉賬,轉越多心越純。

    時與走在江鶴吟的身邊,跟著他求簽許愿外加到處拜拜。

    江鶴吟也并不虔誠,只是進來花了點小錢,寫的實體心愿單,雕像前許愿用的是意念,最后都沒要閃耀電子版。

    時與更不虔誠,甚至沒許愿。

    離開堂前的地界還有一座后山,后山有些太追求原始,泥土路,邊緣是木柵欄,兩人踏進去慢悠悠地轉。泥土會臟到衣服和鞋子,因此這里就沒了那種游人如織的景象,越往前人越少,江鶴吟忽然問她:“你覺得會很順利嗎?”

    時與:“已經挺順利了。”

    “我其實有點擔心……”江鶴吟慢悠悠挪到她身邊,勾過她的胳膊,仿佛是穿外套一樣把自己穿進她懷里,聲音輕飄飄地消失在風中,“至少四顆主星的合作……其實很重要吧,我覺得我做不好……”

    時與:“呃,外派到第八星……按照我的經驗來看,那個位置就算綁個狗也能順利進行下去。”

    江鶴吟:“你是不是又罵我?”

    時與又開始笑,她彎著腰貼在江鶴吟身上,像塊很難甩掉的牛皮糖或者背膠很黏的小廣告,把臉埋在他的肩上,她說:“不用擔心。”

    后山四季都有盛開的花卉,風一吹就是飄灑紛揚的落花,有的掉在地上,有的落進一邊流動的溪水里,繞著其中某某某許愿的消息打轉。

    “但是我從來沒接觸過這個。”

    江鶴吟還是覺得很有壓力,做這次合作的第二星方面的主負責人……當然啦,他還沒成功,但其實也隱約覺得十拿九穩。

    ——家里人會支持他,因為這無論對家里還是對他本人來說都很好,甚至第八星都不會反對,只要他少貪點或者胳膊肘稍微往外拐一拐,他們那邊也同樣能從中拿到便宜。

    他這是自己提前覺得發愁,而且真情實感。

    他說:“我甚至……我第一次見到的蓋章的東西就是發給你的會議文件,一下子就負責這么多,我把事情搞砸了怎么辦?”

    時與歪歪頭,見他的表情已經難過的皺起來,想說理解他的想法,但又覺得好像沒有什么安慰的必要,她說:“江鶴吟。”

    “嗯?”

    alpha開始提條件:“親我一下我就開導你。”

    江鶴吟看著她的臉,表情更皺,這次可沒真聽話的去親她,他翅膀硬了,張嘴去咬她的鼻子。

    時與只好緊急撤退,她又感慨:“我的天,大王八。”

    時與揉揉鼻子,見江鶴吟撇著嘴磨磨蹭蹭湊過來,樣子仿佛還有一點不滿,但還是抬起頭親她的臉頰,發出很標準的“叭”一聲響。

    時與挑眉,略享受地親回去,她說:“你大可以放心,不用盯著這些小事發愁,你家里肯定不可能讓你一個人來……瑣事確實是最麻煩的,但這種責任不會落在你身上,你最需要的是平衡好你們那邊,嗯,也不用太……只要別太失衡。”

    江鶴吟說:“反正就是有點擔心。”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做的不好,第八星會有什么影響?”

    時與:“沒什么影響啊,第八星已經爛爆了,你們這算是輸入,做什么都要叫穩中向好。”

    江鶴吟:“耶?”

    時與:“哈哈哈哈哈哈。”

    她抓住江鶴吟的手,把兩人的手都往江鶴吟的口袋里揣,江鶴吟被她摟著,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學來的樣式,兩個人像下課打鬧的小混混貼在一起,看著格外的親近。

    鼻子里驟然撞進alpha身上暖洋洋的味道,他抬頭,緊接著又被時與啃了一下下巴,江鶴吟瞬間覺得臉紅。

    ……幸虧附近沒人。

    江鶴吟自己主動的時候可不會這么不好意思,時與說:“往差里想,負責人這里栓條狗每天蓋爪印都沒事,不過往好處說的話——我覺得你能做的很好。”

    “哎呀,你剛才許了什么愿望?”時與蹭蹭他的臉頰,看向他的眼神里帶著笑,她說,“我沒許愿誒,這個愿望名額轉讓給你用好不好?”

