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81章  “本王十八歲支持他上位,如今這十四年過去,也輪到本王坐一坐那個位置了!”

    好似一切發生得突然, 卻又叫宮內的人覺得毫不意外。

    一切由一顆信號彈伊始,之后的局面便變得難以控制。

    晉西王隨著信號彈轉瞬的光輝率兵闖入宮門,禁軍傾巢而出守衛皇宮。白卿淮在大殿的臺階上遠望,聽著遠處的廝殺聲面色沉了下去:“皇上, 叛軍闖入宮門了。”

    葉瀚英微微往龍椅后靠了靠, 輕嘆了一聲:“卿淮, 辛苦你了。”

    “不辛苦,”白卿淮聽到葉瀚英此時這般說有些訝異,只行著跪禮認真道, “臣誓死守衛皇宮。”

    葉瀚英擺擺手,“起來吧。無論成敗,就在今日見分曉了。”

    白卿淮起身,有些猶豫般說道, “皇上, 您要不還是回側殿躲躲吧, 大殿終究是不安全。”

    “不躲了,”葉瀚英搖頭,“朕是大殷的皇上,自當堂堂正正的守在這大殿里,若是真失守了, 他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朕,何苦去躲。”

    白卿淮默然。

    這一切還要從太后的病說起。

    就算是白卿淮已是極力幫助葉瀚英擺脫侍疾, 二人回到殿內也已過了一個時辰。葉瀚英賞了膳食,留何甘平用了膳。

    該商議的該問責的,一樣不能少, 用膳之后葉瀚英留何甘平繼續商議。期間白卿淮也暗示過要何甘平離開,可只要葉瀚英一提起, 把這些事暫且先放一放,何甘平就會跪在地上痛苦流涕,大聲喊著自己雖然有錯,但是還請皇上看在自己是老臣的份上別放棄他。

    臉都不要了。

    對付毫無包袱一心耍無賴的人,也只能無賴一些。

    葉瀚英只好不耐地一聲令下:“朕累了,何相回吧。”

    何甘平出了殿門后,白明酌便入殿替葉瀚英把脈問診。

    白明酌皺著眉,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低聲說道:“皇上的圣體無礙。何甘平應當是什么都未做。”

    白卿淮聞言眉頭也鎖緊了。他想不通何甘平拖延時間的用意。按照他們的設想,何甘平手中有擅長用毒之人,此行必定要借毒對葉瀚英做些什么,以至于白明酌一直守在后殿沒敢離開。

    白明酌瞧著白卿淮的神色,開口寬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做了萬全的準備,自是任他們做什么都不怕。”

    白卿淮沉默著點點頭,隨即看到殿外侍衛對自己打著手勢,于是上前去,回來時面色比之方才更加難看,“何甘平沒出宮,在宮內步道撞見了貴妃,與貴妃聊得正歡。”

    葉瀚英疑惑:“沒回相府?那相府那邊……”

    “已經命人暗中圍上了。”白卿淮接口道,“一旦有任何異動,相府中人一個也跑不掉。”

    未至戌時,天色剛剛漸暗,何甘平走出宮門。一簇花火倏地竄上半是殘陽半是新月的暮色之中,隨即似乎整個京城的氛圍都為之一變。

    葉鳶沒敢貿然帶兵進入城內。

    她最后一次得知京城的消息還是在剛離開東境時,白卿淮派來復命的人緊趕慢趕地到了榆城,京城的通信雖然無知無覺地被切斷了,但京城并未落入旁人之手。如今因著糧草一事發現了通信阻斷,只好假做尚未發現,將計就計。京城如今一切正常,只是京中人員變得復雜了些,晉西王也可能悄悄入了京,不過一切尚且在掌握之中,叫她安心。

    可這已經是近十天前的消息了,現下京城內是何光景葉鳶一概不知。

    葉鳶帶著一位瞧著瘦小一些的小將,換上日常的衣裳,拿著早就辦好的假身份的路引混進了城中。

    一進城,葉鳶就敏銳的察覺到了些許異常。城門口的守城衛兵是生面孔,混跡在百姓中的好些人外表平凡,實則身量結實,在葉鳶這樣的習武之人看過去,一眼便知是有身手的。

    這些人看似悠閑散亂,實則分布有序,看得葉鳶暗暗心驚,不過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這些人既然仍然暗自潛伏著,京城定是還無事發生。

    “雅間,多謝。”

    葉鳶將一個玉牌輕輕擺在了居安樓的柜臺上,驚得花生猛然抬頭,瞧著要驚呼出聲,可話出口時的聲音極小,“小姐!您……這邊請。”

    云格瓊見到葉鳶時肉眼可見的驚喜,可隨即又面色復雜:“最近有人盯上咱們居安樓了,你這時候來樓里,人多眼雜,并不安全。”

    葉鳶微微皺眉,隨即語氣輕快道:“來都來了,來報個平安。”這時云格瓊才似緩過神一般來,上前拉過葉鳶的手拉著她坐下:“如今京城的狀況,我真是既盼著你回來又希望你晚些回來。”說完上下打量著葉鳶,“這縷頭發是被割掉的吧,這手上又添了新傷了,你這臉上怎么還有一道口子,我真不敢想你這衣裳里面得是什么樣子……”

    “哎呦我的好格格,哪有那么夸張,”葉鳶輕輕拍了拍云格瓊的手,“就一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行軍打仗只受點小剮蹭已經是再溫柔不過的傷害了。”

    云格瓊嘴唇輕輕動了動,最終只是輕聲道:“平安回來就好。”

    葉鳶伸手拍了拍云格瓊的后背,“時間緊迫……”

    葉鳶同云格瓊聊了半個時辰。

    “京城不安全,你讓花生跟緊你。”葉鳶交代道,“居安樓既然已經暴露,如今你是最危險的。”

    京中狀況葉鳶大致了解了,自己的兵馬還在京郊暫歇,時間緊迫,葉鳶一時間也無法顧忌太多。

    “格格,”葉鳶起身,直視著云格瓊,正色道,“ 倘若……我只是說倘若,若是改朝換代了……”

    云格瓊聞言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葉鳶擺擺手制止住云格瓊即將開口說的話,“若是真的發生了,你帶人到江南去,把各地的居安樓全都關了,在江南上留一家,歇業個個把月,再把酒樓的名字換了,到時候看看誰愿意留在樓里就帶上,若是天下太平了,就把暗衛營解散了吧。”

    云格瓊怔怔地看著葉鳶,葉鳶輕輕笑了笑:“別這么看著我,我們贏的機會大著呢。”

    云格瓊嘆了口氣,“我就是一個鄉下姑娘,這一生有你撐著干成開辦居安樓這樣一件大事已是極限,你留下的這樣大一攤子要我善后,我做不來。”

    葉鳶眸中神色認真:“格格,你不是我,也不是白卿淮,更不是殷朝的官員,你肩上不必肩負這樣的重擔。若是真有意外發生,你要保護好你自己,此后遠離朝堂官場這些惱人的瑣事,居安樓的一切就是你安身立命的倚仗。”

    云格瓊眸中蘊出一抹水色,終于抑制不住情緒展開雙臂朝葉鳶撲過去,帶著些許哭腔道,“早點回來,平平安安。”

    葉鳶也溫柔地回抱她,輕聲道:“平平安安。”

    出城至京郊也需要些時間,這樣一來一回,葉鳶回到扎營的地方日頭也偏西了。

    日色漸暗,軍隊的目標太大,葉鳶不敢讓伙房燒火支鍋,卻也不忍眾人僅僅是啃食冷饃,便吩咐伙房就地挖地鍋,悶些紅薯來。

    直到夜色降臨,閃爍的信號彈劃過夜空。

    葉鳶聽見軍營中的騷動,抬起頭剛好瞧見信號彈將要燃盡的尾巴,瞳孔猛然皺縮:“列隊進城!”

    王衛如往日留在榆城,術七仍在城中布防。葉鳶命一位軍官帶隊入城,隨即自己帶著暗衛直奔京郊的密道。

    真正的戰爭不在城內,在皇宮中。

    宮中密道鮮有人知,除卻殷朝的兩任天子,僅有前朝的宮人知曉。白卿淮提前告知葉鳶,防的便是如今這種情態。

    白卿淮沒想到晉西王殺入殿內這般迅速,外面廝殺聲響徹云霄,晉西王從天而降般落在殿外。

    “皇兄!臣弟來遲了!”晉西王鎮定地帶著人往大殿中闖,“母后有疾在身,您怎么也不宣臣弟進宮侍疾。”

    白卿淮瞧著晉西王被一圈武林高手圍在中心,且戰且攻,心下一沉。晉西王竟不知從何處召集來五位武林高手,粗淺估計,功力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有封地的親王無詔不得入京。”葉瀚英聲音冷靜,聽起來仿佛無事發生,就像是晉西王此時此刻就該出現在此地一般,“晉西王,你可知罪?”

    “臣弟來京中侍疾,為的是母后,是臣弟盡孝之舉。”晉西王雙目直視皇上,面上瞧不出一絲恭敬,嘴角甚至掛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若無詔入京有罪,這罪責……不該是皇上您不下詔書之罪嗎?”

    晉西王的聲音在兵刃相接的碰撞聲中竟也格外清晰,像是一支不知從何處破空而至的箭,不知來路也無法格擋。

    什么無賴的言論。

    話音未落,殿門口一位護衛發出一聲慘叫,隨即跌落在地。血腥味在大殿之上蔓延,眼瞧著那護衛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可是殿內的所有人都像是看不見一般,伴隨著晉西王這一番話,場面顯得格外詭異。

    “王爺!”葉瀚英身側的內官厲聲斥責道,“請注意您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晉西王雙目圓睜,情緒也激動了起來,“你說我什么身份!”

    “我是殷朝開國的第四位皇子,是先皇最看重的兒子。我的母后是當朝皇后,本王是嫡子!”葉瀚英聽著晉西王在大殿中近似瘋癲的話,微微合眸,緩緩地控制著綿長的呼吸。晉西王食指指著龍椅,以及龍椅之上端坐著的葉瀚英,“本王十八歲支持他上位,如今這十四年過去,也輪到本王坐一坐那個位置了!”

    第82章  許是晉西王的話過于瘋癲,大殿之上的打斗竟逐漸停了下來,雙方……

    許是晉西王的話過于瘋癲, 大殿之上的打斗竟逐漸停了下來,雙方呈現出僵持的狀態。

    葉瀚英高聲喝道:“葉嘉熙,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晉西王直視著葉瀚英,滿面譏諷:“咱們的皇上年歲大了, 耳朵也不好了, 臣弟說的什么, 您真的聽不見嗎?”

    “還是你葉瀚英根本就不敢聽!”晉西王整個人瞧著仍沉著冷靜,可在場的人無不感受得到其沉靜外表下的癲狂之心。

    “你瘋了。”葉瀚英冷靜道,“若是你此刻收手, 朕念在兄弟手足情分上可以當做今日什么都沒發生過……”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嗎?!”晉西王手指向殿外,“外城的戰斗聲在你這勤政殿內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這時候當做無事發生,是不是晚了一點!”

    葉瀚英靜靜地看著葉嘉熙。

    葉嘉熙心中有一瞬的慌張, 隨即心中一陣陣翻涌蒸騰的憤怒覆蓋住了任何其他的情緒。

    人都打到大殿上來了, 他憑什么仍能這么冷靜?

