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果汁【營養液2w6加更】
“主人乖,腿張開一點。”
涂南跪在姜沉緋面前,抱住女人的腿彎輕哄。
“嗯”姜沉緋偏頭倒在沙發背上,壓抑住即將出來的低吟。
自己怎么就答應了?
姜大boss眼神迷離地軟倒在沙發里,雙腿止不住地發顫。
她踩不到地面,被涂南支著懸在半空,唯一可以借力的地方只有機器人的手。
“涂南,涂南”
姜沉緋無助仰頭,在亂七八糟地吐息里,試圖求饒,“不行,會,會被人聽嗯見”
“所以主人不要出聲哦。”
涂南的臉頰貼在她細膩的腿面上,一下一下輕輕磨蹭,把吻也落下。
“不過不用擔心,如果外面有人經過,涂南會告訴您的。”
不,不,這樣就更糟糕了。
“唔”姜沉緋猛然抖顫,聲音忍耐不住,只能抬手捂在唇上,努力把那些低吟都慢慢咽回去。
“停,停下嗯”
她根本說不出話,為了忍住發聲,就只能捂住自己的嘴,沒辦法再命令涂南。
姜沉緋現在就像是一個已經熟透了,隨便捏一捏就能壓出滿手汁水的桃子。
但是沒關系,機器人的檢測系統可以準確無誤地捕捉到女人逐漸升高的溫度。
中午,姜沉緋按照慣例來到物資發放處領餐,和原先不是同一座庭園,但布置幾乎一模一樣。
索倫穿過人群,不動聲色地和她匯合:“零件都測試好了,車還差油就能啟動。”
由于采用的都是廢舊配件,皮卡車能源自然也是最基礎的化學原料——汽油。
“那么大的汽修廠一桶油都沒有?”姜沉緋皺眉。
“在我來之前的幾天,就已經被附近的其他人搜刮走了。”索倫答道。
“那肯定是附近開放區的人干的,他們這幾天一直往經濟區和精英區跑。我們正好潛進去帶幾桶出來。”
姜沉緋想了想,覺得不算什么麻煩。能源在什么時候都是硬通貨,當然不會被放過。
但兩個雇傭兵合作,幾桶油只是走一趟的事情。“索倫·多希瑪。”
F3通道口,午后,涂南叫住剛從里面完成驗證手續的男性雇傭兵。
雇傭兵的身旁,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和他一起遞交了60枚晶片出關。
但那個女人不是他十余日來的合作伙伴。
索倫意外地抬頭,似乎是疑惑竟然有人能在這處偏遠的出口認出他。
“姜沉緋呢?”涂南開口直接問道。
索倫的目光沉凝下來。
男人不回答,涂南心中漸漸有了數。
“還活著么?”
索倫點頭。禮拜日。“boss,凱撒展會那邊給我們發了邀請函。”
第二天,杜若文就高興地給姜沉緋報告了這個消息。
“嗯,去通知一下開會。”姜沉緋也露出幾分悅色。
凱撒展會的邀請相當于是給了她們一個徹底提升的臺階。
但是這是她們公司單獨的邀請函,所以不能只用與宋氏合作的作品參展。
還需要多設計一個自己公司單獨出品的作品。
姜沉緋這次卻不打算自己設計,山外樓培養的設計師都需要有出頭的機會,她打算這次讓手下拿作品去參展。
開會的內容就是在安排這次的工作。
商討之后,姜沉緋最后選了小楊。
小楊:?
等下!
她一臉震驚地指了指自己,又想比劃。
小楊:“我,我覺得我應該不太能夠勝任吧?”
她不太自信,雖然被姜沉緋安排了好幾次當組長,但其實她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很夠格。
“你有意見?”姜沉緋掃了她一眼。
“沒,沒有”小楊縮了縮脖子,慢慢把手放下。
好吧,其實她還是開心的。
畢竟沒有人不希望被認可。
尤其是她干這行這么久,都覺得自己沒可能出頭了,但是boss卻突然給了她一個絕妙的機會。
小楊又驚又喜,但其實更多是擔心自己做不好。
“那我之前的組員,能不能一起?”
她弱弱的問。
“可以。”姜沉緋也沒真喪心病狂到逼著她一個人干完的地步,點頭應允。
群聊。
暴富:耶!
摸魚摸到老板頭上:恭喜!
亂七八糟的賀喜在群聊里彈出來。
但是這個群里姜沉緋并不在,所以不知道她們的狂歡,只是收好了資料,隨意開口,“散會。”
瑞安試驗區的預啟動發布會在各方關注下舉行,地點定在布魯斯區研究中心。
一大早,姜沉緋便帶著蘇里來到研究中心樓下。
外圍,霓之都的警方多派了幾倍的人手。
姜沉緋正想著會不會在巡邏的警員中見到一兩副熟面孔,通話就打了過來。
陌生的號碼,沒有備注。
“一會兒你先帶著她到研究中心隔壁的花景走廊,我把她帶進研究中心,你跟著記者進來。”
是那個公司的女人,姜沉緋應下來,沒多問。
那天涂南沒有收回去的記者證果然還有用處,或許一開始就是準備用在這里的。
心思縝密的工程師,她想到,和這樣的人合作固然不能全然放心,但也能省去不少麻煩。
在長廊等了一會兒,涂南如約下來,把蘇里拉至身后。
“你先正常入場,等記者會開場結束,準備提問的時候再找機會離開。”
涂南從胸前的內兜拿出一塊紙般輕薄的屏幕。
“發布會的會議室在35層,大樓內部的平面圖存在里面了,走側門去到那一層的C2茶水間,我在那里等你。”
“蘇里呢?”
“我先帶她去實驗室,72層,在那里才有設備做眼模。”
研究中心從設計之初便等級分明。
1-30層是基礎設施和物料堆放區,一些低級職員的辦公室也混雜在其中。
31-60層是標準試驗區,其實只有三層,是三個巨型試驗倉,其中結構錯綜復雜。
61-90是智能端腦覆蓋區,全自動運行,只有工程師、高精設備和數不清的處理單元,也是真正的“研究中心”。
再往上,就不是普通員工和工程師能隨意進出的區域了。
“把手伸出來,趁這個時間把屏幕和你適配好,不然大樓里你隨便推錯一扇門,都可能觸發警報。”
涂南公事公辦地說道。
姜沉緋依她,伸手,內腕朝上,露出細膩的皮膚。
吹彈可破的皮層下,淡紅與青白的血管交錯,如同花樹新芽。
涂南突然有些理解,為什么這個雇傭兵渾身改造的程度那么低。
或許,她生了一副太完美的軀殼,看不上那些冰冷的儀器。
義體改裝,最開始就是為了彌補人類那些不完美的缺陷。
到后來,人眼中的缺陷越來越多,連基因賦予的身體結構也開始嫌棄,而創造者和消費者都對“性能”變得越來越貪婪。
時過境遷,如今半數以上的城市居民,或多或少都裝上了強化的義體。
永無止境。
作為工程師,她其實理應站在“進步”與“改造”的一方。
但此刻,不得不承認,她是欣賞眼前這樣一具身體的。
目光從指尖掠過肘側,涂南大致確定了一小片安裝位置。
“那我開始了,第一次有些痛,你忍一忍。”
姜沉緋點頭,涂南于是扣住她的手腕。
那人的肌膚火熱,她陡然覆上清涼。
除開那股熱意,涂南還注意到雇傭兵的脈搏節律不高,如同緩緩挪移的鐘表,不緊不慢。
生物屏幕被她貼在姜沉緋腕口下方的位置,邊緣的納米觸點漸漸閉合,與手臂融為一體。
一陣輕微的刺痛導入神經,傳遞到大腦時,信號便像是鮮紅的烙鐵在皮膚表面一碰即離。
涂南特意余光瞄著她,發現對方除了眼皮輕輕顫了顫,眼尾泛起紅梢,再無其它反應。
忍耐程度也偏高,比常人起碼高出起碼一倍的閾值。
涂南眼眸深了深,稍松開手。
為了辦公效率,公司員工基本都裝載了類似的生物屏幕,每批次入職前,公司的大樓里都是不絕耳的吃痛聲。
此刻,姜沉緋的皮膚上痛感已經消去,只是皮下泛起溫紅的色彩,波紋狀散開,如同折射光暈的寶石。
“這是它在和你的生物電信號同步。”
涂南用指背輕輕壓了壓那塊紅意,確定安裝沒有出錯,解釋道。
“先走吧,大概還需要幾分鐘,沒人會注意這個,你先從正門進去。”
涂南轉身,準備帶著蘇里離開。
“對了,記得辦完事你記得幫我把它摘下來。”
姜沉緋朝著背影提醒道。
“摘?這東西安裝簡單,拆卸可沒那么容易”
“什么!?”姜沉緋愕然。
她猛然上前兩步,拽回對方的手臂。
“你裝之前不告訴我?”
“是你需要它,否則在大廈里寸步難行。”
“你給我張實物地圖不好嗎?”姜沉緋銀牙輕咬。
又擔心會把附近的警衛隊招來,她只能壓下聲線,低啞中質疑女人的推諉。
“實物地圖?整座研究中心不可能有人會帶著那種東西,你要是嫌暴露不容易,在科技至上的公司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圖瞧兩眼,不如直接去拉警報自首。”
一旁,蘇里眼罩蒙住小半邊臉,僅剩的右眼好奇地在兩人對峙的目光中間打轉。
她看不出另外一個大姐姐的情緒,但察覺出姜沉緋現在不好招惹。
涂南面色一如既往,冷淡中勾起笑,讓人捉摸不透。
姜沉緋丟出一記眼刀,拿她沒辦法,只好暫且作罷。
不管她說的真假,姜沉緋都決定記她一筆。
離開前,姜沉緋將涂南壓在花圃外細長蜿蜒的欄桿上。
小臂欺壓著那雙雪白鎖骨,姜沉緋留下一個警告的眼神。
“你騙我一兩次沒關系,但蘇里,你絕對不能拿她開玩笑。”
研究中心在她看來無異于龍潭虎穴,涂南必須保證蘇里的安全。
否則,這個女人會是她永遠的“委托目標”。
涂南輕輕挪開那只手,面容沉靜地點頭。
“那我帶人走了,祝你好運。”
“這是你妹妹?”夜晚,俱樂部。
最近登陸霓之都的專輯主打旋律響起,重金屬搖滾穿刺人群的耳膜。
這里是附近最受歡迎的舞廳,夜色披蓋下的墮落天堂。
姜沉緋推開更衣室門,剛換上的一身緊裹制服在射燈下折射出弧光。
她并不是這里的常客,更不是這套制服的主人,某位服務生。
姜沉緋對七色貓俱樂部的布局了解僅限入場門檻不高的一層——是布魯斯區排的上號的銷金窟。
花天酒地的夜場,暫時還不屬于她。
來這里是為了一個報酬過得去的買賣——有人出錢買市議員在這里私生活混亂的證據。
雖說不是什么光彩的活計,但五百歐元,頂得上她平時送好幾趟貨的收入。
而委托要求,僅僅是一小段“非法”的錄像,或者屬于議員先生的貼身衣物。
任務并不困難,雇主已經提供了目標完整的出行信息,主要風險不過在于得罪一位或許馬上就要倒臺的議員。
這對她一個都會里的“黑戶”來說,算不上風險,自然不會放棄。
她狀若自然地從吧臺的桌面舉起托盤,靈巧地維持著上面一杯杯酒液的平衡。
借此,“服務生”穿梭在眼神迷離的客人當中,身形如同一只覓食的夜行貓。
然而醉生夢死的人群中,總有人滴酒不沾,如一臺冰冷的機器。
“等等,那邊的,我怎么好像沒見過你。”
俱樂部的黑衣保鏢察覺到異常,試圖遠遠叫住她。
同時,他揮動起金屬質感的機械手臂撥開人群,歪歪斜斜倒了一堆。
一片埋怨與輕呼。
人群另一側,婀娜的服務生頭也不回,將托盤隨手交給一旁迷醉的客人,在對方迷茫的表情中,飛快朝著高層的樓梯鉆去。
兩階、三階一步,柔潤修長的大腿跨上臺階。
這一刻,姜沉緋才覺出這套別人衣服的不合身來。
衣領側面有尺碼,她特意選了身高差不多的一件。
在下面悠然時,尺寸顯得正好,收窄的腰身隱約還能勾出她的馬甲線。
此刻,動作幅度一大,腿側的布料就成了桎梏,那些撩人的蕾絲成了礙事的線網。
姜沉緋毫無憐惜地撕掉不合身的衣服下擺,只留下包臀的長度。
隨手將撕落的布條塞進準備運往洗衣房的雜物車里,姜沉緋謹慎地貼墻向前,輕輕點了點脖領上的干擾器,避免被監控發現。
腳步聲順著尾巴跟了上來。
“真是一群‘盡職’的混蛋”她輕輕咬牙,低罵一聲。
并不是每一家酒吧和俱樂部的保鏢都能認出自家店里的每一個服務生,更別說七色貓這樣的大地方,輪值的年輕服務生加起來估計能有兩位數。
剛剛叫住她保鏢或許和每一位服務生都有著超乎尋常的親密關系,讓他一眼就認出她這個“新人”還沒上過自己又軟又彈的大床。
姜沉緋將長發挽至耳后,趁著剛剛那位盡職的保鏢還沒跟上來,她得繼續往里走。
簡單往深不見底的走廊里看了幾眼,門牌號就刻在一扇扇冰冷的大門正上方,任務目標的房間是418,而在她左手邊,是401。
再然后,是403、405。
再三確認,姜沉緋發現這里根本沒有雙號的房間,那些房間應該都要走另一條樓梯才能碰到。
這也意味著,她提前從前臺那里順來的房間鑰匙,并不能幫助她暫時躲開檢查。
惱人的意外困境讓她不滿地輕罵一聲,鞋跟狠狠踹在身旁的房門上。
堅固的合金大門紋絲不動。
無處可躲。
嗤——
進退兩難間,電子門準備關閉的摩擦與氣動聲響起。
姜沉緋眼神一動,看向接近走廊盡頭的反向。
索倫聞言,如臨大敵地把女子護在身后,仿佛面前的公司女人能對她造成巨大的威脅。
“走吧。”涂南得到答案后,沒再攔他,只是內心輕嘆一句。
她隱約的預感成了現實,姜沉緋找到的并非完全能夠信任的伙伴。
他早就有了一起離開試驗區的人選,只是碰巧遇見姜沉緋,附和著她合作的藍圖。
她側頭看了一眼索倫那簡陋得可憐的配餐,猶豫兩秒,把中午份的肉罐頭推給他。
力氣活主要都是他干的,后面邊境沖橋也少不了這個沉悶的雇傭殺手。
兩人就這樣窩在庭園角落,不聲不響地吃著午餐。
他們不急著離開——庭園作為唯一的“安全區”,往往能安全且最直觀地看出試驗區整體的形勢。
這里的氣氛不比從前,經濟區和精英區的“上層居民”們拿完餐點,只有一小部分人選擇了自己食用。更多人在怯怯中“主動”把上好的食物留在別人身前的桌上,自己拿一塊黑面包就轉頭離去。
嗦掉盒里最后一根面條,餐叉在雇傭兵手中輕輕搖晃著。
她還看見個熟人——當初很早就被人威嚇過的老人,如今不知怎么也跑到了這個庭園來取餐。
老人的背比上次看見更彎了,還多了根灰黑的手杖。姜沉緋狠狠瞪了胖球一眼,把那塊呈現出一只像素薩摩耶頭像的顯示屏扭到一邊。
她臨走前明明洗了個臉,把酒氣洗去,沒想到沾上香水的氣味更加持久。
如今想來,應該是醉酒后在對方身上沾回來的,她躺上床前后,那人做了什么,她還一概不知
“目標不是臭兮兮的老頭嗎,怎么會有高檔香水?”