    江鶴吟說:“可以,但是我不能告訴你,說出來不靈。”

    時與:“怎么有這種講究,我其實還準備幫你投影在大屏幕上。”

    那也太丟人了。

    江鶴吟想想那場景覺得不好意思,雙頰鼓起來往外吹氣,像兒童動畫片里生氣會把自己吹成氣球的河豚,時與伸手戳一戳,從他身后走開。

    口袋里包裹雙手的熱意一下子抽出去,江鶴吟扭頭去看她,見她真跑到路邊的小溪流那里。

    水流中央是一整塊異形的屏幕,屏幕偽裝成最普通的河道,仿佛是深色的河沙和卵石,只是偶爾有深色的字體溜過去,間或也有紅的,不注意看還會以為是普通的魚或者錦鯉。

    時與當真花了點錢,江鶴吟走過來只見到一片紅色的字體正往下漂,定睛一看寫的是“江鶴吟愿望+1”。

    他倒吸一口涼氣,去捶時與的肩:“好土!而且怎么不莊重!”

    時與說:“那怎么辦嘛,我們第八星就是鄉下啦。”

    時與說:“難道你想讓我寫‘祝江鶴吟心想事成萬事如意’?更土誒,像拜年。”

    江鶴吟又打她,拿頭去撞她的背,吆吆喝喝地小聲尖叫,然而打著打著也自己忍不住“嗤”了一聲,心頭那點莫名其妙的擔憂當真略微消退。

    他又抱住時與,抽過時與的手讓她也抱自己,悶了吧唧問:“你們第八星有這種地方嗎?”

    時與:“有吧?我不知道啊。”

    江鶴吟:“到時候帶我去還愿好不好?”

    江鶴吟說:“我覺得真的能萬事如意誒。”

    第55章 第 55 章 呔!來玩!

    江鶴吟已經進入成年期很久,算是個大人了,但這還是他人生第一次踏進母親的辦公室。

    辦公室和他想象的差不多,暗色的家具、超多的文件,看著有點像家里的書房,但實際又好像比家里的書房還要更小一點。母親坐在桌前,身邊站著一位江鶴吟見過不少次的熟人,有點像是秘書——或者應該叫副官?不確定,他一般叫對方小秦將軍。

    小秦將軍很和善,見他進來,先微笑同他打了聲招呼,然后便收了手里的東西,一聲不吭向門外走,將室內的空間留給他們母子二人。

    沒了別人,房間里一片安靜,江鶴吟目送她出去,這時候倒開始緊張了,他站在指揮官身前,想背過手聆聽教誨,又覺得是不是那樣做不太對,沒等他想明白手腳應該怎么放,江圖南就先開了口。

    她問:“你生病了,休息的怎么樣?”

    江鶴吟:“啊……很好!”

    不知道她現在是想做指揮官多一點,還是說看著自己這個小兒子的時候想做母親的心更多一點,總之江鶴吟就老老實實站著,問什么答什么,和小時候被母親突如其來關心時如坐針氈的狀態別無二致。

    江圖南問:“我最近聽到一個提案,我猜你并不是對此一無所知,你想去第八星,考慮好了么,還是說只是為了那個alpha就什么都不顧了?”

    母親果然是來對自己說這件事。

    “我想好了的。”

    江鶴吟一點都沒反駁,甚至也沒裝作糊涂的樣子讓母親再說明白點,就這么很直接地承認了自己的“知情”和“想去”。

    他最終還是背過手,微微低頭:“先前去那里可能并沒有直面到所有危險和困難,但是也算是看到了第八星大致的樣子,我有提前去了解第八星的情況,都說那兒很差勁,但我覺得我可以接受那里的環境,并且能做的不錯。”

    江圖南:“嗯。”

    “母親,我其實沒有想騙您,alpha……時與確實是我想去的一個原因沒錯,但我不覺得我做的很沖動,有她在我的工作進展會更順利,生活也更安全……而且我不想只在第二星,我想出去多看看。”