    葉瀚英抬手, 一字一頓道:“傳朕口諭,晉西王葉嘉熙,目無皇權,不尊兄長,德不配位。著即削為庶民, 壓入天牢,以待發落。”

    “葉瀚英你可不可笑?”葉嘉熙惱羞成怒, “到這個時候你還在握持著你那岌岌可危的皇權不放?現在皇城內外都是我的人,你那能打的公主和這小子他老爹都在關外,我要是你不如就地求求我, 我還能分你個封地留你一命。”

    說話間大殿內的局勢已是劍拔弩張,白卿淮劍已出鞘, 握在手中未動,細細看去,連白明酌都已呈現出緊繃之態。

    葉瀚英搖搖頭:“莫說你一心只想殺了朕,朕不是你,自然也不會做這種事,卿淮,動……”

    “那現在皇上還打算抵抗嗎?”何甘平的聲音從大殿外逐漸逼近,“臣和青云也帶著人手來看皇上了。”

    葉瀚英眼見著何甘平帶來的一位高手直接飛身穿過了大殿門口侍衛圍成的人墻,直沖著葉瀚英的方向飛了過來。

    葉瀚英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瞬息間又成為了那個莊重威嚴的皇上。白卿淮剎那間拔地而起,揮劍直面那高手。

    “皇上,您這般縮在這小兒身后,是不是可憐了些?”何甘平哈哈大笑著,“自您當年迫使臣去渭水賑災,臣倒是許多年沒見過皇上這般模樣了。如今想來,還是您在四王爺府時那畏畏縮縮的樣子順眼些。”

    葉嘉熙也大笑出來:“四哥可是出了名的溫潤公子,何相用詞倒是該嚴謹些。”

    葉瀚英皺眉:“你因為渭水賑災記恨朕?明明那渭水賑災為你何相賺了不少名聲,若不是賑災,你今日能否封侯拜相都未可知。”

    何甘平突然大聲吼道:“你葉瀚英此時此刻來做什么好人?好話都叫你說盡了,始皇那時我已是朝廷重臣,你繼位把我扔在那個苦寒之地,何曾有人尊重過我何甘平!我!安平五年狀元郎,為官二十三年,你甫一繼位就把我流放了!”

    “你以為你這皇椅坐得安穩嗎?”何甘平冷笑道,“也就白家這一家子愚忠的情種還愿意幫你穩坐江山。你古板守舊,年紀輕輕的頭腦還不如我這個上了年紀的舊臣清楚,我在渭水給你連發六道密函,渭水情況特殊,官員自成一派,對欽差何曾在意過?其時最好的辦法便是在渭水殺雞儆猴,更法易制。你怎么做的?”

    “你回我:‘只管賑災’。”何甘平突然大笑起來,“這么多年太傅在宮里講的治國安邦的學問你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何甘平的笑聲回蕩在大殿內。大殿內除去兵刃相接的碰撞聲,便再沒了其他聲音。無論是哪一方的人,都在靜靜地聽。

    葉瀚英沒有說話,只是面色愈發陰沉。在皇位之上坐了這么多年,早已無人敢挑釁他的威嚴,可如今這一層窗戶紙被捅破,就像是自己不被作為儲君競爭者的那幾年,經歷的每一次落差,被扯開了層層的遮羞布。熟悉的自卑感如附骨之疽,好似這些年只是斂藏在了皇位下面,隨著何甘平的質問又爬了個滿背。

    這大殿之上,是二十年前他所懼怕之事——那一年的他,最怕的不過是朝中眾臣不忠不服。

    何甘平仍在高聲講述:“那一刻我就知道,殷朝完了!一朝之臣本該清濁分明,這平衡之人卻視而不見,任由蠻荒文明野蠻生長。”

    “這殷朝我還有什么留戀的必要?這災賑了一次,下次呢!”何甘平厲聲喝道,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清白的過去。

    葉瀚英終于忍無可忍道:“讓他閉嘴。”

    葉嘉熙面上浮上一抹輕蔑的笑:“怎么了四哥?何相所述,難道不是實情嗎?”

    白卿淮與那高手纏斗,分身乏術,殿內的侍衛均在打斗之中,白明酌一直坐在葉瀚英下首,看似悠閑,實則手中捏著一粒丸藥,只待有任何異動便彈射而出,將皇上護衛得緊密。

    白卿淮提起一口真氣,使出近十成的力劈砍向敵人。劍風劃過敵人,刮帶出陣陣血花。可明明只是一口真氣,可是下一秒,白卿淮只覺得丹田內空虛,便連提劍都覺得費力。

    白卿淮心中募地一沉。幾乎是瞬間他便想明白了原委。

    這一下午的反復折騰,這不知是何目的的太后的糾纏,全都是沖著自己來的!

    情況緊急,也容不得白卿淮多想,皇上不容有失,只好欺身而上,期待著對方能夠閃避開來。

    可現實總是不依著愿望行事的。

    那人不閃不避,一尺長的黑刀徑直朝著白卿淮砍來,白卿淮仿佛身子骨都灌滿了泥水,粘連在一起,明明早有躲避之心,卻仿佛沒有任何動作。

    “噌——”那長刀刀鋒已從白卿淮的左側劈到他的關節下兩寸之處,卻在電光火石之間被遠處砍來似有排山倒海之力的小巧飛刀,從刀刃處擊飛了個徹底。

    天知道葉鳶好不容易從密道摸到大殿中便瞧見這目眥欲裂的一幕到底是什么心情。她情急之下用足了十成十的力甩出一柄飛刀,卻仍是未來得及,到底是讓那長刀傷了白卿淮。萬幸,那飛刀卸了敵人長刀的力勁,沒真的將白卿淮劈了開去。

    “你退下去!”葉鳶從殿側飛奔過來一躍而上,顧不得多看白卿淮一眼,便遙遙抽出軟劍對著同白卿淮纏斗許久的那敵人劈去。那人與白卿淮纏斗時已消耗許多,如今早已失了大半的體力,又失了兵刃,沒過幾招便被葉鳶反扭著雙臂,一腳踢跪在地。葉鳶捏著那人的下巴,將一粒丸藥送到他的軟腭下,未出十個數,那人便已癱軟在地。

    “葉鳶?!”何甘平瞇著眼睛皺眉看過來,可幾息之間又笑了出來,“你們竟沉得住氣,這東境大捷之事,竟瞞得這般嚴實。怎么不昭告天下,讓黎民百姓都跟著歡喜一番。”

    “不過,你的人如今怕是在城中應戰,救這皇城中的百姓吧?”何甘平有些得意,“就算是你救了百姓,明日天一亮,這皇城易了主,那便是皇位之上坐著誰,萬民就朝拜誰,你葉鳶又能改變什么?”

    “何相倒是自信得很!”葉鳶朗聲道,“既是天下百姓敬重天子,那父皇自然是得萬民愛戴,這一切自然是改變不了!”

    何甘平沒想到葉鳶借著自己的話給自己下套,竟是把他也繞了進去,有些不耐:“牙尖嘴利!青云!”

    “相爺。”盛青云往前上了一步,“您吩咐。”

    “帶著你的人,把他們拿了!”何甘平隨即轉身對著葉嘉熙道,“皇上,德不配位之人,很快就會被拿下。”

    葉嘉熙笑得放肆,就像是已經坐上了那把椅子一般,“國丈辛苦,朕靜候佳音。”

    葉鳶嘴上不饒人,實際已渾身繃得緊。她身后是不知為何脫了力的白卿淮、自己的師傅和一國之君——自己的父皇,這分量重到讓她做好了今日走不出這個大殿的準備。己方的人手少,可仍有一戰之力,就必要拼死一搏。

    盛青云的人被擋在何甘平帶來的高手后,一時間還未能看出多少,可當那些高手的阻擋散開,為盛青云讓出一條路來,葉鳶才發現,太多了。他的人源源不斷的沖進來,己方侍衛且戰且退,大內侍衛便是武藝再高強,可左擋一槍又擋一劍,面對這般車輪戰術,終究是將盛青云的人放了進來。很快殿內就像是灌滿了水的銀壺,烏泱烏泱地溢滿了盛青云的人,葉鳶舞著軟劍,護著身后,時不時插著大內侍衛的間隙補上兩劍,心中意動,打著手勢暗示身后兩人護著葉瀚英從密道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葉鳶知曉葉瀚英手中有先皇傳下的兩名鷹刀死士,至少能夠護衛葉瀚英平安離開皇宮,保他無虞。

    皇家臉面,說到底也就只是那么回事罷了。皇上的親弟弟都打到家里來了,不就是皇家的家丑嗎?本就沒什么臉面可言了,便是皇上遁逃了想必也沒什么。

    葉鳶手中劍不停,思緒已經變得有些沮喪,做足了守不住皇宮的打算,她瞧著盛青云這個她向來看不透的主事官,本還莫名心存了一絲希冀,卻又在敵人充斥了整個大殿時做好了拼死掩護撤退的準備。

    可她驀然聽得盛青云高聲道:“皇上無端受小人威脅,臣盛青云,今日率軍清君側!尊皇上圣旨,捉拿晉西王葉嘉熙!其同黨何甘平一并捉拿待日后發落!”

    第83章  這是在我的設想里最好的一生。

    何甘平面上的勢在必得凝固了。

    葉嘉熙高聲喝道:“盛青云!你這是什么意思!”

    何甘平瞇起了眼, 用他一貫篤定,不怒自威的聲音和神情,“青云?”

    “臣是殷朝的臣子,自當忠君愛民。”盛青云高聲道, “何相可知我在你身邊八年, 期待這一日已許久了!”

    大殿中一片寂靜。大內侍衛早已停手, 晉西王帶來的反叛軍隊也在門口凝滯著不知所措。

    何甘平雙唇微張,努力壓著心中震驚之意,堪稱冷靜地問道:“你一早就在設計我?”

    “設計你?”盛青云冷笑道, “也對,何大人貴人事忙,殺個個把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不過是個父母雙親死在何大人剿匪路上的孤兒!區區兩條人命,怎配向何相討個公道!”

    “哈哈哈哈——”何甘平怒極反笑,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我一手把你帶上今天的位置, 殊不知竟是養了頭惡狼在身邊!”

    “你也配稱別人是惡狼?”盛青云這個平日里溫潤謙和的人如今激動得面紅耳赤,“我是惡狼你又是什么?三十一年前古井村后的六安山,你坐鎮帶兵剿匪,又是哪門子的山匪需要你屠了六安村全村的人!六安除去那兩個欺男霸女的惡鄉紳,又何曾鬧過什么匪患!是兩個惡霸成就不起你那高貴的剿匪功績嗎?!你的功績要用六安村全村無辜百姓的命來填?!我是惡狼, 你豈不是要下地獄的惡鬼!”

    何甘平沉默了一瞬,環視四周, 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搖頭道:“青云啊,六安剿匪的主將是陳盧。我不過一介監軍,如何把這筆爛賬算在我頭上?”

    “呵, 看來這六安剿匪,何相您記得清清楚楚啊。我跟在你身后八年, 便是學不出你這狐貍樣子,也總能摸著狐貍尾巴理出個頭緒來。你也別拿我當黃口小兒,沒有你的默許,陳盧他不過從五品武將,他敢做出這般大事,撒這樣的彌天大謊?”盛青云手一揮,他帶的人變換著陣型向何甘平等人圍攏著,“不過你放心,我入京做官的第二年,那陳盧就已經被大理寺按律處死了。”

    說話間,盛青云的眼神變得飄忽,似是回憶起了什么遙遠的過去:“可惜啊。可惜你何甘平沒這么輕易能安排掉,不然我如何會給你做這么些年的走狗……”

    “你也知曉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何甘平嘆道,“你可知你就算此刻解了他葉瀚英的圍,你這么多年跟著我做下的事,也夠他把你送去大理寺從頭到腳的審上一審,你以為將功贖罪便跑得了嗎?”

    “青云,別聽他……”葉瀚英剛剛開口出言反駁,卻又被盛青云打斷。

    “你還要勸我回來給你當狗?”盛青云輕蔑地笑著,葉鳶覺得他的神情中似是天地間再無他在乎的事了,“怎么?我幫你們奪權篡位就能有好下場?不如我勸你醒醒吧,你殺我父母屠我全族,我這一生為官不過是為了要你死!”

    盛青云神情中有些不耐,看都沒看晉西王一眼,只揮了揮手。大殿中的人一擁而上,將晉西王與何甘平帶來的人團團圍住。

    葉鳶本以為會是一場惡戰,可前后沒出一炷香的時間,結束得干凈利落。

    大殿的空氣聞著血腥,可在一旁的葉鳶知曉,何甘平的人事實上沒怎么抵抗,有的甚至早已服毒自盡。

    盛青云走上高臺,也沒有向皇上行禮問安,只是看向皇位一旁的白明酌,點頭為禮,問道:“伯爺可有辦法叫這二人活著入天牢?”

