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這個戀綜
時間轉眼就到4月,樹葉已經綠了。路邊連貫綿延的綠蔭下,灰色人行道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偶有一片綠葉飄落,落在明黃色的盲道上。
春日陽光穿過層層遮蔽,樹影斑駁,隨著人群流動而不斷偏移。
這時何醒剛從工作室出來,伸手擋了擋太陽,旁邊已經有了跟拍他的攝影大哥。
前幾天剛跟導演見過面,何醒才知道這個綜藝里的另外幾對嘉賓,其中一對異性夫妻竟然就是之前和他掐過兩遍的江調。
何醒一開始還沒想起這個人,是導演提起千晨的時候才記起來的。怪不得當初律師函告到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女方本來就是個家里有點權勢的富二代。
只是沒想到鬧這么大還和江調結婚了。
何醒站在門口看著遠處出神,攝影師也不催,就在一旁找最合適的角度,把人和景都定格在手中的鏡頭中。
何醒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沖鏡頭莞爾一笑,說道:“走吧,我們去聽個沈老師的講座。”
節目組有專門安排保姆車,直接送到某大學。這時很多沒課的大學生就在校園各處走動,何醒戴著口罩下車,身邊又跟著一個攝影機,不自覺就吸引了路邊大學生的目光。
不一會兒就有人認出了何醒,通過學校強大的人際關系網,一下就預判了何醒的路線,有些人還提前在去講座的路上蹲著。
但何醒也早料到了,走另一條路,從后門溜進去,再跑到階梯教室后面角落,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著。
這個時候教室里已經有不少學生了,不過這場講座也有很多攝影機拍,節目組的攝影師成功隱匿其中。
何醒好不容易歇會兒,離10點還有半個小時。
何醒不知道從哪掏出了個本子和黑框眼鏡,看起來真和個大學生似的。無聊得和一旁對著自己的攝影機聊天,多錄點素材。
“其實我大學的時候很少聽講座,少有的幾次都是為了加學分。”何醒說著,看向遙遠的講臺。
他突然想起什么,莫名笑了出來,找補道:“但是這種名師講座都是搶破腦袋的,肯定不是我那種稀奇古怪的講座。”
窗外,樹上的綠葉快觸到窗臺,能看見遠處操場的景象。足球從空中飛過,旁邊散步的影子也停下來,地上的球員跟著足球的軌跡奔跑。
沒過一會兒,就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人,何醒晚上沒睡好,精神氣也不太好,看著教室逐漸變得人多起來。
他坐在角落,也不是所有大學生都追星,所以也沒引起什么人注意。
不過多時,他旁邊就坐了個人。
不過何醒還沒來得及關注,十點就到了,何醒看見講臺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特別是看見他和其他幾位教授一起出來的時候,何醒的內心有些許復雜。
很難想象早上還拽著他不肯起床的人,此時人模狗樣的站在那里。
對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視線從臺下環視了一圈,最后在某處停留了一下,才若無其事的開始講話。
“大家好……”
才剛開頭,還是熟悉的感覺,大學的時候就不愛聽理論課。何醒打了個哈欠,實在撐不下去了,索性趴桌上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聲音突然小了下來。何醒迷迷糊糊的感覺不太對,教室的椅子真是全國統一,永遠讓人睡得那么難受。
同桌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何醒積攢的起床氣終于忍不住了,一臉怨氣的從桌上坐起來,發出不小的聲響。
一偏頭,果然看見了沈續晝那張臉。
一時間不少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聚焦在兩人身上,還有人拿起手機拍照。
他不知道什么從講臺上走下來,在底下走了半圈一邊抽人回答問題,就逮住了一個后排睡覺的同學。
沈續晝在何醒兇惡狠狠的目光下,微微一笑,聲音溫潤,低聲說:“可以回家之后再睡。”
何醒深吸了一口氣,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一閉,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才重新看向沈續晝,比了個ok的手勢。
教室里頓時引起了一陣騷動。
沈續晝一轉身,何醒兇狠的就沖他的背影比了國際手勢——當著一堆前面學生的面。
不少人當然還是認出了他,底下議論紛紛,很快,那個學生就被沈續晝點起來回答問題。
教室重新恢復安靜,何醒睡意全無,拿起手機就給某人發消息。
[何醒:今天!你就去睡客臥!]
[何醒: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回來!]
[何醒:睡一輩子客臥吧你!]
[何醒:丟出去.jpg]
被這么一鬧,何醒也是徹底睡不著了。他也聽不懂這個講座里一些高深莫測的專業名詞,索性戴上耳機,安靜地看著外面的風景發呆。
這個講座倒中午12點才結束,學生陸陸續續離開,不少目光往后邊看。何醒坐麻了,僵硬的直起身,也懶得管那些目光,坐在原位發呆,等沈續晝和臺上的教授聊完。
“醒醒,走了。”
何醒聽見聲音,一回神,沈續晝就已經站在自己面前,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好,去哪?”何醒站起身,和沈續晝出了教室,節目組的保姆車已經在教學樓門口等著了。
沈續晝:“找個地先吃飯。”
中午還是沈續晝找了一家菜館,何醒順便和他聊了一下下午的行程。
何醒吃飽了,戳戳碗里的飯粒,說道:“下午是分開錄的,去錄你在公司的素材,我得回家盯著節目組裝監控。”
得錄一周呢,唉,他倆一周過得和一天沒差。
何醒想著,替節目組的剪輯素材發愁。
戀綜上周才官宣了幾對神秘嘉賓,這周就全被路人扒出來了,和網傳的并沒有差多少。
異性夫妻:江調和他的老婆宋紜。
異性情侶:歌手譚宿和他的素人女友許商。
同性夫妻:影帝程嘉運和喻向文。
同性情侶:歌手何醒和沈續晝。
不過程嘉運那對并沒有參加先導片的錄制,聽說是因為喻向文拿煙灰缸把程嘉運砸進醫院了。
何醒看他的微信頭像都從快樂小狗變成了一只悲傷小狗。
就在今天錄制路透出來的的那一刻,熱搜齊刷刷的換了一波,瓜田里的猹看見這畫面都得猶豫三秒鐘。
【程嘉運閃婚】【程嘉運受傷】【何醒江調修羅場】【何醒睡覺被抓】【江調奉子成婚】【喻向文和誰!?】【大學的椅子會平等的折磨每一個人】【譚宿是誰】【好硬核的戀綜】………
這個綜藝真是……未播就爆——
何醒看著自己家里這么多攝像頭,除了臥室廁所,其他地方基本都裝了攝像頭。他一時半會還不太習慣,感覺怪別扭的。
直到導演組拍了五天,發現他們除了睡覺吃飯,就是工作,何醒在家玩手工,寫旋律。
唯一的外出活動就是偶爾逛超市買菜。
對比其他幾對,他們才像那種老夫老妻的生活。
這根本湊不出一期的時長啊!
于是導演一個電話打到何醒這里好聲好氣的勸說道:“何醒老師啊,您看您要不和您的戀人出去干些什么?”
這時何醒正在拼拼圖,聞言,下意識問道:“嗯?干什么?”
“就是出去看看電影啊什么的,”導演有些為難,小心翼翼的說道:“不然您看這第一期的時長……怕是不夠啊。”
“哦,好的。”何醒恍然大悟,隨口定了個時間,“那我們周六出去看電影吧。”
掛了電話,何醒就和沈續晝說了這件事,對方立馬回了他一個[好]。
另一頭的導演也松了一口氣,還好后面拍攝行程是策劃好的,不然何醒這對真不知道怎么拍。
周六下午,何醒戴著帽子口罩和沈續晝出現在某大型電影院中,影片是早就選好的懸疑愛情片。
至于為什么選它———編劇是千晨。
沈續晝本來怕中途被發現影響觀看,想包場,被何醒阻止了,美其名曰:
“就是人多才有感覺。”
沈續晝買了可樂和爆米花,倆人就進了電影院。
里面黑燈瞎火的,后邊還跟著攝影師,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就聽見后面的人指著剛進門的攝影師說悄悄話。
“誒,是不是有人在這錄節目啊?”
“不會是最近那個戀綜吧?”
“我去?真讓我碰見明星了?”
坐在前面的何醒:……
還好攝影大哥沒在他們旁邊,而是直徑走到第一排的角落,攝像機對著他們,但觀眾是不知道對著誰的。
沈續晝在一旁忍笑,何醒壓低了帽沿,低罵道:“笑屁,不準笑。”
電影開場,何醒稍微坐直了身子,認真看起了電影。倆人全程都沒講話,真的是認真的完成導演給的任務:看電影。
最后因為看得太投入,何醒看到最后女主角離開的時候還淚崩了。不止他,電影院其他人也不少人感動哭了,響起低低的抽泣聲。
想起還有攝像在拍,何醒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擋了擋臉。
沈續晝偏頭,替他拭去眼淚,撫上他的側臉,正好擋住鏡頭。他輕輕笑了一下,低下頭,用只有他們倆聽得見的聲音說:“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看得到。”
何醒看著他,眨了眨眼,尾音還有些顫抖,指了指他倆衣領上的麥,“謝謝,但是能聽到。”
“哦,”沈續晝不引為意的聳了聳肩,莞爾一笑,輕聲細語的對他說:“那就你說是我哭的。”
第92章 先導片
就在網友扒出來沒多久,官方就官宣了幾對常駐嘉賓的人選,正好和網友猜測的一樣。
【愛情的里程官方:此次我們邀請四對不一樣的戀人,他們或步入婚姻,或處于正出熱戀……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樣的火花呢?XX臺每周五晚八點,獨家播出。】
底下的網友議論也是異常火熱:
[完了,這哪是戀綜天花板,這是修羅場天花板吧!?]
[我其實很期待江調和何醒見面,想想他倆的那個場面就覺得刺激!]
[還有程嘉運啊啊啊他為什么突然結婚了?!我才粉上他!]
