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瑜剛進家門不到十分鐘,門鈴響了。
向舒言站在門口,臉色有些發沉,可門一開,她看到謝君瑜時,陰霾立時散去,她恢復成往日溫柔。
“你果然到家了。報名表和資料給你。”
謝君瑜有些驚訝,她原本打算在家休息會兒,再去找向舒言拿資料,沒想到向舒言自己來了。
她接過資料,把向舒言迎進來。
“讓師姐你親自把東西送過來多不好意思,我本來打算去找你的。”
向舒言聽出謝君瑜聲音有些嘶啞,她沒讓謝君瑜再說下去,從包里翻出潤喉糖來,不是給一顆,也不是給一板,而是把整整兩盒未拆封的潤喉糖遞給謝君瑜。
“嗓子不舒服的話可以少說些話的,我們之間的關系,用不上客套。”向舒言拆開包裝,讓謝君瑜含住一顆。
因為學生會的事情,下午的時候向舒言和周沫聯系了,謝君瑜感冒聲音啞掉的消息,她就是從周沫那里知道的。剛剛在小區樓下看到余堇的車,也是因為她去藥店買藥,碰巧遇上。
謝君瑜也看出來了,一般人就算給潤喉糖,也不會直接掏出兩盒來,只能是向舒言事先就準備好的。她捏著兩盒潤喉糖,除了“謝謝”,她不知道還能和向舒言說些什么。
“君瑜,你實習還有多久結束?”
“年底吧。”
向舒言在心里估摸,現在才十月下旬,謝君瑜還有兩個月才能結束實習。
她還要和余堇共事兩個月……
謝君瑜不知道向舒言問這話的意思,她想問,沒想到向舒言自己接上了。
“你去獨江實習,是因為她嗎?”
“……什么?”
向舒言一改往日的溫和,忽然之間變得有些強勢,她直視謝君瑜的眼睛,問:“君瑜,你剛剛是坐余堇的車回來的吧?我在樓下看到了。”
謝君瑜不適應向舒言這樣的強勢,也不喜歡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質問她和余堇的關系,于是她將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眼神滑向與向舒言相反的方向。
一個抗拒的姿勢。
“我在她的項目組,她是我的上司,今天碰巧一起下班,她順路,就送我回來了。”
如果真像謝君瑜說的那樣,余堇怎么會那么親密地靠近她,替她解安全帶?那樣的姿勢,分明是余堇想吻她……
可向舒言沒說,她察覺到謝君瑜語氣和身體語言里的微微抗拒,將心里涌動的情緒往下壓了壓,換上溫柔的語氣勸道:“君瑜,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受傷。”
向舒言胸腔漲起,再緩緩塌下去,下面的話和悶氣一起嘆出,又輕又淡。
“你哭的樣子,太讓人心疼。”
向舒言這話讓謝君瑜越發無從開口,她知道向舒言的心思,也知道該明明白白地回應,可向舒言不明說,她也不好挑破。
斟酌再三,謝君瑜看向向舒言。
“師姐,你對我——”
“君瑜,”向舒言忽然站起來,“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對不對,不要回頭,哪怕原地踏步也好,永遠不要回頭。”
謝君瑜跟著站起來,她微微抿唇,“嗯”一聲。
向舒言上前一步,在謝君瑜反應過來之前,抱住了她。她壓著情緒,小聲地更正:“我說錯了。君瑜,不要回頭,也不要原地踏步,往前看,只往前看。”
向舒言放開謝君瑜,卻又捧起她的臉。她的眼神不再遮掩,目光在謝君瑜唇瓣上纏綿,再一點點鉆入謝君瑜雙眼。
“君瑜,看看前路,看看我。”
向舒言沒有給謝君瑜拒絕的機會,指尖眷戀地撫過謝君瑜頰側,輕輕柔柔地說一句“好好休息”,之后拿好東西就離開了。
關門聲之后,謝君瑜直接癱進沙發里。
和余堇的關系還沒理清,現在向舒言又摻一腳,她只覺得腦袋一脹一脹地疼。
后面幾天,謝君瑜在公司特意避開余堇,在小區又特意避開向舒言,她以為自己可以安靜幾天好好想想,卻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周沫橫插一腳。
周沫把謝君瑜約到明日,謝君瑜剛進明日大門,就看到坐在吧臺上正噘嘴喝酒的周沫沖她招手,接著肩上一重,季潔直接把她押到周沫邊上坐下。
季潔和謝君瑜邊上的陌生人說了幾句,陌生人去另一個位置坐,季潔就坐他那個位置,和周沫一起把謝君瑜夾住。
“怎么,要審我?”
謝君瑜豎起衣領,想躲避一左一右兩對瞪得銅鈴般大小的眼睛。那兩人竟然一人扯一邊,硬生生把她衣領拽下去。
周沫掏出手機點幾下,把屏幕推謝君瑜面前。
“說說吧,這是誰啊?”
屏幕上是一個賬號的微博主頁,謝君瑜只瞄了一眼,嗯,果不其然,余堇的。
還是沒瞞住。
謝君瑜要了一杯酒,慢吞吞咽一口,端著自然:“都知道了還問,有意思沒意思。”
“呦呦呦!”周沫氣笑了,三個呦字一聲比一聲高昂,最后一聲都險些破音。
“你還裝上了!這號的私信記錄呢?號主是余堇你不說就算了,你還偷摸刪聊天記錄!你肯定是和余堇說什么又勾搭上了!”