    白明酌遲疑了一瞬,從腰封出拿出了一包油紙包的藥粉遞給了他。

    “多謝。”盛青云接過藥粉,轉身案首闊步地走向已被押解的二人,甚至沒有看葉瀚英一眼。

    葉鳶此刻早已為白卿淮包扎妥當,眼前一幕幕看得分明。這場聲勢浩大的宮變如一場鬧劇一般結束,葉鳶知曉,從今往后,朝堂之上再也不會有這位盛大人了。

    葉鳶跟著盛青云的人處理了京城的反叛余孽,京城的宵禁后從未這般燈火通明,那些常年置于街市的攤位擺設全都變得破碎散亂。

    但葉鳶心中安定。明日的太陽照常升起,不出幾日,京城便又是往日里繁華的都城。

    佑瀚十五年,晉西王葉嘉熙,丞相何甘平貶為庶人,押入天牢,秋后問斬。

    只是盛青云也按照律法秘密入了天牢。

    丞相府早已被嚴加看管,除去叛亂那晚見亂奔逃的下人,整個丞相府已被圈禁。

    葉鳶忙了一夜,終是將京城里料理了個干凈。想去上值同城主府告個假休息一下,卻又想起自己的主事官大人自己主動入了天牢,已經無人需要她通報一聲便作罷了。

    “主子,您不去看看白少將軍嗎?”水三幫葉鳶放下了床幔,“聽說白少將軍傷得重呢。”

    葉鳶躺下的動作頓了一瞬,卻仍是順著動作躺平了下去,“有白明酌在呢,沒什么事。”

    水三瞧著葉鳶面上的不自然,張了張嘴想要出聲勸勸,還沒開口便聽見門外有些吵鬧,葉鳶開口道:“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沒過一會兒水三便回來通傳道:“殿下,是樂安殿下來了。”

    葉鳶皺了皺眉,“這外面還亂著,難保沒有什么同黨狗急跳墻,她此時出宮做什么?”

    “樂安殿下說有急事找您。”說話間水三已經去摸葉鳶的外衣,“您要見見她嗎?”

    葉鳶平躺在床上,沮喪地嘆了口氣。趕路回京日夜兼程,又經歷了漏夜未睡,如今的葉鳶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補上這一覺。

    “把皇姐請進來吧。”葉鳶幽怨道,“你可憐的主子已經撐不到去會客廳見人了。”

    葉鳶披了一件罩衣,坐在房內的小茶幾前。葉槿進屋時,葉鳶起身相迎,“沁殊見過皇姐。今日過于疲憊,便在臥房見皇姐了,還請皇姐莫怪。”

    “是我今日冒昧前來,如何會怪你呢?”葉槿牽著葉鳶的手坐下,“昨日兇險萬分,你該是累壞了吧?”

    葉鳶搖搖頭,“確實兇險,只是我也沒起上什么作用,全是盛大人的功勞。”

    葉槿反駁道:“若不是你及時趕到,城中的戰事哪里會這般輕易消解?”

    葉鳶只是笑著搖搖頭,順手接過水三奉的茶,“皇姐喝茶。今日這般特殊,竟不知有什么要緊事要皇姐登了公主府的門?”

    葉槿端茶的手頓了一瞬,隨機若無其事地啜飲了一口,又將手中茶水放下,緩緩開口道:“我此次前來,是有事想要求你……”

    葉鳶腦海中瘋狂思索,雖不知是何事,卻仍是指揮道:“水三,把房門關上。”

    房門關上,屋內光線有些昏黃,葉槿的神色在葉鳶眼中愈發凝重:“我想求你,救救何余升。”

    葉鳶覺得很荒唐。何甘平和葉槿,兩個在她心中毫無交集的人,此刻在她心中融匯出一個很荒唐的念頭:“皇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葉槿咬了咬嘴唇,“阿鳶,我知道你能做到……”

    “皇姐,你可知昨夜都發生了什么?”葉鳶無奈又心焦,“父皇把你們藏在了宮闈深處必然派了人跟在你們身邊,你在這個時候來找我給何余升求情,轉過頭去父皇那邊又該如何解釋?”

    “可我沒辦法看著他去死啊……”葉槿神情迷茫,“阿鳶,我除了來找你,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忽然間緊張的情緒惹得葉鳶胸口一陣皺縮:“皇姐,你是不是……你不會是對何余升……”

    葉槿聽懂了葉鳶的未盡之意,連忙搖頭道:“不是的阿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何余升沒有兒女私情的。”

    葉鳶看著葉槿真誠的雙眼,松了口氣,“皇姐你真的嚇死我了,你若是說有我真的不知該怎么辦了。”

    葉槿搖頭道:“那日花月宴,何余升同你見禮,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我同他根本是不相熟的,直到后來宮宴,那日我飲了些果酒,去花園透透氣,”葉槿慘然一笑,“許是借著酒勁,話語里就有些出格了。”

    葉鳶瞪圓了眼睛,“出格的意思是?”

    “我當時不甚清醒,見了何余升,想起的是那日花月宴你同他講話時的神情,莫名對著他絮絮叨叨講了許多不開心的事。”

    “阿鳶,”葉槿輕斂雙眉,“那天我心中好暢快。”

    “我只管一股腦地講下去,他沒有打斷我也沒有嘲笑我。再后來,他也講給我聽。原來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明明有了旁人艷羨不來的身份仍不滿足。可一顰一笑早已是旁人劃下的規矩,半分也出格不得,何嘗不是枷鎖。他人很溫柔,即使說到他父親時心存怨怪之意,說話間仍是平和溫潤的。那些他父親做的事,他沒有參與,又怎么能算在他頭上?”

    葉鳶看著面前這個從小就替自己禁錮在宮中的姐姐。

    她很柔弱,若是同自己交手,只怕吃不住半招。可是她遭受的苦又是不同的。高貴的身份意味著苛刻的規矩,一舉一動都有無數的眼睛看著,千萬人之上卻如履薄冰的父親,以及與父母不相像的面容。

    葉槿她并非親生啊。

    葉鳶輕聲問:“若不做公主,皇姐可有想過做些什么?”

    葉槿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我還真的想過。我不算聰明,在宮中養得又嬌氣,唯有一點,我在宮中見識得多。我那時候在想,若是不做公主了,我就去街市里做個賣簪花的娘子,我賣的簪花定是比旁人賣的漂亮許多。”

    葉鳶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何余升你不必擔心,他早就為自己找好了出路。平叛一事,有些許準備還是他幫助完成的。我早就隱晦地同父皇提過,雖說不能保住丞相府的榮華,可是改名換姓過上一生還是能做到的。”

    葉槿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彩:“你說真的?”

    葉鳶笑道:“當然。”

    葉槿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沖昏頭腦,當即就站起身來,“那就好,那就好。我沒什么旁的事,你先歇息吧,我這就回宮去了。”

    葉鳶站起身攔住葉槿,“皇姐別急,你先坐下。”

    葉槿有些不知所措,卻還是聽話的坐下了。

    “你這么快就回宮,難保父皇知曉了不會起疑。”葉鳶正色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何甘平和葉嘉熙昨日在宮中說了許多大不敬的話,父皇定會多想。我本就與父皇商議過何余升的事,由我去求情本就應當。可你不同,若是此時父皇知曉你替他求情,父皇只會懷疑你有二心。”

    葉槿聞言,巴掌大的臉上血色褪了個干凈,“我出宮前未多想,只想著若是父皇責罰,我受著便是。可你這般講,父皇會不會因為我懷疑到你的頭上?!”

    葉鳶看著葉槿急得仿佛要落淚的神情,心中軟軟的,熨帖得很:“所以我們需要一個理由。你在我府上住兩三天,就當是昨夜受了驚嚇,想在我府上躲一躲。總之,你不能是因為何余升的事而跑來求我。”

    葉槿聞言也冷靜了下來,有些踟躕道,“可是,按規矩我哪能離宮夜不歸宿?這不是我會做出的事啊。”

    葉鳶輕輕捏了捏葉槿的手,“便是只在我府上坐到今日宵禁,也總比現在就回宮要強上許多。”

    葉槿點點頭,“我曉得。”

    屋內安靜了片刻。突然葉鳶有些遲疑地問道:“皇姐可有心儀的公子?”

    葉槿聞言愣了一瞬,隨即淡淡道:“阿鳶,其實我應當至少是比你大上幾個月的。”

    葉鳶有些不解:“皇姐?”

    葉槿解釋道:“我哪里敢有什么心儀的公子呢?這十九年來,無論是母妃提及還是大臣勸告,父皇均言明,不舍我下嫁,要多留我在宮中,常常陪伴在他身邊。”

    葉鳶沉默了。葉槿說的這些她都明白,葉瀚英不舍得把葉槿輕易嫁出去,女兒的婚事是這個根基不穩的帝王手中珍貴的籌碼。

    葉槿瞧著葉鳶的神色笑道:“你也別怪父皇。我及笄時,何甘平的不臣之心已早露端倪,那時南北戰事迭起,父皇嘴上沒說,可我心中知曉,他已隨時準備要我去和親。”

    說到這葉槿面上是忍不住得開心:“多虧了白家軍和我們阿鳶,不然我可能此刻已經不在京城了。”

    葉鳶心中苦澀,“皇姐……”

    “阿鳶,”葉槿正色道,“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這是在我的設想里最好的一生。”

    葉槿隨即又笑開了:“阿鳶可是有心儀的公子了?不然如何來問皇姐這些?”

    葉鳶搖搖頭,“皇姐,如今叛亂剛剛平息,朝中眾臣正是洗牌的時候,所以……”

    葉槿點頭道:“沒關系的,我想到了。”

    葉鳶困得腦海中有些混沌,仍強打著精神道:“皇姐既已想到,不知心中可有合適人選?”

    朝中重臣洗牌,葉瀚英能給的最有臉面的恩賞,莫過于賜賞皇親國戚的身份。

    葉槿搖搖頭,淡淡地笑了:“哪有什么合適人選?哪位又不是合適人選呢?不過都是些位高權重之家,換個皇宮住下罷了。”

    隨即葉槿抬頭不知在看些什么,視線并未落在葉鳶身上,語氣里帶著淡淡的自嘲:“若是能選,我倒是寧愿嫁入商戶,或許還能自在些。”

    “皇姐是長公主,成親無論如何都是要在宮外立府的,夫家的規矩輕易束縛不到皇姐。”葉鳶認真道,“只是皇姐想要嫁與商戶,倒是未必不可行。”

    葉槿詫異地看了看葉鳶:“阿鳶你……”葉槿本就是隨口一說,心中知曉這不可能發生。可她對自己這個皇妹天然的有種信任感,讓她說不出任何質疑的話來。

    葉鳶飲了口茶水:“皇姐可知江南游家?去歲新晉的皇商。游家生意涉獵廣泛,絲絹布匹,米面糧油,胭脂香粉,京城主街最大的成衣店便是游家的手筆。如今游家的家主游從語,剛剛二十有二,算得上年輕有為。我與他接觸不多,倒是相熟的一個經商的姑娘對他評價頗高。”

    葉槿心中有些慌亂:“阿鳶,你是想……”

    葉鳶點點頭:“皇姐,我只是覺得你可以看看他。若是你想,我可以安排你們見一面。”

    “商戶之家,我半分不擔心皇姐會受委屈,說到底,一切不過是長公主一道懿旨的事。游從語聰慧非常,十五歲便跟著行腳商人走遍了半個殷朝。游家本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富庶之家,全靠他撐了起來,如今要我看,許是說一句富可敵國也是應當。”

    “提到這個人其實我還有一點私心,”葉鳶溫柔地看著葉槿,“游從語常年經商,游遍殷朝山川。若是皇姐真的能……或許也就能看看這大好河山了。”

    葉槿心中慌亂,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無論在皇家還是平民百姓家中,那都是最為平常的規矩。

    此刻這姻緣之事在葉鳶口中輕飄飄的講出,大有要她自己選擇駙馬的介事。她生不起半分質疑葉鳶的心,心中為此不安的同時,又覺出幾分莫名的暢快來。

    她驀然覺察出幾分不同來。

    似乎她走了近二十年的狹窄宮道突然間開闊了些許。

    葉槿有些緊張,卻仍是堅定道:“阿鳶,我想試一試。”

    葉鳶笑了。

    若是她與皇姐之間真有人要甩下這沉悶的皇宮,那也該是葉槿。自己已經見過太多美好的風景了。

    或者,那就都甩下吧。

    葉槿瞧著葉鳶一個接一個的哈欠,眼圈紅紅地想是要落下淚來,心中過意不去:“阿鳶困成這般模樣,仍是一心想幫我許多。你快去躺下歇息,我就在你旁邊守著你,等你睡著了我再去偏房。”

    葉鳶著實也是困得緊了,一番話下來耗費許多精力,也就沒再堅持,直接回了床榻:“水三,一會兒帶皇姐去聽荷院那間房歇息,我困得緊了,若是宵禁我沒起,記得套車護送皇姐回宮。”

    葉槿無奈道:“我自是帶了車架來,你困成這樣就莫要這般操心了,快些休息便是。”

    葉鳶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過了片刻,房間里突然又響起葉鳶的聲音:“皇姐,我確實有心儀的公子。他很好。”

    還不待詫異中的葉槿反應過來,葉鳶又像說夢話一般,不甚清晰地說:

    “你的簪花娘子做不成了,做個簪花夫人行嗎……”

    第84章  公主要選駙馬了。

    白卿淮這幾日過得心中苦澀。

    自叛軍入宮那日, 他只在宮中與葉鳶見過一面。葉鳶細細地為他上了金瘡藥,將他的傷口包扎好,隨即便與盛青云一同去宮外掃除叛軍。

    之后的幾日再未出現過。

    白卿淮心中慌亂,他知曉葉鳶在氣惱, 可他不知該如何做。他想要立時跑到公主府去, 去求葉鳶原諒, 他真的受不住她的無視與不親近。

    朝中局勢已定,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有多少時間。

    “你現在這樣跑去,阿鳶只會更加生氣吧。”白明酌語氣涼颼颼地說道, “你不如讓我現在就把你這條胳膊打折,看看阿鳶會不會心疼你過來看你一眼。”

    “動都動不得,如此這般模樣,你要人抬著你過去嗎?”