[這4對就那個…叫譚宿吧?就這對正常點。]
一周之后,先導片就在獨家平臺播出,還滿足各家粉絲的要求,另出了各對明星情侶的純享版。
于是何醒是怎么睡覺被抓,然后無能狂怒,最后國際手勢。后期把這個感覺剪得剛剛好,又搞笑又冒粉紅色泡泡。
[對不起但是真的哈哈哈哈哈]
[后期這個小貓耳朵好評!]
[醒醒發泄怒火的方式:國際手勢,打字輸出]
[可是好好磕啊!暴躁小貓和斯文鏟屎官]
程嘉運和喻向文沒參與導片的錄制。
譚宿和許商那對也是不溫不火的,純享版是他們在游樂場的一天。
最后是江調,不得不說,一開屏就是孩子哭聲真是戀綜獨一份。整個純享版就是他們在帶孩子,如果沒有之前的事,看起來就和感情和諧的新婚夫婦一樣。
[啊我tm眼睛臟了。]
[這是塌房塌得太徹底所以自暴自棄了嗎?]
[但是……很難評,他干出這些事,但負責任的也是他。]
[這是他的義務,他和這個女的結婚還是人家女孩委屈了好嗎?]
第一期也是以他們各自現在的生活為主,后面才是把四對情侶放在一起共同生活,各種對比斗心眼的修羅場。
不過這些何醒都不知道,在先導片放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趕往另一個場地進行第二期的錄制——
昏暗的房間中,客廳被深色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只有面前大寸電視的屏幕上,歡快的聲音是整個房間唯一的光源。
沙發上的人悠悠轉醒,雙手被什么綁在身后,摸起來像是領帶。他的全身都疼得要命,好像被拆過重組了一樣。
屏幕上微微藍光投影在長而密的眼睫上,千晨睜開眼就看到屏幕上的場景。
他的前男友和他的現任妻子正和睦的帶著孩子逛商場。
千晨艱難的從沙發上坐起來,盯著著巨大的電視屏幕,眼睫微顫,不過注意到角落的監控,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細微的表情也恢復了原樣,低著眉,也不急,靜靜地等著林開霽從某處出來。
果然,過了一會兒,開門聲從身后傳來。
千晨抬頭,就和暗處的林開霽對上視線。他不耐得皺了皺眉,只覺得他的行為幼稚,頓了頓,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開霽嗤笑出聲,抱臂站在那,看不清什么表情:“你該不會還在為你的前男友傷心吧?”
“關你什么事?”要是說沒有一點觸動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千晨知道自己不會往回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林開霽,后者就一刻也忍不了。
林開霽過來,掐著他的下巴抬頭看向自己,語氣兇狠:“怎么?你費心想著逃跑不就是因為還放不下他嗎?”
千晨被掐得疼,忍不住蹙了蹙眉,但林開霽向來如此。千晨想著馬上也見不到了,懶得和他多費口舌,聲音盡量平穩:“你想多了,我只是單純的想遠離你而已。”
千晨在背后解開領帶結,最后一次,他甚至對林開霽笑了一下,對他只有滿滿的厭惡:“你知道嗎?至少我給人當了十年的舔狗至少他還會在我面前裝一下,也不會強迫我。”
他抬眸,平靜地看著對方,“那你呢?你只會一邊說愛我一邊對我實施暴力。”
“只不過是你小時候的執念而已,對于本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而憤怒。”千晨冷靜的說著,完全不顧面前人越來越沉的面孔,輕笑道:“或許你覺得自己有錢有勢,是我不識好歹。”
“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愛,”千晨接過領結,從沙發縫隙里找到自己藏起來的小刀。他看向林開霽,語調不變,最后一次詢問:“林開霽,現在能放我走嗎?”
林開霽盯著他,“你做夢。”
“呵,”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千晨一笑,突然用盡全力一推,但他的力量在林開霽面前實在不夠看。于是自己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空檔,和他拉開一段距離。
林開霽只是往后踉蹌了兩步,反應過來就不可置信看向千晨,下意識想把他抓回來。
“你再往前一步,明天就熱搜就是千晨自殺。”千晨拿刀抵上自己的脖子,似乎生怕他不信,脖頸處已經被刻出的一道淺紅的痕跡。
他看向林開霽的眼神決絕又無情,絲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會干出這樣的事。
林開霽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像是反應過來,突然笑了一聲,好笑著瞧他,說道:“你故意的?就是為了離開我?”
“是。”
幾乎是話音剛落,門就被人強行打開,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來,老爺子帶的人立馬就把林開霽扣下。
千晨看見門口進來的那道熟悉的人影,緊繃的神經這才放下來,刀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程嘉運頭上還包著紗布,大衣里面是某醫院的病號服。顯然是為了不耽誤他的計劃才刻意隱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千晨渾然不覺,扶著程嘉運的手臂,即使剛剛才經歷了一場災難,但卻一點不顯狼狽。
他看向林開霽身邊那個神情嚴肅的老爺子,淡淡地開口道:“我一直以為,軍人都是最講信用的。”
聞言,老爺子沉吟了一下,才開口道:“你想要什么?”
“我早就說過,不想再見到他。”千晨說道,最后看了一眼那個人,最后看向老爺子,輕笑了一下,說道:“如果他再來找我,我會和他同歸于盡。”
厚重的窗簾被拉開,天光重新落了進來,初春時節,窗外時不時有鳥雀飛過,小小的一只,早已不是去年老得飛不動的那只舊雀。
一切事物都有始有終,正如他會回憶過去,但永遠不會被困在過去。每個人要慢慢學會帶著雜亂的回憶,最后都是孤身一人往前走。
春天恰好是個不錯的選擇。
千晨說出了最后的話,斷絕他們之間所有的路。
“不惜一切代價。”——
冰冷的白熾燈落在醫院的走廊中,高級病房的所處的樓層有些許冷清,一臺黑色的的攝影機就顯得格外突兀。
攝影師本來是跟拍喻向文這組的,沒想到要不僅要忍受兩位大明星之間詭異的氛圍,還要在這奇葩的場景里拍出氛圍感。
現在又加了一個,勸架。
喻向文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面色陰沉的看著凌亂的病床,不知道在想什么。
攝影大哥在一邊也不知道面對這種情況該怎么辦,只好生硬的勸說道:“您、您別太擔心了,或許是程嘉運老師真的有什么急事呢?”
“呵,”聞言,喻向文忍不住嗤笑出聲,語氣里滿是嘲諷,指著床尾柜子上的花瓶,“他要不是去找暗戀對象我把花瓶吞了。”
攝影大哥:……
之前被砸進醫院好像就是程嘉運太頻繁的和某人發消息,還不給喻向文看。
至于這兩人為什么在一起,攝影師只聽過一點小道消息——一夜情。
剛好程嘉運快30歲家里催得緊,和喻向文達成什么協議就領證了。程嘉運爸媽自然是不信的,而且對喻向文這種混過外娛的印象都不太好。
這個綜藝就是拍給程家父母看的。
他不敢說話了,于是病房里又恢復了詭異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墻上的時針指向12的時候,病房的門才被打開。
兩雙眼睛齊刷刷的看過去,這不是程嘉運是誰?
攝影師反應過來,剛想要攔住他們,調解的話還沒說出口,喻向文看他裹個紗布還要出去和老相好見面,一時怒上心頭,抄起手邊的物件就朝他扔,沖門口大喊:
“你tm的程嘉運!是腦子被砸壞了嗎?!”
一進門,程嘉運早就料到了這樣的情況,往旁邊一躲,接住他扔過來的東西,略微驚訝的笑道:“誒呀,怎么每次都扔煙灰缸?”
不愧是影帝,面對這種情況程嘉運還能笑得如沐春風,不緊不慢地踱步到喻向文身邊,把煙灰缸放到桌上,沖他笑道:“抱歉,這段時間是有點特殊的事情,現在忙完了。”
說完,他看向攝影大哥溫和的笑了笑,禮貌道:“麻煩攝影大哥出去一下可以嗎?”
攝影師一聽,忙不更迭的點點頭,扛著自己的機器就往外走,還貼心的把門帶上了。
這大概是攝影大哥人生中最煎熬的半個小時,病房門在次被打開時,他見到的是程嘉運微笑的臉。
“麻煩了。”程嘉運微笑著說道。
攝影師哪敢接影帝的話,連道沒有沒有,拿著設備進房間。
一進門就看見喻向文坐在床邊,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雖然表情還是不太自然,好歹愿意配合拍攝了。
攝影師松了一口氣。
還好飯碗保住了。
第93章 綜藝
不得不說,節目的營銷剪輯確實厲害。先導片和第一期不讓他們見面,通過剪輯把每一對情侶都塑造成不一樣的風格。
截止到先導片播出的第三天,這個節目無論是預約,在線觀看人數,播放量,都斷層第一。
何醒對此的評價是:
“這個陣容,簡直是一頭栽進瓜田里。”
許玉書無語了一秒,他前段時間家族那邊的事有點忙,沒怎么關注何醒,最近得空,才悠閑的跟進行程。
許玉書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看著造型師對何醒的那頭炸毛的金發捯飭。
工作人員過來提醒,許玉書才好聲提醒道:“拍攝的時候注意不要主動和人起沖突,可以等他罵你你再打回去。知道嗎?”