    他話語不停,很費勁地從腦子里扒拉出各種好聽的理由,說完都不敢看人。

    江圖南對家里的孩子向來滿家撒著散養,她看著江鶴吟,忽然發現自己和這個小兒子相處的時間很少,要說的話江鳶帶他的時間反倒是更多一些,作為母親對這個孩子并沒有多了解。

    她想起先前和他的一些簡短的、浮于表面的交流,江鶴吟說話一直不疾不徐條理清晰,想做什么也很明顯,意圖從不藏著掖著。她的伴侶倒是偶爾說起來,說這個家伙是個讓人操心的小傻子,但是她可從來不這么覺得,只隱隱覺得女兒和兒子都很像自己,也不介意給江鶴吟一點超出第二星omega范圍的自由。

    她問:“你從塞西爾手里拿了個研究所,要這個做什么?”

    研究所當然是要給時與那倒霉的精神體變異做研究用的,生物遺傳、制藥……他從聽到就覺得方向太合適了,他非得想辦法親到時與的嘴不可。

    然而這種大事江鶴吟顯然還不能隨便透露,他說:“就想讓您知道我不是特別笨蛋。”

    江圖南倒是真沒想到他會冒出這么一句話,聞言盯著他看了半分鐘,原本想勸導一下說“這用處不大”,然而話到嘴邊最終只是輕聲嘆了句“好吧”。

    她說:“好吧,以后的會議會有人通知你,你可以參加。”

    江圖南的語氣平平,然而就這么輕飄飄一句話,江鶴吟知道這是成功的意思。他眨眨眼,甚至都覺得有些太輕易,他是提前做了些功課,但總覺得這和從前他想要什么東西又或者不想要什么東西一樣的輕而易舉。

    江鶴吟深吸氣:“母親,那我和時與……?”

    “我年輕的時候在第八星待了很久,仔細想想,你這種有些追求的omega在那邊說不定真自在一點。”

    江圖南說:“那個小家伙為你打算的不錯,如果她出意外的話,你直接回第二星也還是個完美的、叫人說不出壞話的狀態,我也覺得很好,所以同意。”

    這算是個半壓在眾人頭頂的好職位,不會有人敢對自己的上司評頭論足。

    時與當時的說法很新鮮也很符合常理,江鶴吟的家境已經好得不得了,但先前諸人只覺得他再找個合適的alpha就萬事大吉,倒真沒人為他考慮過這些對他本人而言更重要的事。

    江圖南和時與的談話比和江鶴吟的更早,就在江鶴吟從逃生通道翹家出逃的第二天,但這段不合規矩的私會顯然不是她問話的重點,江圖南見到她,問得依然是她自己關心的那幾個老生常談的問題:為什么不來第二星,守在第八星你未來又有什么方向之類。

    時與并不怕她,甚至沒怎么客氣,她說:“將軍碰見一把刀,是放到戰場上殺敵更好,還是怕斷了,留在家里吃灰更好?”

    江圖南早就被先前與第二星眾人不同的、真正的戰斗生涯養出了一生軍旅情,看著時與這個風風火火又囂張的年輕人,并沒覺得自己受了冒犯,反而覺得很喜歡她,于是話題得以繼續。

    第八星想讓江鶴吟來做第二星項目的總管很正常,江鳶當時也與她有過通訊。如今再說起別的考量,江圖南沒考慮多久便答應下來。

    江鶴吟問:“我去第八星的話,能帶誰呢?”

    江圖南說:“小秦已經收拾好相關的文件了,你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問她。”

    江鶴吟愣了一下。

    他驚喜道:“真的!”

    江鶴吟臉上的高興都壓不下來,他不知道軍部具體的分工和構成,但是清楚誰出現的頻率高,在母親身邊出現頻率高的家伙肯定厲害——簡直不敢想母親能給他這么重要的人,他覺得高興,仿佛是被委以重任。

    “她是第六星出身,總跟著我在這里估計也有點難受。”江圖南說,“她沒有后顧的家族,本身實力也好,讓她去第八星我很放心,你那邊也能好過一些,不過別太任性。”

    江鶴吟說:“是!”