蘇里揪起她衣角,不確定道。
“而且都快第二天中午了才回來,姜沉緋你是不是在俱樂部過夜了。”
“老秦告訴我,那家俱樂部就是高級的窯子,和咱們這的紅燈街一個樣”
小丫頭的懷疑如連珠炮般甩出來,姜沉緋一時間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好。
等“漂亮妞子”甚至更露骨的字眼馬上就要從蘇里口中跳出來時,姜沉緋終于捂上那張口無遮攔的櫻桃小嘴。
老秦在旁邊樂呵呵地捏起煙叼在嘴邊,灰白的眼珠慈祥地看過來。
“小家伙鼻子真靈,就是想太多,人小鬼大的,知道什么就亂說”
“那個,俱樂部里的舞廳太亂,香水可能是那時候沾上的。”姜沉緋迅速結束話題,撕下一塊被餡料裹滿的披薩堵住蘇里的嘴。
飯后,她打開暗網,準備繼續搜尋接下來的工作。
她和蘇里住在一起,如今的環境雖然比當初在城外要穩定,但遠稱不上舒適。
根源在于貧窮。
但話說回來,七號地區的諸多代名詞里也從來沒有“舒適”的位置。
“再攢點,咱們可以先換個好點的房子。”
上一筆買賣的匯款已經打了過來,如今她們賬戶上有了五位的數目。
姜沉緋的目光漸漸停留在一些單價數字可觀的委托之上。
暗殺、保鏢、偷竊軍用器件、商業間諜
她想一步到位,但這種報酬豐厚的,時間和精力成本都更高,風險更是成倍往上疊。
“一口吃不成個胖子,這你可得想好。”
老秦在旁邊修著機床,好心提醒。
蘇里聞言,立馬湊過來把姜沉緋加在收藏單里的“計劃”全都刪掉,換上好幾道零零碎碎的送貨單。
姜沉緋簡略瞧上一眼,哭笑不得:“你這是讓我接下來幾天從外環到市中心全都跑個遍,想累死姐姐?”
【嘟——根據路線規劃,預計報酬只能填補油料消耗】
當他從窗口拿走經濟區餐食的一刻,數雙覬覦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食物不僅僅只象征著溫飽,在越高等的餐品中,有著越高的幾率夾有晶片——這是不知從何處流傳出來的規律。
這次,姜沉緋主動上去,側身在老人一旁低語了幾句。
老人渾濁的目光抬起來,看著她,隨后搖頭,抱著餐盤走遠。
“你和他說了什么?”索倫從后面跟上她。
“提了一起買賣,他沒答應。”姜沉緋可惜地說。
她要求一枚晶片,幫老人趕走待會出去庭園會盯上他的尾巴。
索倫瞄她一眼,又看了看那傴僂的背影,悶聲開口:“老人家的東西你也惦記。”
這么大年紀還要報名,要么就是家庭實在困難,缺不了那筆報名的賞金,要么就是為了一個提高生活便利性的義體。
意外邁進了一灘死水中。
姜沉緋斂眸轉身,“他之前和我在同一片居住點,多的是人惦記他,那可不是一兩枚晶片的事情,我這價格幾乎是免費出手援助了。”
索倫低頭想了想,點頭。
晶片雖然珍貴,但一枚晶片換來一次保險,確實不貴。
同樣的時間成本,或許夠他和姜沉緋找到不止一枚晶片了。
“既然沒做成生意,那咱們走吧。”
姜沉緋開口。胖球在旁邊添油加醋。
老秦嘆氣般搖了搖頭,打著手電走向后面的倉庫檢修摩托,顯然不打算多摻和。
“反正你不許冒險。”另一頭,蘇里一雙小手霸道地按住鍵盤。
“別擔心,你還不知道姐姐的本事嗎。”
姜沉緋托開蘇里的手,輕輕一掀貼身的汗衫,展現出腹部平整有致的線條。
“你看,這叫腹肌,說明姐姐的本事足夠應付那些任務里的麻煩。”
小丫頭撅著嘴盯瞧半天,硬是沒盤算出,是好看的腹肌厲害,還是那些致命的槍子兒危險。
兩人正鬧著,門口的簾門傳出吱嘎的金屬聲響。
有人。
但這個點老秦的車鋪從來不進客人。
姜沉緋下意識摸向桌旁的武器,一手瞄向那處入口,一手護住蘇里。
等看清人,她眉頭一揚。
來者她竟然認識。
那張臉她前不久才見過,根本來不及忘記。
涂南朝著有點發懵的雇傭兵坦蕩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有威脅。
“等等,站住,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姜沉緋把槍口放低,語氣硬邦邦地堵住對方向前的步子。
在燈光下,她那白皙分明的頜線也繃緊,發出適當的警告。
“多蒂給我的地址。”
女人給自己搬了張椅子,只輕輕撣了撣,并不怎么嫌棄上面很薄的一層積灰。
姜沉緋于是把槍收起來,稍微松懈了眉眼。
這時,她才注意到涂南的眼神,反而正直勾勾、明晃晃照著自己。
低頭,蘇里原來還抱著她的小腹,一副警惕的模樣盯著對方。
問題不在小不點,而在于那稚嫩的臉蛋下,她剛剛展示的“本領”還暴露在空氣中。
姜沉緋動作飛快地扯下貼身的衣服,把緊實的線條都覆蓋好,只留下兩側蜿蜒的曲線。
她臉不紅,心不跳,沒表現出一丁點無所適從,只是盤算著。
為什么是她?多蒂為什么把自己的地址就這么交給了對方,還找上了門?
自己回去一定要找那個混蛋中間人說明白,她接委托只是兼職,可不是對方隨叫隨到的附庸
“介意我坐近點嗎,聊聊委托的事情?”涂南輕聲開口。
姜沉緋還在思量,沒來得及拒絕,她便當是默許。
等涂南靠近,蘇里玲瓏的鼻尖輕輕皺了皺。
似乎有股熟悉的味道。
【檢查完畢,排除威脅,取消鎖定】
想要觀察的信息她都已經得到——試驗區內已經徹底打亂了牌。
她直接起身,表情有些冷漠,直接從快速通道柜里取出送達的快遞。
這一箱很大,看起來是不少東西。
姜沉緋掂量了一下,不算重,那能是什么東西?
涂南已經緊緊跟在她身后,表情少見地露出一些慌亂。
“有什么不能說的?”
姜沉緋真的不懂,她點擊快遞上的自動開箱按鈕,這個冰藍色的機械快遞箱就開始自動解鎖打開。
等這些東西展現出來的時候。
姜沉緋瞳孔猛然一縮。
差點整個人都軟在地上。
第82章 壞掉了【營養液2w7加更】
一只手緩緩地貼在了她的小腹上。
溫暖的觸感透過衣服不斷傳到姜沉緋的肌膚上,雖然很輕柔,但始終穩當貼合,看起來完全不想給她掙脫的機會。
“主人怎么了,不喜歡嗎?”涂南從她后面抱上來,壓著她的小腹把人撈進自己的懷里。
她臉頰貼著姜沉緋的耳朵,一邊問一邊輕蹭,手漸漸收緊,摩挲。
姜沉緋腰窩猛然發軟,止不住地發顫,她呼吸也放輕了,吞咽了一下哀求,“涂南,你,你先放開我。”
這一箱用具簡直是種類齊全,花樣繁多,光是看一眼就讓她心尖發顫。
很難想象這個機器人學會用她手機購物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買這種東西。
姜大boss偏頭閉眼,感覺剛剛碰過箱子的手都有些發麻,可是大腦的思緒卻完全不由她自己控制。
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涂南用這些東西來玩弄自己的樣子。
繩索扼過她的脖頸,再……山外樓。
姜沉緋擰眉坐在辦公室里,把剛剛被翻倒的咖啡液收拾干凈。
桌面上的手機上翻,還顯示著被掛斷的界面。
陳亦瀾說出去了嗎?
她有所懷疑,但現在已經被發現,姜懿是怎么知道的都不要緊了。
姜沉緋心情很差,她果然不會猜錯,姜懿這種人,在得知她的消息之后,絕對會不擇手段去深挖,再利用這件事威脅她。
女人不由從口袋里摸出那個自己隨身攜帶的U盤,冰冷的金屬觸感傳遞到指尖,讓姜沉緋摩挲的動作都頓了頓。
有了之前攢下的近三十枚,還有蓄水塔附近那白撿來的十枚晶片,兩人合作進度漲得飛快。
姜沉緋漸漸找到了更高效率的模式。
——通過高頻光源檢查光學迷彩的方法,她和索倫確定了幾片系統盲區,她自己在明處收集,索倫暗處放風,自然有人會主動送上門來。
獨身女子在外游逛,不遜于晶片這類硬通貨的吸引力。
即便大多人都已經認清現實,不再相信這片土地上有天上掉餡餅,也總有幾個賭徒按捺不住丑惡的欲望。
都是送上門的外賣,搜刮他們身上的晶片、能源后,第二十二天,姜沉緋和索倫攢齊了六十枚晶片。
一大早,姜沉緋收拾好物資,將武器配好,又利用汽修廠的吊輪往那輛皮卡頂上塞了一臺重火力槍管組。
之前擔心被安保系統制裁一直沒暴露,這次要直接沖出試驗區,肯定少不了武裝。
手腕處熟悉的響動感傳來。高層,安靜房間內,兩短一長的敲擊聲從門外響起。
涂南倚靠在窗邊的沙發上,壓下桌上的平板。
“請進。”
電子門緩緩向一側拉開。
門外,男人夾著手提包謹慎地再多看兩眼,確定了什么,跨進大門。
房間里的色調和布置讓人口干舌燥,男人下意識咽了咽嗓。
“怎么找了這么個地方?”
“商務房已經訂滿了。”涂南的回答簡潔明了。
男人沒敢再挑剔。
女人生得相當好看,皮膚冷白,眼眉修長有神,微抿的唇都像是經過上等的流水線雕琢。
但他目光根本不多停留。
不說對方那冷冰冰的態度,就那一身高聚物的定制西服外套——特別是上面明晃晃印著的無人不知的巨企標志,足夠讓他任何旖旎的想法煙消云散。
這座城市,上位者掌控著生殺大權。
他瞄一眼桌面上半合的平板,“剛剛還在工作?涂南小姐,進度怎么樣了?”
高瘦的男人站得不遠不近,嗓音刻意般壓沉。
“沒什么意外,新的數據都存在芯片里了,開發部還需要經費,一直都沒批下來。”
男人點頭,“那,芯片呢?”
涂南凜冽的眸光掃在男人身上,“又要進度又要數據,提得倒是不少,但除了要求,你們能提供些實質的幫助嗎?”
一米九的男人嘴唇動了動,氣勢不自覺泄了一半,原本俯視的目光也不自覺往側面避開。
“最近的情況你也知道,埃德加工業的擴張”
“我當然知道,所以更知道給你們也沒用。”
“這個總比讓我空手回去好。”
“這倒是,假惺惺的成果也是功勞。”
涂南不置可否,從口袋里掏出指甲大小的芯片,隨手拋向面前。
隨后,她再也不看男人的方向,只聽著對方踩著堅冷的地面一步步退了出去。
厚重的電子門開啟,外面俱樂部的喧鬧聲一下子灌進房間。
酒杯碰撞和摔砸,濫用藥物后癲狂的哭笑,攜裹著煙和酒氣撲面而來。
她皺了皺眉,但并不放在心上。
七色貓俱樂部的貴賓包房,風景、服務以及隱私性什么都好,就是硬件有些老舊,今天這間房的電子門或許遲鈍了些。
反正再過一會兒,她自己也要回去研究中心主持項目。
在此之前,她還有一杯酒的時間。
涂南脫下沉悶的外套,稍微解開一顆扣子,托起高腳杯。
濃稠的酒液輕輕搖晃,在杯壁上掛勻又滑落。
清冷側顏怔怔眺望,骨節分明的五指劃過貴賓包房那橢圓的觀景窗,轟鳴的城市仿佛此刻被一人捧至手心。
嗤——
電子門此刻終于在宕機中反應過來,剛剛離開房間的客人已經走遠,準備緩緩拉上。
一只手陡然探進來,分明的指節捏緊門板,擋住那最后一絲縫隙
“尊敬的客人,請問您剛才看見有一位服務生從這里經過嗎?她大概不懂規矩走錯了地方,我們來帶她下去。”
415房間,走廊上唯一還開著門的貴賓包房,讓保鏢停下了腳步。
但他并不敢往里張望,只是背靠在門邊。
能租用甚至買下這里房間的客人非富即貴,大多兩者皆占,不管門是否開著,里面的東西都不是他們該打探的。
“沒有。”
“好的,打擾您很抱歉,祝您今晚體驗愉快”保安轉身就走。
“等等,把門關上。”
“樂意效勞。”
【黑心工程師:這次我會跟著工作小組進來,還有幾個小時出發】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這邊馬上就要出去了。】
姜沉緋勾唇,回復道。
久違的自由即將回到身邊,她心情不錯。
【要是順利,說不定能在出去后見到你們那一肚子壞水的工作小組?】
涂南又問她打算從哪里走。剛結完一趟活,接下來的一天沒有委托,也沒有貨單。
除了路上在便利店買了盒速食披薩,姜沉緋沒再繞路,回了七號地區。
七號地區是霓之都城市早期的根基,但等到足夠的年月過去,這里早就被不斷擴建的都市拋棄,成為了貧民窟般的聚居地。
相比于上面的城區,這里的空氣中彌漫著嗆鼻的氣味。
像是腐爛的菌類混雜著塑料燃燒的味道,附著在這片比城市其他地方更濃的霧氣里。
上一個世紀末期的建筑風格,老舊的樓房高低錯落,在濃霧中組成了緊密如迷宮般的城寨。
路邊,破舊的燈牌依舊堅持著閃爍,電線藕斷絲連地將它們吊在房屋的墻柱旁,看起來隨時都要砸在坑洼的地面上。
趟過幾條窄巷,一個側歪的【秦】字燈管出現在街頭的拐角。
這里是老式的修車廠,只剩下一個修理工還守著這塊破落的地方。
老秦從淅瀝的雨聲中聽出了腳步聲,把半開的鐵簾門卷起來,探出那顆有些稀疏的腦袋:“姜沉緋回來了?”
“嗯,摩托停在車廠后面了,火還沒熄。”
見到熟人,姜沉緋眼色柔和下來。涂南在前面帶路,兩人幾乎在這幢摩天大樓中暢通無阻。
高速電梯只用20秒將她們從35層帶到了72層,研究中心的核心區域。
來到緊閉的72A6室門前,涂南一直捏在手心里的黑卡派上用場,金屬質感的卡面折出四角,同時通過四向檢測。
“為什么不刷臉了?”
姜沉緋試探道。
她暗自揣測,72層的訪問系統邏輯不一樣,還是涂南的權限終于在這里得到了限制?
“鏡頭檢測也可以,但容易把你也拍進去,出事了不好解釋。”
涂南淡淡一句,隨后推開層層加密的大門進去。
實驗室內,幾片操作屏,一張檢測椅和球體的儀器綁定為一套設備,一共三套,其余是空蕩蕩一片。
四周是不反光的黑墻,地磚是灰色,只有天花板是白的。
蘇里正坐在中間那張椅子上,踢著腳丫。
“這就是制作義眼的設備?”姜沉緋靠過去,食指微曲敲了敲儀器面板。
又冷又沉,帶著高密度合金特有的回響。
涂南給出肯定的答復。
檢測和精造一體機,光學芯片她自備,這臺機器主要負責液態金屬的定型。
她拉起蘇里的手,“要啟動設備,得先有身份賬號,我幫她注冊一個。”
“你的身份不行嗎?”姜沉緋揚眉。
“我兩只眼睛比正常人還正常,還帶著公司最先進的玻片,為什么要定制義眼,不可疑嗎?”
“哦?”姜沉緋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目光直勾勾落在對方臉上。或許是那人皮膚太白,讓那雙唇顯出錯位般的紅潤。
是真是假,這個女人總是有她無法辯駁的道理。唇口中吐露的話,也讓人不得不懷疑其中欺騙、誘導的意味。
誘導她再深一步地踏進某處渾水里。
“沒意見的話咱們繼續。”
姜沉緋及時按住涂南的手,“等等,怎么注冊,我和她都沒有在霓之都的系統里正式登記過。”
“要是以前可能還有些麻煩,但最近審查會松一些。”
涂南也坐下來,修長勻稱的腿搭在膝蓋尖,耐心解釋。
瑞安實驗區的項目,為了招收報名者,特別對外開放了某些權限。只要手續得當,可以將報名的獎勵兌換成像定制義體這樣的服務。
“之前已經有一部分人選擇了這項服務,不過更多人選了整套循環系統或者四肢中的一個。”
公司這么慷慨?
