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員密集的監控室有一刻落針可聞的安靜。
謝致憐惜地拍了拍林媛的肩膀。
“我說錯了嘛，謝教官？”
謝致不忍心傷害小姑娘：“沒有，你總結的很好。”
要錯也是大尾巴狼的錯。
“刪了吧。”陸宸說。
林媛：“不用吧，能過審的，都沒有脖子以下的內容。”
謝致心想，要是有脖子以下的，慕上將人就沒了。
林媛：“脖子以上的也沒什么。”
陸宸看向她。
林媛馬上緊張的更正：“只摸了一下假教授的臉，一下！就發現不對勁了。”
“要我說，上將很厲害了，還沒人能在情景模擬系統中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場景是虛假的，上將是第一個做到的。”
謝致都替小姑娘尷尬，沒得夸可以不夸，現在你厲害的慕上將不僅覺得系統中是虛假的，連現實世界也成了虛假的。
目光匯成的聚光燈太灼熱，陸宸是一秒不想待了，“開門吧。”
謝致：啊，真愛要去拯救惡龍了，啊？不對，等等！
“陸教授，您確定要自己進去？”徐寧不是很放心，“雖然上將很容易能認出您，但是，先入為主，他認為所有都是對他的考驗，我們以前出任務，也經常會遇到反叛軍假裝冒充您的情況。”
謝致：“是是是，慕煥雖然大概率打不過教授，但是，異能不長眼，萬一您一開門，慕煥還沒看清楚一把火燒出來呢，您要是毀容了，等慕煥醒來得自責地切腹。”
慕松江是想相信陸宸，但是……他語音詢問張巖，“整棟樓的人員都疏散了嗎？”
袁炲知道陸宸的異能，提議：“要不然，教授等我們取來物理鎖的鑰匙，樓塌了沒關系，人傷了就不好了。”
陸宸松了松手上的限制手環，“不用了，指揮部不信任我，沒準懷疑我和慕煥演苦肉計呢。”
袁炲責怪的看了慕松江一眼，“教授怎么能這么想。”
uri也勸：[主人三思啊。]
陸宸統一回：“沒事，我要是真被慕煥殺了你們再給我解開手環，我可不想死了還戴著這難受的玩意兒。”
慕松江以為陸宸在諷刺，uri卻懂了，其他人憂心忡忡。
陸宸對林媛叮囑道：“我說的記住了嗎？”
林媛用力點頭。
陸宸的背影毅然決然，實際表情也很嚴肅。
來吧，火異能者，我的慣用實驗對象。
uri：[主人，您是要測試限制手環對攝能石有沒有效嗎？]
陸宸：“嗯。”
uri：[您可真大膽，燒傷很疼的。]
陸宸：“任何實驗都有風險。”
uri：[上將傷了您會自責。]
陸宸：“反正交代林媛了，應該死不了。”
門鎖“咔噠”一聲，陸宸一扭身，又給關上了。
慕煥手上biubiu射著火箭，“現在系統這么不效率了？這么久才完成升級嗎？”
“升級？”陸宸頓了兩秒，“你以前遇到過？”
慕煥：“每次我認出來假陸宸后，系統都會在線升級，然后又給我清空記憶重搞。”
看來，慕煥是挺厲害的，這個系統的設計者對待慕煥也真不嫌麻煩，足見慕煥的特殊。
慕煥：“這次不清空記憶了？準備讓你先探探口風？”
陸宸頓了頓：“……誰知道。”
慕煥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陸宸有心理準備，陸宸索性順著慕煥問，“這次升級怎么樣？”
慕煥漫不經心：“有那么七八分像。”
陸宸：“以前幾分？”
慕煥：“偶爾三分偶爾九分。”
陸宸：“你見過十分的嗎？”
慕煥：“沒見過。”
“哪怕設定是陸宸死了、陸宸被俘虜，只通過語音的，我也能識別出來，哪有什么冒牌貨能和陸宸十分像。”
謝致都替慕煥臉疼，監控室是能聽見里面聲音的，只不過剛才慕煥一個人在里面很安靜，看來是等待“系統升級中”。
陸宸挺好奇，“死了怎么識別？”