    他有點想跑出去了,想對時與說一下這個驚天大好事,但還是站著沒動,江圖南問:“還有別的事嗎?”

    江鶴吟有點不好意思:“我還關禁閉……”

    江圖南說:“出去吧。”

    江鶴吟:“好!”

    ——

    時與又收到江鶴吟滔滔不絕的消息轟炸。

    她拍拍腦袋,蘇蘭亭在她身邊慢條斯理的用餐——也不知道她確實有用餐的習慣還是被時與帶著發現了真飯的美妙,總之她最近吃得非常規律。

    她剛吃完,見時與忽然這樣發了個小瘋,拿出餐巾擦擦嘴巴,問道:“怎么了?”

    時與:“江指揮官那邊同意了,還派了身邊的副手跟著。”

    “這么快呀。”蘇蘭亭也驚奇,她還以為這件事得再磨一會兒,自己沉默了半晌,忽然說,“哎呀,真厲害。”

    “嗯?”

    蘇蘭亭:“你遇見真的掌上明珠了。”

    “……確實,”時與倒是從來沒懷疑過這一點,畢竟江鶴吟身上那撲面而來的混賬氣息根本就難以掩飾,不被一家人圍著寵很難養成這樣的性格,她說,“被我賺到。”

    蘇蘭亭沒接她的話,依舊在餐盤前坐得像尊佛,知道她要走,揮揮手讓人滾蛋。

    時與說:“是!”

    她真高高興興離開了酒店的餐廳,臨走甚至自己去還了餐盤,蘇蘭亭覺得好笑,不過沒叫住她,她給自己的妹妹發消息:[你們隊長好像快結婚了。]

    蘇鴻那里梆梆梆砸過來三個問號。

    一直不積極回信的家伙這次的回復快極了,甚至還一反常態丟了個通話過來。

    蘇蘭亭沒接,吹聲口哨,也沒看到這位妹妹又發了什么鬼話,先一步設置了免打擾。

    時與站在門前,倚在街邊的路燈旁,這是個繁華的地段,周圍人來來往往。她在等新領導蒞臨視察,果然沒過多久就看到一輛牌照很順滑的車從遠處過來,與江鶴吟移動的地理坐標明明白白對上。

    車停在她面前,車門滑開,有臺階順著鋪下來。

    江鶴吟坐在里面,拍拍身邊的位置等她,時與沒上車,先問:“還好?”

    江鶴吟說:“好哇,不過我覺得還有很多事我要學一下。”

    “不錯,很有樣子。”

    江鶴吟眼睛彎彎:“但是我好累呀,我又有新的地方帶你去,我們現在先出去玩好不好?”

    第56章 第 56 章 看流星但流星不如人燒……

    時與有些莫名地跟著他七拐八繞,最終進了一個外形低調的研究所。

    有人殷切地引他們一路參觀,這似是個相當權威的人,一路話語不停地介紹些設備或課題之類,像個老師,說一句還要再將眼睛側過來觀察他們的反應,時與聽不懂,這輩子也最怕這個,每次她都心虛地點頭,想跟著抽氣,江鶴吟估計也沒懂,此刻像個標準柔弱嬌O攀著她的胳膊,介紹什么回應都是“哇塞嗯嗯嗯”。

    時與好想逃。

    時與不理解。

    難以想象江鶴吟為什么要選這么個地方“約會”,總不能是因為覺得這里好玩……他難不成是已經進入角色,已經開始考察手下這些邊緣的冷衙門?真是可怕的敬業精神。

    時與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但實在是有點痛苦,每次走進這種帶點專業的大門就好想兩眼一閉死了算了,更何況這次已經聽人喋喋不休說了一個多小時。

    江鶴吟還是挽著她的手,很好脾氣的與身旁那人說著什么,又說到以后撥款的事之類,見時與已經開始有魂飛魄散的前兆,他很直接道:“我知道了,不過我想先做我們約好的事。”

    那人扶扶眼鏡,伸出手向后比了個引導的手勢:“當然,當然,請進。”

    她似是終于肯向前直面主題,在二人之前多走了幾步,這才終于讓時與抓住機會。

    時與還是忍不住和江鶴吟耳語,她低頭在他耳邊輕聲疑問:“這是準備干什么?”