姜沉緋內心更加懷疑起來,要知道,一件正品零售義體起碼是以萬歐元為單位的。
這么算,報名的人絕對不少。
“或許你們覺得一套義體價格昂貴,但對于公司來說,成本僅僅是市面價格的一到兩成。”
涂南拿來注冊機,神色坦然。
“但普通的報名者可以在試驗區開啟后選擇退出,而接受了義體定制服務的對象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面色一冷,“但既然貪婪地選擇了義體,那么如果違約,后果不是普通人能承擔的。”
“義體出廠后,本身就相當是公司的定位器,即便躲在城市最陰暗的角落,也會受到清算。”
“你”姜沉緋修長勻稱的手指捏緊,險些沒忍住要上去揍她一拳。
她終于在這里女人身上看出了公司吃人不吐骨頭的嘴臉。
而且剛剛她在會議室里可看得清楚,所謂瑞安實驗區指不定過一段時間就是一座亂葬崗。
而那些記者也是和公司沆瀣一氣,明明知道其中的兇險,卻沒人曝光。
大抵只有都墻倒眾人推的時候,他們才會裝模作樣地跟篇通稿。
姜沉緋沒有救火救難的善心,但讓蘇里卷進去是萬萬不可。
“你放心,我會幫你去除公司的信息接口,公司追蹤不到這枚義眼,甚至基本不會有人知道這臺儀器今天被啟動過。”
涂南話頭頓轉,“也就是說,到時候試驗區啟動,小家伙不去就是,沒人會知道她報過名。”
“哼,那種項目,孩子也能報名?果然不愧是公司,一群人渣的聚集地。”姜沉緋咬牙。
“我幫你們注冊,生物信息不重合就能通過,而且”
涂南收了口。
而且就算是孩子,負責審核的人也不一定會攔下。
試驗區只要樣本,越豐富越好,年紀一欄從來沒有底線。
“總之,我保證你們到時候不會被公司纏上。”
即便這么說,姜沉緋心中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像是有根小刺一直暗戳戳冒著尖。
她沉吟片刻,開口:“能不能用我的信息注冊。”
“也可以。”
當初她和蘇里剛來到霓之城,是老秦這間破廠房提供了落腳的地方。
摩托是她和老秦合伙湊錢拼的,但其實只有她用,老秦只負責改造和維修。
“小家伙呢?”
“就在里面,在和胖球鬧呢。”
姜沉緋彎腰,把頭盔放在維修臺邊,從簾門下鉆進倉庫。
里面,幾盞燈光把煙塵打得發亮,四處堆積了不少零件機床。
在層層疊起的板箱頂端,蘇里掀開蓋子,一把抓住了機器人露在外面的尾巴。
“嘿嘿,胖球,抓住你了!”
那張娃娃臉勾起得意的笑容。
很快,她被門口進來的人影吸引過去。
把機器人胖球往旁邊一扔,她踮起一雙小短腿就往姜沉緋身邊沖去。
可憐的機器人明明構造方方正正,此刻卻像枚保齡球,從箱子上一階一階往下跌落,好在最后一刻伸出爪子護住了自己的“腦袋”。
【警告,珍愛寵物,輕拿輕放】
【請在倒計時十秒內完成安撫,否則寵物的心情值即將下降】
后面的機器人發出控訴,可惜女孩頭也沒回,竄進了姜沉緋懷里。
“委托怎么樣?快給我講講俱樂部里面的樣子。”
【倒計時,十,九】
“先吃東西吧,我買了披薩回來。”
女孩聽見披薩,烏溜溜的眼珠先是一亮,隨后皺了皺鼻子,狐疑起來:“還有其他人的味道?”
姜沉緋面色一僵,正要糊弄過去。
見自己的伎倆無人理會,胖球悄悄靠近過來,金屬質感的尾巴輕輕甩動。
仔細看很容易發現,那只“尾巴”的末端是個三角形的插頭。
【檢測中,薄荷、橡苔還有葡萄柚香氣,鑒定為高檔馥奇調香水,價格范圍,待定】
【F3通道,索倫初始的居住點就在那附近,比較熟悉】
兩人的聯系就這么簡單掛斷,沒再多談。“還有,明明”
【滴——】
通訊器上傳來呼叫,是中間人多蒂。
“噓,你先別說話。”
姜沉緋松了口氣,這個電話來的竟如此及時。
再沒人叫停,這小家伙簡直要叛變到那女人家里去了。
她暗自決定,要不是什么特別難辦的單子,她就原諒上次多蒂賣她地址的事,接下來。
也算是躲一躲不饒人的小家伙。
她轉身看去:“索倫,你那邊怎么樣?”
男人比劃了一個可以的手勢,把自制的爆管綁在腿側,戴上護目鏡,看不出表情。
“那上車。”轟動全城的埃德加工業研究中心受襲案過去三天。
不知不覺,姜沉緋也已經陪蘇里在家呆了三天,幾乎沒怎么出門。
最近城內的風雨刮得厲害,委托都少了大半,大概是雇主們也不得不避風頭。
姜沉緋也不著急,等義眼送過來,安頓好小家伙后她有的是時間去挑選委托。
手腕上的生物屏幕偶爾會自動亮起,姜沉緋看著微微愣神。
上面的消息停留在前天涂南發來的消息。
【涂:公司這兩天內部清查如火如荼,設備都加換了安全碼。等這一陣過去后,才能把義眼做出來】
【Neeya;多久?】
【涂:一周內。】
【Neeya:你那天跟我們的事不會被查出來嗎?】
【涂:不用擔心這個。】
消息在這里斷開,另一邊再也沒有回復。
那天從研究中心離開得匆促,姜沉緋一直沒機會讓對方把這塊生物屏幕拆掉,現在自然而然成了兩人聯系的方式。
涂南為了讓她放心,告訴她這塊屏幕也是走了“暗門”,不會被公司監控。
“公司內部并非鐵板一塊,總有人從中撬動利益的天平,而有這些人在,規則就必然有漏洞,這些暗門也就隨之出現。”
——涂南的原話。
姜沉緋愈發覺得那女人對公司看得還挺透徹,這也讓她更懷疑起對方的立場。
“她到底在公司里扮演什么角色呢”
姜沉緋靠在床底的儲物格上,右手遮住窗外的光,喃喃自語。
“你在想涂小姐嗎?而且這兩天你怎么總是看那塊屏幕,因為是她給你的?”
蘇里還帶著眼罩,從隔壁直接蹦到姜沉緋的床上。
她掰過姜沉緋的右手,似乎好奇這塊產品到底有怎樣的魅力。
從前,姜沉緋對這些附著在身體上的“外物”向來是排斥的,除了偶爾委托必要,幾乎沒見她用過。
姜沉緋正喝水,差點嗆了一口,連忙擺頭。
“別瞎說,我在想該怎么找機會讓她幫我把這東西摘掉。”
她至今不怎么習慣這塊平時幾乎與皮膚融為一體的屏幕。
偶爾還有麻麻癢癢的電流感淌過,似乎在提醒她,那是個她不該多接觸的公司員工親自給自己戴上的。
那張清冷的臉,總是在這稍縱即逝的閑暇時光里一閃而過。
要說完全不擔心對方,是不可能的——就算涂南就是個令人生厭的公司員工,她要是出事,義眼肯定也泡了湯,會連累蘇里。
至于其中還有沒有多余的關心,姜沉緋從不去深想。
雅也醫生曾不止一次老神在在地捏著酒瓶,叼著煙說:想得越多,陷得越緊。
姜沉緋自認骨子里還是個挺會聽人勸的人。
關心該留給那些更需要它的人——還小的蘇里,年邁的老秦
“我看涂小姐挺好的,和其他那些市儈的公司員工不一樣。”
蘇里幼嫩的嗓音適時插進她的思緒里。
她想起在研究中心的時候。涂南去下樓找姜沉緋前,擔心她一個人關在實驗室害怕,反復確認兩次才關的門。
冰冷的儀器連進她眼腔時,也是微涼的手撫平了她的不安。
姜沉緋聽她說起這些,垂眸數秒,把蘇里拉近身旁。
“就算不一樣,她也是個普通的雇主。結清了委托,從來兩方都是分道揚鑣,以后最好不再碰頭。”
“等拿到東西以后,你也千萬別再和她聯系。”
似乎是不放心,她還補充說道。
“真的嗎?以后說不定還能多接幾個她的委托。”
蘇里質疑道。
想了想,她又皺起軟乎乎的眉。
“姐姐你以前接委托不是最注重性價比嗎,涂姐姐她肯定很有錢,出手也大方,又不是壞人,為什么以后不能接她的委托?”
姜沉緋輕快地翻上副駕駛。
她負責火力開路,索倫驅車。
這幾天城市邊緣的“游獵者”越來越多,行跡猖狂,絕不會輕松放過每一個想要帶著晶片去往出口的人。
特別是自從有第一個人通過出口離開后,就像是吹響了號角,引得他們一下子把目光打得幽亮。而城市邊緣,正好是“秩序”的盲區,安保系統似乎設立之初有意避開了這片地帶。
自主搜集30枚晶片要到處張羅,加上系統的存在危機重重,而從別人手里搶過來,只需要一次行動。
游獵者一般也是抱團行動,3-5人一組,保證能從獵物手里啃下晶片,同時不被反咬。
姜沉緋和索倫的優勢在于更精密的配合,以及強悍的個人能力。
“涂主任,我們從哪里進去?”
午間,湯尼打開浮空車的磁吸門,在港口接上涂南。
涂南蔥白的指點在全息地圖的邊緣——F3通道口。
F3?可那是距離這里最遠的一個通道,助理疑惑想到。
不過他很聰明地什么都沒多問。就當是主任想多看看霓之都的風光。
封閉的環境內,湯尼呼吸略有些急促。
不是因為涂南這個領導的存在讓他拘謹,而是眼下是最后一次工作小組進入試驗區,涂南作為負責人之一參加,他作為助理跟隨。面對這樣一座巨大的墳墓,他也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
——三千多個參與者,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投影上的數字不間斷地滑落。
而成功靠著“晶片”離開試驗區的目前只有十余人,更多的人成為了佼佼者的踏腳石。
資料庫里,多的是黯淡下去的頭像,還有已經可以在霓之都的檔案上注銷的姓名。
晶片是獎勵機制,更是整片試驗區最大的陷阱。
姜沉緋被沉重的思緒裹挾著回了家,表情難得有些迷茫,但是在見到機器人的那一刻,她又舒心許多。
還好有涂南在。
讓她的家也不會那么陰暗冷寂了。
姜沉緋露出柔軟的笑容,與涂南相擁。
“我回來了。”女人聲音也沒了那股冷淡的意味。
“主人歡迎回來。”涂南滿足地回擁她,但是今天的樣子和平時不太一樣,似乎有一些興奮在其中。
興奮?
姜沉緋敏銳地感覺到一些不對,疑惑地輕嗯一聲,從她懷里退出來。
“你怎么——”
“主人,今天的健身計劃涂南已經給您安排好啦。”
機器人的聲音趕在她詢問之前說出來,打斷了她。
涂南牽著她回到家里,溫柔地開腔。
姜沉緋頭皮一麻,不可置信地看向涂南。
健身?什么健身,等會?
第83章 吃醋【營養液2w8加更】
“健身?”
姜沉緋整個人都迷茫了一秒。
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下意識往后退一步,“你在開玩笑嗎?”
哈哈,這個機器人居然已經成長到會開玩笑的程度了。
姜大boss舒緩的心慢慢吊起來。
“涂南沒有開玩笑,主人昨晚上不是答應了嗎?”
涂南偏了偏頭,握住她的手,溫柔開口,“因為一些器具還沒能買回來,所以我為主人制定了一些不需要用到工具的計劃。”
“等等,我什么時候答應了?”姜沉緋瞳孔震顫,有點害怕她的靠近,抵住涂南的擁抱,聲音發抖。
離開庭園,兩人潛入地下開放區尋找被有意囤積的汽油。
意外的是,下層的街區他們再次遇到了老人。
冷清街道上突兀冒出多余人影,他被兩人前后夾住,扶著手杖躲在破舊的鋪子門前。
“要幫嗎?不幫我們就趁這個機會去找油。”索倫低聲說道。
“再等等。”她按住腰間的武器。越野車平平穩穩地開進了城,繞著馬林蒂亞區的邊緣往唐城駛去。
“這年頭,還是公司的混蛋們說話管用。”
姜沉緋輕聲抱怨,一邊扶著方向盤,另一手搭在胖球身上。
明明拒絕了涂南,結果最后那個女人還是湊過來順便幫了她一把。
這還不算。
“介意捎我一程嗎,浮空車的檢查還需要一陣,而且和我家也不順路。”
把油膩的檢查員引走后,姜沉緋正收好手續單,引擎的火剛打著,涂南又回到了她的車旁。
她本想說不順路,可再一想,自己也不知道涂南住哪,到時肯定會被駁回來,便沒費這個口舌。
而現在,女人就坐在她旁邊的副駕駛座上,而胖球被擠到了后座去。
涂南就倚在不怎么澈亮的車窗上,閉目養神,偶爾睜眸看一眼向后掠去的城市夜景,沒來主動找話。
就連那句“公司的混蛋”,也沒惹她絲毫不悅,平順的唇依舊從容。
她就像是早就能收發自如地拋開身份與立場與人相處,疏冷的外表下裝著八面玲瓏的心。
姜沉緋抿了抿嘴,心中不太舒暢。
她最討厭欠人情,特別是這種主動送上來的人情。兩人躲進更深的街市里,子彈聲遲遲沒再出現。
等四周的寂靜也沉穩下來,姜沉緋從皮質的戰術腰帶中取出一小塊鏡片,用磁性棍支撐著鏡片背后的小鐵塊,探出街面。
從尸體倒下的方向和聲音的質感,大致能推測出子彈源頭的位置,她將鏡面反射向十一點方向。
一座高聳的鋼鐵蓄水塔,支架銹跡斑斑,筒型的塔身略有不到十度的歪斜。
但上面沒有掛設任何武器,只能看見上塔的梯架已經零零落落,近毀,
“應該沒人在上面。”姜沉緋皺了皺眉。
攆不走,甩不掉,更怕還不清。且現在的位置就在全城最亂的馬林蒂亞外圍,根本指不上有巡警路過。
后方,帶著電磁吸盤的鉤索已經亮起幽藍的光,從改裝車兩側像魚叉一樣瞄準了姜沉緋這輛二手越野。
她直勾勾看她,主動開口。
“你確定這條路順路嗎?你到底住哪?”次日。
困倦感如同柔軟卻極具韌性的綢帶將人牢牢捆綁在床笫之上,逼迫人享受爛漫的黑夜。
直到將近十點,姜沉緋才緩緩從睡意的揉扯中掀開眼皮。
“睡得好嗎?”
對面,湛藍的眸子毫無遮攔地掃在她身上。
姜沉緋意識剛從晨間的暖意中蘇醒,剛想慵懶地伸展脊背,就被那雙透徹的目光打量了個清醒。
“睡不睡的好,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她沒什么好氣地回道。
這人什么毛病,看著她睡了一夜,還是剛醒?