“知道啦,許大經紀人。”何醒對他微微一笑,說道:“你也是,到時候別和徐瑤吵起來。”
“她就是見錢眼開,看見寶貝搖錢樹在我這羨慕嫉妒恨。”許玉書開玩笑道。
何醒整理好衣服,確認沒什么問題,才跟著門外的工作人員離開。
拍攝的場地是個帶高爾夫球場的莊園,一看就是影視劇常客,經常被出租用來拍電影電視劇,還有許多游樂設施。
沈續晝早在門口等他,他們是第二對入場。何醒看他和自己穿的是差不多的襯衫,只是沈續晝的氣質讓他看上去不像是參加綜藝,更像是參加什么會議。
第一對是江調和宋紜——這個順序是經紀人抽簽決定,絕不是導演組故意搞事。
他們要走過一段紅毯,最后推開大門,到大廳中間和其他嘉賓見面。
今天的天氣很好,正直下午,天空萬里無云,陽光灑下來,在草地上鋪開,給萬物都罩上了一層溫暖的外殼。
攝影機一直跟著他們,何醒和沈續晝走到大門前,不禁開玩笑道:“真的有點像婚禮現場。”
大門被推開,里面被裝飾得也像個精心準備的下午茶現場,桌上擺著品牌贊助商的酸奶。
何醒一進門就和坐在里面的江調對上了視線。
何醒:……
兩個人沉默對視,誰也沒想著先開口。
最后還是宋紜咳了一聲,才打破了這尷尬的場面,“你們好,要不先坐吧?站著怪累的。”
這兩人才反應,對著對方回了一個假笑。
何醒坐在離他們最遠的位置,一邊暗自感嘆還好節目組有先見之明,沒采用最近火熱的直播形式。
下一對是程嘉運和喻向文。
雖說喻向文平時一副不著調的樣子,但關鍵時刻還是盡力克制了。他和程嘉運走到門口,兩人差不多高,氣質相差無幾,一時分不清誰才是上位者。
兩人站在門前,程嘉運在他身后,看他手搭上把手,含笑道:“進去吧,早晚都要面對的。”
喻向文沒理他,推開了門。
吱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去。
何醒看見推門而入的兩個人,他一眼就認出了熟悉的那個,激動得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
“喻向文!”何醒沖他招了招手,招呼他坐自己旁邊。
喻向文看見他,就直徑朝他走去,完全不管后面的人。
對此,程嘉運只是笑著聳聳肩,若無其事的坐到他旁邊,兩人也不說話。
何醒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程嘉運,只覺得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不過喻向文的目光太過強烈,何醒只好先收回思緒,笑著打趣道:“好啊你,什么時候背著我結婚了?”
“沒多久,”喻向文的目光從沈續晝身上滑過,最后落在何醒身上。他笑了笑,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隨意道:“我還以為你也快了,戒指都戴上了。”
何醒剛想說話,大門就再次被打開了,譚宿和許商走了進來。不過令大家稍稍驚訝的是,許商比網上看起更加文靜——文靜到有點唯唯諾諾。
譚宿是通過唱流行歌進入娛樂圈,各大音樂節都有他的身影。他的長相就是當下很流行的網絡氛圍感男神。妝感稍微重一點,放在音樂節或照片中沒什么問題,但面對綜藝鏡頭時就會顯得有些僵硬。
除此之外還是個社牛,一來就給每個人發糖,特別是在面對何醒時,表現得異常興奮。
“何醒老師,你是我偶像!超級喜歡你的新專……”
社恐人何醒差點被嚇死。
說出來的話太……他懷疑譚宿多少帶點表演型人格。
不過一大堆鏡頭對著,何醒也不好說什么,尷尬的說了好幾聲“謝謝”。
人員都到齊了,氣氛稍微融洽了一點,導演組就開始布置任務。
導演:“今天是大家的第一次見面,我們晚上進行燒烤聚會。現在距離八點還有3個小時,你們將商量選擇你們的任務,并在各自的時間里完成,不然今晚聚會時將會有懲罰游戲。”
要干的事情并不少,留在城堡里的人要搭燒烤架子,布置場地,出去的人要買食材和工具。
于是何醒和程嘉運兩組負責出去采購,江調和譚宿兩組留下布置場地。
外出的兩組商量了一下,決定何醒去買食材,喻向文去買工具。
但導演組肯定不會這么簡單,何醒和沈續晝一上車,就收到了導演遞來的任務卡。
導演:“節目組已經準備好食材,你們只需要選擇收集對應的卡片。關于相關食物的卡片在這個區的各地,你們獲得一張食材卡,城堡里的人就會得到相應食材。”
“食材卡的獲得方式需要進行相關游戲,食材分布圖已發到兩位手機上。”
何醒低頭看向節目組發的手機,果然是食材的分布圖,節目組想得很齊全,甚至在這張密集的圖上看見了胡蘿卜。
他和沈續晝在這張過于齊全的圖上看了一會兒,何醒才出聲道:“那我們……應該先拿哪個啊?”
“先拿肉類再拿素菜吧。”沈續晝看了一眼,和何醒認真分析這種幼稚問題的時候,真是完全想象不到這是個商業大佬。
卡片在一個大型商場里,何醒和沈續晝到的時候,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粉絲有提前收到消息,就在幾個重要的點等,何醒一下車就看見了烏泱泱一片人。
“哇靠何醒!”
“何醒——”
何醒才走沒幾步,被尖叫聲嚇得一激靈,下意識抓住了沈續晝的衣袖,引來的是更興奮的尖叫聲。
但這里的安保措施好得離譜,直接給他倆攔出一條路來。何醒對兩旁的粉絲打了招呼,簽了名,回頭一看,沈續晝被粉絲拉住問股市。
粉絲:“沈老師你覺得我買那個好?”
沈續晝頓了一下,在她選擇的幾個里,指了一個:“這個。”
“好的謝謝,祝你和醒醒幸福。”粉絲一本正經,另一手里還揣著何醒的簽名。
何醒看著沈續晝向自己走來,更忍不住笑,揶揄道:“沈老師的業務范圍還挺廣。”
沈續晝看著他的笑臉,不禁彎了彎唇:“因為那是你的粉絲。”
一下午的時間,何醒和沈續晝得到了羊肉雞肉和牛肉,還有好幾種素菜。
總之是滿載而歸了。
天色漸暗,一望無際的深藍天空中,如神秘高貴的藍絲綢,半邊明月鑲嵌在上面,像塊稀世的溫玉,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相比之下,喻向文那一組就沒有那么幸運了。
他們好像真的去挖煤碳了,何醒看他們回來的時候,一身烏漆嘛黑的,像是干了一天的苦力,樣子好笑極了。
一旁的江調看見他們的樣子一下就笑出了聲,兢兢業業的立著他的人設。
“哈哈哈哈哈你們真的去挖煤了嗎?”他看向喻向文,一笑就忘了自己正在干的事,手上一松,搭的架子就散架了。
攝像機下裝還是要裝的
喻向文一看,指著他大笑:“你還說我呢!遭報應了吧!”
燈光亮起,印亮所有人的臉龐。程嘉運視線中只有喻向文的身影,看著他的背影溫柔的笑著。許商在一旁安靜的裝飾著場地,調配了許多漂亮的飲料,在高腳杯尾端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何醒和沈續晝處理食材,何醒不太熟練的串起牛肉放在一旁。沈續晝切菜,不經意瞥了一眼桌上歪七扭八的丑東西,莫名突然笑了一聲,放下手里的東西,到何醒身邊耐心教他。
畫面一片和諧,各自干自己的事情。等何醒他們串得差不多了,譚宿也把碳生好火。炭火的煙霧飄向夜空,消失不見,與空中的一閃一滅的星星融為一體。
全場只有沈續晝和程嘉運有廚藝,烤肉的事自然就落到他們身上。
何醒對五顏六色的飲料感興趣,許商就在一旁教他怎么調配。
何醒看她的手法熟練,兩下就弄好了,不禁贊美:“哇——好厲害!”
許商笑了笑,靜靜地看著自己調的飲料,溫聲說:“我以前是調酒師,所以會一點。”
何醒看向她,完全看不出來面前這個文靜的女孩會是個調酒師,略微有些驚訝,如實說道:“反差好大。”
許商掩下眸中神色,淺笑道:“不過那是很久之前了。”
何醒沒感覺出來什么,隨意道:“那也超級酷。”
晚上還有一個故事會,八個人隨意的坐在一起聊天,溫馨的氛圍最適合i人,導演組也沒給話題和劇本,全靠他們自己意愿,仿佛他們要是坐著玩一小時手機也行。
不過還好有譚宿和程嘉運,這倆氣氛組,大家熱絡起來之后,聊到天南海北。
程嘉運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的沈續晝,忍不住cue他:“其實我好奇很久了,沈老師,有錢人的生活是什么樣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沈續晝微微一笑,看向他回答:“每天都想著辭職啊,越到高處越能看見…物種的多樣性。”
他的話引得眾人哈哈大笑,沈續晝彎著唇,低聲對何醒道:“我等會兒要離開一會兒。”
何醒一愣,答道:“好。”
過了一會兒,臨近收工的點,何醒看到一個人影從外邊跑進來。何醒剛看清楚人,身旁的沈續晝就站了起來,對何醒說:“早點睡。”
許玉書行色匆匆的過來,把車鑰匙丟給沈續晝,語氣急促:“他們把東西押過去了,你得快點。”
“謝了。”沈續晝接過,往外走,消失在大眾的視野中。
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什么個情況,就見許玉書已經恢復了平時斯文的形象,他推了推金框眼鏡,把文件丟進導演懷里,唇角彎起幾分弧度,對導演微微一笑,戲謔道:
“恭喜您,最大的投資人現在姓沈了。”
第94章 別作妖
夜幕低垂,城市陷入寂靜,看似平薄的外表,籠罩著一切暗處的洶涌。
偌大的別墅燈火通明,門口站著不少穿著軍裝的人,嚴肅的把守各處,架勢大到好像要全世界都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
住在這片區域的人自然也非富即貴,看見這架勢,一刻也不敢停留,回到家立馬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生怕沾上一丁點關系。
客廳中,一個略顯老邁的背影坐在沙發上,幾十年的時間發生了太多事,已經將他的脊背壓得疲憊不堪。老爺子目光沉沉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好像在等待什么的到來。
不一會兒,家里的管家從外面進來,小跑到老爺子身邊,低聲道:“那位在路上了。”
聞言,老爺子拄著拐杖的手用力捏緊,過了好半響才站起身來,一旁的醫生提著箱子,早已等在一旁。
他看向二樓的某個房間,嘆了口氣,抬腳往外走,沉聲道:“那就開始吧。”
夜色深沉,沈續晝一路紅燈到的時候,他帶著岑格沖到客廳時,老爺子正坐在沙發上,醫生正好從二樓的房間里出來。
他站在那里和客廳中的老人對峙,誰都沒說話。
岑格二話不說就往二樓去,只要中途有人攔他他就會從大衣里掏出槍來。不過整棟別墅的人都沒阻攔他,眼睜睜的看著他進入房門。
“你瘋了嗎!”沈續晝很少發這么大的脾氣,面對當下的環境,氣勢也不落下風,“費盡心思從黑市搞來的藥只會讓他變成傻子!”