    江鶴吟也小聲:“我接了這個研究所,準備先在這里給你治病。”

    時與:“……”

    什么叫給她治病,一定要這么說嗎。

    好怪的話,就好像他們兩個人這是特地背著人找了離家遠的機構來檢查和治療不孕不育似的,一下子就有了種莫名詭異的羞恥感。

    時與不敢多想,放空大腦閉嘴跟著走,最終被引到一間空曠的、有點像門診又有點像實驗室的地方,一路陪伴的導游搖身一變成了不孕不育治療圣手,她示意兩人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桌前。

    她笑意吟吟,話語里甚至有慈祥的光輝:“是這樣,具體的情況我大致有了解,不知道方便做一個精神體掃描嗎?”

    江鶴吟偏頭瞧時與的表情,時與這時候一路刻意放空的表情才終于又露出點為難:“掃描……?完整的?”

    “當然是啦,”那人說著,笑瞇瞇指了指房頂,這房間幾乎有三層的挑高,細看才能看清屋頂布設的并非普通的天花板,而是諸多復雜的儀器,她說,“我知道許多將軍們精神體會比較特殊,這里應該綽……”

    “塞不下。”時與說,“團成一團都塞不下,分裂體可以嗎?或者你們能分塊掃描嗎?”

    那人眨眨眼,似是搞不清狀況:“嗯?”

    ——

    時與從來沒有在日常生活中顯露過完整的精神體,被要求這么做時有種莫名其妙的羞恥,好像自己正在脫衣裸奔似的,倚著墻不敢看人。

    他們與那位不知道該叫醫生還是博士還是研究員的家伙站在門外等里面的掃描,掃描最終還是分成一片一片,那人透過房門中央小小的窗戶看著里頭的東西,身上帶著股怪異的凝重,露出來的一截胳膊上似乎起了雞皮,江鶴吟倒是眼睛閃閃發亮,時不時合掌抵在側臉,仿佛覺得那玩意很帥。

    不止精神體,接下來腦域、血液、甚至基因型都被完整地檢查了一遍,時與不太抗拒這個,只是有點擔心這些數據會外流,但后來想想自己的基因樣本也不止被取過一次,這研究所又是江鶴吟名下,還是就這么隨他們去。

    她就是……上不得臺面,雖然知道這些檢查算是標準流程,回車里還是依舊恨不得找個角落縮起來。

    她前腳幾乎是迫不及待上車,在車上撐著下巴看窗外覺得略有點自閉,江鶴吟后腳跟上來,很沒眼色地要往她身上去擠,一會兒趴在她肩上,一會兒又要躺她的腿。時與推著他的臉把他按走,別過身背對著他,卻沒想到江鶴吟在身后嘿嘿兩聲,于是很快就見一個合金的面罩從后繞過她的臉。

    “咔噠”一聲。

    時與:“……”

    時與:“我手還在臉上呢,抽出手這玩意就掉下來,我既能咬你也能揍你。”

    江鶴吟:“你害羞了。”

    時與:“……”

    區區四字,時與當真惱羞成怒,她坐直了抽出手,方才剛好勉勉強強卡在臉上的止咬器立刻掉到脖子上掛著,江鶴吟也相當眼疾手快,立刻躺到她腿上抱住她的腰,臉半埋在她的肚子上看她。

    江鶴吟:“你看!你對我生氣!憑什么!這沒道理!”

    時與:“……”

    江鶴吟見她重新閉眼沉思不出聲,好像是被他氣暈了似的,又等了五秒才又慢悠悠從她身上爬上來,兩手抱住她的脖頸,在她耳邊耳語,同時還不忘再去親她的臉。嘴太忙,以至于口齒都有點不清晰,他說:“為什么會害羞,很帥啊,那人都要嚇死了,嘻嘻。”

    時與半抬起眼皮瞄他一眼,鼻腔里發出輕輕的“哼”聲,沒說話。

    車輛已經緩緩啟動,司機在前面單獨一個小室內,聽不見也看不見后面的情況,這似乎又是來自江鶴吟的一個小特權。時與偏過頭看外頭逐漸后移的景色,看了會兒,終于一手抬起來捏著江鶴吟的臉玩,她道:“就是不習慣。”