    白卿淮的傷遠比看上去嚴重。

    內力枯竭, 毒效發作, 深可見骨的刀傷, 無數不知何時布滿雙腿的細碎傷口……連白明酌都忍不住扶額嘆氣。

    那毒同白卿淮在榆城所中機理相似,偏偏不知是如何調整,竟起到了內力爆發后渾身無力的藥效。

    主動權在下毒人手中,白明酌幫著白卿淮細細調養,也不過只讓白卿淮有了些許坐起來的氣力。

    七日過去, 白卿淮沒有見過葉鳶一瞬。發了瘋似的想念與不安在白卿淮心中瘋漲,他只從親衛手中聽著些只言片語, 探聽那一點點關于葉鳶的動向。

    沁殊殿下在城內巡邏;沁殊殿下在商鋪花街抓叛軍同黨;沁殊殿下在城主府內呆了整整一日;沁殊殿下去天牢探視了盛青云……

    白卿淮不斷在心中安慰自己,定是殿下忙得很了,一時顧不上他, 忙亂之中忘記了也是有的,可心中的苦水卻是泉眼一樣往外冒著。

    葉姐姐去探望盛大人了……白卿淮認命般嘆了口氣, 探望盛大人也是應當,盛大人在平叛時出了大力氣,而自己不僅沒用處還鬧了一身的傷病。

    李泱扶著藥碗幫著白卿淮飲下,眉目間的糾結之意叫白卿淮想要忽視都難:“有什么事直說便是。”

    “少將軍,”李泱支支吾吾地,“屬下有一事要報,這消息確實是咱們的人報上來的,只是都是些捕風捉影的消息,您聽了也別往心里去,也不一定做得準……”

    “你到底說不說?”白卿淮無奈道,“天塌下來也有人頂著,你說便是。”白卿淮面上一派輕松,可心中卻提了口氣,右手的食指死死地戳在蠶絲織就的被面上。

    若不是事關葉姐姐,李泱何至于這般如臨大敵。此刻的白卿淮渾身無力,否則這蠶絲被面怕是要被攥碎。

    李泱努力將話語說得輕描淡寫些:“屬下聽聞京城幾大家族,都在往宮中遞畫像,好像是……”

    白卿淮的臉色慘白,瞬時間血色盡褪。

    遞畫像。

    這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公主要選駙馬了。

    幾乎瞬息間所有思緒就已經在他腦海中轉了一圈。

    平叛過后朝堂上勢力模糊,皇上急于重建秩序,世族急于趁亂上位。

    世族公子不是每一位都立志登高入仕,賀子石在賀家便是不搶他大哥風頭的那位閑散公子。用這樣的公子哥換取一份皇家信任,一步登高成皇親國戚,是絕對穩賺不賠的買賣。

    白卿淮強打著精神,帶著些許希冀:“可有聽說是哪位公主?”

    李泱瞧著白卿淮的面色有些猶豫,卻又無法隱瞞,只得隱晦委婉些:“未聽說是哪位公主,不過程家往宮中遞了程二公子和程三公子兩位的畫像。”

    白卿淮半晌未發一言。

    李泱有些不安,他看著自家將軍的神色晦暗不明,人依然無比冷靜,反而有些擔憂。

    他寧愿少將軍激動些,找到公主殿下問個明白。

    大家世族最重臉面,斷然不會在明面上出現兩個兄弟同時屬意一位姑娘的情況。程家遞了兩位公子的畫像,必定是分別屬意兩位公主。

    算盤打得可真是啪啪響,李泱心里暗罵。

    白卿淮心如死灰。他一早就預料到皇上會有這般動作,甚至是更早,南北兩境戰事前他就有想到過。

    可是他以為他還有些時間。

    皇上許是被大殿上何甘平的話震懾到,開始怕了。他急著把忠于朝廷的臣子綁在一條船上。

    得做點什么才行。

    “殿下,禁軍處李副將求見。”隨著水三的通報,葉鳶下意識地看向鎮紙下面已經折疊過的薄薄的信箋,心中咯噔一下。

    前一日便覺得忘了些什么。

    葉鳶在宮中時摸了白卿淮的脈象。內力枯竭得如同從未擁有過一般。

    葉鳶心中氣惱白卿淮不愛惜自己,卻又不忍心說些什么苛責白卿淮,索性借著平叛冷靜冷靜。

    白明酌在呢,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可這公務是永遠辦不完的。平叛后有太多的事要去想去做,城主府少了主事官,一應大事小情便都落在了葉鳶頭上。

    葉鳶心中惦念著白卿淮,即使水三每日都能夠向她報一聲平安,葉鳶也想抽身去看看他。

    可是太忙了。

    葉鳶每日能睡兩個時辰都已是不易。

    葉鳶也覺出抽身無望來,第三日便寫了封滿是惦念的信箋。信箋隨短,可字里行間具是關切的情意。

    只是還未等葉鳶交代水三,便又被臨時的公務纏住。這信箋便在這鎮紙下,靜靜地躺了五日。

    葉鳶嘆了口氣,心里覺出幾分難過來。她是生氣,見了白卿淮的傷處只想轉回身去再把那人揍上一頓,她氣白卿淮不愛惜自己,拼了全身的力氣換自己一身傷。

    她只是想讓阿歲知道自己在生氣而已。

    可她不想叫他難過。

    這下好了,她也覺得難過起來了。

    “見過公主殿下。”李泱行禮道。

    “起來吧。”葉鳶趕緊叫起,“可是你家少將軍有什么事?

    李泱猶豫了一下,再次跪了下去,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奉上。“少將軍派屬下來,懇請公主殿下過府一敘。少將軍行動不便……”

    葉鳶在李泱伸手的瞬間便將匕首接了過來。匕首不見刃,鋒利之處都被收斂在了棉布中。那棉布并不是嶄新的,摸上去卻柔軟干凈——一看就是常常清洗過的。

    葉鳶用手輕輕摩挲著匕首,神色莫變,淡淡道:“你們少將軍這是做什么?”

    李泱心中瞬間緊張起來,他怎么知道少將軍是什么意思啊!他就知道自己家將軍再見不到沁殊殿下就要瘋了!

    葉鳶伸手,李泱不明所以地把葉鳶手中匕首接了過來。他聽見公主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起來吧。我送給你家少將軍的東西,斷然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你回吧。”

    李泱有些急了,又跪下道:“求殿下來看看我們少將軍吧,屬下獨自一人帶著匕首回去交不了差!”

    葉鳶頓了頓,雙眉蹙起:“你起來。我沒說不去,那你便等我片刻,我處理完事情就和你回去。’

    李泱驚喜地拜謝道:“謝公主殿下!”

    可水三剛領著李泱出了書房的門,葉鳶竟也跟了出來。她嘗試著坐在桌前接著讀呈到城主府的折子,卻見那方方正正的字都飄在了空中,根本進不去腦子里。

    李泱有些疑惑,低頭道:“殿下。”

    葉鳶擺擺手:“走吧,我現在就跟你回將軍府。“

    李泱一愣,隨即興奮起來:“是!殿下!”

    越是走近將軍府葉鳶心中便越是復雜。她已經太久沒讓腦子放空去想自己的事了,以至于在宮內摸到白卿淮那糟糕的脈象后的憤怒情緒也一并忘了。

    可是她這么久沒來看過白卿淮是真的。

    是我的不對。葉鳶在心中對自己說。

    可是理智上的清醒在葉鳶踏入白卿淮的臥房時便消失殆盡,那些已經被遺忘的憤怒卷土重來。

    她的阿歲像一個破碎而又精美的手把件,被端端正正地擺放在臥房的床上。

    憤怒和難過反復交替著凌遲葉鳶的心,從胸腔里傳出一陣陣的悶痛。

    她現在只想沖進天牢把自己曾經調配過的那些能致使人穿腸爛肚,從不敢也不愿拿出來的毒藥,統統翻出方子來,一樣樣地灌到何甘平嘴里。

    她聽見自己腦海里高聲的辱罵,感受著胸腔里的怒火。

    她知道那端坐著的人周身癱軟無力,身后堆疊著的被褥與枕頭勉強支撐著他的身體,廣袖下藏著的是深可見骨,包扎了一層又一層的傷口。

    李泱和水三在屋外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葉鳶和白卿淮靜靜地對視。白卿淮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驚喜之意。

    “阿歲。”葉鳶打破了這種安靜,輕聲喚道。

    卻見白卿淮像是突然被什么驚醒了一般,掙扎著動了起來,嘴上恭敬道:“臣拜見公主殿下。”

    葉鳶心中的火氣仿佛頃刻間竄了三尺高,她高聲喝到:“白卿淮!”

    白卿淮被喊聲震住,難以置信地看向葉鳶。

    門外的李泱同水三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向著院落的大門走去。這房門就不必守了,什么都沒聽到比什么都強。

    “少將軍這手臂若是不想要,不如本宮直接幫你廢了它。”葉鳶看著白卿淮微微發紅的眼眶,硬下心來說道。

    “葉姐姐,你別氣。”白卿淮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小心翼翼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好不容易才爭取到葉姐姐到將軍府來,實在是不想惹她生氣。

    葉鳶淡淡道:“我有什么好氣的?少將軍連我送的東西都還回公主府了,我哪還有資格置喙少將軍的……”

    白卿淮驚得掙扎著跪坐起來:“不是的!”

    葉鳶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地上前抱住整個人向前傾倒的白卿淮。

    “你要摔了你知不知道!”

    “可是葉姐姐抱住我了。”白卿淮終于如愿以償地嗅聞到了葉鳶的味道,小聲在葉鳶耳邊委屈道,“我沒有想把匕首還給殿下,我只是怕您不來……我想要一個您來將軍府的機會……”

    葉鳶想面對面認真同白卿淮講話,可是嘗試了一下卻也不舍得松開手,于是便順著心意將白卿淮抱得更緊了些。“阿歲,你我之間何至于此?你想見我便派人來公主府,難道我會不來嗎?你叫李泱拿著匕首送給我,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怎么想?我若是以為你要與我劃清界限……”

    “怎么會!”白卿淮驚得在葉鳶懷中想要掙扎起身,面對面地同葉鳶解釋,可身子卻根本用不上力,拼盡了渾身的力氣也不過是腰椎抽動了一下,“我沒有……”

    葉鳶感受到白卿淮的動作,輕輕扶著他的后腰,將他挪到床頭,又在他的腰后擺上枕頭和被子。“別著急,慢慢講,這樣你會舒服些嗎?”

    白卿淮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垂著頭,覺得有些難為情。他好像在葉鳶面前永遠是這幅病弱無助的模樣,好像那個意氣風發馳騁沙場的白少將軍從未存在過。

    可他又真的貪戀這一刻,他貪戀葉鳶的關心,他貪戀這一刻來自于她的照顧,他只要閉上眼想到這一刻她在身邊,他幾乎就要忍不住落下淚來。

    葉鳶也沒有催促,只是坐在了他床下的腳踏上,側身對著白卿淮。白卿淮感受到她的動作抬起頭:“殿下您別坐在腳踏上,您……坐床上來吧。”

    葉鳶知曉白卿淮不愿她坐在腳踏上,怕顯得像是不尊重她一般,可嘴上偏偏還要曲解白卿淮的意思:“少將軍一口一個殿下地與我劃清界限,怎么還想要我離你近些,坐在床上?”