“變成傻子也好過在外面丟人顯眼強。”老爺子沉著的看向他,眼中的情緒意味不明,“省得讓別人說我林家養出個不知教養的玩意!”
沈續晝嗤笑出聲,譏諷道:“你們教過他嗎?出身在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家庭…哦,他倆只愛他們的小兒子。”
巨大的豪華水晶吊頂散發著溫暖柔和的光,在這棟的房子下顯得異常可笑。
“你們家果然是祖傳的冷血。”
岑格背著林開霽艱難的下來,沒空管其他的,匆匆對沈續晝說道:“不行,他這情況要趕緊送醫院!”
沈續晝應了一聲,岑格帶著林開霽往外走。他轉身,周圍人想上前,被他的話擋在原地。
沈續晝轉過頭,只留給老人一個側臉:“您捫心自問,林開霽在這個家有一刻開心嗎?”
“至于家業,留給你們寶貝的小兒子吧。”
沙發上的身影沉默著,老人幾乎是默認,直到所有人都看著他們離開,別墅的大門前重新變得空空蕩蕩。
老爺子抬頭,看向門口早已沒了影的痕跡。好像那個永遠肅重嚴厲的身影一點一點佝僂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在小時候還會抱著他的軍人,已經滿頭白發,到了需要拄拐杖的年紀。
老人頓了頓,那雙手生滿老繭,皮膚松弛著生出了淡色老年斑,如枯葉一般,但依然有力而溫暖。
他從抽屜中拿出一個老舊的相框,泛黃的黑白照片上,中年軍官抱著一個屁點大的小男孩,開心地對著鏡頭。
老爺子靜靜地看著,粗糙的指腹輕撫過相片上小小的林開霽,像是無聲的,只屬于這位老人的道別。
那張生滿皺紋的臉上蕩漾開一抹笑,即使淚花模糊了雙眼,聲音很輕,充滿了不舍,但老一輩的話語總是心口不一。
“我做過最正確的事,就是讓他和沈家小子一起長大。”——
醫院,急救室的燈亮了又滅,整個科室的人來來往往,都高度警戒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穩定下來。
月已偏移,似乎將落。
千晨的手機收到了一條陌生信息。
[他下個月去國外。]
今天趕個大夜,千晨看到這條消息,下意識頓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做什么反應。
一個討厭的人要離開,他應該感到開心才對。
“千晨!”
“好,馬上。”
千晨收回思緒,把手機熄屏,轉身投入工作里去——
沈續晝在第二天上午就回來了。
何醒這個時候還在睡覺,昨晚沒有和沈續晝過老干部作息,玩手機玩到凌晨三點,才勉強強迫自己睡著。
結果沒想到第二天就被抓了正著。
中午12點,何醒被人拉起來的時候人還是懵的,看見沈續晝下意識問:“你起好早,能不能讓我睡?”
沈續晝抱臂站在一邊,好笑著看向又躺回床上的何醒,笑道:“我昨天可沒回。”
何醒翻了個身,把自己裹成個餃子,聲音悶悶的,道歉道得利索:“對不起,但是我現在真的好困。”
另一邊,導演組看著打過來的錢,數著后面的零,越數眼睛越大。
這么多錢!
戀綜的流程其實都差不多,綜藝是拍半個月,休息一周,然后換場地,又拍半個月,休息一周。
何醒在這生活了半個月,就能看出來誰是演的人設,誰是真的。何醒和銀幕前唯一的區別就是,私下的他并不怎么說話,更多是聽沈續晝說。
節目組也不會太頻繁的給他們布置任務,觀眾也是以磕cp為主,主要拍得就是他們的日常生活和…修羅場。
比如喻向文和江調吵架。就像很難遇見不吵架的舍友,更何況他們八個人。
他倆因為家務這個事吵過一架,因為看到過好幾次宋紜做家務,但江調在一邊什么也不干,而且夫妻兩還光明正大的調.情,完全不顧其他人的想法。
全員只有兩個女生,許商又是比較內斂的性格。其他人幾乎是看見江調轉身就走,生怕他下一秒干出什么驚為天人的操作。
喻向文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脾氣,直接就開罵了:“你沒手啊!天天讓你老婆給你做家務!還有公共場合能不能注意一點!”
江調如愿和他吵了起來:“關你屁事!你tm別看啊!”
何醒在廚房里讓沈續晝教他做飯,還是導演組委婉的和他們說可以找點事做,何醒才慢悠悠的拉著沈續晝去廚房待了幾天。
聽見吵架聲,吃瓜群眾·何醒放下手里的重得要死的鍋鏟就往外跑。沈續晝在鍋里撒了把鹽,關了火,才跟在他身后出去。
“你tm就是個軟飯男!吃她的用她的還不做事啊?!”
“我是軟飯男你是什么?娘炮?你要做你去做,從小看你媽做家務應該也會吧?就是個窮人的命。”
何醒一出來就聽見這句,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脫口而出:“你……沒有媽媽嗎?”
何醒的目光很直白,就盯著江調,故意追問道:“你很有錢嗎?銀行卡余額亮出來看看?”
喻向文一聽,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江調早就看何醒不爽很久了,剛想反駁,一旁的宋紜看見沈續晝,立馬攔在他面前,笑著打圓場:“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
說著,就強硬的拉著江調離開了。
討厭鬼一走,喻向文回想起何醒罵得那兩句,笑得直不起腰,“我去,何醒你什么時候這么會罵人了哈哈哈哈哈”
大門一開程嘉運買菜回來了,喻向文一看見他,笑容立馬收回,轉身上樓,一點也不留戀。
程嘉運也不惱,從容淡定的他們笑了笑,客氣的問道:“你們的廚藝班…怎么樣了?”
何醒才想起這個,蒙得想起什么,一拍腦袋,轉身就往廚房跑。
“我忘記關火了!”
沈續晝低眉淺笑,等他想起來廚房都燒沒了——
一個場地拍兩期內容,分上下篇。上篇就是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天,下篇就是他們共同生活的那兩周。
觀眾看到上篇的時候,是有些一些落差的。
[我還以為會有修羅場呢?結果兩人其實就對視了一眼。]
[請問,預告里那眼神能拍個宮斗劇,現在干嘛?小學生打架?]
[真服了看見下期預告不會又是釣魚吧?]
如果忽略掉某些人的話,這個綜藝確實輕松又好玩,并且會弄一些特別適合曖昧的小游戲,用于……何醒吃瓜。
喻向文和程嘉運就是板上釘釘的先婚后愛cp,而且程嘉運也挺有意思的,倆個人在一起可以演一天小品。
拍攝完第一期的內容后,何醒收到了下個場地的拍攝地,是南方沿海的一個小鎮。
這個綜藝很短,就是許玉書用來給他工作做過渡的,一邊拍攝綜藝一邊接一些通告。為了方便拍攝,何醒錄完第一期就把發色染了回去,重新變成了黑發版本。
沒想到第一個通告會是母校的演講。
他的高中是南方的一所公立,升學率并不高,何醒也不是什么學霸,甚至偏科得厲害。只是所幸在音樂上有點優勢,后面狠補文化,才勉強夠到理想大學的線。
他只記得,教學樓門口的那顆白玉蘭。
說實話,何醒這種半吊子的人回去演講,要不笑場,要不忘詞。他已經能想象到那個畫面了,剛想拒絕,許玉書又給他發了條消息。
[許玉書:剛好還能在綜藝里請假,去嗎?]
綜藝請假?何醒立馬回了個好。
“我不喜歡江調,我總感覺他對我敵意很大。”不認識的時候就能給陌生人的他潑臟水,何醒不相信這完全是徐瑤一個人的主意。
他坐在凳子上,家里的燈照在他的臉上分外認真,沈續晝坐在對面,給他盛了碗湯,輕聲應道:“那咱下次就不和他待在一塊。”
后天就要去拍攝地,何醒彎了彎唇,看向沈續晝,眸中滿是笑意,淺笑道:“怎么,投資商大人要開始行動了嗎?”
“是啊,”沈續晝看向何醒毛絨絨的頭發,像精致的玩具熊,讓人忍不住摸。
實際上他也這么做了,沈續晝對他總是極具耐心,溫柔的笑道:“是啊,不然總有人破壞心情。”
第95章 南方小鎮
南方的春天總是有些濕潤,葉片上還有水珠,石磚石瓦砌成一棟一棟獨立的樓房,有些年代的電線桿上貼著褪色的廣告。整個鎮子不算小,與現代的落后了六十年,到處彌漫著一股古樸的氣息。
第二個拍攝場地是江南的一個小鎮,嘉賓們提前一天到達,每對情侶擁有一個院子,分布在小鎮各地,幾乎當天下午就已經開始拍攝了。
但是何醒來的時候狀態還沒倒過來,前一天晚上,兩個人本來整理行李,結果主題逐漸就跑偏了,弄得第二天走的時候都匆匆忙忙的。
何醒從來都沒有這樣過,起床氣嚴重到在機場的路透怨氣都快溢出屏幕了。跟在沈續晝身后,他一邊說什么何醒都保持沉默,單方面拒絕和他交流。
不過還是被眼尖的網友發現了點什么。
[今天醒醒看起來不高興嗎?沈老師在旁邊哄也一點面子也不給。]
[你們看視頻,何醒拿行李箱的時候衣領下邊。]
[!!!沈續晝你不是人!]
[我相信醒醒是不會浪費寶貴的睡覺時間和你□□的,肯定是沈老師□□的醒醒!]