慕煥：“陸宸不會死，他答應過不會留下我一個人，陸宸從不對我食言的，所以是假的。”
陸宸心里一陣刺痛，他話鋒一轉，不再提及：“說說我跟陸教授哪兒不像了？”
慕煥：“他比你兇，不會和我說這么多廢話，陸教授很珍惜時間的。”
陸宸記起來了，上次慕煥認出他好像是他說了一句：
“別耽誤時間？”
慕煥：“語氣不對，還得再嫌棄一點。”
陸宸要被氣笑了，合著慕煥上次是歪打正著？
“其實你挺像陸宸一開始和我交往的時候，但是，你又沒那會兒的他溫柔。”
陸宸繼續套話：“聽你的意思，是你們到了倦怠期？陸宸對你的態度不好？”
慕煥好像很習慣和系統中的虛擬形象對話：“不是，我們沒有倦怠期，陸宸只是太忙了。”
“雖然他很少會說，但是他一直愛我，很愛很愛，我知道。”
看來自己以前給慕煥的安全感很足。
所以哪怕他失憶了，慕煥也不退卻不慌張。
慕煥的小火箭又biubiu射到陸宸腳下，陸宸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力量正在提升，看來是吸收了慕煥火焰的一些邊角料。
沒想到這么快能得到實驗結果，其實結果算在意料之中，限制手環的制作材料提取自汲能石，汲能石和攝能石都是石頭，誰又高誰一等。
趁慕煥還沒發現，陸宸假意一步一個腳印把火苗熄滅掉，室內有排風系統，不用擔心窒息和中毒。
陸宸看著慕煥簡直像一個少不更事的熊孩子，也許百歲之后還像二十并不是玩笑。“沒人告訴你，不能隨便玩火嗎？”
慕煥：“無所謂，老婆不在，誰管我。”
陸宸繼續以一個第三人稱的口吻問：“你老婆呢？”
慕煥：“去氣老專家了，我老婆嘴可毒，那什么專家元帥啊，不是他的對手。”
慕松江：“……”
“我在這等他。”慕煥對“假”陸宸還挺有傾訴欲望。
陸宸：“為什么要陪他進系統？”
慕煥：“不告訴你。”
陸宸：“你就沒想過我是過來找你的真老婆？”
慕煥哈了聲：“陸宸都不讓我叫他老婆，更不可能自己說出口。”
陸宸：“……”
行，這你說的，老婆老婆的也沒少叫。
“只有系統設定出的角色才會在每次情景模擬前按照我希望的配合我，雖然很美好，但是，我還是喜歡陸教授本來對我的樣子。”
慕煥嗤之以鼻，“就算你衣服穿得和他一模一樣，也模仿不出他的皮毛。”
監控室里的中將們越看越緊張，他們上將這是要回家跪地板的節奏啊。
陸宸干脆把衣服脫了，里面是件襯衫，挽著七分袖，慕煥多看了兩秒。
注意到慕煥的目光，陸宸冷冷一笑。
陸宸脫衣的動作可利落，上衣“啪”的一聲砸地，慕煥還以為對方是要將衣服摔在他的臉上。
“……”
“要不要我把褲子也脫了？”
慕煥還在琢磨陸宸剛剛甩衣服的動作，忙道：“……不用了，陸宸早晨只穿了一條褲子。”
“你是系統根據我意識幻化出來的，肯定也只穿了一條褲子。”
出門前看得挺清楚啊。
陸宸：“反正我是一團數據，你管我穿不穿褲子。”
慕煥莫名杠起來：“系統有回放。”
陸宸：“我是假的。”
慕煥：“假的也不行。”慕煥粗略掃了一眼，“數據用的是我老婆的，腰圍臀圍皮膚肌肉和陸宸一模一樣。”
陸宸：“……”
慕煥：“別說這次升級后的皮膚做的還挺像。”
陸宸總覺得慕煥看他的眼神有了一絲絲變化：“像從何來？”
慕煥指指嘴唇，“有點腫了，被我昨天啃的。”
陸宸白他一眼：“你還知道！”
慕煥瞧陸宸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別說，這句話的口氣也很像。”
慕煥開始仔細凝視陸宸起來，他是絕對不允許自己認錯老婆的，“你容我想想。”
反正，慕煥是傷不著他了，不過暴露出限制手環限制不住他的“異能”就麻煩了，好在，慕煥開始懷疑陸宸是不是真陸宸的時候，就把火收斂的好好的。