    第85章  您若是還瞧得上,還請您隨意些。

    白卿淮再緊張也聽出了葉鳶的調笑之意, 心中的緊張終是少了幾分,“葉姐姐還在生氣,我不敢亂叫的。若是姐姐愿意離我近些,我自然求之不得。”

    葉鳶看著白卿淮的神色, 覺察出二人心中那淺淺的隔閡消弭于無形中, 也松了口氣, 認真陳述著:“我確實在生氣,卻不是因著氣性不來看你。我的人一直知曉你的情況,我知你平安。我近來要做的事情繁多, 一時間也顧不得來看你,是我讓你難過了。”

    白卿淮心中泛起的波瀾被葉鳶細細抻開熨燙平整,心底直生出一種隱秘的沖動:“那葉姐姐能坐過來些嗎?離得近些我就不難過了。”

    葉鳶笑了。

    連日來的疲憊叫她無暇細想自己身上的壓力,可日復一日繁復的事務壓在身上, 叫她許久沒有過這般暢快的瞬間了。

    她好喜歡阿歲。

    葉鳶站起身來, 神色莫變:“阿歲是不難過了, 可我還在生著氣呢。”

    白卿淮愣了一下,隨即認真道:“我做些什么葉姐姐才會消了氣去?”

    葉鳶嘆了口氣:“那只怕是你齊齊整整地站在這里才能了。”

    白卿淮聽懂了葉鳶話語中的未盡之意,心中無力,只鄭重道:“對不起,我不僅沒保護好皇上, 還把自己搞成這樣……”

    葉鳶聞言急道:“誰敢說你沒保護好皇上!”

    白卿淮怔愣著看著葉鳶上前坐在了自己身前,抓過自己的手握在手心中。白卿淮四肢癱軟無力, 連帶著觸覺感官都被放大了許多。

    僅僅是被葉鳶輕輕抓握著,白卿淮只覺得靈魂都在顫栗。

    太久了。

    他們已經許久沒有這般親近過了,他甚至不知道他們還能這般親近多久。

    葉鳶壓低聲音道:“保護他便保護, 又有什么值得你拼命的!”

    白卿淮抿了抿唇。

    葉鳶嚴肅道:“阿歲,我知曉你自小便知忠君愛國, 可我信你不是愚忠之人。他不過是說了句‘讓他閉嘴’,你當時身陷囹圄,這命令就定要你來完成嗎?”

    “你藝高人膽大,提了氣勁去全力劈砍那刀客。”葉鳶話語間神色激動,面上也染了幾分紅暈,“你可知我潛入宮中是看到這一幕的心情?”

    “是,若不是何甘平提前使計策用了毒,你不會失手。”葉鳶握著白卿淮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幾分力,“可何甘平的人那么多,盛青云若是未在殿中反水,我若是趕不及,你又當如何自處?”

    “阿歲,”葉鳶定定地注視著白卿淮,“我不傻,你也不傻,我能想到的這些你也能想到。”

    “你根本沒有考慮過回來的事。”葉鳶有些悲傷道,“你只想著忠你的君,護你的國,你該做的一切都問心無愧。可是,我呢?我若是在這一場動亂后活了下來,你要我如何?”

    “阿歲,你舍得嗎?”

    白卿淮閉上了眼睛,眼淚控制不住地從眼角溢出,一滴淚琉璃般砸落,碎裂在床鋪上。他哪里敢想那么多,忠君愛國是他這么多年在戰場一直堅守的信念,拼盡全力幾乎是他下意識的選擇。

    更何況,如今之于他,有了更多這樣做的理由。

    這也是她的國啊。

    她或許未來有一日會站在這權力之巔,讓這片河山更加安樂祥和。

    為這樣的未來付出,為這樣的前路拼命,他甘之如飴。

    他相信她能做到。

    葉鳶心中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后怕,那些不安勉強被繁重的事務壓下去,可只要靜下來,她的腦海里就會反復不斷地重現著那一幕,那長刀劈砍而來,而她卻在遠處眼睜睜地看著,鞭長莫及。

    她甚至慶幸這種繁忙,慶幸這短暫的睡眠時間,能讓她累到一夜無夢。

    她不想從這種噩夢中一次又一次地驚醒。

    “阿歲,我但凡晚到一瞬,你這條胳膊還要嗎?你這條命還要嗎?”葉鳶用溫柔的語氣說著近乎恐怖的話,隨即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阿歲,我不敢想。”

    白卿淮神色黯然:“對不起,葉姐姐,讓你擔心了。”

    葉鳶還沒說話,白卿淮又說道:“葉姐姐,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哪有什么不好的。

    葉鳶還有滿腔的話也都暫且咽回了肚子里。她欺身過去緊緊地將白卿淮摟在了懷中,脖頸相交,將頭狠狠地埋在了白卿淮的肩頭。

    白卿淮不能動作,只能貪婪地感受著葉鳶的氣息,連皮膚都酥麻起來。

    把白卿淮摟在懷中才讓葉鳶多了些踏實感。她越抱越緊,心中的不安與后怕一分一分地褪去。

    葉鳶看著白卿淮那比面容白了許多的肩頭,突然張嘴一口咬了下去。

    白卿淮毫不設防,沒有準備地發出一絲呻-吟,卻又因為這聲音太過曖昧而忍住了。他意識到葉鳶是在發泄心中憋悶,只覺得心中歡喜,哪里會在意這么一丁點的疼痛。

    偏偏葉鳶似是不滿意白卿淮的忍耐一般,松開嘴的一瞬間又將雙唇親吻在了自己咬下的那一圈紅里發白的牙印上。

    吮吸。

    又用牙齒輕輕叼著白卿淮肩頭的一小塊皮拖拽。

    松開。

    親吻。

    吮吸。

    白卿淮在葉鳶停止啃咬的那一瞬便渾身一顫。

    在葉鳶應許他,讓他常伴身側后,他也不是什么都未準備。即使難為情,他也努力偷偷學了很多。

    他懂的。

    他隨著自己的心意放松下來,于是腦海中有根弦似乎崩斷了。

    他本就渾身癱軟,此刻更覺得自己周身已經爛成了一灘泥。若是什么人一腳踩進去插入其中,抬起腳抽身時便會帶起一圈的泥濘。

    脖頸上傳來的氤氳氣息仿佛在攝取他的靈魂,他聽見那些令人羞惱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后頭頂乃至天外傳來,可他知道那明明是自己發出的聲音。

    葉鳶哪里聽得下這個。

    于是少年將軍被公主殿下壓在了床頭,唇齒相依,任她予取予求。

    白卿淮此刻渾身上下唯一能稱得上靈活的舌被他的公主殿下捉在口中,舌下被輕柔地撥弄著,舌根處也顯得酸脹酥麻。

    他那已經迷蒙放空的頭腦分出了一絲心神在想,葉姐姐是不是落了顆糖在他口中,才會這般用力去探尋。

    可若不是,怎會這般甘甜?

    也不知過了多久,昏黃的燈光下拉開細細的銀絲,扯斷滴落也無人知曉。

    葉鳶也不是不害羞的。只是氣勢這個玄妙的東西本就此消彼長,若是對方示弱,自然便如翹板一樣抬高了自己。

    葉鳶看到白卿淮滿面紅暈眼神閃躲,心中悸動更甚。

    “阿歲。”葉鳶也不知自己想說什么,只是心中想喚他的名字便喚了。

    她看見白卿淮抬頭,眼中瑩瑩閃閃,滿滿都是她一人,心中也漲滿且充盈。

    “殿下,”葉鳶聽見他又示弱一般這樣喚她,“臣現在動彈不得,感官卻仍靈敏得很。”

    葉鳶不明所以,只覺得阿歲連說敬語時都顯得無比溫柔。

    “我今日叫人幫我清理梳洗過,”白卿淮輕聲說道,“我也不知我現下是何模樣,是不是還看得過去。您若是還瞧得上,還請您隨意些。”

    那放緩的話語中好像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您想怎么對我都可以的。”

    葉鳶目瞪口呆。她極力壓下那可恥的心動,假裝聽不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阿歲什么時候這般主動了!

    偏生她心動得緊。

    葉鳶喉嚨發緊,艱難反對道:“我是什么禽獸嗎?你好生休養……”

    出口的話被白卿淮打斷:“您真的不想做些什么嗎?”

    葉鳶覺察出幾分異樣。白卿淮主動靠近她,她自然歡喜。可阿歲該知道自己不會做什么,卻仍如此急迫……

    “阿歲,”葉鳶的的手撫上白卿淮的脖頸后側,“你怎么了?”

    白卿淮閉上眼不敢看葉鳶。那些積蓄起的勇氣在拉扯中消失殆盡。

    是不是葉姐姐在脖頸觸碰了什么穴位,才會有這般濃烈的想要落淚的沖動。

    葉鳶輕輕在白卿淮的臉頰留下一吻。

    “阿歲,”葉鳶輕聲道,“是我又讓你不安了嗎?”

    淚水終是順著眼角落了下來。

    葉鳶沿著淚痕自下而上輕輕舔吻著,直至白卿淮的眼角。白卿淮似是想躲,可那分明有知覺的頭部卻是仍緊緊貼在葉鳶的唇邊。

    葉鳶聲音溫柔,帶著十足的耐心:“阿歲,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在害怕什么?”

    白卿淮搖搖頭,強顏歡笑道:“葉姐姐還會來嗎?”

    葉鳶皺了皺眉。白卿淮看著那鎖緊的眉頭,一顆心也跟著緊緊皺縮在了一起。

    葉鳶的手指拂過自己的額頭,理了理思緒,“阿歲,如果我沒會錯意的話,你是覺得,我要同你分開了是嗎?”

    第86章  臣現在只想求您恩準,讓這樣的好事降臨到臣的頭上。

    白卿淮渾身一顫。他根本連這樣一句反問都聽不得。

    “讓我猜猜看。”葉鳶自顧自地起身為自己倒了杯水, 一飲而下,努力壓著心頭的火氣,“我近幾日沒見過什么人,你總不至于是像提到何余升那次那般冤了我。”

    “那便是有人同你講了什么。”葉鳶手指敲了敲茶桌, “近日宮中動作多, 有些世家起了些心思。”

    “想必, 你是聽說了這個?”

    葉鳶仔細分辨著白卿淮的神情,終是確認了心中所想。

    白卿淮垂下頭算是默認。

    “白少將軍,”葉鳶湊近了低聲道, “您這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您自己沒信心?”

    白卿淮徒勞地張了張嘴。他哪里會聽不出葉鳶語氣里帶著的淡淡不滿。

    葉鳶嘆了口氣:“阿歲,你是少年將軍,是白家公子, 是國之棟梁。”隨即葉鳶語氣變得幽深, “更重要的是, 你是我的阿歲。”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像你這般珍視我,愛護我,也不會有人像你一樣和我一路從榆城走過來,”葉鳶認真道,“在我這里, 無論你想要同誰相較,你都是贏家。”

    葉鳶手指輕輕拭去白卿淮臉上再次落下的淚水, 輕聲道:“阿歲,不會有別人的,只有你。”

    白卿淮感受到從尾椎骨一路向上傳來的酥麻。他根本控制不住淚水落下, 只能小聲在嘴上不斷說著對不起。

    葉鳶不知道他是為自己抑制不住地落淚道歉,還是在為對自己不夠信任道歉。

    她也不在意。

    她只知道她的阿歲委屈得狠了。病了這些時日也見不到自己一面, 偏偏這時還聽到了宮中選駙馬的消息,不安和身上的傷痛交織在一起,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宣泄釋放,天空中的雨滴落在地面,開出一朵小白花來。

    葉鳶靠在床上抱緊白卿淮。過了片刻,白卿淮聽見自己頭頂傳來的聲音:“阿歲,哪怕我們不能成親,我也不會同旁的人成親的。”

    白卿淮在葉鳶的懷中搖了搖頭。

    葉鳶感受到懷中人的動靜,松開了手。

    白卿淮仰著臉看著她,輕聲道:“皇上不會允許皇太女無駙馬的。”

    葉鳶自嘲般笑笑:“皇太女?你倒是敢說。”

    白卿淮神色嚴肅道:“公主殿下,皇太女的位置本就該是你的。”

    葉鳶面無表情道:“哪有什么本該?我只是個備選罷了,如今皇后誕下嫡長子,那位才會是明正言順的儲君。”

    白卿淮有些著急,神情堅定:“您若是愿爭,臣自然是鼎力相助。”

    “然后呢?”葉鳶摩挲著他的手背,“若是不成,帶著白家萬劫不復嗎?”