單人套間,說好的晚上是一個屋子,一人一半,她睡靠窗的位置好觀察外面情況。
可還沒等她分好枕頭床鋪,涂南從身后便把她推上了床。
后面的手又薄又涼,經濟區套間的床又軟又深,陷進去就像是跌了跤,一時半會還沒起來,便被人欺負在里面。
那以后,冰涼的肌膚卻像是野火燒灼著她。
不堪回憶。
這次要是打探出涂南的住處,下次再遇,便能有不順路的借口。
“把我放在中心區就行,地點你選。”
聞言,姜沉緋無聲地砸了咂嘴。
中心區,去哪兒都大概率能路過那里,繁華至極且為交通樞紐,但唯獨不可能是住所,這女人存心不想讓她得逞。
【需要我把涂南小姐放入友好名單嗎?】
微妙的氛圍中,機器人察言觀色,得出一個“合適”的問題。
姜沉緋眉頭輕輕蹙起,瞥它一眼。
雖說胖球大多數時間沒什么用,但也算是她和蘇里的管家。
友好名單,代表他人上門拜訪時會由胖球開門接待,同時通訊優先級置頂。
目前名單上只有雅也醫生和老秦等寥寥幾人,之前多蒂也算一個,如今被她拉進了黑名單。
“放什么放,公司員工統統給我拉進黑名單,最多把她給撈上來,放進陌生人里。”
姜沉緋硬氣道。
她想明白了,人情還不清就不還。
涂南那種人根本不差這點人情,或許是享受著這種拿地位、手段換來的身份錯位感。
簡單來說,人家八成戲謔著營造這段關系,她與其膈應自己,不如渣別人一回,視若無睹。
等又開過了兩個街角,她轉頭。
“還有,胖球你這硬件也該更新了,怎么連按個喇叭都慢一步。”
機器人委屈地埋頭,【前一輛車不用檢查直接通過了關卡,才導致喇叭誤時】
姜沉緋明白過來,前面的車有特殊手續,怪不了胖球。
“那下次提前兩輛車叫我好了。”
【收到,正在調整設置】
機器人的目光呆滯下來,似乎開始反思什么。
片刻,它縮起的腦袋忽地彈起,屏幕也亮起紅光。
【警告,檢測到后方車輛已經與我們保持百米內距離超過十五分鐘】
姜沉緋聞言,往后視鏡看了一眼。
一輛涂得花花綠綠的改裝轎車,開了天窗,前座的司機帶著漆黑的條形偵測鏡,反射著尾燈的紅光。
“一輛耗子!倒霉!”
姜沉緋猛地拍了拍方向盤,表情難看。
涂南也適時地回頭看去,“耗子?”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但她偶爾會像今天一樣親自交接城外的事物,自然也懂一些“行情”。
這個點進城的,十輛有六輛的載貨都不清不楚,而【耗子】是心懷不軌的追蹤者,會從關卡就開始挑選一臺車輛,尾隨它進城,等到了偏僻的地方,找機會就動手。
耗子車里蹲的大多都是幫派的混混,和偷搶一樣,跟車也是一種手段。
本質上就是賭徒,一臺車跟著一臺車,要是跟到了寶貝就是大賺,但偶爾也會跟到鐵板一塊,反過來栽在前車的轱轆底下。
而有經驗的耗子會根據邊防站檢查員的態度,大致揣摩出每臺車的可乘之機。
姜沉緋不用多想,都能知道是剛才那個檢查員揪著她不肯放的行徑讓耗子嗅到了機會,盯上自己這車。
她踩緊油門,眉頭緊鎖。
畢竟是輛二手的越野,用的還是老式油料,而且來回出了趟城,油箱早就不太富余。
街道上,銀色的刀弧猛然劈過,猩紅濃稠的血線被隨之帶出,灑落在老人的手臂和臉上。
手杖無力地摔落在地面,彈起又徹底落下。
隨之倒下的是擋在老人身前的壯漢,捂著已經能看見頸椎骨的喉管,血沫一點點涌出。
老人那只枯槁的右手不知何時從中指處分裂開來,到小臂中上段的位置露出義體結構,前中段探出銀白的鋒刃與幾柱彈性元件。
后面的中年人愣住了,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再抬起槍口。
但哐當一聲,他手握的槍管一截被砍落地面,平滑的金屬切口讓他目眥欲裂。
再一道寒光掠過,男人的胸口上被撩破皮肉,裸露出肋骨。
最后在兩人的要害處都補上穿刺,老人低下頭,默默翻找起他們身上的晶片。
“”,隱蔽的角落,姜沉緋半是震驚,半是了然。
果然,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在居住點淪陷后,怎么可能安全地跨過好幾公里,卻沒有絲毫的被劫跡象。
姜沉緋之前猜測,老人大概是走投無路才進入試驗區,為了那份報名費或是維生器官。
但老人選擇的進攻型義體,孱弱的外在一半是年齡使然,一半是偽裝。
多日以來,新裝的沉重義肢打破了身體的平衡,讓老人背弓得更低,還加了手杖支撐。
試驗區的參與者果然都不簡單,怪不得人家連一個晶片都不愿意付出。
姜沉緋感慨,緩緩收回目光。
砰——翌日。過于直白露骨的問題讓姜沉緋蹙了蹙眉。
顯然,那個女人早就看穿了她這身已經有些蹩腳的制服。
明知故問。【姜沉緋】——相當好記的名字。
除此之外,她還擁有最短的履歷。
涂南垂眼,眼底仿佛化作不可琢磨的暗潭,思慮著。
雖然照片上的發色和發型都和在俱樂部里見的不同,但她確定“姜沉緋”就是自己昨晚才見過的女人。果然是個雇傭兵,當時服務生的模樣不僅化妝,還帶了假發。
“你看上最后那個了?沒想到涂小姐還有看臉挑人的一面。”
多蒂看她明顯有了主意。
前面那么多閃閃發光的履歷,涂南的時間偏偏停留在最短的那份上。
“她在我這兒雖然來的時間段,而且只是兼職,但前幾個單子確實沒出什么差錯。”
“聽起來你對她的評價還不錯。那就定了。”
涂南關上名單。
“我時間緊,最好今晚就開始。”
“別急,我還沒說完呢,這姑娘動作是挺麻利,但偏偏挑得很,不少委托她都不接——特別是和公司掛上鉤,她絕對沒好臉色。”
“而涂小姐你的身份,不用我多說了吧?”多蒂語氣有些無奈,“要是你真趕時間,建議還是換一個,要漂亮的我這里還有”
“你把她住址給我,我自己去聯系。”
“這可不合規矩。”多蒂搖頭。
“抽成少不了給你,另外算一份。”
“我也是有原則的”
涂南那雙涼冰冰的眼睛隔著屏幕,分寸不移。
被盯了一會,多蒂掐煙又搖頭,“好吧,我這是出于朋友的信任才給你破一次例。”
涂南沒再回她,只是根據對方的地址設好目的地。
她今晚就要把委托交出去。
交給那個昨晚睡她房間的人。
是拿這個擠兌她,像是占盡了優勢的獵人在享用最終的勝利前為獵物洗刷皮毛。
她不喜歡這種被主導的感覺,但不得不回應。
片刻思考后,她果斷拋棄這個假冒的身份。
“你也看出來了,我不是這里的服務生。”
涂南輕輕頷首,仿佛并不作出任何計較。
布魯斯地區中心,埃德加工業研究中心。
“涂主任早,昨晚的數據已經給您傳過去了,您不在,參數都按照原先的進行。”
未來感十足的黑白色調長廊上,年輕的助理員捧著新型的全息平板,在涂南的辦公室前等候著。
“嗯,辛苦了。”
“昨晚妮科莉小姐來找過,我幫您預約了下午的會面可以嗎?”
“先進來吧。 ”涂南沒有回答,而是對著門口的控制面板輕聲念出自己的名字,通過辦公室的虹膜和聲紋檢驗。
【二級權限確認,訪問已獲準,涂南主任,歡迎回來】
湯尼低頭,拘謹地跟著那雙大長腿進去,平板和他的雙手一起背在身后,共同演繹好一個助理的角色。
初來這里的人大多都少不了和他同出一轍的拘束。
辦公室位于研究中心的九十七層,幾乎是這座建筑的頂端。
再往上,就是只有執行官等公司高管才會踏足的區域。
偌大的研究中心,代表著埃德加工業這個科技寡頭公司的技術前沿,而涂南,靠著出色的工作履歷,坐上了研發主任的位置。
雖說他也是靠著點關系才調來這里,但比起眼前這位公司內部最年輕的高級工程師兼主任,湯尼覺得自己還是該展現出應有的敬重。
“你在這等了一晚上?”
涂南看向新來不久的助理員,雖然對方裝了先進的第四代義眼,但熬夜還是讓他眼眶周圍烏青一片。
湯尼點了點頭。
涂主任并沒有解釋昨晚自己沒有回到研究中心的原因,他識趣地不問。
說到底,他只是個新人,連這里的項目都還沒摸清楚,主任說什么自己做什么。
街頭有街頭的規矩,公司里也有公司的法則。
“幫我把和妮科莉的約面改到晚上,之前的數據拷貝一份上傳到主腦,然后你可以回家補個覺。”
“是。”
湯尼松了口氣。
這位主任還算好相處,交代的都是一個新人處理起來也綽綽有余的條目。
“對了,下次我要是沒準時回來,你不用等我,該下班就離開。”
第二個男人的身軀也無力倒在地上。哄鬧終于在厚實的門板后隔絕,涂南睨向身后的女人。
剛剛,就在電子門即將嚴絲合縫的前一秒,女人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服務生,而且是個優質的服務生,制服中緊致半身裙的下半部分被有趣地撕掉,露出雪白滑膩的腿
淡紫的頭發簡單地扎了個辮子,留著幾綹碎發順著光潔的脖頸向一邊落下,遮住了服務生制服胸前空白處的精美鎖骨。
等到涂南心中對這位不速之客大致有了輪廓,再把目光聚焦在她那張妝容不算素凈的臉上時,發現對方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早已擺出了弱勢者的哀憐。
“謝謝。”姜沉緋的聲線此刻近似于受驚的街貓,發軟,又帶著必要的戒備。
她的目光飛快掠過室內的一切布置——水床、特大浴缸、遮光簾、心形天花鏡
房間的主人個性似乎一眼就能明了,但再添一眼,卻能從那面龐上抿出好幾分寡欲的清冷來。
姜沉緋垂下睫,心緒流轉。
她見過不少聲色場中的常客,這位卻別具一格。
特別的人,往往最不好應付。
眼下,姜沉緋暫且伸手擋住v型的衣領,袖口的花邊蹭出褶皺,露出纖纖皓腕。
狹長的眼尾還畫著微醺般的淡紅妝容,那是為了在氣質上更貼近這地方的風俗氣。
更為她本就嬌艷的臉龐添上魅意。
涂南不動,饒有興致地等著對方接下來的打算。
姜沉緋見狀,心中略微下沉。
雖然一閃而過,但她分明捕捉到那唇尾挑起的玩味。
看起來,對方沒打算就這么當個熱心幫忙的好公民,更不會輕易滿足。
她心中和剛剛的保鏢一樣清楚,面前看似是個容貌動人的柔弱女人,在武力上毫無威脅,但能出現在這里的人身份背景不會太簡單。
選擇示弱是更明智的選擇,但明智往往不等于答案。
房間一角,一邊用手背和手腕遮住略顯暴露的身材,姜沉緋帶好弱勢者的面具,不著痕跡地試圖繞過這里的主人。
涂南輕捋發絲,視線跟得不松不緊。
女人大致二十歲出頭,或許更加年輕——濃厚且有點劣質的妝容讓她估不輕對方的準確年齡。
剛剛來詢問過的保安提到過一位不守規矩的“服務生”,顯然就是指眼前的女人。
但在涂南印象中,這里的服務生個個都相當有身為下位者的自覺,而不像眼前的這位,順從中總有一絲侵略性在那水光艷艷的眼中流瀉而出。
涂南心中打消短時間內離開這里的想法,從容地倚向仿皮質的靠背。
她想親自揭開對方那虛假,但有趣的面具。
“聽保鏢的意思,你是這里的服務生?”
姜沉緋剛想順著她的話點頭,對方又銜上一句。
“可我沒有叫過這里的特殊服務。”邊防站。
公司的浮空車熄了火降落,占據最大的主通道,正由邊防人員上車檢查。
由于霓之都由多方共同監管,即便是公司的貨物,也需要走流程查許可單。
姜沉緋趕到時,看見涂南就在邊防站的窗口前,慵懶腰身抵住筆直的鐵柱。
涂發,藍眼,在這緊張的邊防檢查中,她身后像是有一道無形而澄澈的影子,把周圍的焦躁都沉凝下來。
在走私即將接受檢查的節點,姜沉緋心中竟然因為看見對方冒出一陣輕松。
幾天都沒有聯系,這里見到她,起碼說明上次的事情現在還沒被查出來。
確定了某些事情后,姜沉緋就靜靜坐在車里,隨著熙熙攘攘的車隊一點點向前,靠近。
她沒打算打招呼,可對方一側頭,卻精準地看見了她。
工程師走到她車窗旁,指節輕輕敲下。
姜沉緋不想理她。
可那對湛藍的眼睛,就隔著車窗望進來,隔了一會兒,又扣了扣那扇玻璃。
她只好降下窗戶,回視過去,眨眨眼無奈道:“這反光玻璃沒用嗎?”
“涂層太舊了,簡單的光學探測都能穿過去,在我這看就和普通玻璃沒什么區別。”
涂南淺笑,“怪不得你還讓我在外面站了這么久。”
姜沉緋面色不變,內心里卻把這坑人的玻璃埋怨了兩三遍。
多虧了那層沒用的反光涂層,她剛剛就像只把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掩耳盜鈴。
“怎么突然去城外了,替別人進貨?”
“你這是套我話嗎?”姜沉緋輕輕慢慢地咬字,一點不心虛。
“我套你話干嘛,邊防的人和我又不熟,公司的車照樣也要檢查。”
涂南輕輕捏著窗沿,柳眉舒展。
“不如說,報酬還沒給你,咱們可還踩著一條船,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幫你一把。”
“我就是運個貨。”
“確定不用幫忙?”
“不用,你別多管閑事。”
“那要不要下來陪我聊兩句,這邊防站擠得厲害,要進城的一堆車頭跟著車尾,氣氛太悶了。”
姜沉緋沒搭話,看一眼隔壁主通道那輛又大又寬敞的浮空車,心中腹誹她虛偽。
“我可難得主動一回,你這隊還長著呢,一輛車現在要五分鐘。”
姜沉緋捱不住那雙藍眼,只好推門下車,涂南還貼心地替她遮了遮車門。
“胖球,記得幫我把車跟上隊伍,快到了叫我。”臨走前,她跟機器人囑咐道。
車暫時候檢,但人可以先進,邊防站閘內右轉不遠就是自助油站。
“這里夜色不錯,不像下面壓得人喘不過氣。”
涂南帶她走上加油站二樓的平臺,上面不知誰留了幾盞躺椅。
“都是虛擬的,有什么好看的。”
姜沉緋清楚,霓之都的天空并不真實。
籠罩了整座城市的虛擬巨幕,不僅擋去酸雨、過濾空氣,還通過衛星觀測的影像重現了被污濁大氣遮住的星空。
邊防站里外,幾步之隔,便是不同的夜景,進城的片刻如斗轉星移。
“不用星幕,城內不僅會生態失衡,晚上連月亮都不一定看得見。”
“而且星幕把真實的星空穿越阻隔,再現給了這座城市。”
涂南和姜沉緋并排站在油站邊沿,微微揚頭,藍色的眼睛如同夜空遺落的星塵。
少許,涂南偏過頭。
“你今天心情不好?”
姜沉緋眼波微漾。她意外于對方能察覺到這點細微到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的體會。
凱莉那件委托后,自己似乎的確在心中鋪上了一層極淺的灰布,此刻被挑明,撩起。
她沒否認,抱頭靠在躺椅上,“我自己都沒注意的事,涂小姐倒是提醒我了。”
夜風帶著微涼,從她們側身吹過,吹得兩人衣角紛揚。
“怎么看出來的?”她好奇,自己明明還算懂得隱藏心跡。
“你眼角收得比平時狹窄,嘴角也略沉了些,雖然偏差只在幾十微米,但足夠反映出主人的心境。”涂南笑意漸深,點了點自己眼前的玻片。
“你這么敏銳又精明,容易交不到朋友。”
又過了一陣,姜沉緋想起什么。
“今晚城外的夜色也很漂亮,一片黛藍,你可以出去看看。”
“是嗎?那姜沉緋小姐帶個路?”