“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陸宸：“……”
今天是沒完了是吧。
雖然不那么情愿，陸宸還是：“你問吧。”
慕煥：“第一個問題，你要慎重回答，你愛我嗎？”
陸宸：“……”還以為要問什么。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陸宸看著像在思考，但是，慕煥卻沒等到他說出答案就打斷：“好，這個問題過。”
慕煥更鄭重了：“你可以只和我在一起，只為我心動，只和我做情侶間的事？”
陸宸幾乎沒怎么思考：“可以。”
慕煥：“可以一直只對我一個嗎？”
陸宸：“這個一直是多久？”
慕煥：“永久。”
陸宸繼續不思考：“好。”
慕煥：“陸教授能做到嗎？”
陸宸反問：“為什么不能？”
慕煥：“要是有人比我優秀，比我年輕，比我成績好？”
成績好是什么鬼？
陸宸：“能做到。”
慕煥就要繃不住了，“陸教授……”
陸宸：“認出我來了？”
慕煥：“嗯。”
“怎么讓我等這么久？”
濃密的睫羽無辜的扇了兩下，其實慕煥沒有多余動作，但是陸宸就是能看出來，他在撒嬌。
“……”
“是我來晚了。”陸宸昏庸認下這個錯。
慕煥小心翼翼去牽陸宸的手，牽到之后馬上捏捏揉揉。“你生氣嗎？剛才沒有認出你。”
他邊說著，邊低下頭親吻陸宸被他托起的手，從手掌手心到手背手指，一下下，一根根，像虔誠地侍奉著什么不正經的神明。
收受了供奉的神明指尖泛紅，陸宸實在沒想到慕煥會這樣，“……不生。寧可不認不能認錯，你做得很好。”
啊啊啊，林媛在外面捂住嘴，險些尖叫了。
謝致拍她，“收斂點。”
嗚嗚，收斂不住。
模擬室內，已經獲得陸宸原諒的慕煥問：“老婆，我們要開始了嗎？”
陸宸知道他問的情景模擬，“不用了。”
機器都壞了。
慕煥：“為什么？我們要私奔了？”
慕松江：“……”
陸宸：“如果我告訴你這里的一切都是現實。”
慕煥不相信，“老婆，你在逗我嗎？”
陸宸打開了被自己鎖死的門，一瞬間，剛才聚集在陸宸身上的目光燈，齊刷刷匯到了慕煥身上。
“那什么，我什么都沒聽到。”謝致第一個保命。
緊隨其后，關杉、劉焱、王劍坤紛紛發言，“沒看到沒聽到，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慕煥看看雀躍的林媛，看看裝透明的安冥，怎么還有惹人厭的老頑固……
“……”
這些個八桿子打不著的人，系統哪兒來這么大漏洞，慕煥生無可戀地揪散了陸宸卷起的七分袖，“老婆。”
陸宸：“別叫我老婆。”
慕煥只好慘痛的接受現實，“陸教授……”
“哈哈哈哈哈。”
有一個人沒忍住，接下來出現了連鎖反應。
慕煥雙拳敵過八腳，“你們要是敢往外說……”
“……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依舊此起彼伏。
“原來上將不是戀愛技能高超，是陸教授太寵。”
“哈哈哈，就是，上將從頭到尾只談過陸教授一個，懂個什么，就是命好，趕上了。”
慕煥：“……”
陸宸眼看著慕煥和幾個中將打鬧，又給了他們兩分鐘打鬧。
麻煩解決，慕元帥也挺輕松的。
陸宸對林媛悄悄說了句，“別往外傳，”又對注意到他們交頭接耳的安冥笑了笑。
袁炲在一旁熱鬧看得飛起，都沒發現陸宸什么時候湊到自己邊上。
“袁上將，借用下你的粒子槍。”
袁炲：“噢，行。”
怎么監控就壞了，早知道應該把慕煥狗腿的樣子錄下來的。
等腰上的槍被陸宸抽走袁炲才反應過來，誒？陸教授剛才說借什么？