周沫是個大嗓門,她這一嗓子,引得好幾個客人往這邊看。
季潔咳兩聲,提醒周沫:“小沫,你小點聲,你聲音再大點,整個明日都知道這里有個人和前任糾纏不清了。”
謝君瑜一瞪眼:“我哪有和她糾纏不清了!”
周沫沒好氣地翹腳抱臂,一副大佬樣兒:“那你說,你倆是不是干了不該干的事了?之前我給你打電話說私信的事,你自己親口說的衣服都脫干凈了!”
謝君瑜語塞,抱著酒杯喝下去一半。
季潔看謝君瑜那蔫蔫樣兒,軟下聲音勸:“君瑜,余堇她就不是個好人,你不記得三年前她怎么對你了?她對你有一丁點感情嗎?就算她現在變了,那你也不該冒這個險。”
謝君瑜還要把剩下的一半喝了,季潔一把奪過酒杯,讓人撤下去。
“君瑜,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幾十億的人呢,難道都比不過她一個?”
謝君瑜左右看看,周沫,季潔,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拿她當小孩兒教育呢。
“小季姐,我沒想再和余堇怎么樣。她現在是我上司,免不得多接觸,等實習結束,我跟她不會再有交集的。”
季潔心稍安,可周沫半信半疑,她往吧臺上一拍,像宣布世界勞動人民大解放一樣豪氣萬丈:“下周的今天,我們明日再見!”
謝君瑜不明白周沫要做什么,問也不說,直到她再次如約踏進明日,周沫正站在明日中間的舞臺上,單手叉腰,指揮舞臺上的人把樂器擺好。
舞臺上方的燈屏閃爍著幾個字——前任什么的見鬼去吧!!!
謝君瑜:……
很難想象周沫這樣抽象的腦子,當初是怎么拿到本校保研資格的。
看見謝君瑜來了,周沫直接從舞臺上跳下來,還險些扭到腳,好在林西在下面接住了她。
周沫急吼吼過來,十分得意地指指她布置的舞臺,以及明日里到處扎堆的人群,邀功道:“你看,我特意辦的交友會!主題是告別前任。”
“現在明日里的人,都是我在各個玩樂群邀請過來的,上至四十多事業有成的阿姨,下至剛滿十八正青春的女大,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什么類型都有,你好好看看。”
“我就不信了,s市這么多拉拉,還沒有一個比不上那余堇的了!”
謝君瑜四下看看,忽然“嘶”了一聲。
她問:“這交友會規模還挺大,酒水你包嗎?”
“哈哈”一聲,周沫笑得字正腔圓,她邊回答,邊向舞臺方向挪步:“你不是明日的第二個老板嗎?自然是全場消費……謝老板買單!”
最后一字說完,周沫拔腿就往舞臺上跑。她以為謝君瑜這么講體面的人,肯定不至于追上舞臺“謀殺”,沒想到今兒謝君瑜一改往常,還真追著上了舞臺!
兩人在臺上打打鬧鬧,現在交友會還沒正式開始,臺下的人都在扎堆聊天,沒幾個在意臺上的動靜。
謝君瑜抓著周沫衣領,差點把她臉上的粉都刮下來,周沫立刻吐舌,裝出被勒得夠嗆的可憐樣。
然后,謝君瑜就聽到了林西的聲音。
“君瑜,小沫不太舒服,可以先放開她嗎?”
謝君瑜想當場結果周沫的沖動更強烈了。明明是告別前任,周沫把現任帶過來就算了,還在她面前甜蜜,真是蒼了個天的!
她把周沫放開,周沫立刻屁顛屁顛跑去林西身邊黏糊。
正當謝君瑜眼紅的時候,臺下有個人過來,走進舞臺灑下的光里。
“君瑜。”
背一緊,謝君瑜愣了。
周沫一看,也愣了。她三兩步跑到臺下,問:“舒言師姐?你怎么來了?”
向舒言只望著臺上的謝君瑜,直到那人別開眼睛,她才看向周沫,回答道:“這不是交友會嗎?我自然是來交友的。”
周沫一張嘴開開合合,就是沒聲音出來。
是交友會不假,可明日是拉吧,這是拉拉交友會啊!原來向舒言也喜歡女生的嗎?!
算起來,周沫和向舒言也在學生會共事幾年了,但她從來不知道向舒言喜歡的是女生。
向舒言展開笑,柔和卻堅定的視線追隨著臺上有些無所適從的人,輕輕開口:“我喜歡的人她來了,所以,我也來了。”
周沫循著向舒言的視線去看……
我靠!!!
周沫差點原地起飛,被林西一把按住。
林西哄著周沫去一邊吃東西,趁周沫在咋呼,她摸出手機正要給余堇發消息,才打兩個字,耳邊又聽到周沫一聲更為震驚的“我靠”。
明日大門一開一合,一個妝容精致氣場全開的大波浪|女人站在門口。
眉如遠黛,眼眸明亮,朱唇嬌艷,恰如一朵盛開在暗夜的紅玫瑰。
玫瑰無言,娉婷而立,抬眼間,已經鎖定目標。
她的目光在舞臺中央的謝君瑜身上落定。
——余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