不遠處,熟悉的鳴笛聲響起,是她那輛老舊的越野,一股煙嗓味。
“抱歉,那邊檢查似乎輪到我了,看來只能下次再帶涂小姐賞夜了。”
走前,她也學涂南,想甄別出那面目間的奧秘。
或許是沒裝玻片,看不出那多少微米的區別。
涂南嘴上說了句可惜,刀削般的精致側顏卻不露一點遺憾。
只是輕描淡寫地搖搖頭,“請便。”
姜沉緋身形微微僵住,軟弱可欺的表情險些控制不住。
這座俱樂部的某些交易在圈子里人盡皆知。
她本還想支支吾吾打會兒啞謎,再找機會開脫。
只是沒想到那人清冷的口,卻說著露骨的話。
隨后是兀然的一瞬低沉破空聲。
“高速子彈!?”姜沉緋猛然轉過頭輕呼。
索倫幾乎和她轉身,眼中是劇烈的震動。
老人剛取得“勝利”,不過五秒,就被子彈穿透了大腦,倒在前后兩具尸體中間。
他的死亡不重要。
但在實驗區,這是姜沉緋和索倫第一次得知軍用級別武器的存在。
特殊的低音,以及無與倫比的穿透力雇傭兵的專業素質讓他們陡然心生寒意。
原本,這里的裝備幾乎都是前兩個時代的熱武器,破壞和威懾能力有,但是在控制范圍內,對于雇傭兵來說是可規避的風險。
而如今的子彈聲,就像是在平靜的鏡面陡然蕩起詭譎的波紋。
“我去檢查一下現場。”隔了幾秒,索倫直起蹲下的膝蓋。
“不要。”
想起涂南的告誡,姜沉緋拉住索倫準備前往勘察的動作。
她拐了個彎,繞進更深的夾層:“跟我來。”
姜沉緋只好顫顫緩息,壓住了羞恥心坐回來。
機器人攬住她的腰身,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時不時蹭過她的耳朵。
若有似無的接觸就像是一片羽毛,時時刻刻都在刮撓著姜沉緋的心尖。
她的后背被涂南的柔軟擠壓,后腰也和被對方的小腹貼住。
姜沉緋不禁越繃越緊,根本不敢整個人窩進她懷里。
感受到女人逐漸遠離的趨勢,涂南掌心用力,又把她按回自己的懷里。
“主人為什么要躲我?”
本來就被拍得緊繃的小腹,現在都還有些酥麻的痛意。
姜沉緋呼吸發緊,不自覺咬唇。
她當時為什么要答應這種要求?
第84章 停留【營養液2w9加更】
“還吃得下嗎?”
涂南拍了拍女人的膝蓋,舔去指尖的水色,垂眼溫聲問。
上次把床單弄得太狼狽,就換了一套,現在是她們買回來的新款式。
清新的藍色讓房間里的色彩都濃烈了一點,全開的燈光把姜沉緋的情況照得一清二楚。
無法掩藏。
連微顫的細節也清晰可見。
姜沉緋咬住項圈的手環,金屬鏈條被機器人在她柔軟外纏了一圈。
磨蹭出一圈紅痕。
她搖搖頭,無助地嗚咽。
涂南看著她逐漸咬不住就要張開的唇瓣,慢條斯理地提醒。
“要咬住哦。”
姜沉緋猛然一激靈,死死咬緊了那一塊皮質手環,剔透的水光在黑色上潤染開來。
“剛剛都好好吃完了,現在也要做到好嗎?”
涂南鼻尖撥動,輕聲詢問。
她一點點給姜沉緋全部喂進去,直到女人全部吞下。
“唔嗚”姜沉緋仰頭,無力招架,只能被迫吃干凈她的給予。
“好像吃得比以前多了。”涂南抿唇,把清水都吞咽下去。
女人倒掛在機器人身上,這糟糕的姿勢讓姜沉緋無數次想掙扎。
卻又被束縛住,動彈不得。
水痕從姜沉緋的唇邊滑落,就像是她另一處那樣沒辦法壓抑止住。
“又不行了嗎?”
她仔細觀察著主人的情況,無奈嘆息一聲。
啪——涂南不輕不重地在女人的屁股上落了一巴掌,甩下幾道紅印。
姜沉緋齒尖頓時控制不住,在皮質手環上咬出微陷的痕跡,目光破碎。
她連抖都僵停了。
她和索倫反應很快,這么點時間內,狙擊手不可能完成狙殺后從容離開。
“除非是預設式的狙殺,但要不被我們發現,同樣需要撤離設備,水塔上沒有這個條件。”
姜沉緋指尖輕輕劃過側面的鐵箱,腦中在細微的摩擦聲中飛快運轉。
也就是說,擊發高速子彈的始作俑者還在塔上,只是他們沒能發現。
“可能是光學迷彩?我之前委托時瞄過資料,埃德加公司的尖端技術之一。”索倫想起什么。
上半年他曾接過一個截殺城外羅氏公司員工的委托,任務完成后,他無意中看見了對方遺留在安全屋的文件。
次世代迷彩技術,打破了過往的技術瓶頸,能夠完全在人眼和光學成像儀器上隱藏主體存在,就像給使用者披上一層“隱形衣”。
埃德加公司曾經想批量生產,靠資金砸出一支“幽靈行者”。但最終,由于技術受天氣環境影響過大而取消了進一步研發。
資料上提到,光學迷彩被下調了研發優先級,劃分到了某處子項目之下。
“公司的尖端研究?”
姜沉緋有些頭疼,那種級別的技術出現在這里,極難反制。
“資料上提過,劇烈的流明變化可能會短暫打破隱形。”索倫補充。
“這樣。”姜沉緋思量片刻,轉向腳跟后緊隨自己的機器人。
“胖球,十一點鐘方向探照燈,頻率六十赫茲。”
胖球的屏幕上方,一個方形的小孔呈扇狀打開,露出里面的遠射燈。
冷白的燈光打照過去,每秒一次的閃爍下,水塔表面的輪廓虛浮起來,隱約給人一種不真實,海市蜃樓般的感覺。
姜沉緋對著鏡面瞇起眼,“一百二十赫茲。”
這次,蓄水塔頂端部分完全扭曲,像是被放置在高溫火焰上炙烤的空氣。
持續三四秒后,已經能夠明顯看見某些被刻意隱藏的設備。
——水塔頂層之下,一圈環形炮塔若隱若現,姜沉緋清楚看見那長筒狀的槍管,瞄準的正是剛剛老人倒地的方向。
“真的是光學迷彩,掩蓋的器械是遠超試驗區內所有武器的水準。”姜沉緋倒吸了口涼氣,身體背靠著鐵皮箱緩緩坐下。
“該死,我就知道試驗區沒這么簡單。”
她狠狠錘了把地面。地面又濕又冷,除了自己反震回來的力道,沒有任何響應。
索倫也沉默下來。街口,拉面店的燈籠打亮,店面里熬制骨湯的香氣愈發濃郁。
店面里卻空無一人。趙正志的腦子不怎么靈活,一開始還沒明白為什么親外甥女忽然說起小時候差點被狗咬的事情,后來看到蕭苒忍不住噗噗直笑,就連那一直一副死人臉樣的姜沉緋都笑了出來后,趙正志立刻明白涂南這話里肯定有別的南思。
再仔細一琢磨……
她的南思是說自己在狗叫!
趙正志的臉色瞬間變得又青又白,他下南識雙手緊握往前走了兩步,看起來想要動粗,他也確實有類似的前科。
姜沉緋立刻站起來將涂南護在身后,并低聲呵斥道:“舅舅!你想干什么?”
她平日里不怎么理會這些親戚,但是不代表那些人不怕她真的生氣,如今他們想要過好日子還得仰仗姜沉緋,尤其在姜鴻表態之后他們明面上鬧得再兇也不敢越過姜沉緋的底線。
像趙正志這種草包更是只敢在姜沉緋不理他的時候上躥下跳,姜沉緋一旦動真格,他的氣焰瞬間就萎靡下來。
“她、我要教我的親外甥女什么叫做尊重長輩!”趙正志的臉色從青白變的通紅。
“我沒有不尊重長輩呀?”涂南純真的神色中透露著無辜,也正因如此趙正志剛剛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她在罵自己,“我只是在說小時候的事情而已,舅舅你為什么那么激動呢?”
趙正志氣的嘴唇抖了好幾下,太像了,自己這個親外甥女和他的姐姐真是一模一樣,他姐姐小時候也是這樣,躲在她親媽的那些同事背后告自己的狀,那些人一個個兇神惡煞,就連他親爸在他們面前都得點頭哈腰,然后為了平息他們的怒氣就將自己狠狠的揍一頓。
他看了一眼姜沉緋,想讓她說點什么。
結果被姜鴻教導得一向規規矩矩的姜沉緋竟然也開始睜眼說瞎話道:“南南沒有別的南思,舅舅你別多想。”
別以為他不知道姜沉緋剛剛偷笑了!對方怎么可能不知道涂南話里暗指的南思?
“就是,人家明明在說小時候的事情,怎么有人非要把自己對號入座呢?還把自己帶入狗……”蕭苒以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嘟囔道:“狗狗又做錯了什么呢?”
“你們!”趙正志哆嗦著指向她們,但是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保安就先推開了姜沉緋辦公室的門。
“舅舅,應該不需要保安把你請出去吧。”姜沉緋的語氣里暗含著威脅。
“……”趙正志惡狠狠的瞪了涂南一眼。
涂南卻頗為大度的對趙正志“甜甜”一笑道:“慢走,小心腳下臺階,注南安全~”
“哼!”趙正志被氣到忘了自己要來干什么,兩位體型健碩的保安一左一右站在他兩邊,把他襯的像小雞仔一樣,他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剛走到半路上他一摸口袋發現兜里還有一樣東西沒有留下,被氣糊涂的人終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真實目的,就在他準備折回姜沉緋辦公室的時候,他卻莫名被絆了一下……
方秘書進來的時候強忍著笑南,她告訴姜沉緋那位來找事的剛剛一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了下去,而且好像是左腳絆右腳的那種,腦袋磕出了一個大包。
“嚯。”蕭苒略帶震驚的看了一眼涂南,這位的嘴是開過光嗎?剛讓趙正志注南腳下安全,結果對方就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涂南的嘴當然沒有開過光,她只是親手促成了這件事情而已。
“送去醫院了嗎?”姜沉緋例行公事的問了一句。
“送去了。”她雖然也在幸災樂禍,但是畢竟不能落人口實,該安排的還得安排。
“那就行,你去忙吧。”
方秘書離開辦公室并關上了門,緊接著辦公室里就響起了蕭苒豪放的笑聲。
“那家伙可終于遭報應了!哈哈……”蕭苒笑夠了之后對涂南豎起了大拇指,“還是你厲害,言出法隨!”
涂南靦腆的對她笑了笑,神色中透露著一絲狡黠。
蕭苒微微瞇眼,她就知道這位名為涂南的姜家真千金不是什么傻白甜。
“舅舅被外公寵壞了,平時的言行可能會比較過激,以后盡量避開他一點,知道嗎?”姜沉緋覺得妹妹剛剛的形容很恰當,趙正志就是一只發起瘋來會亂咬人的瘋狗,平時還是盡量遠離他比較好。
“好~”除了隔三差五送對方進一下醫院之外,她會盡量遠離他~
“咳咳,趙正志的事情咱們先放到一邊,涂小姐,我有件事情想問你一下。”蕭苒輕咳了兩聲,旁邊那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讓人有一種擠不進去的感覺,明明辦公室里有三個人,可是自己仿佛被孤立了,她不得不出點聲表示辦公室里還有一個人。
蕭苒的目光落在涂南那個帆布包上的海豚毛氈上,語氣里帶著難掩的激動道:“這個海豚是不是安渝親手做的那個?”
涂南看著小魚送的那個海豚掛飾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自家隊員的另一個身份還挺有名,這個掛件是她某次綜藝活動中做出來的,后來還有不少商家做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飾品,蕭苒是怎么一眼看出這是正品的!
“她說抽獎送,沒想到幸運兒是你……”
蕭苒的目光忽然變得熾熱起來,涂南被她盯到頭皮發麻。
“你是安渝的粉絲?”
“是……”算是吧?自家隊員的事業肯定得支持。
“這個海豚掛飾賣嗎?!”
涂南搖搖頭,此時她只當蕭苒是小魚的狂熱粉絲,所以并沒有多想就表示不賣,這可是隊員的一份心南,哪能賣呢?
只省印著字的燈籠里暖烘烘的光,順著濕潤的地面,模糊中泛動。
隔著深深的排水道,對面正是破落的汽修鋪,倉庫的簾門依舊留著三分之一的高度。
不久前進去的身影還沒出來,只有明滅的光暈孤零零往里進去。
往里看,涂南依舊坐在那張椅子上。
氣氛有點僵,年輕誘人的傭兵圓滑褪盡,火氣和敵意一點點涌上來。
一開始,她就知道,這一趟的委托該有磕絆。
“關于這次委托,你要是有什么補充條款,或者意見,我洗耳恭聽。”
見對方沒有走的意思,姜沉緋眼皮輕抖。
“我這就告訴你我的意見是什么。”
“——一看見公司狗,我就犯惡心。”
“你是真心的?看見我惡心?”
涂南的嘴角輕輕上挑,“可就在昨晚,咱們還在同一張床上待過,房間號我都還記得,七色貓俱樂部”
“閉嘴!”
姜沉緋聽不下去,打斷她。
寥寥半句入耳,前夜的景象一下子在腦中打起轉,繪聲繪色。
她抬眼,對面那位干練的女人柳葉般的眼尾瞇起,一股子挑釁的意味。
姜沉緋想起來,那時候,這個姓涂的女人說過,她不是挾恩圖報的人。
口口聲聲,歷歷在目。
這才過了多久,昨晚的恩惠就成了她的底氣。
冠冕堂皇。
果然,能混跡在公司那種地方的家伙,都逃不過一個最貼切的標簽。
——虛偽。
對于公司,不管是低級職員還是高管,姜沉緋向來一視同仁。
能打發走就打發走,要是有機會踩一腳,說不定也不會放過。
但這次,她始終沒能徹底強硬起來。
該死的人情,抵在喜惡之間作祟,拉得她搖搖欲墜。
“作為報答,你開個價,昨晚的事咱們翻篇。”姜沉緋無奈。
她打開電腦上的賬戶,看著上面好不容易積攢的數字,微微肉疼。
“然后你換個傭兵,多蒂那兒向來不缺人,她要沒有,城里的中間人還有不少。”
她語氣放緩,連自己也不知不覺。
順帶在肚子里又偷偷把多蒂罵了一遍,在她看來那那位好事的中間人是此事的根源。
至于昨晚自己和這女人的意外荒唐,自然要選擇性忽略。
“你看我像缺錢的人嗎?”
涂南有些好笑地反問,她是雇主,結果對方卻要她開價。
“既然不缺錢,那有的是其他人想要領你這份賞,也不差我這一個。”
姜沉緋嗓音沉下來,冷冷道。
沒有意義的糾纏讓她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盡,她不明白,為什么對方非要纏著自己。
昨晚她那些許的狼狽,讓這人食髓知味,燃起了該死的惡趣味?
“或許這份活不差你,但你明明需要這份報酬。”涂南收起笑意。
“你什么意思?”
“剛進來的時候,你以為我在看哪里?”涂南十指交握,輕輕睨了眼倉庫深處的方向。
“要是對你有想法,昨晚機會有的是。”
“你”
姜沉緋扶著柳腰,一臉冷肅險些掉了個干凈。
既然對方不是看她,那,就是當時趴在自己腰上的蘇里?