何醒到地方之后又上了節目組的車,開了一個小時才到地。剛暈機又暈車的醒醒,腳從車上一落地就吐了,本來就沒吃什么,更吐不出什么,干嘔到眼睛都紅了。
沈續晝即心疼又懊惱,細心照料了他一天,何醒的狀態才勉強恢復了一點。
第一次錄制就是在一個院子里,嘉賓們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還沒開拍前先聊天活躍氣氛。
何醒興致不高,化了妝還是顯得有些憔悴,在場的都是互聯網活躍分子,自然知道發生了什么,都識趣的不打擾他。
只有喻向文因為某些原因網線被程嘉運拔了,他一臉關切的看向何醒,面露擔憂地問:“何醒,你怎么看起來狀態不太好的樣子?是生病了嗎?”
此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了一秒。喻向文奇怪的瞧著他們,語氣疑惑:“怎么了?你們知道?”
何醒扶額苦笑,頭還有些隱隱作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啥,只好淺笑了一下,勉強回答:“是不舒服,我緩一下就好。”
喻向文手被旁邊的某人捏得生疼,暗自和他較勁,表面上不顯。聞言,他沖何醒笑了笑,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么。
沈續晝任勞任怨的給他揉太陽穴揉肩膀,像只體貼的大金毛,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主人求夸獎的臭屁模樣。
何醒心硬得像塊石頭,面無表情:“這是你應該的。”
錄制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始了。
導演:“現在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住所,起始資金是1000元,不過我們生活的這半個月里,住所是需要教租金的。這就需要你們通過在小鎮經營賺取租金。”
導演:“規則:每一對抽簽決定自己所販賣的手工產品,每一對嘉賓都需要合作制作出產品,到指定商鋪販賣。半月之后余下錢財最多的一對獲勝。”
接下來就是抽簽,程嘉運笑著打趣:“那沈老師可要給我們放點水啊。”
各組抽取各自的簽,何醒這組是糕點,喻向文那組是果酒,江調那組是編織物,譚宿那組是茶葉。
導演:“所需材料需要自行各位在小鎮上購買,制作方法會有專業的師傅明日統一上門教授。所以各位在今天太陽下山之前就要買好自己所需的物品,原材料分布圖也已發到大家手機上。”
何醒不得不說感嘆這個節目組真是用心良苦,提前踩點背調,選場地,觀察當地市場。對比他之前待過的草臺班子,各個方面幾乎都挑不出錯。
何醒和沈續晝出了門,看了所需要的材料,當下決定第一個就是找面粉。
下午的陽光正好散落在小鎮的石板路上,縫隙中生出青苔,下雨天便顯得格外濕滑,兩旁的房屋中住得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
何醒和沈續晝走在路上,時不時能看見老人聚在一起打牌,剛從田里出來,挑著自己的菜往家里走,還有不知道誰家老舊收音機里穿出來的唱戲聲。
他們剛買完面粉出來,因為太重所以托工作人員幫忙帶回去。兩人繼續買其他東西,何醒看了眼清單,剛好一路買完就能回到他們的住處。
此時的太陽已經向西偏移,余暉被地平線隔絕出一副寬闊的畫框,如火燒過的云綴在空中,仿佛是用大片橘紅色渲染成的一幅輝煌的畫卷。鋪在地上,路上的行人不多,殘陽綿延到小路盡頭。
“沈續晝。”何醒看著這一條路,突然開口道。
“嗯?”沈續晝回頭,何醒的唇就覆了上來。
落日余暉下,何醒動作很快,跟在后面的攝影師還沒反應過來,攝像頭剛好定格在那短暫的一幕。
落日,黃昏,古鎮,兩人的剪影。
見這人沒有反應,何醒懊惱的咬了一下沈續晝,才松開他。
沈續晝低頭,看著他微微發紅的耳尖,含笑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在外面。”
何醒不看他:“還好,我不喜歡太多人。”
“啊,這樣。”沈續晝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微微湊近了一點,光明正大的和何醒對視,那雙桃花眼看他的時候總是格外溫柔且帶著笑意。
“恰好現在就沒什么人。”——
糕點師傅是第二天上午來的,沈續晝和何醒一同學習,但明顯何醒就會顯得笨拙一些,揉個面團都要揉半天,另一邊的沈續晝都上模具了,何醒還在調餡失敗中。
連糕點師傅都說:“你不適合干這個,太急了,這個需要耐心和細心”
這么慢,一天下來都做不了幾個。
何醒本來就不是什么專注力很強的人,被師傅盯著已經壓力夠大了,盡力了但東西做出來還是丑丑的。現在還被一通數落,心情更低落了。但又不能表現出來,不然顯得自己太矯情了,到時候有要被網友罵。
臨近中午,這堂課程才告一段落。
“好,麻煩您了。”沈續晝學會了之后就送走了糕點師傅,轉過身就來教何醒。
何醒正疑惑,就看見沈續晝朝自己走來,他看向何醒,眼尾微微上揚,解釋道:“我覺得他太兇了,不太適合我們醒醒。”
何醒一頓,沒想到自己極力隱藏還是被發現了,一時不知道怎么反應,還好沈續晝沒給他什么反應時間,就到他身邊,對他笑了笑,輕聲說:“再做一遍吧,這次肯定能行。”
何醒這個時候其實有點煩躁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亂糟糟的桌面,實在是有點消極怠工的意思。但沈續晝極具耐心,總是在每一步之后給出相應的鼓勵,讓何醒覺得他也有當幼師的天賦。
“對,就是這樣,很好看。”
“那我們接下來是……”
“好聰明啊醒醒,不過這里再注意一點就好了。”
“馬上就要做完了,再堅持一下……”
于是,在沈續晝接連不斷地鼓勵中何醒終于成功做出了一個稍微像樣點的東西。
雖然對比標準的還差不少,但好歹是到及格線了。算是目前為止何醒做得最好的一個。
何醒垂下眼:“謝謝。”
聞言,沈續晝一挑眉,瞧著他笑道:“就口頭謝謝?”
原本有些溫情的氛圍就輕而易舉的被打破了。何醒沒好氣道:“沈老師當初教我的時候可沒這么溫柔。”
“那不一樣,當時我還不認識你。”沈續晝淡淡地回道,目光卻一直跟隨著何醒,低笑道:“不過,從你踏進那扇門開始,就是特別的。”
何醒睜大雙眼:“是你放我進來的!”
“嗯,我故意的。”沈續晝坦白。
何醒對他這種光明正大的無賴行為一時說不出話來,轉過身拒絕和他說話。沈續晝見狀,就笑著跟在他身后哄人,何醒受不了,就把自己做的失敗品塞給沈續晝,這個院子里都是兩個人的身影。
下午的時候何醒才稍微上手了一點,兩人明確分工,那種需要技術含量的步驟大多都是沈續晝做的,而何醒做的那幾個奇怪的東西被沈續晝收進了冰箱,還拍了照,說什么:
“留個紀念吧,第一次做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何醒一時無言,這樣真的很像記錄孩子第一次走路的家長。
不過好消息是在開張之前他們就已經做完了任務上的所有糕點,且看起來比其他組要游刃有余許多。
他們的糕點鋪就在離住所一條街的地方,但是由于整個鎮的老年人較多,有些牙口不好,有些生病吃不了甜食。所以剛開始并沒有什么人來光顧,后來推出先試吃再購買的形式,每種糕點都標上包含材料和推薦人群,小鋪的人才開始多了起來。
這樣過了一周,到周末休息日,何醒這組不出意外是利潤最高的一組。其他組需要完成額外挑戰才能繼續運營下去,何醒和沈續晝就會到自己的院子里度過休息日。
春日陽光和煦,落到屋檐,金色的暖洋洋的陽光落進院子里,恍惚間似乎又回到最開始的場景。正巧何醒這個時候要寫演講稿,他拿著筆記本坐在門口,這個方向正好可以看見在院子中處理面粉的沈續晝。
時不時有鳥雀從院子上空飛過,角落的躺椅被風吹動,一搖一一搖,兩人各干各的,畫面也顯得無比和諧……了十分鐘。
何醒打了個哈欠,看著電腦上僅有的一個開頭,“不會了,我也沒什么勵志的事可以講啊。”
他對很多事都三分鐘熱度,實在想不出,干脆不寫了去圍觀沈續晝揉面粉,然后有覺得枯燥,跑到角落的躺椅上躺著,靜靜地看著天上的云慢慢的移動,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96章 高中
春天還是帶著一些寒意,縱使烈陽高照,空氣中還是濕潤的氣息,徐徐春風吹過街道院落,帶著微微涼意,似乎就是在提醒著這個季節這是感冒的多發季。
“何醒。”
聽見有人叫自己,何醒本來就睡的不是很安穩,迷糊中聽見有人叫自己,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藍天,視線一轉,才看到旁邊的沈續晝。
他微微俯下身,輕聲道:“回去睡,這里會感冒。”
何醒就那樣看著他,就好像在重啟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么意思。久到沈續晝以為他沒聽到,下一秒,何醒的手就覆了上來。
何醒的手指泛涼,從他的眼下劃過。何醒瞧他一臉蒙的樣子,不禁笑道:“有面粉。”
沈續晝垂下眼,站起身來重復道:“去屋里睡,下午會變天。”
天色確實不如之前晴朗了。
何醒坐起來,呆了一秒,才說:“我還有東西沒寫完。”
“不差這一會兒。”沈續晝看他遲鈍反應,一時有些好笑,催促著他回去睡覺。自從來這里開始,何醒就變得有些困乏,好像回到自己熟悉的領域。
何醒想著也是,“哦。”
于是“不差這一會兒”就到了臨走的前一天,當晚趕了一份演講稿出來。
何醒一邊敲電腦一邊罵他:“下次再也不聽你的了。”——
南方的天氣總是帶著冷意,陽光明媚,綠意盎然,路邊的樹木茂盛,行人從街道上走過,樹影斑駁,空氣中都帶著樹葉泥土的氣息。
何醒很早就到學校了。
他小時候成績也只能算中等,所以考得也是當地一個說不上多好的公立高中,而且從他入學前很多年開始,到現在,這個學校就一直在這里沒搬遷過。學校內部處處都透露出一種年代久遠的氣息。
一直在補漆一直在生銹的外墻圍欄,老得掉皮的宿舍樓,感覺明天就要壞掉的音響,還有灰蒙蒙的足球場。
唯一獨特的色彩就是教學樓門口的那顆白玉蘭,曾經還一度被當做招生簡章和宣傳介紹——在何醒沒進入娛樂圈之前。
這次回來也是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之前學校用何醒做宣傳,導致報考人數增加,但學校的環境真不像一個大明星曾經讀過的地方。
早上,何醒就先去和老師見面,路過走廊時自然有學生看到了,后一秒就在整個年級傳遍了。過了一個上午,基本全校都知道了。
何醒在辦公室,和老師校長聊了一上午,看著熟悉的辦公室,有點夢回高中被老師拎辦公室的日子。
沈續晝在一旁聽著,基本不怎么說話,只有有人提到他才會簡略的回一兩句。老師們大多也是聊何醒曾經的校園生活和學校著幾年的變化。
從聊天中何醒得知,之前是搬新校區上面不給批,因為他們學校一直沒出什么成績,后面有了何醒之后又因為各種原因沒搬成,今年才下了確定通知搬校區。
何醒思考了幾秒,才問:“那棵樹呢?”