    “怎會不成?”白卿淮情緒有些激動,一時間不免聲音大了些,“皇后如何能……”

    “阿歲。”葉鳶把白卿淮的話堵住,“我不爭了。”

    白卿淮好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葉鳶說了什么,連嘴巴仍呆愣楞地半張著,看得葉鳶心中好笑,靠近過去像小雞啄米般輕輕親了親白卿淮。

    白卿淮腦子里混亂,捋不清自己想說些什么。葉鳶見狀搶先一步把話說開了:“阿歲,我只是宮中的備選,是若是皇上一直無子的唯一答案。可是在這個選擇里,我的頭頂一直都有一位未知的皇子,現實里沒有那個‘若是’,我也從來不會是唯一的那個皇位繼承人。”

    “我剛知曉自己是皇女時,心中是不愿的。我以為我就只是個白明酌養大的孤女,自由自在在山間生活村中行醫了此一生。”

    “待我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事實,通曉四書五經,學習治國之道,終于建功立業回到京城,卻被告知,皇帝有子了。”

    “那我呢?”葉鳶神色淡淡,可語氣中的波動卻不似她面上的神情,“我是什么呢?”

    “我是一個匆匆趕回來祝福我那幼弟繼承皇位的放養公主而已。”葉鳶用手輕輕拂過白卿淮的嘴,將他未能宣之于口的安慰斂于口中,“可是,阿歲,你知道嗎,我那一刻不僅僅失落,甚至覺出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們沒有去過民間,沒見過人間疾苦。或許我能做到縱觀大局,與他們相比卻未必能有什么建樹。我知曉米價幾何,豚肉哪個部位爆炒哪個部位燉湯,榆城的黑土地幾時翻地幾時插秧……那才是我該投身之處。”

    “若是一定要擔負起這責任,不如回我的榆城,守一方富庶,對我來說也比看不見摸不到的安定祥和要踏實得多。”

    葉鳶和白卿淮對視著,堪稱平靜地說道:“阿歲,我的肩上可以不用壓著那么大的責任了。”

    白卿淮心中思緒激蕩,他聽著面前的少女把別人口中的權力說成是責任,嘴上說著逃避的話卻仍惦記著以身犯險,去邊境領兵打仗。

    只要在她身邊就可以了。

    白卿淮在心中對自己說。

    葉姐姐愿意帶兵打仗,這何嘗不是自己所愿的。

    葉鳶驚愕地聽見白卿淮說:“葉姐姐,你帶上我。”

    葉鳶剛要同他說抱歉,可能二人今后的日子會聚少離多,但是日后待太子長大,自己有了封地,一切可能就不一樣了……

    “阿歲……”葉鳶遲疑著,不太清楚白卿淮到底是何意。

    “葉姐姐,我會去辭官,你帶我去北境,我們回榆城。”白卿淮認真道。

    葉鳶頓了幾息,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平靜道:“阿歲,你別犯傻。最多也就等上幾年,若是你不愿意等……”

    “我很清醒。”白卿淮神情嚴肅,“我已經想了很久了。我愿意幫您掙那個位置,多拿戰功,無名無份也沒關系。”

    “可是您不要那個位置,要去邊疆,要去打仗。”白卿淮目光中流露出了些向往,“我也愿意打仗,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

    葉鳶下意識反駁道:“那怎么能一樣?”

    “有何不一樣?”白卿淮難得駁斥葉鳶,“殿下您說得對,我不愿意等。可是迫于無奈,我只能等。但是現在不同了,您要帶兵打仗,我這一生想做的也不過是為國出征,我跟著您就能得到我要的,這又有何不可?”

    葉鳶沒說話。

    白卿淮接著道:“你我心中都清楚,如今內亂已除,白家風頭無量,皇上難免不安,我與父親各自握持著兵權,二叔在民間威望頗高,我若不交出兵權,皇上如何安心?”

    葉鳶定定地看著白卿淮:“阿歲,你如今才不過十八歲。”

    十八歲的少年將軍,若無意外,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白卿淮輕輕地笑了:“十八歲會不會不夠格給沁殊將軍做個副將?”

    “阿歲!”葉鳶有些惱火,明明是這般嚴肅的事,可這癱軟在床榻上的人偏偏是帶著笑說出口的。

    “葉姐姐,”白卿淮溫柔道,“臣求求您,應許臣這一次。若是您能予臣一個駙馬的名份,那臣便是在夢中也該笑著醒來了。”

    眼前的少年,熱烈,赤忱,一顆心滿滿地盛放著關于自己的一切。

    葉鳶像是重新認識了白卿淮。這個一遇到自己便自持穩重的人,偏生此刻像是個使盡渾身解數邀請路過書生同路的狐妖,直白得讓人難以招架。

    “阿歲,”葉鳶艱難地闡述著,“你本就常常擔心我同你分開,若是你沒了官職,心中定會更加不安的。”

    “我的公主殿下,”白卿淮瞧著葉鳶的面色便知她的心中也已開始動搖,恨不得下一瞬就回到四年前榆城的那個小院子中,“您根本不了解您自己。若是您真的愿意讓我辭官,帶我回到榆城,那您是做好了與我相守一輩子的準備了,否則您絕不會應允這種事發生的。”

    “臣現在只想求您恩準,讓這樣的好事降臨到臣的頭上。”

    葉鳶知曉定是宮中選駙馬一事給了白卿淮壓力,刺激之下阿歲反倒突然緊追不放起來了。

    葉鳶不愿意承認,自己早已心動了。

    若是如白卿淮所說,他們二人一同去到榆城,那他們能夠廝守的時間比她所想過的任何一種情況都要長,都要輕松。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阿歲。辭官一事說再多的理由那也是在抹殺白卿淮過往的努力,切斷了平步青云的直梯。

    可是自己去往榆城,將阿歲留在京城苦等,幾年之后再作打算,何嘗不是對不起他?

    “阿歲,”葉鳶苦笑道,“無論怎么說都是我對你不起,若是你真的想好了,我想想……”

    “自然是想好了!”白卿淮接過話來,“明日我便往南境修書告知父母親,您若是安排,后日我們便可啟程。”

    葉鳶失笑。許是自己松了口,白卿淮覺得輕松,倒也胡說八道些俏皮話來逗自己。

    “哪里就有這般快了?”葉鳶搖頭道,“你可想好了如何同白大將軍和夫人解釋?”

    “您若是愿意給我個名份,”白卿淮自己也不習慣這般對葉鳶講話,到底沒能堅持住氣勢,說話間耳根紅成了一片,聲音也逐漸弱了下去,“他們定是巴不得我跟著您走呢。”

    “白少將軍說的什么?”葉鳶揶揄道,“我怎么有些沒聽清?”

    白卿淮抿著嘴不再說話。

    “我一直覺得我的阿歲同傳聞中那個打馬過長街,下了戰場便同京中紈绔公子哥兒們混成一片的白少將軍不大一樣,”葉鳶湊近了白卿淮輕聲道,“還要謝謝阿歲今日叫我窺見幾分少將軍的風采。”

    白卿淮的耳后一陣陣酥麻,可偏偏自己動彈不得,既無法躲開,也不能回過身來抱住葉鳶。

    聲音的源頭離開,葉鳶的話語像清風一樣飄落在耳中。

    “等我。”

    第87章  若有大事就找伯爺嘛,咱們向來都是這樣的。

    葉鳶站在宮門口, 偏過頭去看著紅色的宮墻。

    陽光斜斜地從墻頭照過來,空氣中的灰塵漂浮揮舞,在光的加持下閃爍成點點光斑,在紅色的映襯下格外安寧祥和。

    第一次見這宮墻時還以為要將一生都浸在這墻里, 沒想到不過一年自己又是自由身了。

    葉鳶輕輕嘆了口氣, 自由了。

    葉鳶沿著宮墻向主街走去, 心中是說不出的復雜。明明一切皆如自己所愿,可偏偏那股惆悵仍籠罩著自己。

    走過街的拐角,一輛馬車靜靜地候在樹蔭下。

    一轉眼, 樹冠都已長得飽滿,樹葉蔥郁,甚至色澤已經變得有些老氣。還好眼前人還在身側,或許日后也會長久相守。

    見到從馬車探出頭的少年時, 似乎胸腔內的那口郁結之氣便泄了。

    白卿淮伸出手來揮舞著, 面上帶著笑意, 壓著聲音:“殿下殿下!”

    葉鳶也跟著笑了。

    僅僅是暢想一下未來,毛孔里都會散發出自在的氣息。

    沒有比現在的狀況更好的了。

    葉鳶快步走過去,右手點著馬車扶手,輕輕一躍便上了馬車,與心愛之人撞了個滿懷。

    趕車人很有眼色地什么都沒說, 待葉鳶上了馬車后便慢悠悠地趕起車來。

    兩個人跪坐著相擁,半晌才聽見葉鳶輕聲說了句:“都結束了阿歲。”

    葉鳶松開環擁著白卿淮的雙臂, 白卿淮仍有些不舍地松開了手,溫和地看著葉鳶:“殿下,我像是在做夢一樣。”

    葉鳶伸手撫上他的面頰:“哪里會是做夢?真的不能再真了。”說完從腰封中取出一個泛著冷光的半弧深色金屬器物, 遞給白卿淮,真誠道:“本朝還未有過公主成親, 我也不知殷朝公主擇婿是怎樣的禮節,拋去提親禮或是嫁妝不談,這調兵符是我一早就做好了想給你了,今日過了明路,便能交予你了。”

    白卿淮驚詫地看著葉鳶:“殿下,這我……”

    “皇上已經同意你自行挑選兩萬兵馬編入我的軍隊,”葉鳶認真道,“赤鷹軍日后會分為大小兩隊,胡將軍帶大赤鷹軍仍駐守北境,謝風臨會接替我的位置帶著小赤鷹守衛京城,而我們帶著兵馬新立番號去榆城另一側的東境駐扎。”

    白卿淮一時半刻還沒反應過來,葉鳶又笑了笑:“消息沒傳到京城,我倒是把這事忘了,我在東境擅自做主,拿金國的圖河城換了通商的協議。我們此行便也是看護將要建成的貿易市場。”

    “您怎么敢?”白卿淮聞言低聲驚呼,隨即便反應過來,“您那時便已經決意離開京城了?!”