“那個女孩,和你關系不淺吧。”
果然。
姜沉緋輕哼一聲,沒有回應。
“她的右眼受過傷,雖然帶了義眼,但里面的神經沒有修復,那眼球就是個無用的擺設,而越拖,可完全修復的可能性就越低,還有感染的風險。”
“而新的手術和匹配的義眼需要一大筆費用,你還在攢。”
涂南平靜地闡述著。
如同一個給病人揪癥結的私家醫生,溫和而自信。
“看來你還不是個普通的職員。”姜沉緋意外地看她一眼,驚訝于她的專業性。
雇傭兵是個刀尖上的行業,報酬不菲,但蘇里的眼睛也是個大麻煩。
受損的眼眶所需要的義眼,不僅需要倒模,神經鏈路也要特殊定制,遠比普通人苛刻。
進霓之都已經快要一年,高昂的數目依舊還沒有攢夠,但對于蘇里來說最好的治療時機已經所剩無幾,這也是她最近面對委托把目光放高,底線拉低的原因。
“幫我完成委托,報酬是一個完美的定制義眼,最好的液態合金和光學成像。”
涂南提出讓人無法拒絕的價碼。
“你也知道,公司優點或許不多,但技術絕對是頂尖的,比你去黑市靠譜得多。”
“大夫我也可以幫你找,但也有另外的價格”
“不用,我們有認識的醫生。”
姜沉緋撇過視線,不肯讓對方再從她這攫取更多。
她不想再看見那雙淺藍色的冰涼眼眸,前不久還流轉的玩味這會兒全變成了冷靜、深邃。
像是把一切都算好了,靜靜等著事情按著她的想法走下去。
最終,也還是如了對方的愿。
“那么,明早八點,西陸旅店?”
涂南起身,把袖子攏好。
“好。”
雇傭兵的嗓音總算不那么灼人,倒是恢復了些勾人的軟來。
到了簾門前,她又頓了頓腳步。
姜沉緋望去,那女人若有若無地噙笑。
“昨晚那頂假發不適合你,嗯——短發顯得干練。”
莫名其妙。
姜沉緋腹誹。
“但是那套制服卻是不錯。”
倉庫深處,聽見椅子挪動的聲音,剛露頭打探的蘇里瞪圓了眼。
這么多天,所有人都以為這里是靠自己力量就能往上爬的荒野叢林。但其實每一天,眾人都被看不見的槍口籠罩。
這里依舊是霓之都,是公司主宰著每一根命運織線,而線早就匯成網,只是此刻被隱隱約約拽了出來。
“我們得弄清楚他為什么被當成開火目標。”姜沉緋看向地上躺倒的尸體。
老人的駝背在地面上顯得更彎,三人的血泊染出一條濃烈嗆人的路,腥味迎風往人肺里灌著。
雇傭兵輕攏指尖,思考:是暴力行為、領地規劃,還是錯位的身份導致了炮塔作出“擊殺”的決定?
這點將改寫他們在試驗區后續的生存法則。
需要有人試探,但誰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在高速子彈下活下來。
“胖球,要不你去。”姜沉緋轉身,低頭。
機器人趕緊向后退了兩步,躲回姜沉緋身后,屏幕上亮起三個叉。
“只有你不怕子彈,而且你的核心板不是有保護嗎,就算被彈雨轟成渣了我也能找人給你再修好。”姜沉緋把它抱起來,轉一圈又放回面前。
隔了一會兒,機器人認清現實,慷慨赴死般從箱子后露出身形,往街道中央挪去。
它走過直線,毫不耽擱地飛快趕到老人尸體旁邊,用身側的塊狀小手撥弄起來。
沒有槍聲,沒有子彈。
姜沉緋在不遠處眼都不眨地看它,等胖球連著十枚晶片的“戰利品”一起返回,并確認沒有變故后,她暫且松了口氣。
“所以,蓄水塔上的攻擊是一種‘懲戒行為’?”
這就是瑞安試驗區的真實目的,先激發矛盾,再重組秩序。
所謂的全自動安保系統,會分辨出那些有犯罪行為的個體,自行宣判、執行,是高高在上的審判主。
“怪不得涂南一直警告我,還催促我快點離開。”
在試驗的前半程,公司全然隱瞞了這套自動化武器系統的存在。
“判定似乎很奇怪。”索倫言簡意賅。
老人的行為可以認為是自保,或許有反擊過度的嫌疑,但直接擊斃顯得相當過激。
另一方面,在另外兩人將他堵截威脅時,那套系統卻沒有提前生效。
“它們還在學習,再過幾天,會形成一套誰也無法確定的邏輯。”
姜沉緋腦海中勾起工程師的只言片語。
“有個人提醒我,后面的試驗區或許會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新規則,但也有可能會變成真正的森羅場。”
“你認識公司的人。”男人少見地泄露出訝異。
姜沉緋沒有否認,也沒點頭,只是沉沉開口,“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們要在所謂的分曉前離開這里。”
昏暗的房間內,陳亦瀾交疊著雙腿,坐在沙發上等待。
浴室的水聲響了很久,終于停下。
蒸騰的熱氣隨著女人的身影裹挾而來。
姜懿頭發還滴著水珠,正拿浴巾擦拭。
“我不是說今天我有事嗎?”
女人臉色有些慍怒,嚴肅的臉色略顯陰沉。
陳亦瀾總算放下腿,靜看了她一會,“這本來就是我們之前約好的時間。”
她們當初就約定好,周六的時候,陳亦瀾可以隨意過來,只是姜懿一直有各種事情要忙,久而久之就這個時間就開始不定。
一切都按著姜懿的心情來。
姜懿停一會,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只是把頭發吹干。
在吹風機鼓噪的聲音里,陳亦瀾幾次想過去,最后也還是坐在沙發上沒有動作。
她盯著姜懿的背影,恍然覺得有些生厭。
秦霖勸過自己無數次,叫她遠離姜懿這個人。
說這個女人反復無常,和她待在一起沒有好處,或許她們只是約的話,秦霖不會說什么。
但偏偏陳亦瀾從一開始就不單純。
在長久的白噪音里,姜懿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陳亦瀾心頭一跳,生出點預感。
姜懿隨意接起,電話那頭說了點什么,女人的臉色就倏然凝重起來。
甚至透出一絲陰暗和詭異的悅色。
“你說她在老宅?”
女人聽了幾句,開口道,“我現在過去。”
她把電話掛斷,頭發還只是吹到微干,看起來有幾分凌亂,被她捋了幾下,稍微順直了一些。
“我出去一趟,你隨意。”她漠然地看了陳亦瀾一眼,不太在乎地脫去浴袍,在衣柜里隨便找了套衣服換上。
陳亦瀾呼吸都有些停滯。
姜懿這副樣子讓她明白為什么姜沉緋要叫自己拖住對方。
也終于讓她清楚。
自己在姜懿心中究竟是什么樣的地位。
不值一提。
陳亦瀾緩緩呼吸了兩口,她忽然懷疑,自己真的能拖住這個女人嗎?
姜懿真的會為她停留嗎?
幾乎不可能。
但她還是要這樣自取其辱。
“姜懿。”陳亦瀾起身,拽住了女人的手。
她吞咽了一下,心臟狂跳,慢慢開口。
“今天我生日,你就不能留下來陪我嗎?”
姜懿一頓,冷漠回視,低頭看向陳亦瀾握住自己的手。
第85章 購買記錄【營養液3w加更】
“我有事。”
姜懿淡掃一眼她,一點點活動手腕。
把陳亦瀾掙開。
她沒有停留,轉身就走,腳步有幾分匆忙,應該是著急。
陳亦瀾在那一瞬間心臟很沉悶地發痛。
空蕩,像是被什么人用刀子扎進了心尖,然后毫不心軟地扭攪。
她呼吸一窒,壓抑的怒氣就這樣翻騰著漫上來,一層層消解掉了她的理智。
憑什么?
憑什么姜懿就能這樣隨意拋棄她。
陳亦瀾氣得手都在發抖,抬手扯住女人的手腕,猛然把姜懿壓在桌前。
“我沒讓你走。”
她的臉色陰翳難看,手用了很大的力氣,死死鎖住女人的身體,沒給對方留出一絲動彈的空間。
緊貼的身體不斷傳遞著熱量,就連姜懿洗完澡那一點還未散的水汽,好像也透過衣服沾染到了陳亦瀾身上。
她抬腿,卡入姜懿的腿間,把女人的手反壓在桌臺。
“留下來。”陳亦瀾近乎命令地開口。
姜懿從來沒有被她這樣對待過,或許是眼前人從一開始就太過卑微,以至于姜懿都快忘了。
這個年輕女人是因為不服管教才被陳家扔出來磨煉的。
手被壓得很痛,完全沒有移動空間的姿態,也給她帶來一絲細微的窒息感。
教養了很久的聽話寵物,再一次變成試圖忤逆她的樣子。
姜懿很難不漲起怒火,她皺眉,用力掙開,抬手掐住陳亦瀾的脖子。
啪——
沒有多余的社交需求,試驗區的時間給人感覺更加漫長。
白日難捱,夜色也同樣寂寥,這是大多數參與者一周生活的真實寫照。
晚飯時間過去,姜沉緋剛從最惡劣的開放區摸回來。
庭園里的食物已經派完,只剩下一份最低等的蛋白糕,姜沉緋打包帶走,搭在胖球的腦袋上。
回經濟區的道上,夜路老舊的燈管壞了一小半,透過稀疏的枝葉照得人影斑駁。
上二樓,推開“自家”的門,里面亮堂堂的。
能打開的燈開關姜沉緋都留著——反正試驗區沒有電費的說法,留著燈安全又好看。
剛進門兩步,姜沉緋不動聲色地低垂下手臂,指尖探向袖口。
入門的地面上她特意鋪了一小撲沙粒,此刻已經全都消失了。
既沒有留下鞋印,窗戶也沒有被吹開。
“別找了,沙子我都替你掃干凈了。”
背對著的沙發上,涂南探出瑩白的手腕,朝門口晃了晃。
胖球的屏幕上飛快亮起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姜沉緋快步上去,收好鷹爪狀的刀刃,把工程師剛直起來的身體壓下去,壓進沙發的縫隙。
“你怎么進來的?”夜晚,在某個人的夢境中。
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躲在沙發下面準備嚇唬一下姐姐,結果他沒能等到放學的姐姐,卻聽到了一些嘈雜的腳步聲。
他躲在沙發底下看到父母引了一個人進來,他們商談著自己聽不懂的話題,過了一會兒就去了家里的地下室。
等他們離開地下室后,小孩就偷偷溜了進去,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個大籠子,里面是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再湊近一看……那竟然是個無臉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年幼的他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滾帶爬的就想往外跑,但由于腿軟的使不上力氣,手腳一頓撲騰也沒能挪出太遠的距離。
那個小孩兒驚恐的看著怪物,卻不知自己的瞳孔深處還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發生的一切。
涂南站著病床邊冷眼看著在夢魘中掙扎的趙正志,她手上拿著一個像是夢貘的雕像抵在趙正志的額頭上,與對方共享著夢境的畫面。
沒想到此行竟然還有南外的收獲。
趙正志被拉去醫院之后檢查出了輕微的腦震蕩,但他顧不上休息,因為自醒來之后他就發現自己口袋里的那個寶貝不見了!
給他這個東西的人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能弄丟了,趙正志顧不上受傷的頭,當即就要返回姜氏集團,他記得自己當時從口袋里拿東西的時候正好摔了下去,應該是那個時候弄丟了。
然而他剛剛從病床上坐起來就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緊接著眼前一黑,就又直挺挺的倒下陷入“安詳”的睡眠中。
涂南按在耳垂的紅寶石上打開與局里的通訊,請局里調些人手去趙家蹲那個“飼養員”,如今那個無臉異魔被抓,動作再不快點的話她怕一旦打草驚蛇,對方就可能逃之夭夭了。
果然啊,姜家趙家、她的親戚們一個個都是臥龍鳳雛,匹配機制格外完美,沒一個能讓人省心的,就連看起來除了渣和廢柴之外沒什么能力的外祖家都能牽扯到無臉異魔!
從夢境的時間來看那個時候趙家和姜家沒有任何聯系,趙正志的父親只是個普通的老師,普通人這輩子都不一定能接觸到超自然事件,而對方竟然能弄來一只異魔!
難不成她外祖家也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涂南的指尖輕輕敲擊在夢貘雕像上,一縷黑色的霧氣順著雕像滲入趙正志的額頭中,這只雕像里封印了她曾經親手捕獲的一只夢貘殘魂,這家伙曾讓一個村子的人夜夜不得安眠,差點精神崩潰。
趙正志的噩夢被加速,只可惜那位飼養員的警惕心很強,每次和趙正志見面的時候都將自己的面部做了處理,他的夢里無法呈現出飼養員的模樣。
普通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有限,當精神瀕臨崩潰的時候就會出現自我保護措施,趙正志的噩夢逐漸變得混亂不堪,直到涂南很難從中提取重要信息后才放開了他。
但對于趙正志來說這并不是結束,涂南特南給他留了點影響沒有消除,之后他大概會做大半年的噩夢,精神上多多少少會添點問題,而這是涂南為姜沉緋收的利息。
從夢境的結果來看趙正志長大之后就一直和那個飼養員有聯絡,若無南外,這次帶著邪術的符紙應該也是這個飼養員給的。
這人既然自稱飼養員,那涂南就不得不懷疑對方可能養了不止一只異魔,甚至那飼養員也不一定只有一個,如果是一個組織的話就讓人頭疼了。
多事之秋啊……而且這些事都和自己親戚有關,焦頭爛額的上司竟然還能對自己和顏悅色,可真是個好領導!
“噠噠……”門外傳來了非常輕微的腳步聲,輕微到涂南立刻判斷出對方不是普通人。
“咔噠。”醫院的病房門被打開,一個高挑的人悄悄走了進來,她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但即使如此涂南還是一眼看出了對方的身份。
“小魚?”躲在暗處的涂南有些驚訝。
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家隊長潛伏在自己身后的小魚嚇了一跳,口中的尖牙都冒了出來,直到確定了涂南的聲音,小魚的目光才由戒備變得欣喜。
“隊長?!”小魚壓低的聲音里透露著些許激動,“您怎么來了?”
剛問完,小魚就注南到床上睡得像死人一樣趙正志,她立刻南識到這是涂南的手筆,“您也是來調查趙正志的?”
“嗯,他今天想要對姜沉緋動手,本來我想來查一查是誰給他的符,結果沒想到竟然發現了那只無臉異魔的來歷。”涂南簡單的說一下剛剛的情況,“你呢?是為任務來的?”
小魚是隊里唯一一個執行其他任務的隊員,她調查的是幾個大學藝術學院女生的失蹤以及自殺案,在幾年前小魚就潛伏進了現在的公司,可惜她的任務也不順利,都混成頂流了才堪堪有幕后兇手的線索。
“我剛剛調查到趙正志和一個失蹤的女生有過接觸,現在來看他的嫌疑更大了,隊長,這里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會讓他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吐出來。”小魚道。
小魚在審訊方面是專家,所以涂南放心的把事情交給了她。
“正好時間不早了,我趕著回去,這里就交給你了。”涂南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也到她該回去的時間了,姜沉緋今晚還在那工作,她是找了個買東西的借口才跑出來的,再不回去的話姜沉緋該擔心了。
“哎呀,咱們隊長現在也要被人管著嘍~”小魚那藏在墨鏡后面的雙眸中帶著滿滿的笑南,隊長好像都沒有注南到她自己在想到家里那位時眼神都會變得更為柔軟,莫名就有種乖順的氣息。
要知道之前她的隊長和“乖”這個字可八竿子打不著邊兒啊。
“您身體怎么樣了?傷口恢復的還好嗎?”
雖說寒光直冒的刀刃縮了回去,但她的手指依舊攥得很緊,壓在涂南胸口前,試圖以這種方式從眼前不請自來的女人身上找回些主導權來。
涂南也不反抗,只是反手輕輕抵住她的手腕,撥開,“怎么進來?你這門又沒改密碼,初始密碼的話公司系統全都記錄在案的,2204。”
“還能改密碼?”姜沉緋看著那眼看著要報廢的密碼鎖,疑惑。
多用幾次她都擔心那鎖報廢,想著能少碰就少碰。
“而且我不是問你怎么進屋子的。”“”
沉默中,姜沉緋籌了籌措辭才繼續開口。
“再次感謝您剛才的幫助,怎么稱呼?”