老師笑道:“當然是和我們一起,它可是我們學校的經典招牌。”
學校的布局是連起來的凹字型,一邊是老師辦公室一邊是教室。
于是何醒出門的時候就看見了這樣的一幕——對面一二三四五樓的學生擠滿在走廊上,像圍觀什么稀缺動物一樣看著這間辦公室的門。
何醒也是第一次,第一視角體驗被當猴看的感覺。
他一出門,對面的學生們就開始躁動,還有人拿出手機來拍,喊他的名字。何醒仿佛看見了高中的自己,對他們打了一下招呼,笑道:“別太吵了,小心那個很嚴的教導主任來沒收你們手機。”
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
“干啥干啥!要造反啊你們?!現在上課了不知道嗎?!我倒要看看是誰還在走廊上逗留?!扣班分!”
走廊上的學生一下就散了,一窩蜂的往教室里跑。
何醒見他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轉身和沈續晝王操場上走,等會下課就要演講,他們要提前去準備一下。
操場上的草都快禿了,塑膠跑道已經有些褪色,足球框看起來也沒什么人用過,處于一個半報廢的樣子。
兩個人沿著操場走著,看起來毫無違和感,從遠處看去就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情侶。
“緊張嗎?”沈續晝問道。
“啊,不止一點。”何醒攥緊了手上的紙,看向沈續晝,眸光微涼,開心的說:“而且還有點驚訝,我竟然可以影響到這么多。”
今天的陽光也格外明媚,何醒垂著頭看自己寫的東西,突然想到什么,不禁有些好笑,看向沈續晝說道:“我以前可從來沒有站在那個上面講過話。”
沈續晝低頭,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何醒纖長的睫毛,唇色偏淡但似乎能透過他看見校園時期的何醒的樣子。
戴著平平無奇的黑框眼鏡,穿著統一的校服,每天穿梭在無數學生中,成績也不出眾,甚至老師也不對這個中等生給予什么厚望。
“但是現在的你,可能是站在上面的人的偶像。”
聞言,何醒翻頁的手一頓,忽而笑道:“是啊,像夢境一樣。”
高考之后,所經歷的一切好壞,都像一場極度真實的夢。
下課鈴聲響起,不一會兒,何醒就看到有班級排好隊出來了。
中途沈續晝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之后何醒已經站在臺上發言。
他站在臺下,目光穿過一大片人群才能看見臺上那一個小小的人影。沈續晝從小到大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每次學校要學生代表上去演講就是找他。他每次都覺得煩并嫌棄學校事多,總是要學生代表去做各種面子工程。
現在,他站在下面在茫茫人海中看向上面的那個人,好像就能體會到何醒的心境。
泯然眾人才是常態,并不是很多人都有天賦,有足夠優秀去達到那個標準。臺上的人也不會理解下面人的心思,只有站在他曾經的位置,往上看,才會發現
他曾經萬般厭煩的地方居然這么遙遠,好像無論怎么努力都隔著一層名為天賦的霧。
臺上的何醒看著臺下密密麻麻的人,竟然也不覺得壓力,面對全校一千多號人,他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
說話的時候,何醒下意識看向自己曾經站過的地方,那里不知道是哪個班級,大概也過了很久,何醒才從那邊收回目光,繼續自己演講的內容。
他笑了笑,面對鏡頭絲毫不怯,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明星的基本表情管理,只有何醒自己知道,他在給高中的自己交一份答卷,雖然已經過期很久了。
“我覺每個人都是有天賦的,只是可能你們自己沒有發現。”何醒說著,忽然笑道:“我的成績也可差了,不過還好在音樂方面不算太差。”
“所以,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瓶頸否定自己。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擅長的領域,努力到這個成績,真的很厲害了。”——
演講結束后,何醒被拉到辦公室里談話。
老師對他這個學生很是滿意,和他說了許多,講了許多他那一屆的事,但大多都與他無關。何醒大多只是低頭應著,并沒多做回答。
“何醒啊,你想不想去你以前的教室看看?”
咋一聽老師這么說,何醒才有了些其他反應,朝墻上的鐘看去,已經臨近下課的點了。
何醒收回目光,淡笑道:“等晚一點吧。”
中午12點多,學生都放學了,何醒站在辦公室的窗邊看著從操場往外走的學生們,其中不乏有許多早戀的小情侶。
“怎么,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小情侶?”
何醒轉頭,老師就已經站到自己身邊來了,笑著和他一起看向操場。
“其實這個年紀的感情真是藏也藏不住,有時候又覺得太普通的過完整個三年又太遺憾了。”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何醒知道是沈續晝來接自己了。他對老師微微一笑,說道:“確實。”
但他的高中生活就是再普通不過的那種,大多數人都是。
沈續晝見他出來,似乎是注意到他的情緒,自然的牽起了他的手,問道:“回去嗎?”
他說的是回那個小區里的家,何醒搖了搖頭,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輕聲道:“去我以前的教室看看吧。”
他本來就對高中生活沒什么懷念的,整個三年感情最深的可能就是窗戶邊那顆樹。
他的教室在三樓,因為學校比較小,幾乎入學時是哪個教室,畢業的時候也是哪個教室。這個時候的教學樓都沒什么人了,只有鮮少的幾個學生,看見他也不太敢上前打招呼,所以他們一路還算順利。
何醒推開門,17歲的記憶瞬間涌上心頭,整個班熱鬧的模樣好像還在昨天。桌子還是木制的,何醒走進教室,看了一眼后排的桌子上面的記號筆的印記已經褪成了很淡的顏色但還是能很清楚的看見兩個人名和后面連成一句話“XXX和XX長長久久”。
“這是我們那屆的,后面他們分手了。”何醒一眼就認出來了,指尖在那行字跡上撫過,彎了一下唇角,“不過我也寫過。”
他收回目光,也不管身后的沈續晝事什么表情,緩慢地朝自己的那個位置上走去。
他的位置在一個后排的窗邊,何醒走到那個位置,窗外的白玉蘭已經過了開得最茂盛的時間,底下的話已經被學生摘得差不多了,只有頂端的花還開得好好的。
何醒坐下,桌上堆滿了書,他往書桌的某個地方摸了一下,平靜的說:“這不是我當時的桌子。”
說完,何醒沖沈續晝莞爾一笑,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才淡淡地說:“想知道我當時寫的什么嗎?”
沈續晝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不說話好,于是專注的看向何醒,似乎在催促著他說下去。
何醒笑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最后一面的白玉蘭,慢慢的開口,其實他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其實我從小就想逃出這里,不想一輩子只能被困在一個小縣城,總自覺清高,又覺得自卑。青春期的時候總覺得沒有人懂我內心的想法,后來學了藝術就更加了。”
“好像一個窮途末路的人終于找到一點希望,于是我特別努力的學習,到后來就聯考之后回來學文化,當時我們學校還沒有藝術班,我回來后跟不上大家的進度。”
“那段時間真的很崩潰,每過一天都感覺自己離自己的夢想又遠了一天。”何醒頓了頓,指了指著個桌子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然后我就在這里刻了一個問句。”
“我真的可以離開這里嗎?”何醒輕聲說。
他看向窗外,沒有再說過話。
窗外的白玉蘭被風吹動,輕輕搖曳,花期進入最后的一段時光,何醒有些遺憾自己沒趕上它最旺盛的時候,有不禁慶幸還好自己在它凋謝之前來到了這里。
故地重游,其實沒有多少美好的回憶,何醒只是想來見見以前的自己,或許他也想不到,當初一個簡簡單單的出逃夢想,最后回來的是個大明星。
何醒都能想象到他倆見面,過去的何醒一臉臭屁的表情對他說:我去,不愧是我。
何醒笑完,轉頭看向沈續晝,“我以前真的是個……普通到放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那種。”
沈續晝與他十指相扣,靜靜的聽完著一段話,忽而一笑,靠近他,在他身邊輕聲說:
“那我肯定是個挖寶人,不然怎么一眼就看到你了。”
第97章 新助理
從學校回來之后,這一期的錄制也基本進入了尾聲。
何醒這組就算是中途請了幾天的假,但還是以不小的差距領先喻向文那組。
喻向文倒無所謂,只是無奈的沖導演攤了攤手,抱怨道:“我就說吧,根本贏不了的。”
綜藝錄制結束,他們還要留一天時間進行訪談錄制。
錄制當天,何醒穿了一件很簡約的衛衣,畫了點淡妝就直接開始了。
錄制的背景是黑的,前面有工作人員蹲著錄制。確認好一切沒問題時工作人員就沖何醒笑了笑,聲音溫和的說道:“何醒老師,那我們現在就開始錄啦。”
何醒調整了一下坐姿,然后看向鏡頭。訪談鏡頭主要是插入在綜藝錄制的片段中,對于某些片段的描述。
“其實我好像沒什么優點,而且有時候脾氣還有點怪,沈續晝遷就我的時候會多很多。”
“當時他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我就覺得,好細節,以為很多老人其實不是不喜歡而是給予身體原因需要忌口。”
“很少吵架,因為在導線出來的時候沈續晝就會來解決問題了。”
“其實一天下來也很累,只是他幫我分擔了很多。……對,其實我才是這段感情的的受益者。”
快要結束前,工作人員要問幾個網友呼聲較高的問題,不過藝人可以選擇答和不答,后期也不一定會剪進去。
記者:網友們都很好奇,沈老師在生活和工作上會有反差嗎?