    葉鳶帶著歉意地親了親白卿淮的臉頰:“我也是那時才突然下定決心的。你放心,我當時早已考慮妥當,我既不做皇太女,那皇上便不會拿我怎么樣。只是沒能同我們阿歲提前打聲招呼,害得你被動了些。”

    “你用這個位置換取那么多……”白卿淮面帶憂色,“皇上心中難保不會心懷芥蒂。”

    “多嗎?”葉鳶渾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同你成親,對他來說是削弱白家的手段。殷朝如今正是需要銀子支撐的緊要關頭,我在邊境通商,游從語同皇姐成親,哪一個不是在解他燃眉之急。我真正完全私心的不過是把你的人帶走,這對他來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歲,”葉鳶的指尖在白卿淮的掌心輕輕撓了撓,“他得了我的保證,我心甘情愿地放棄皇太女的位置,甚至自請遠離京城,他不知有多安心。”

    “至于我,我也不虧的。我得了愛人,回了自己想去的地方,”葉鳶溫柔地帶著歉意道,“唯一只委屈了我們阿歲,正三品的將軍,從此要跟著我這個從三品的小官混跡在邊境,做我的軍師了。”

    白卿淮從聽見“愛人”二字起就已耐不住心中的那股悸動,聽完葉鳶的話跪坐著直起身,從下方有些虔誠般地輕輕輕吻著葉鳶的下唇。

    “將軍,屬下求之不得。”

    馬車內的溫度升高,一切都變得燥熱。

    唇舌間好似有些甜膩膩的味道蔓延開來,糾纏著濡濕的水色,酥麻從靈魂深處蕩開,連腳趾都不知為何蜷縮在了一起。那種快意順著唇舌傳入心窩,在這溫熱的空氣中終是爆裂開來,烘得膝蓋都開始無意識地摩擦著車內的軟墊。

    明明是行進在京城大街上的馬車,可偏生遮蓋住了此刻最隱秘的角落。

    誰都沒有發出聲音,車輪的行進、街市的喧鬧掩住了一切秘密。直到身子軟得像融化在這溫潤香甜的空氣中,馬車停了下來。

    門外的車夫對著車內喊著:“少將軍,到了。”

    片刻后車內傳來白卿淮有些暗啞的聲音:“稍等。”

    車夫等了半晌才等來自家少將軍打開簾子,在沁殊公主身側道:“我知曉你今日必有許多話想同云姐姐講,特意駕了看不出家族的馬車,同花生打了招呼停在后門。”

    葉鳶有些驚訝地看向面前的居安樓,拍了拍白卿淮的手背,跳下了馬車,轉回頭來滿是笑意:“阿歲當真貼心得緊。”

    白卿淮抿抿唇:“殿下,明日見。”

    葉鳶瞧著白卿淮的神情不舍的樣子,心中覺出幾分好笑的同時又變得柔軟萬分,自己也生出不舍來。于是轉回身去,探頭進馬車內,伸手拉過白卿淮,附在他的耳邊:“不必明日,今晚等我,還有些事情需要你來做。”

    “榆城那邊居安樓一直發展得不錯,薄利多銷,在京城居安樓都是世家貴人來得多些,榆城那里卻是平民百姓稍稍比平日里多花上些許便能吃得起的家常菜。”云格瓊扔給葉鳶一個賬冊,“這般經營,收益倒也不錯。”

    葉鳶隨意翻了翻,點頭道:“這般倒是得益于格格心善了。”

    云格瓊搖搖頭:“我是個商人,最開始只是無法套用京城的方式尋求些改變,沒想到如今倒也真的叫居安樓在榆城扎下根了。”

    葉鳶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

    “我再過半月便啟程回榆城,京城這邊怕是一時半刻顧不上了。”葉鳶隨意地將手中賬本放在桌上,“格格你幫我賣個消息給游從語,就說殷朝將與金國通商,如今瓜果蔬菜小販眾多,可米面糧油的商販寥寥。”

    云格瓊雙眉微斂:“咱們自己不是就是做這些的?更何況我們在榆城早已扎根,到時候居安樓派個人就是了,何必要賣消息給游從語?”

    “格格,我不是真的缺他這個糧商,是鹽鐵。”葉鳶認真道,“殷朝能夠大批量販制鹽鐵的商販不多,游從語算一個。鹽鐵等物不好隨意賣給金國,可少量賣給百姓卻不妨事。”

    云格瓊點點頭:“懂了,這話我還不好明說,看來到時候是要同他一起做糧油的商販了。”隨即睨了葉鳶一眼,“以前沒見你關注他,如今他得了便宜做了皇商,成了你的皇姐夫,你倒是向著他幫他做起生意來了。”

    “他挺不錯的,”葉鳶笑著說,“這不是想給他機會,為皇家辦事,帶著皇姐多走動走動。”

    云格瓊點頭應了:“你是為長公主著想,自己倒是把自己流放邊疆了。”

    葉鳶搖搖頭笑道:“什么話?格格,這是我求仁得仁。你不知我現在心中有多暢快。”

    云格瓊嘆了口氣:“也是好事,若非如此,你和白少將軍此生怕是難有這門親事。”隨即又笑了笑,“如今的一切都是你想要的,我心中也歡喜。等過幾月,我把這邊雅間的新菜色定了,就收拾收拾跟你回榆城。”

    “你這邊忙得開嗎?”葉鳶愣了一下說道,“榆城過幾月又要冷了……”

    “你怕我去了影響你和白少將軍的婚后生活?”云格瓊挑眉打斷道,“若不是入冬,如何能同咱們公主殿下除夕守歲?我也許久沒見過那樣厚重的白雪了,有時候覺得,還是榆城好啊,說話做事不用像在京城這般小心,生怕冒犯了什么達官顯貴。你等著,用不了兩個月我也就跟上了。”

    葉鳶有些無奈:“那你小心著些。”

    云格瓊點頭:“知道,若有大事就找伯爺嘛,咱們向來都是這樣的。你師父這般閑云野鶴的人,倒是又被困在京城了。”

    “他教養我時平日里也神神秘秘地,我也不是常常能見到他,更何況皇子身邊哪會缺了教習師父。”葉鳶嘆了口氣,“老太傅當真是一片苦心,皇上前日同他漏了些立太子的風聲,他昨日便請辭告老,要我這個皇姐做這太子之師。”

    那是太傅隔空給予葉鳶的承諾和枷鎖。葉鳶既放棄了皇太女的位置,日后小太子若是由她來教養,待太子即位后,想動葉鳶也要多思量些。如此還可展現皇家重情的家風,只要葉鳶和小皇子永遠和平共處,誰也不動誰,那便是雙贏的事。

    “是,你倒是一門心思跑了出去,留下白小將軍替你受罪。”云格瓊揶揄道,“還好你師父甘愿幫你,只是過上幾年,你這個名義上的太子老師,總是要回來的吧。”

    “事態如何變化也未可知,若是必要,我每年回京小住一兩月便是,我在京城久了,只怕皇上也不放心。等他給我立了封地,我哪里還會想念京城?”葉鳶淡淡道,“說起來,我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過有人稱白明酌為白小將軍了,真是時光一去不復返……”

    “對了,你幫我找的那位會金話的先生,過兩日我帶著特勒爾見他一面,到時候就要麻煩他教習這小子了。我還指望著特勒爾日后負責與金國的街市呢……”

    第88章  “你放心,在你死之前,阿歲受過的苦,你都將分毫不差地體驗到。”

    “等久了吧。”葉鳶順著墻翻入白卿淮的院子, 看見白卿淮坐在院子中間的石桌旁,自然地走上前去牽住白卿淮的手,“我同格格用膳,略微吃了點酒, 稍晚了些。不過剛好可以出發。”

    “出發?”白卿淮愣了下, “我們……要去哪?”

    “去天牢。”葉鳶摸了摸白卿淮的頭, 將坐在石凳上的白卿淮摟在了懷中,“去看看那個人,給自己一個交代。”

    “不用的。”白卿淮搖頭輕聲說, “他算不得什么。”

    “去同他報喜,”葉鳶在白卿淮耳邊笑道,“他恐怕至今想不通,為何把你扔在北境自生自滅, 你卻安然無恙從南境回到京城。”

    白卿淮覺得心中的每一處空落落的地方都漲得滿滿的。他何嘗不知葉鳶是想要替他出一口氣, 可他真的已經不在意了。

    不是不恨, 是無暇去恨。他滿心滿眼都裝著那樣明媚的一個少女,實在是不想為不相干的人再費心神。何甘平已經不會再有好下場,至于是不是因為他而受了懲罰他并不在意。

    白卿淮輕聲應道:“好。”

    夜色已深了,天牢除去門口的兩把火光便沒了旁的光源。天牢門前是刑部的守衛,葉鳶一早便打點過, 白卿淮略微側過身來將自己的面貌掩在葉鳶身后,隨著葉鳶一同入了天牢。

    葉鳶回頭看了一眼, 往里走了幾步才說道:“躲什么?連皇上都應允的事,做什么怕他們看見?”

    白卿淮笑了笑:“我同殿下尚未成親,自是要注意著些。”

    天牢里只有柵欄窗透過來的月光, 影影綽綽地看不清楚。可白卿淮就是覺得葉鳶似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阿歲是怪我未急著成親了。”

    葉鳶同皇上提了建議將葉槿許給游從語,只說游從語富可敵國, 是揮手間便能顛覆殷朝經濟的國之柱石。話語間滿是公事公辦的樣子,倒是看不出什么姐妹情深來。

    她對天子不夠熟悉,卻知皇帝的兒女太過團結,皇帝怕是怕是又要多思了。

    葉瀚英也有自己的考量,剛處置了叛軍便把兩位公主都嫁了出去,終究是不好看的。兩人商議后決定先風風光光地讓葉槿大婚,三年后待葉鳶穩定了榆城的街市再回京大辦。

    葉鳶自是無所謂,可她想給阿歲這個沒有安全感的少年該有的保證。憑什么阿歲付出了那么多,卻連一紙婚書都換不來?

    籌碼在葉鳶的手中,但凡要求得不過分葉瀚英自然都會應允。

    葉鳶向皇上要了禮部的文書,待離京前便會去府衙登記扣印,無論何時辦禮,她都想要白卿淮的名字早些出現在皇家的玉牒上。

    葉鳶牽著白卿淮的手,輕聲道:“過些日子去取禮部的文書,等到了榆城,咱們先邀請些親朋好友小小的辦一場。”

    借著柵欄窗子透過的清冷月色,葉鳶瞧出了白卿淮投過來的目光中的訝異,用手輕輕撫了撫白卿淮的手:“大婚之禮是替皇上給朝臣的交代,我們也該給自己些交代不是?”

    白卿淮似是受了極大的震撼,喃喃道:“姐姐……”

    葉鳶安撫般地拍了拍白卿淮的小臂,心中想著自己是不是給阿歲的安全感太過稀薄了,便是婚書和婚禮這樣理所應當的物什都收得誠惶誠恐,卻感受到白卿淮突然牽過自己的胳膊,緊緊將自己擁入了懷中。

    緊緊是一剎那的怔愣,隨即葉鳶便收緊雙臂,也抱住了白卿淮。白卿淮已經不再是榆城的那個小少年了,即使葉鳶身量在女孩中已稱得上高挑,白卿淮抱過來時仍是弓著背,將頭深深地埋在了葉鳶的肩頭。天牢幽暗潮濕,唯有一線天光絲絲縷縷溫溫柔柔地落在腳邊,連那些陰寒的冷風都被隔絕了開來。

    兩個人靜靜地擁抱了很久,久到葉鳶似乎聽見了鴟鵂的叫聲,才如夢初醒般輕輕拍了拍白卿淮的背,松開了手臂。白卿淮卻仍意猶未盡般不愿松開,直到感受到葉鳶的輕輕推拒,才不舍地放開了葉鳶。

    一陣微風刮過,葉鳶才察覺右肩微涼的濡濕感。

    阿歲哭了。

    葉鳶沒有想到只是禮部的文書,卻對白卿淮有這般的觸動。

    她不知白卿淮在乎的不是那本文書,也不是那場以婚禮為名的聚會,是葉鳶愿意挖空心思,即使是在皇帝面前兌換著手中的籌碼,也要給予他這份承諾的用心。

    便是前朝也未有哪位皇室宗親,尚未大婚,伴侶就已上了玉牒。

    白卿淮未多說什么,葉鳶也知他心中尷尬,也未曾戳破,只是用手牽著他的胳膊,拇指輕輕掃過白卿淮的皮膚,權作安慰。

    葉鳶燃了只提燈,二人一路向地牢深處走去。

    幽暗的地面被一寸寸照亮,又一寸寸重歸于寂。站在關押何甘平的那間牢前,才發覺這與想象中的畫面天差地別。

    影影綽綽的光沿著天牢的窗斜斜地落下,他們看見那個人坐在干草鋪就的地面上,身側擺放的是看不清材質的軟墊,繁復的花紋打量一眼便知這不是天牢中該存在的物件。

    那個人的后背靠在墻上,脖子彎折過來,頭自然地向側邊垂過去,雙唇微張,若隱若現的光線下似乎能看見嘴部隨著呼吸粗重地張合,是坐著睡著了。

    葉鳶和白卿淮沉默地注視了許久,久到那人的鼾聲都開始回蕩在天牢中,一聲又一聲。

    許是何甘平在朝堂之上叱咤了太久,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濤天的權勢讓他們逐漸忘了這個人已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了。

    葉鳶心中說。

    何甘平老了。

    可隨即又覺出幾分可笑,那又如何呢,把這京城這殷朝攪得天翻地覆的,不也正是這個垂垂老矣的暮年人嗎?”

    葉鳶聽見白卿淮有些生硬地說:“走吧。”

    兩個人不知是抱著什么心思轉身離去,可沒走兩步便聽見身后有些沙啞的喊聲:“是沁殊殿下嗎?”