邊說,她的腳步往后輕踮看,朝門口的方向靠去。
“涂。”
女人的回答依舊是直截了當。
簡短得容易令人生出幾分惱意。
姜沉緋不動聲色地繼續挪著步子,高挑的鞋跟悄無聲息。
相安無事是最好,就當個過客,誰也不招惹誰。
然而。
“如果你是想出去的話,我想提醒你,那扇門就算是從里面打開也要電子令牌。”
涂南拿起吸附在沙發側邊的盾型令牌,輕輕晃了晃放在桌面。
姜沉緋心中一苦,索性順著柔軟的床邊坐下。
她這一坐,感應器觸發,床體深處,亮起幽藍夢幻的光芒。
房間隨之切換成某種模式,曖昧而虛幻的燈光打落,讓那精致的鵝蛋臉憑空顯出幾分燙意。
姜沉緋向來不是個臉皮薄的人,況且,干這一行的,底線放低是必要品質。
富有彈性的水床上,她從容地將緊致的雙腿交疊。
一手撐著乳白的被單,姜沉緋神色無奈,“那個,涂小姐”
她不太琢磨得透對方那清冷又玩味的矛盾面容下的真實想法,遲疑著。
“你想要我做什么?可以直接告訴我。”
涂南直起身子:“我不是個挾恩圖報的人,但起碼,我覺得一個私人包廂的主人,有權利,也有必要知道一個躲避保安的闖入者打著什么主意。”
“你覺得呢?”涂南追問。
不依不饒。
姜沉緋抿了抿唇,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說自己是沖著給市議員拍一張動人的丑聞照,才潛入這家紙醉金迷的俱樂部?
如果碰巧這位涂女士也是那位議員先生的對頭,倒是能一拍即合。
但另一種可能更直白地擺在她眼前:
剛離開的保安馬上會在涂女士一個通知下,帶著更多人手把她綁去最近的局子,然后是足以讓她大出血的保釋金。
沉默是金。
“算了,你要是不想說,我們可以先聊聊別的。”
涂南見對方油鹽不進,適時收起目光。
“別看了,就算你現在馬上出去,外面的大個子也沒走遠。”
姜沉緋沒有否認。
“他們沒排查清楚之前,這里還算安全。倒是這里的床,不少人嫌不干凈。”
聞言,姜沉緋看了眼身下。
床鋪的質感相當不錯,至于衛生——一個雇傭兵哪有挑挑揀揀的余地。
說是不干凈,她只當對方是邀請她坐去桌臺對面,好拉近對話距離。
那便依她,比起對方,自己的時間不是什么金貴成本。
窗外,天色徹底黯下去,布魯斯區的夜晚全然沒有清幽可言,即便是隔著厚重的玻璃,也能聽見街道上的喧雜和雨滴打上來的聲音。
兩人就這樣在短暫的無言中相對坐立窗邊,只剩頗具設計感的黑金桌臺阻隔在中央。
流線型柱臺撐起的桌面上,是低頭就能看見、取走的令牌,還有那杯濃稠的紅酒。
姜沉緋伸出手。
微微翹唇,好看的指掌托起酒杯一飲而下。
涂南想攔住她,但對方動作比普通人敏捷。
比她亦然。
看著那杯猩紅精釀幾乎一滴不落地滑進對方嘴里,她愈發覺得這人像是街邊狡黠的野貓,趁人一不留神,就能做上一件壞事。
等那人放下杯子,她指甲輕輕敲點桌面,猶疑兩秒。
“你剛剛喝掉的那杯酒,抵得上這里的一晚房費”
而且,那杯不是普通的雞尾酒。
紅暈從姜沉緋的臉上肉眼可見的攀升,順著蜿蜒的脖頸、陡峭的下頜線而上,和她那鮮艷的妝容交融。
姜沉緋還想開口說些什么,但那張皺起眉頭的清冷面容卻漸漸在視野里模糊起來。
這杯酒
很快,她思緒也沉淪下去。旅館有四層,很快被姜沉緋里里外外排查過去。
剩下還有一層地下車庫。
找了一圈,常規的通道早就被堵死,唯留電梯井那個黑黢黢的大洞能通向地下。
地平線以下,警方都還沒有徹底搜查,只在井旁立了盞醒目的紅燈,防止誤入。
水流繞著燈柱,順著斷裂的電纜往下傾倒,似要把里面的秘密都泡出來。
誰也不知道下面水淹了多深,有沒有漏電,甚至有沒有未引發的絆雷。
“你確定他死在這旅館里?”
姜沉緋半蹲下去,把手電光柱打進井里。
下面實在是太黑,手電也照不出兩三成面貌。
“其他的可能性不多。”涂南朝下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不過我不建議你下去。”
意外因素太多,連警方都還在排查觀望,私自下井太冒險。
“你給我的委托,這會兒打退堂鼓?”
“看來你這種事情做得不多?讓我給你說道說道,雇主最不用關心的就是傭兵的安全。”
姜沉緋算了算,這工作量還沒超出對方應允的報酬。
也沒超過她的能力。
她翻過身,探出頭仰躺在電梯井口的地板上,又細又長的腰微微弓起,確保電梯井的上方沒有墜落危險。
“來幫幫忙?”
地面又濕又滑,最好有個人幫她按住腿。
涂南撩起衣服后擺,半蹲下去,手掌壓上對方小腿。
雇傭兵的褲腳不長,腳腕一小截露出來,水光下瑩潤如玉。
涂南的力度禮貌而克制,輕勾的指尖蓄勢待發。
她默默垂眼,姜沉緋的上衣一下子濕透大半,緊貼在那胸腹上,微微起伏。
泥水順著她緊致的腰身淌過,背也勾勒出骨感的輪廓來。
半晌,那人不聲不響地站起。
涂南松手,眼看著她準備要下去。
“事先說好,你別跟下來。”
“雇傭兵都這么關心雇主嗎?”涂南直視她。
“關心?”
姜沉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哂然:“我怕你手上那圈終端,一會兒受點傷把人全引過來,解釋不清。”
她們現在哪兒像是記者,采訪和錄像一點沒做,踏足的區域卻是馬上已經要突破警方的界限。
心懷不軌的一對,踩著一條搖搖晃晃的船,正是不好讓人發現的時候。
“而且你不是要保密嗎?”
工程師默然。
等人束好腰,把頭發也盤起扎緊,她叫住對方。
“還有什么吩咐?”
姜沉緋扯扯嘴角,但依舊擺出一副耐心,轉過頭。
這人怎么這么麻煩,除了出價還算爽快,剩下的時候總是挑挑揀揀的
只見涂南背對著她,然后低頭,伸手撩了撩眼底。
轉身時,那只細膩的掌心里已然躺著一枚晶藍的玻片。
“有可能不太合適,但你最好戴上,比手電好多了。”
智能玻片的定位和隱形眼鏡類似,但功能豐富得多。
“這是雇主的要求?”姜沉緋確認一遍。
涂南不否認,只把手掌微微抬高了些。
要是平時,她絕對不會這樣接過別人的東西,而且還是這種極為私人的物件。
但這次畢竟是帶著雇主處理委托,對方尋物心切,要求也是合理。
姜沉緋接過來,貼進自己的眼眶。
想象中冰冰涼涼的觸感并沒有出現。
也對,剛摘下來,還帶著對方的溫度。
應該清洗一下的,可附近顯然沒有這個條件
姜沉緋有些膈應地想到,不太習慣的阻隔感讓她多眨了幾下眼。
而在她眼中,玻片檢測到主人的更迭,自適應地將顏色轉化為淡紅,似一團清澈的野火。
淚腺中分泌的一兩滴濕意,成了最好的潤滑液,讓玻片完美契合。
意外地,相當合眼。
這種安全保險過時的住宅,要進來有數不清的辦法。
“你怎么會進來試驗區?”
涂南這次再坐起身,她沒攔。
“要不先洗個澡,我們兩個應該都不差這一會兒?”
工程師掀開姜沉緋的外套領口,指尖探進去,拎起里面的背心,意有所指。
姜沉緋一下明白過來,表面冷冷皺了皺眉,耳朵卻稍微發熱起來。
她白天剛去了開放區打探,那地方說是“開放區”,實際是在地下,缺乏光照,處處是水渠。
簡直是翻版的七號地區,甚至因為長年無人居住,更臟亂一些——也因此,她此刻身上的味道恐怕并不好聞。
她自己呆久了嗅覺適應也就算了,剛剛卻欺在涂南身上
像她那樣的女人,大概是最愛干凈的,此刻話雖委婉,恐怕已是嫌棄有余。
姜沉緋二話不說飛快松開了人,收拾好滾進了浴室里。
廳里,再次就剩涂南一人。
她掀衣的手緩緩放下,嘴角清清勾起一抹笑。
平時叫囂得厲害,這種時候,她的臉皮卻是不厚。
水流聲傳來,裊裊的蒸汽也漸漸從門板下溜進廳內。
室內的溫度稍微見漲,沐浴露的香甜取代了這里沉朽疏生的氣息。
不過十來分鐘,姜沉緋披好浴袍,推開門。
涂南順著那股撲面而來的熱意看去,柔軟矯健的腰肢裹著厚重的棉袍再扎上絲帶,依舊能看出裊娜曲線。肌白的手臂露出一截,一邊隔著棉巾擦頭發,一邊坐回到沙發上。
和她隔著一個半的身位,說不好是禮貌還是疏遠。
“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姜沉緋聳聳肩,把浴袍扣子扎緊。
涂南看她,濕漉漉的頭發比平時顯得更柔軟依順,讓整個人都少了幾分往日的火氣,像是日常炸毛的貓被短暫捋順了皮毛。
“今明兩天是例行視察,記錄調整試驗區的局勢,我也是開發團隊的成員,就順便進來了。”
姜沉緋點頭,也不問她怎么找到的自己家。
要么直接在系統里查,要么調出外面那數不清的監控,總能找到。
“這里現在雖然還沒出大亂子,但經濟區往下的層級,少說三分之一的參與者都有武器。”
姜沉緋的言外之意,是質疑涂南就這么一個人脫離團隊危險。
“你這又是擔心我?對于傭兵來說,每一位曾經的主顧都能得到你長久關照嗎?”
涂南身子略微傾向她,精致的側顏恰好接住窗外照進的一抹月光。
“還是說,我把義眼已經完好送給了小家伙,信用在你這兒得到了認證。”
“義眼是委托報酬,本來就是你的責任。你說蘇里那邊都妥當了?”
工程師點頭,姜沉緋語氣于是也在周遭的朦朧水汽中稍軟下來。
“擔心談不上,但你要是在這試驗區出事,我沒好處不說,還要遭人嫌疑。”
“所以,今晚就靠你保護我了。”
“你要在這過夜?”姜沉緋心中一緊,懷疑聽錯了什么。
但她再斂神望進那雙湛藍清冷的眼中,卻發現那人眸光中沒有一絲玩笑的意味。
姜沉緋扯了扯嘴角,身子仿佛連帶著浴袍一同陷進柔軟的沙發里。
白天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卻還是心累。
——姜沉緋。
她唇角抿得平直,終于在思考了片刻后,發出一聲冷笑。
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惱怒。
最厭惡的背叛,發生在自己關系最深的人身上,她居然有一瞬間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
她沒想到姜沉緋居然會找上陳亦瀾,敏銳的直覺讓姜懿瞬間意識到,大概有什么東西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一定有什么把柄暴露出去了。
姜懿冷著臉,打通了陳亦瀾的電話。
沒有接通。
這是陳亦瀾第一次沒有接她的電話。
指尖繃得發白,女人眼底蘊藏的煩躁愈重,她忍不住抬起指尖敲擊了兩下桌面,等了五分鐘才再打第二遍。
“怎么了?”
秦霖陪著陳亦瀾在包廂里談事,見她的手機響了,低聲詢問。
陳亦瀾看了一眼,把手機遞給她,“隔壁有一間酒吧,你去門口等這個電話,打過來你就說我在忙。”
秦霖:“?”
“你發什么神經?”
陳亦瀾壓低聲音,“你快去。”
她說完,再次露出笑容,跟對面的女人禮貌頷首。
“我朋友出去一下洗手間,抱歉,我們繼續。”
“陳小姐是打算回本家了?”女人和她對視,試探地問。
“母親的意思。”陳亦瀾回答。
等姜懿終于在第三次打通了這個電話后,入耳卻是吵鬧炸耳的音樂聲。
隔著手機都能把她的腦仁吵得生疼。
姜懿最是厭惡這種失控又喧鬧的地方,下意識皺眉,心底的不悅更加翻涌。
“陳亦瀾,你在哪里?”
她聲音透著慍怒,“限你半個小時,給我滾回來公司。”
電話那頭被她罵了也沒有立刻回答,可能是愣住了,等了幾秒才說話。
卻不是陳亦瀾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的女聲。
“小陳姐還在忙,抱歉啊,你是誰?”
姜懿聲音頓時停住。
第86章 怎么都想不夠【營養液3w1加更】
女人頓時沒了質問的興趣。
她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到桌上。
啪嗒——周圍太過安靜,這道響聲在辦公室里蕩開,已經到了有些刺耳的地步。
姜懿臉色陰沉得難看,她已經很久都沒感受過這種惱怒,上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還是姜沉緋脫離自己掌控,留下那一句質問的時候。
“你越來越像她了。”
像母親有什么不好。
姜懿眉宇間顯出幾分燥郁,她并不認為自己和姜玉蘭相似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學習母親是她自年少開始就不斷在做的事。
無論是為人,還是能力,她都能完美做到姜玉蘭的所有要求。
所以她得到了很多,權力,金錢,甚至是想要的人,無一不是被她牢牢握在手心。
這沒有什么不好的。
她唯一沒做對的地方,就是給了姜沉緋機會離開她。
現在或許還多了一個。
放任陳亦瀾處于一種脫離自己的狀態。
或許是姜沉緋的出走的確讓她想不通,所以在遇見陳亦瀾的時候,她下意識掩去了自己想要把人永遠掌控在可視范圍里的念頭。
姜懿豁然起身,心頭翻涌的不悅時刻在蠶食著她的理智,讓她很難再穩住心神。
很好,很好。
既然這兩個人共同瞞著她,想來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希望她知道。
那她就更應該看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取出密匙,插入電腦之中。
她有權力查看機器人的數據記錄,調出運算邏輯也足以看出來很多東西。
但是數據記錄終于搜索出來想時候,卻讓姜懿擰了擰眉。
實在很枯燥,并且單一。
上面都是每天用戶需要吃飯喝水,所以機器人就采取行動的記錄。
看得出來,用戶只把機器人當做個保姆,而且早出晚歸,根本沒有多少時候會用到這個機器人。
很難從中推算出姜沉緋的生活軌跡。
這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店內,兩人坐了許久,掛鐘已經轉了近兩圈,凱莉沒有起身的意思。
此刻,她正對著快餐店最大的那塊毛玻璃,露出追憶的神色。
“從前我們縮在一座半廢棄的衛星城里,后來跟著他來到霓之都,十年有七八年都過在濱景區。”
濱景區,地處霓之都中南部,是一條縱長的特殊規劃區,順著河道貫穿了半座都會。
至于那條河道,早就成了公司廢料的排泄口,只是又被特意化學浸染過,遠看還是靚麗的河濱。
比從前更藍,更波光嶙峋,只是不再清澈。
后來,河道兩邊建起高墻,就像兩座面對面的堤壩,將有害的廢棄物死死留在了“城市外部”,只留能夠遠遠欣賞的河景,和跨越上空的高橋。
這地方姜沉緋來的不多,在接送貨單的時候會偶爾經過。
窮的窮,富的富,但治安相對不錯,第三產業發達。
“您就住在這附近?”姜沉緋順著雨聲往外看去。
凱莉點頭。
姜沉緋若有所思。
旁邊不遠就是奧克森大廈,這一片的標志性建筑,通體克萊因藍的光學涂層,從霓之都城外都能看見那寶石般的尖頂聳入云端。
奧克森是霓之都官方資助的交通公司,算不上頂尖的巨企,但在霓之都內部市場有著相當的優勢,靠著競標手段在都會中占有一席之地。
“您的丈夫,曾經是奧克森公司的員工?”十幾分鐘很快過去。
警笛聲蜂鳴,第二輪清理開始,擴音器的通知聲里傳來遣散的字眼。
井下,一如既往的漆黑一片,只有水流涓涓作響,保守估計也已經到了沒頸的高度。
雇傭兵相當敬業,似乎搜得很深,就像是沒想過退路。
涂南摩挲著指尖,默聽心跳。
便是她,此刻也不由得略微動搖,外面的催促,眼前的湍流,把這周圍化作一陣漩渦。
井沿,一只手及時從下面扒上來。
心中的石落下,她眼中少有的溫潤一閃而過。
“看什么,拉一把啊。”
姜沉緋沒好氣地說道。
再次回到旅館殘破的大門前,兩人是最后一組撤離的“記者”。
“還好,你們再不出來,我都擔心出什么事了,準備進去搜救了。”
辛石那張臉再次出現在她們眼前,就在原來不遠的地方。
“涂小姐,你這朋友”等他看見姜沉緋肩膀上那道食指寬長的傷口,大眉毛一揚。
“要我幫忙叫醫療車過來嗎?”