何醒搖頭:“不太有,我感覺都差不多的樣子。”
記者笑了笑:“不過網上看了太多你們的物料,感覺沈老師很真的很愛你。”
記者:那未來規劃中,會考慮和他結婚嗎?
何醒頓了頓,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緒,輕聲說:“以前沒有,現在……”
他看向鏡頭,忽而笑了,眼中清明,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的結果,半開玩笑似的說:“如果他求婚的話?”——
沈續晝這幾天似乎都在公司里,和往常一樣,只是何醒總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他最近不僅總是避著他打電話,早出晚歸,而且給他發消息也時常不回,過后才和自己解釋在開會。
可是每天都要開會嗎?一開開五個小時的會。
沒有預兆的,他的突然消失讓何醒感到不安,對于未知的焦慮。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問蘇紹,對方給的回答也是工作忙。
何醒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早就黑屏的屏幕上倒映著自己的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不過還沒等何醒想好怎么解決這個問題,許玉書就發消息讓他來工作室一趟,有些事要和他說。何醒就只好先放下這邊的事,挑了個下午去工作室。
不過何醒真是不會挑日子,出門的時候天氣就不太好,前腳剛踏進工作室的門,后腳外面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春天的雨水帶著泥土的氣息,還有一些腐爛植物的氣息,有些悶,云黑壓壓的一片,壓得人好像喘不過氣。
何醒在辦公室里待了很久,其實沒什么大事,就是工作室的一些事務需要他知曉,直到快傍晚的時候,許玉書才講了最后一件事。
許玉書:“我過段時間就不干了,我會找人接替我的位置,幫你管理工作室。你要盡快適應蘇雯她是我給你找的新經紀人,新助理也已經在路上了。”
何醒知道許玉書不會多待,不過聽見最后一句話,忙碌了一天的大腦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啊?路上?”
許玉書還沒說話,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兩人同時朝門口望去,就見一個身影從門外進來。
來者是一個只有20出頭的男生,看起來很清秀,安安靜靜的倒像是做文書工作的。許玉書很滿意這個新招的助理,解釋道:“你別看他長的弱不禁風的,其實還學過散打。”
何醒:“……現在都這么流行反差嗎?”
“而且腦子挺靈活的,口才也好。”許玉書說著,讓他和何醒做一下自我介紹。
男孩乍一看,沖何醒就是個一百度大鞠躬,一年崇拜的看向他:“何醒老師好!我叫白宿,今年24歲,傳媒專業畢業,來實習的時候就感覺工作室的待遇很好,何醒老師肯定是個很好的老板……”
“……好。”何醒在三個人之間都要社恐了,不禁有些無奈,微笑道:“不過我可能也沒你想的那么好,可能會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
“好!我上能公關下能修水管,隨時叫我就好。”白宿說道。
天色漸晚,何醒就干脆和工作室的員工們出去吃了一頓。
他們訂的飯店就在附近商圈的一家家常菜館,到地了之后才發現,工作室的員工已經比上次多了一倍不止,有些部門已經完善,有些還減少了。
何醒這桌是和各個部門的管理人坐在一起,面對一群長輩,他開玩笑道:“我希望待會兒不要聊工作,我已經聽了一下午了,真的腦袋快爆炸了。”
大家就都笑起來,周圍鬧哄哄的,氣氛也很融洽。酒過三巡,大家知道何醒不能喝酒都很自覺的沒人勸他酒,有人抽煙也很自覺的跑到包廂外面去。莫名的,到中途何醒感覺到有些悶,說了一聲就準備提前離開。
大家多少都能察覺到他心情不太好,這時,白宿很自覺的站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問道:“何醒老師,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白宿年紀小,部門里的人都是把他當小孩來看待,都不讓他喝酒。許玉書還開玩笑說他是整個工作室的團寵。
何醒剛想說不用,就看見門口的蘇紹,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他從餐廳門口路過,旁邊還有一位年輕女士。他們從餐廳門口走過,何醒指聽到她說了一句:
“好,到時候我會比沈先生去,您讓他也不要太晚……”
白宿前腳被拒絕完剛坐下,旁邊公關部的姐姐上來安慰他:“你就這么喜歡何醒老師呀?以后相處的機會還很多呢。”
白宿沮喪,開始復盤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錯了:“是不是我表現得太夸張嚇到何醒老師了?”
話音剛落,包廂的門就重新被打開,本應該離開的何醒出現在門口,看向白宿:“算了,你送我回去。”
旁邊的人咻的一下就沒影了。
到地下停車場,何醒把鑰匙給白宿,小孩把這車從頭到腳夸了一遍,活潑程度讓他想起了喻向文,白宿比喻向文還要熱鬧些。他笑了笑,報了家的地址后就在后座沒怎么說過話。
但他顯然低估了這小孩的話嘮程度,就算沒人他也能自言自語一路,也不管何醒聽不聽。
“何醒老師,前面有點堵車,你要是暈車的話可以開窗看看風景。盡量不要睡覺,不然會很難受。”
不過他開車也很平穩,聲音也不大,何醒正好無聊,聽他自言自語也是挺有意思的。聞言,何醒看向駕駛位的那個腦袋,笑著問:“你怎么知道我暈車,許經紀人告訴你的?”
“有一部分吧,”白宿減速,注意著前方車況,從后視鏡里偷瞄了一眼何醒,說道:“看您不怎么舒服的樣子猜的嘿嘿。”
何醒失笑,不至于把心情不好和一個陌生人說,淡淡的開口道:“那你確實挺會察言觀色的。”
白宿笑了笑,他一邊開車一邊和他聊天:“許經紀人讓我從這個綜藝開始跟您,這個綜藝怎么樣呀?”
何醒換了個稍微舒服一點姿勢,前方的擁擠的車流與城市的景色相容,璀璨的霓虹燈倒映在他漆黑的眼里,沒有任何情緒。
“戀綜,應該不是很累。”
后面白宿又說了些什么,何醒沒聽,只在快到小區的時候讓白宿就在小區門口把他放下。
白宿很驚訝的表情看向他:“何醒老師要自己走進去嗎?會不會太危險了?”
何醒看著亮堂的路燈沉默了幾秒,回答他:“應該不會吧?你等會把車開去地下停車場就好。”
說著何醒就準備下車,結果白宿馬上就跟下來了,一臉嚴肅的看著他:“不行,我還是把您送到小區樓下吧。這路上太安靜了。”
何醒聽到安靜這個詞莫名覺得好笑,也沒拒絕,和他一起進入小區。
何醒:“怎么?你很怕安靜嗎?”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白宿認真的點了點頭:“是啊,不熱鬧的話我就會覺得好孤獨。”
何醒并沒有了解過白宿的背景,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
他家里小區門口不遠,何醒道:“到了。”
“好,何醒老師回去早點休息。我先走了。”白宿沖他招了招手,何醒才發現他笑起來臉上會有一條笑紋,像小貓。
何醒站在自家樓下,對他點了點頭,“再見。”
何醒上電梯,到自己家的樓層,用密碼鎖開了門,家里已經亮起了燈。何醒看了眼時間,9點40。要是平時可能還算正常,但最近沈續晝都沒這么早回來過。
不知道為什么,何醒總覺得提不起勁,突然也不想問今天晚上的事了。
他進了臥室,沈續晝果不其然就在窗臺上坐著,不過今天到是沒有辦公,而是看外面的風景。不知道在想什么,聽見開門的聲音,回頭看著何醒。
何醒能看及窗戶上自己的身影和他的背影,他盡量用平常的語氣問他:“怎么坐在哪?”
沈續晝:“我看見有人送你回來了。”
他總是能把情緒表達的很直白,何醒無奈,解釋道:“那是我的新助理,24歲的小孩。”
聽他這么形容,沈續晝笑了一下,說道:“幾個月前你也是24歲。”
還說人家是小孩。
“不管,比我小的就是。”何醒從衣柜里拿了衣服,準備去洗澡的時候又被拉住了手腕。
沈續晝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自己身邊,何醒疑惑的看向他。
沈續晝低著頭,正好臥室里的壁燈映在何醒臉上,照進他沒什么起伏的眼眸。
“最近在忙一件事,快結束了。等結束了再告訴你結果好嗎?”
那潭平靜地湖水似乎是因為他的話起了一點波瀾,只有一點,快到轉眼就消失不見。
“好。”
他不在乎這個理由是不是真的,只要他能對自己說出這句話,何醒就會答應。
第98章 何醒
綜藝因為一些人的行程沖突推遲了,沈續晝經過那天之后就恢復了從前一樣的生活。不過何醒的心情并沒有就此變好,他很容易掉進消極情緒的陷阱,但有需要大量的時間緩過來。
他知道沈續晝在干一件重要的事,但是似乎有點不太對。
這人好像報復性的把所有工作全部做完,現在每天待在家里比他還閑,但只要何醒一出門,他就會神經兮兮的盯著他,緊著問他去哪里,和誰,干什么。
這天,何醒和往常一樣準備出門,下一秒就看見從廚房出來的沈續晝,何醒直接答道:“去工作室,和許玉書說一些事情,大概5點回。”
窗戶外面的陽光大好,不知道誰家養的鴿子從窗外飛過,暈開了熱度,融成了一片金燦燦的金箔細碎在空中閃爍。
“我說,沈續晝。”何醒看他帶個圍裙的模樣實在有些好笑,“你別這么有人夫感好嗎?”