只聽“嗖”的一聲，粒子光束精準地射擊在情景模擬系統一名男工作人員的智能終端上。
一時間，除了林媛外的所有人紛紛拔槍，沒有槍的袁炲只得猛得撲向陸宸，扯著嗓子大聲問道：“陸教授你干什么？！”
陸宸閃身躲避開袁炲的撲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剛才那名男工作人員補射了一槍。
慕松江大喝：“陸宸！”
“你們要造反嗎？！”慕松江怒目而視著與他槍口相對的慕煥，以及和慕煥同一陣營的四個中將。
“先聽陸宸解釋！”慕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陸宸。
徐寧也說：“元帥，上將相信教授，我們相信上將。”
“對，”劉炎、關杉、王劍珅像是喊過幾百遍的口號一樣整齊響亮，“我們相信上將！”
林媛突然舉手，“我也相信慕上將！”柔美的女聲在一眾大老爺們中有些突兀，然后，她悄悄往陸宸他們的方向邁了一步。
剛才為了應對一級警報，林媛的限制手環被安冥取下，此時他這一步，相當于給陸宸慕煥他們加了層保護罩。
慕松江氣得發抖。
陸宸倒是挺淡定，“慕元帥，遇到事情，你為什么要假設自己和慕煥對立呢，就不能你們是同一立場？”
他走到中槍者的身旁，無視著慕松江他們因他的移動而隨時調整的槍口。
“把槍放下。”陸宸對著中槍者說，那人因陸宸的上一槍射在肺部，此時正一只手捂著他的胸口，大口呼著吸，另一只手依然端著槍。
“我數到1。”
幾乎是所有人一個反應的時間，陸宸又開了一槍。
這一槍的位置，在兩腿之間，對方一聲慘烈的哀嚎，然后就沒了聲。
“把他的終端解下來。”
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執行陸宸命令的是安冥。
安冥順便給對方戴上了手銬，打了強心針，通知了研究部、科技部和心理專家處。
這是逮捕候審反叛者前的常用流程，慕松江狐疑地看了安冥一眼，這家伙剛才不是和自己一個陣營？
“陸教授，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
陸宸指著被嚇傻了的兩個工作人員道，“讓他們給您吧。”
負責人和唯一的一名女士兵已經結巴了，“我們、我們不是奸細！”
陸宸：“沒人說你們是奸細，你們被精神操控了。”
袁炲好像比所有人都慢了一拍，他還沉浸在對陸宸上一槍的震驚之中。
陸教授真狠啊，袁炲雙腿一緊，好他媽疼。
“精神操控？”這個詞袁炲十幾年沒聽到了，“精神系異能者不是死在二十年前帕爾星的爆炸中了嗎？”
陸宸反問：“誰說的，誰殺的，誰證明。”
反正二十年前挾持他離開的那批反叛軍中沒有精神系異能。
袁炲無話可說，沒人證明。
慕松江：“那為什么這二十年從沒出現精神系異能者？”
陸宸：“照你們這遲鈍的感知，出現了被操控的能發現的了？”
這無疑是給了慕松江會心一擊，總部出了被操縱者都沒發現，他確實沒有質疑陸宸的立場。
反正，精神操控是能被檢驗出來的，說起來，檢驗精神操控的方式還是陸宸發明的……
慕松江：“……”
“在檢測結果出來前還請陸教授到指揮部的會客室坐一坐。”
陸宸只有一個要求，“慕煥陪我。”
慕松江眼前一黑，此時慕煥正在用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紙巾給陸宸擦拭鞋上濺到的臟血。
慕松江：“陪陪陪。”他一轉頭看見四個身材魁梧的中將，連帶著謝致和林媛一起，“他們也陪著！一個都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