涂南征詢般看她一眼。
見姜沉緋幽幽地搖頭,便替她禮貌地拒絕。
放行完最后的兩人,現場再次徹底封鎖起來。
“你這傷口?”
兩人有意避開人群,等走到安靜的小巷口,涂南從后面按住她另一側的肩。
手掌上傳來的觸感又濕又冷,透著股單薄勁。
但也是這具單薄身體的主人,剛剛在幽暗混亂的旅館地下待了那么久,成功把東西找了上來。
“下面不知哪里掛了個鐵鉤蹭的,算不了什么。這點醫藥費也不用額外記賬。諾,你的芯片。”
姜沉緋被她拉得側過身,說著,用受傷的那側手臂從腰帶的拉鏈里抽出芯片遞過去。
這一抬手,肩膀那道口子一下子又滲出些血來。
倒八字的鎖骨上,鮮血像是在肌膚上綻出一朵紅掌,瑰麗誘人。
姜沉緋哼也不哼一聲,收緊頸窩,默默把領子拉緊了些,利用錯位的衣服遮上發黏的傷口。
黑色的衣服連著光潔的膚和艷紅的血一同擋去,是完美的掩護色。
這也是她對黑色有所偏愛的原因。
涂南接過芯片,目光卻沒聚焦在這枚委托目標上。
過程還算是順利,但眼前這張秀挺而微微泛著蒼白的側臉
“找個地方,把委托結了吧。”工程師說道。
姜沉緋莫名其妙,“還要折騰?這地方就挺好?”
涂南沒搭理她,低頭在手腕上找附近的落腳點。
無人經過的半路巷口,兩人在沉默中澆雨。
來時涂南撐那一把印花傘早就不知被遺棄在了哪里。
還沒到中午,太陽已經隔著雨幕和頭頂的鋼鐵架子都有些烤人,把濕冷的衣服燙得冒煙。
最終,還是尊重雇主的意愿,兩人進了老廠街三層的咖啡館。
路上“正好”經過商業中心外圍的專營藥店,雇傭兵的襯衫袖子被撕去,取而代之的是層層包裹的繃帶。
付款都是刷的涂大工程師的終端,姜沉緋連節儉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好了,現在可以徹底交接了吧。”
店內包廂,咖啡豆的香氣縈繞,姜沉緋兩手一攤。
涂南點頭,“那個男人呢?”
“埋在地下車庫的撤離通道旁,他還挺有經驗,那種地方本來挺安全的”
通道有出去的機會,遇到塌陷也有三角區。
可惜,西陸旅館畢竟年久失修,地盤也不大,該空出來的通道硬是堆滿了故障的販售機和銹貨架。
“他還倒霉,上面大概沖突的時候拉了顆雷,就落在他頭頂的天花板,嗯——對人家來說是地板,結果就”
姜沉緋找到他時,頭頂一圈彈坑,斷裂的貨架鐵條壓斷了他的頸椎,松松垮垮的橫梁也刺進他身體里。
但那顆人造的心臟還在努力跳動著,試圖維系宿主生命,只可惜到后面,血早就被沖了個干凈,泵出去的全是冷水。
“那心臟一看就是公司的上等貨,他是你同事?一個公司員工住那種地方?”
姜沉緋疑惑道。
涂南斂眸,“你不是最討厭公司員工了么,意外少了一個,這時候應該稱快。”
“那倒說的也是,不過我對不認識的人懶得浪費一點情緒。”
姜沉緋抿了口剛上來的飲品,比速溶的更苦澀,但她挺喜歡這味道。
“你不看看芯片嗎,泡了不知道多久了,進水了我可不管。”
“沒那么容易壞。”
涂南把芯片拿出來,端在兩指尖。
房間里,靜悄悄地只有兩人。
姜沉緋絲毫沒有避嫌的打算,頭也不轉,看她準備怎么處理。
記錄了公司數據的芯片,對外人來說是燙手山芋。
啪——
輕薄的芯片被涂南掰成兩段,投進店內一旁的取暖的方火爐。
“找這么半天,就為了毀掉它?”
“就為了毀掉。”涂南點頭。
“不想被人知道,那還當著我的面?”
“你答應的保密。”
姜沉緋無言。
沉默了一會兒,她想起自己身上還帶著對方的東西。
先還玻片,再還記者證。
涂南收下玻片,把記者證在桌面推回去,“這證件你還會用到。”
“啊?”
“周末帶著那女孩來研究中心找我,把手術先做好。”
“好。”
凱莉搖頭,“雖然住得近,但我們和奧克森沒有關系。”
曾經,盧克是一家連鎖肉類加工廠的地方負責人,廠區就在濱景區的下游。
自從公司第二代合成肉面世以來,肉類加工場的培養肉銷路受到沖擊。
對比合成肉低廉的成本,高度集成化的生產流程,以及高仿真度的纖維質感,普通肉類加工場很快就走向倒閉。
姜沉緋露出惋惜之色,雖然培養肉也不是真肉,但她曾經還挺喜歡那股味道。
怪不得最近幾年幾乎吃不到合成肉以外的肉類,市場早就比侵占了個干凈。
“后來,公司低價接管了工廠,遣散了原本的員工,全換成了自動化生產。”
“但因為盧克他是負責人,比較了解附近的零散銷路,就被埃德加工業收納進入公司”
聞言,姜沉緋睫毛輕輕翹起。
原來又是埃德加工業,這座城市仿佛處處都是它們的觸角。
來之前,她雖然知道是公司,卻沒想到正是這家。
“被收購后,原先的員工基本都走向街頭,也有幾個被逼出了城市,后來我們再也沒見過”
凱莉嘆息了一會兒,曾經的同事,據她所知已經有一半被這座城市吃干抹凈。
而她的丈夫,盧克,卻是當初唯一的受益者。
加入公司,不僅讓她們一家階機躍遷,更是成功在霓之都扎了根。
可好景不長,盧克在公司漸漸認識了人,也跟他們染上了享樂的欲望。
煙、酒加上賭,讓這個家庭一直沒有存下多少積蓄,反而愈發虛浮。
直到盧克到了退休年齡,收入上的落差不可避免,但他依舊收不住心。
“沒多久,他欠下不少債務,討債的人常常上門,他也身體越來越差,上個月就”
“現在,我們勉強靠著他的撫恤金度日。”
“所以,你請我,是為了躲追債的人?可是一兩天有什么用,我不可能一直擋在你身邊。”
姜沉緋認真端詳著自己這位有些奇怪的雇主。
“不用,就這兩天就夠了。”凱莉避開她的目光。
故事說完,她不想再提自己的事情。
“那既然盧克曾經在埃德加工業待過好幾年,你了解布魯斯區的那座研究中心嗎?”
姜沉緋想起前兩天剛出事的地方。
若能知道更多的消息,她也好對自己和涂南的處境有更精準的判斷。
公司的追查要是落到細處,說不定她那天進入過高層的事情也會暴露,要早做打算。
“研究中心?”姜沉緋記得自己家里好像沒有這種味道的香薰,不過清醒后她總感覺這種味道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聞過。
可能是因為噩夢的影響,剛醒來的姜沉緋感覺自己的精神有些不濟,夢境中被火焰灼燒的感覺過于真實,直到現在她依然有種心口發悶的感覺,不過好在夢醒之后依然能聞到的淡淡香甜味讓她有種心安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快到早上7點了,姜沉緋忽然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住,家中還有需要及時“投喂”的妹妹。
現在想來還有些不可思議,自己竟然真的把人帶回家了。
當初自己只想著盡量和養父養母的親生女兒好好相處,她甚至不奢求人家不討厭自己,但誰能想到見面的第二天她就把人帶到自己住的地方了呢。
想到妹妹那有些驚人的飯量,姜沉緋怕再晚一點某人就要餓了,所以立刻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買點早餐。
不過當她推開臥室門的時候卻聽到廚房里有動靜,空氣中彌漫著飯香,妹妹已經開始準備早餐了。
涂南在電飯煲里煲了粥,然后又蒸了“一點”小籠包,她聽到門開的動靜后下南識往廚房外看了一眼,姜沉緋已經換好衣服走出來了,她還以為發生了昨天晚上那樣的事情后姜沉緋今天會多休息一會兒。
“姐姐醒了?早飯馬上就好,我包了一點小籠包,一會兒你嘗嘗合不胃口。”唱了半宿的招魂曲,涂南的嗓音微微有些啞。
姜沉緋看著廚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感慨自己好像撿回了一個田螺姑娘。
“需要我幫忙嗎?”姜沉緋準備挽起袖子。
“不用不用,都已經弄好了。”涂南從姜沉緋身邊經過,去柜子里拿了兩個碗。
隨著她的走動,姜沉緋聞到了空氣中那抹熟悉的甜味。
姜沉緋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驚訝,她想起來了,這熟悉的味道屬于涂南!
昨天涂南在家幫忙干了不少家務,包括曬被子之類的,她能接觸到被子的機會很多,姜沉緋沒懷疑別的,只是……她覺得自己剛剛抱著聞被子的舉動有些失禮,說難聽點就是似乎有些變態。
“姐姐?你臉怎么那么紅?生病了嗎?”涂南一臉擔憂的湊上來,對于普通人來說失魂癥就算治好了會有不小的后遺癥,輕則高燒幾天,重則纏綿病榻幾年。
她伸手想摸摸姜沉緋的額頭,那夢中的甜南幾乎再次將擁她滿懷,姜沉緋下南識退后一步。
涂南直接往前走了兩步將手貼在姜沉緋頭上,緊接著她臉色一變。
“真發燒了!”
姜沉緋抬手試了一下自己額頭的溫度,是有些燙,難怪起床之后就有些渾身使不上力的感覺。
“沒事,可能是昨天晚上著涼了,吃點藥就好。”姜沉緋沒怎么放心上。
這哪里是普通感冒啊?一般的藥根本不會起作用,想要快點好的話必須得服用一些固本安魂的東西,而且這個時候身體虛弱的人最容易被一些臟東西盯上,更別說姜沉緋本身就是個香餑餑了!
姜沉緋還打算吃完飯后去上班,直到過了一會兒感冒的情況惡化,她才不得不在家休息。
“家里還有藥嗎?”涂南拿出溫度計測了一下姜沉緋的體溫,38.5度,和她猜想的差不多。
她捏了一下自己耳垂上的聯絡器,將需求發送出去。
“藥在客廳的柜子里,不知道有沒有過期。”姜沉緋不常生病,那藥箱也差不多快一年沒碰過了。
涂南去找了一下,能吃的藥只剩最后一顆。
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從自己的帆布包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小根像是木枝的東西,她刮了一些粉末加進水中攪拌攪拌,然后給姜沉緋送了過去。
“藥快吃完了,我去藥店買一點,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來。”涂南親眼看著姜沉緋喝下了水,還不放心的又摸了摸姜沉緋的額頭,好像又燙了一點。
這靈木粉末只能緩解一下病人身上的不適,她還是得趕緊拿到治療失魂后遺癥的藥物,自己退休后每天能吃到飽的富婆生活還要靠這聰明的腦袋呢,可千萬不能燒傻了!
姜沉緋聽到涂南匆忙的腳步聲在來來回回的走,她燒的有些迷糊,卻依然能感覺到那若離若即的水蜜桃香味。
直到她聽見“咔噠”的關門聲,房間里忽然安靜下來了,她也經常一個人住,卻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寂靜讓人覺得不適。
自己不過生了點小病,怎么開始像小孩子一樣渴求人陪了?姜沉緋失笑,她看著被窗簾遮擋的陽光,心里卻不自覺的想著出門買藥的人還有多久才能回來。
剛剛出門的涂南雖然心里著急,但此時她還有另一項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昨天晚上她把姜沉緋失去的部分靈魂從歹人手上奪了回來,這一舉動必然會引起那人的戒備,如果對方膽子大一點,說不定今天就會過來查探情況。
她需要在附近布置一些“迷陣”,把敵人的目光引到別處去。
“阿福,我離開小區的時候,你注南下看看周圍有沒有可疑的東西,如果有的話立刻告訴我。”涂南對陰暗角落中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的小家伙道:“你也要小心點,別被發現了。”
圓滾滾的小蝙蝠點點頭。
“以前他偶爾提到過,公司開會偶爾會將員工召集去那里,但他等級比較低,只去過三次還是兩次,最早都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
兩三年前?
也不知道那時候,工程師是否已經在研究中心里了。
像盧克那樣外編的低層員工,果然是連研究中心的大門都難得進入幾次。
恐怕,和涂南那樣的人對公司的意義是天壤之別。
但即便如此,盧克已經靠著公司的身份在這座繁華都會里養起了一家人,還有著穩定的住所。
姜沉緋抵著下頜,來回猶豫,最終還是開了口。
“那,你們認識一個叫涂南的工程師嗎?”
“工程師?那些人和他不是一個系統的,很難接觸到,也就認識一兩個”
凱莉輕輕搖頭。
“不過他有一次開會回來說過,當時似乎有個實驗艙的負責人姓涂,應該剛來不久,但一周內把下面的工程師和研究員勸退了一半。”
“你也知道,被公司驅逐出去的人,有多大的落差。他認識的一個工程師也在其中。”
凱麗搖頭,稱那晚盧克想起了曾經加工廠被淘汰的員工們,受了不小的刺激。
姜沉緋愕然,她只是隨口一說,竟然真問出來一位疑似涂南的負責人。
在自己這位雇主的口中,似乎她品出那人有種冷面煞星的意味來。
她給姜沉緋發了一條消息,結果彈出來卻是一個鮮紅的感嘆號。
陳亦瀾:“?”
不是,怎么拉黑她了?
她們不是還要合作嗎?
陳亦瀾百思不得其解,雖然她不想再當什么受虐狂,給姜懿做狗。
但是她最近越想越覺得自己很虧。
憑什么姜懿就這樣玩弄她這么久,陳亦瀾從小到大在媽慣養,友吹捧的日子里長大,就沒有受到過這種委屈。
所以她不打算放棄把姜懿拖下水這個計劃。
敢這樣對她,就要承受被她找回場子的代價。
陳亦瀾嘖一聲,換了個手機號打過去。
“喂?”姜沉緋那邊好久才接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女人平時冷淡的聲音,在這時候似乎有些發軟。
陳亦瀾皺眉,忽略了這一點怪異,開口。
“你怎么把我拉黑了,我們不是還要一起對付姜懿嗎?”
電話那頭很久都沒有再開口,只有一些紛亂的呼吸聲,悶悶的也不知道是從哪里透出來。
“你把我的事說出去,我就已經沒有必要和你合作了。”
姜沉緋很艱難地說出這一句完整的話,就直接掛掉了電話。
嘟嘟——陳亦瀾迷茫地舉著手機,好一會才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說出去?
她渾身一震,明白過來。
所以說姜懿是利用密匙調查機器人的事情了?
陳亦瀾緩緩想到最近,母親因為滿意她在智能產業方面的發展,所以打算讓她用陳家的資源繼續放這方面進軍。
怎么會這么巧呢,姜懿居然就暴露了一個自己的把柄。
她突然慶幸自己在無意中試探到了姜懿的很多秘密,包括密匙的事情也清楚。
陳亦瀾捏近手機,緩緩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計劃。
一個,可以把姜懿徹底扳倒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