    一只文鳥忽然撲出來,先落到她肩上,跳了幾下又撲到她頭頂,低頭啄了幾根,為她整理起頭發。

    江鶴吟說:“我也不習慣,但是賠禮,你可以隨便玩。”

    “……你說話可不可以負責任一點,”時與沒去管鳥,又捏捏他的臉,“我拿在手里都怕把它弄傷,在頭上我都要不敢動了,怎么隨便玩。”

    江鶴吟:“那怎么辦?”

    黏黏糊糊的omega像個可惡的壞布丁,他好像發現時與這樣子很好玩,仿佛找到新的樂趣,也慢悠悠撐起身體,挪到時與腿上坐著,在她耳朵邊吹氣:“那怎么辦啊——”

    時與以前喜歡逗他,現在角色轉換,簡直像業力回饋,偏偏江鶴吟基本上要摸清楚她的脾氣,很會踩線,扭過身賊溜溜輕咬了一下她的頸側,幾乎要咬到腺體。

    如果現實中能用點表情符號就好了,時與扶著江鶴吟的腰,感覺額頭上已經“梆梆梆”冒出三個井號,眉毛快要擰成一個疙瘩球,立刻就想咬回去并且揍他。

    她只是咧了咧嘴,江鶴吟就立刻又去抓時與的手,握著她的手腕從上往下移,幫她劃過自己的腰背停在屁股上,同時非常討好地與她蹭臉頰,又親她嘴角。

    時與服了。

    時與認輸投降,不敢生氣,前面司機是看不到不用管,但還有孩子待在她頭頂上絮窩,哪里敢在這時候想七想八,她雙手一攤:“投降。”

    江鶴吟蹭蹭她的腿,眼睛眨眨,還是輕輕地在她耳邊說話,他問:“真生氣呀?”

    時與:“假的。”

    “就是嘛。”江鶴吟趴到她胸口上,上次在車里生氣可不是這個樣子。

    江鶴吟這人頗有點在哪里跌倒一定要在哪里爬起來的意思,他看著時與,嘴唇抿起來,露出個狡黠的蔫兒壞的笑,手往下伸,時與低下頭眼睛睜大,那眼神仿佛覺得他難以理喻。

    江鶴吟舔舔嘴唇:“我補習過……一些小東西。”

    “試一下嘛,我被關在家里也好好學習了,夸夸我。”

    他俯下身去,時與想說你這是好好學了什么鬼東西,但是偏偏江鶴吟好像……還真……學得不錯,于是伸出手,把一只手臂搭上自己的眼睛,不敢想別的,只敢唾棄alpha就是這樣不是東西。

    時與想,以前覺得自己不是這種能被本能控制的人,怎么能不分場合。

    時與想,以前太裝了。

    江鶴吟自顧自實踐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累,于是把頭輕枕在時與腿側,抬起眼睛想看看自己表現如何,卻只看到時與泛起紅暈的下半張臉。

    ——

    他們下車在第二星最高的建筑之前。

    兩人看上去都沒什么不對的地方,只是江鶴吟身上的衣服多了些褶皺,時與耳朵還稍有些紅。

    建筑的最高層是一個能俯瞰方圓近千里的范圍,說高聳入云都已經不足以形容,它處在大氣層中間層的位置,肉眼向下其實并無多高的能見度,要通過光學輔助的設備向下觀望。

    時與不太能理解第二星人對于這種沒太有用的建筑的執著,江鶴吟說:“可以在這里看到流星燃燒起來。”

    時與說:“哦。”

    她有點不敢看江鶴吟了,看到他幾乎就要想起這漂亮的家伙先伸出舌頭又閉上嘴巴吞咽的樣子,江鶴吟倒是沒發現這一點——但更有可能是故意的,他挽過時與的胳膊,問道:“我們什么時候能走?”

    時與說:“大概一周左右。”

    江鶴吟說:“那我要和你一起住啦。”

    時與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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