誰能想到這個人十分鐘前還在跨國會議。
沈續晝最近也會做一些小甜品,他看向何醒:“吃蛋糕嗎?”
“……禁止拿食物賄賂我!”
說完,何醒也不管他什么反應就出門了。
沈續晝看了一眼緊閉的門,似乎確定他不會回來后,笑容才逐漸淡了下來。
他低頭看向手機上的消息,上面的字眼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我是何醒媽媽,麻煩你過來一下,有些事要和你說。]——
說來也巧,這天正好何醒在工作室也待到很晚,許玉書忙著給自己介紹新“接班人”,是個中年男人,看起來很老實,但辦事利索。
何醒一問,許玉書才說:“這是我公司以前的秘書,退休之后正好沒事干。剛好別人我也不放心。”
何醒和他打了一下招呼,對方貌似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和他禮貌的打了一下招呼就沒怎么說過話了。
許玉書拍了拍何醒的肩膀,勾唇一笑道:“放心吧,他這點事還是應付得過來的。”
何醒:“……所以你也是少爺,回家繼承家產?”
“現在是老爺了”許玉書覺得逗何醒特別有意思,眼鏡下的鳳眼不顯凌厲,看見他呆滯的模樣忍不住笑,眉眼彎了起來,“到時候帶你見見我老婆。”
“啊?!”何醒這回是真震驚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什么時候接的婚啊?我怎么不知道?”
“領了證,沒公開。”許玉書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何醒點點頭,又和許玉書聊了一會兒才離開。
旁邊的秘書長看見何醒離開,才笑吟吟地開口道:“您讓我幫著小子做是怕到時候被人騙嗎?”
“是啊,”許玉書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很神奇吧?他總是給人一種被信任感,讓我找誰都不放心。”
秘書長一笑,淡淡地應道:“這倒是,還好他遇見的都是好人。”
許玉書撈起一旁的手機,一邊回陳煙的消息,抽空瞥了他一眼。
“總不能倒霉一輩子不是?”——
天色灰蒙蒙的,仿佛陷入霧霾的漩渦,清淡遲緩的浮在空中,憂郁而悲傷的,只在著一小塊天空駐足,似乎在等待著某人的到來,淺墨似的云在天邊徘徊,遲遲不肯離去。
沈續晝照著消息上的地址來到這里,他抬頭靜默著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遠處的幾棟大樓上。
陰沉的藍襯得那棟大樓更加落寞,盡管它在最中央。
下午快臨近傍晚的時候起了些風,沈續晝迎著風,朝里面的走去。
里面的環境設施很好,工作人員還是護工在旁邊陪病人修剪花草,推著輪椅上的人散步,或者是下棋。
很安靜,除了偶爾的交談聲,幾乎沒什么人講話。
沈續晝一路走上來,他沉默著看向旁邊形形色色的人,中途還有一個老頭和他對視了一眼。
不過很快,他就找到了今天要見的主人公。
他駐足在原地,身后的花園噴泉規律的運轉著,還留在冬天的風在空中盤旋,不知道什么時候卷起地上的落葉,吹到院子里的長椅上。
江麗秀的手掃落了那片樹葉,看向那個男人。他比何醒還還高大,常年居上位帶著的壓迫感轉瞬即逝。她在電視上經常和何醒一起出現,長得也還行,除了沉默一點,似乎挑不出別的錯來。
江麗秀看了他一會兒,冷冷道:“過來坐吧。”
沈續晝似乎也不介意她的冷淡,看著她那雙眼睛,大概何醒是遺傳的母親。江麗秀的眼睛是清麗的,即使經歷過歲月的磨難,也是像陰晴天那般,晴天轉陰的那一瞬間被定格在她眼中。愁云之下仍是一片晴朗。
“阿姨好。”沈續晝問候道。
“嗯,”江麗秀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他坐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這人僵硬了幾分。
他們倆靜靜地坐著,誰也沒有說話,直溜溜的看向前方,要是何醒在這肯定要笑出聲來,他從沒見過這倆人這么滑稽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江麗秀摩挲著袖口,斟酌著開口:“其實我很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輕風吹過,即使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沈續晝還是松了口氣,仿佛心頭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他從小就很愛哭,遇到一點事就委屈的要找媽媽,后來……”枝頭的樹葉沙沙作響,江麗秀頓了頓,陷入了一段極其排斥的回憶中。
“后來,變成我一個人帶他,他就懂事了,很少哭……大概也會偷偷的哭吧,躲著我。”
“他很聽話,即使我總是說他笨,一點書也讀不好,什么事也做不好。他也不反駁,只會手足無措的跟在我身后,半夜的時候聽見隔壁他房間里開燈的聲音。”
明明是自己最期望的,聽話,不頂嘴,堅強的何醒,但是她看著他成長,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他也很固執,在他高三突然和我說要學音樂的時候。我那時候哪有這么多錢呢?我不同意,他就死活不去學校,把自己關在家里和我犟。”
江麗秀看向天空,幾只飛鳥從天空劃過,沒有一點痕跡。好像她們都是那飛鳥,只是有的飛出去了,有的總是被困在原地,迷失方向。
“那是他第一次求我。”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何醒,后來也沒有,會在一個高中生身上看到慘烈與悲痛的具象化。
然后她四處借錢,不知道受過多少白眼,才湊齊了那幾萬塊錢。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能養出明星,都認為她是魔怔了。
她當時也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才會答應何醒這么離譜的要求并把它付諸于現實。
“沈續晝,可以這樣叫你嗎?”江麗秀抬頭,看著身邊的這個人,那雙眼睛看向她的時候只有認真細致,那份深情只會給獨特的人顯露。
江麗秀想起曾經與丈夫爭吵過的話語,忽然笑出了聲。
原來,不是眼睛的錯。
“他上次來找我,我好像…就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江麗秀從袖口里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沈續晝,低垂著目光,落在那個用金子做的小狗項鏈上。
那是她想送給何醒的生日禮物,何醒屬狗,出生在一個很冷的冬天,可那一年開始,何醒再也沒有回過家。
“我不喜歡你的。”江麗秀輕聲說,他細細的撫摸著那只小小的狗,不舍得。過了一會兒,她又釋懷的笑了,徹底松開了手。
“可是我兒子喜歡你。”
江麗秀站了起來,不看他,單薄的背影有些落寞,沈續晝剛想說些什么,就被她的話打斷。
江麗秀仿佛有恢復了平時那個苛刻模樣,不容拒絕。
“你去和他說,沒離婚之前,不要來找我了。”
她只會放縱何醒胡鬧三次,這是第二次——
何醒在工作室里聊到快5點鐘,才接到一個電話。他還在和白宿他們聊天,白宿講笑話引得他們所有人都逗樂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何醒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在眾人面前。
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么,何醒的臉幾乎是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大家見狀,自覺的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目光都看向他。看他掛了電話之后呆愣在原地,有人小聲的問怎么了。
“不行,我現在就要走,現在就走……”
何醒這才好像回過神一般,手指顫抖著,轉身就要往外走,一轉身還不小心撞到的桌角,踉蹌了一下,聲音聽著都疼。
一時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站了起來想去扶他。白宿趕緊上前扶住他,說道:“好好好!你想去哪?我送你去。”
何醒似乎是感覺不到疼一般,拉著白宿就往外走,一邊還焦急的說道:“不行,要快點,不然來不及了!”
車就停在路邊,這個時候已經快接近晚高峰了,工作室處于市中心,再晚點就要堵車了。
天才剛剛暗下,藍色的天空如深海,路燈隱隱閃爍,映襯著將黑不黑的夜色。
白宿在前面開車,但今天似乎運氣不好,縱使已經盡量快了,但一路紅燈著實是令人著急。
何醒在后坐翻開沈續晝的微信界面就開始打字,指尖止不住的顫抖,打完一大段話,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全部刪掉。
護工和他說的時候,他有一刻是不可置信的。但何醒來不及細想,他不敢去想江麗秀會和沈續晝說些什么。
可是…萬一他介意那些事情呢?
他不敢想,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高樓越來越遠,天色越來越暗,心緒焦急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白宿從后視鏡中看了一眼后排的何醒,默默的加快了點車速。過了不知道多久,何醒感覺時間靜止了似的,聽不到周圍的一點聲音。
“到了。”
白宿的聲音把何醒從情緒中拉扯出來,他轉頭就看見了那扇久違的大門,踉蹌著下車,還沒來的及整理思緒,就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自己的視線。
沈續晝走了出來,進入他的視線中。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沈續晝目光落在前方,跑向自己的何醒。他似乎并不意外,穩穩的接住了動作慌張的他。
“慢點,”沈續晝說道。
他的手很涼,何醒抬頭,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蟬鳴消融于夜色,等月色初顯,一切都將無處可藏。何醒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么糟糕的一面,想和他拉開一點距離。
沈續晝先把東西放到他的手心,聲音很輕。
“她讓我把這個給你。”
何醒看不清楚,卻是拿到手上的一瞬間,就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他轉身,看向大門里面,隔著那么遠,根本不可能會看到那個人的身影。眼淚不知道為什么會往下流,哽在喉間,發不出一點聲音。
像過去的每一次。
沈續晝把他擁入懷里,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背脊,讓他在自己的圈出的這一小塊地方發泄。
他曾經知道她媽媽從他的卡上花出去了一筆不小的錢,她不愛買奢侈品,平時花銷不大,他只能查到是在某個金店。
他沒那么自作多情,但當她問自己喜歡什么樣的首飾時,也真實的期待過。
只可惜那時他們剛吵過架,誰也不讓著誰,生日那天何醒就住在離家800米遠的酒店,江麗秀給自己打電話,問自己回不回去。
后面不知道怎么又吵了起來,何醒覺得回家也是吵架,就以工作忙拒絕了。
兩個別扭的人,僅隔著800米的距離。
枕頭被洇濕的那天晚上,他的媽媽也一夜沒睡。
他從來都不是糟糕的小孩,他的媽媽很愛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沈續晝輕聲詢問:
“何醒,愿意與我共享你的家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