    兩人驀然轉身,燈籠的光芒照在二人交握的手上,惹得何甘平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了幾眼。

    “我一早就猜到殿下這兩日要來看看老臣,本想坐在這迎接殿下,卻不想候得久了,睡了過去。”隨著葉鳶二人的靠近,何甘平皺起的眉頭在燈光下愈發清晰,“年紀大了,眼神越發不濟了。這位是……白少將軍?”

    “是我。”白卿淮沉聲應道。

    “哈!”何甘平突兀地發出一聲尖利的笑聲,“原來是這樣,竟是這樣!你們一早就相識?!”

    葉鳶點頭笑道:“是啊,何大人也有沒想到的事吧。”

    “好啊,真好啊。”何甘平語氣里像是個提攜后輩的老者,可面上卻是滿目的諷刺,用手指著葉鳶沖白卿淮說道,“她和我兒余升的事滿京城皆知,這才多長時間就又和你好上了,你這毛頭小子被這水性楊花的女人勾勾手就上鉤了,全京城的人戳你脊梁骨你都不介意?”

    白卿淮本以為自己到了這天牢,無論何甘平說些什么都不會牽動自己一絲一毫的思緒。可偏偏何甘平非要胡言亂語給葉鳶扣上一頂水性楊花的帽子,激起了他滿身的火氣:“水性楊花?何甘平你是當旁人是傻子嗎?殿下同何余升有幾分真情你怕是最清楚不過,何余升為著你的要求去接近一個面都沒見過的人,你又到底拿你兒子的婚姻當做什么?”

    何甘平瞇了瞇眼,“也就只有白家能養出你這種只會打仗不長腦子的傻子。我竟從不知余升同你還有幾分交情,輪得到你指責我。我兒不爭氣,文不成武不就,只這婚姻之事有文章可做,只可惜我鋪的路叫殿下毀了,成王……”

    “都造反逼宮了,”葉鳶平靜道,“你給何余升鋪的路便是死路一條嗎?”

    何甘平聞言也不生氣,反而拂了拂身上的灰,扶著墻,強裝并不狼狽地緩緩站了起來。

    “我相府的一應吃穿用度不輸宮中,他做了這么多年相府公子,難道不該同我相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那倒也是,”葉鳶竟也沒反駁,“左不過過些時日整個相府九族之內都要隨你去了,好一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何甘平擺擺手,不愿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么:“成王敗寇,既是輸了,也沒什么好說。倒是殿下來此,怕是有話要問吧?”

    葉鳶深深地看了何甘平一眼:“是有問題想問,有件事我思考了許久,還請何相答疑解惑。你本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何還要扶葉嘉熙登基?無論如何都是做臣子,難不成葉嘉熙的丞相權勢更高些?”

    何甘平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甚至神情也有一瞬間變得有些迷惘,但那神色也不過瞬息:“我還以為你會找我問些葉瀚英的事。”

    “現如今江山安穩,若不是您怕是會更安穩些,”葉鳶搖頭道,“本宮改變不了任何過去,所以,我不關心。”

    “你怕了是不是?”何甘平的語氣莫名地興奮起來,“你怕你有那樣一個懦弱無為的父皇,你怕東宮之位落到小皇子的手里……”

    “我為什么會怕這些事?”葉鳶皺了皺眉,卻突然福至心靈,“是我在怕還是你在怕?”

    “你什么意思?”何甘平有些厭煩這種談判失控的感覺。他這一生自拜相后難嘗幾次挫敗的滋味,卻次次在遇到葉鳶時體驗事與愿違。如今他人生最大的敗筆已然釀成,可是他還沒能習慣這種挫敗。

    “是你害怕某日登高跌落,丟了這官位,再不受這萬人敬仰,”葉鳶的話語沉穩有力,“還是說,你害怕你那一雙兒女不尊你敬你,你的妻妾不再仰慕你依賴你?”

    “又或者說,這二者都有呢?”

    何甘平面色變了又變,葉鳶本以為眼前之人會惱羞成怒,卻沒想到何甘平當真沉得住氣,最后卻沒正面答復葉鳶,只長嘆道:“公主殿下當真了解,權勢是個好東西啊,這潑天的權勢捏在我手中,自然殿下所述都該是我的。”

    “是吧公主殿下,你回京不也是為著那東宮之位?”何甘平習慣性地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

    即便一朝失勢,天牢的看守也沒能拜高踩低到這位前丞相頭上來,若是何甘平能活著離開天牢,葉鳶毫不懷疑這位能迅速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只可惜,他沒機會了。

    葉鳶把目光從何甘平的指間移開,“是嗎?”

    “是與不是,殿下心里清楚。”何甘平聲音有些粗糲,“權力何曾有足夠之時?當年諸王奪嫡,許是先帝昏了頭才叫葉瀚英上了位。與其屈居葉瀚英為臣,成日里受著無端猜忌,何不做葉嘉熙的國丈?葉嘉熙行事大膽,靈活變通,耳根子又軟,對我女兒也極盡寵愛,一切都名正言順,你若是我,自然也知扶葉嘉熙的好處。”

    葉鳶聽懂了。

    何甘平在回答她的問題。

    何甘平或許是厭惡葉瀚英的躊躇多疑,或許是覺得葉瀚英頑固不化不配為他的君主,可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向上爬慣了,再大的權勢也填不足他的胃口,他要把這朝廷的君主捏在手中,所以他選中了葉嘉熙。

    若是再揣測得大膽些,做這天下的君主,哪里比得上把這天下的君主踩在腳下呢?

    “對你女兒極盡寵愛,是指王妃過門三個月內抬了四個姨娘嗎?”葉鳶忍不住出言嘲諷道。

    “那又如何?”何甘平不以為意,“府中中饋大權都在王妃手中,王府一應人情往來都由王妃負責,區區幾個姨娘又能翻出什么風浪來?”

    葉鳶心頭一片惡寒。

    “將來白少將軍可也學著些,”何甘平毫不掩飾話語中的惡意,“來日沁殊殿下入主東宮,怎可只有你一個男人?”

    白卿淮神色不變,可葉鳶感受到了他身體的僵硬。

    “也是,若是殿下入主東宮,你怕是連名份都不會有,”何甘平像是喃喃自語,“葉瀚英成日里那么珍惜他的皇位,即使殿下入了東宮也只有被他防著的份。”

    隨即他像是十足地關心白卿淮一般,“白少將軍心性隱忍,當真非常人做能及。”

    “何相年歲大了,倒是如稚童般單純了。”葉鳶在心中翻了個白眼,這種幼稚的挑撥,何甘平怕是把自己同阿歲的關系想得太脆弱了些。

    “何相向來算無遺策,”一直在旁邊默默陪著的白卿淮突然沉聲道,“可惜近來似乎也從未算對過。”

    “殿下早已自請離京,戍邊衛國,”白卿淮滿意地看著何甘平的神色逐漸凝固,“太傅大人上書請皇上任命殿下為皇子之師,待皇子開蒙后再行教導。”

    “不可能!”何甘平厲聲道,“若是葉鳶還握持兵權,葉瀚英只會更加忌憚你們兩個!”

    “殿下能舍東宮之位,我削減些兵力又有何難?”白卿淮有些痛快地說著,“你愛之如命的那些權勢,在我眼中不如殿下的半分關注重要。同樣是帶兵打仗,我跟著殿下還不是一樣地打?”

    “不可能,不可能!”何甘平如同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一般,哧哧地化作只破了洞的拉風箱,突然又笑得癲狂,“你等著看吧,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到時候你沒了利用價值,我看你還能用什么討好她!遲早……”

    “阿歲是我的人,就不勞何相費心了。”葉鳶有些不耐地打斷道,隨即加重了語氣,“日后本宮與少將軍如何恩愛,何相也沒機會得見了,不若懺悔些自己犯下的惡,到了下面還能少承些業障。”

    “呵,牙尖嘴利。”何甘平已偽裝不出一絲冷靜,“殿下倒是護犢子。”

    “原來何相也有這般粗鄙的時候。”葉鳶淡淡的調侃更顯得何甘平此刻的激動像個笑話,“不過你說得對,我確實對自己人回護得緊。”

    “所以我不會讓何余升給你陪葬。”

    何甘平聞言愣了一瞬,隨即撲在監牢的欄桿上:“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何相還不明白嗎?”葉鳶面無表情。

    “畜生!”何甘平咆哮道,“就是生了這個沒出息的畜生才讓我淪落到這般地步!”

    “何余升可扛不住你扣下的這口大鍋,”葉鳶有些嫌棄道,“你這個當爹的半分不在意兒子死活,除了交代他勾住我,你難道透給過他半分計劃?”

    “可惜了,”葉鳶也有些陰陽怪調,“你想要下屬敬仰,可盛青云恨毒了你;你想要兒子絕對的服從,可何余升早給自己留了后路。”

    “怎么辦呢何相?”葉鳶輕聲道,“你所求的更高的權勢沒能拿在手中,可害怕的事卻一件不落地發生了。”

    葉鳶看著何甘平瞪圓的猩紅雙眼,又讓平地落下了一聲驚雷:“還有件事沒告訴過你。”

    葉鳶湊近了欄桿,直視著何甘平,輕輕落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無情地嘲弄著他的失敗。

    “你以為再也不會從北境回來的人,在榆城遇見了我。”

    “你不知道吧,我的醫術是白明酌親傳。”

    “你放心,在你死之前,阿歲受過的苦,你都將分毫不差地體驗到。”

    葉鳶牽著白卿淮的手,如同聽不見何甘平癱軟在地上的瘋狂謾罵般轉身離去。

    天光已有些擦亮,守在牢外地看守向他們行禮。

    “何甘平的扳指價值連城,你這一生的俸祿也湊不出一只來。”看守看見尊貴的沁殊殿下遞給自己一個油紙包,“本宮不管之前什么人交代過你,你都需知曉,何甘平這輩子都不可能活著離開這天牢了。”

    “待皇上交代的事情都挖出來,你就把這包藥兌了水給他灌下去。”

    “他連起身的氣力都不會有,你可別讓本宮在行刑前聽見他哪日在牢中歿了。”

    “他造下的因,也該自己享用苦果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99热国内精品永久免费观看|国产欧美高清在线观看|性一交一乱一交=a片|99视频99|国产精品成=av人在线视午夜片|久久网一区 | 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蜜臀|老熟妇性老熟妇性色|黄色一级片片|国产二区一区|极品少妇xxxxx|日日摸夜夜爽无码毛片精选 | 日本一区三区|欧美成人日韩|中国内地毛片免费高清|影音先锋国产精品|成人一级福利|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国产 | 日本xxxx裸体xxxx出水|日本成人在线网址|成人午夜福利|亚洲精品高清无码视频|欧美成人看片一区二区|欧美第八页 | 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视频在线观看|亚洲成=a人片777777美国|午夜福利啪啪无遮挡免费|日本午夜网|日本在线一区二区三区欧美|99免费观看视频 | 欧美人与动人物牲交|国产精品一区hongkongdoll|97国产爽爽爽久久久|久久69国产一区二区蜜臀|成人免费在线视频网址|久久久久国产精品一区二区 | 又大又紧又粉嫩18p少妇|国内精品自线一区麻豆|欧美h版在线观看|狠狠艹夜夜干|黄色影院在线播放|日日拍拍 | 99自拍偷拍|国产中文久久|天堂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婷婷五月开心亚洲综合在线|国产黄色片一级|丝袜理论片在线观看 | 全黄h全肉边做边吃奶流浪汉|#NAME?|日本高清二区视频久二区|国模少妇一区两区三区|2018中文字幕在线视频|亚洲=aV国产精品无码 | 少妇的肉体=a=a=a=a=a免费视频|在线视频一二三区|亚洲国产黄色大片|精品久久婷婷|裸体黑色丝袜18禁网站无风险|久视频在线播放 | 亚洲=av禁18成人毛片一级在线|九九在线视频免费观看|饥渴少妇高潮正在播放|欧美成人精品高清视频在线观看|伊人久久大香线蕉综合色狠狠|黄色片一级的 | 欧洲亚洲综合一区二区三区|99国产精品久久|免费v=a国产高清大片在线|国产成人精品一区二三区在线观看|91麻豆精品国产91|欧美日韩福利视频 | 在线看无码的免费网站|一本久道久久综合婷婷鲸鱼|九九爱在线视频观看免费视频|少妇久久久久久久久久|91视频免费网址|青青草自拍偷拍 | 日韩片网站|久久一区二区=av|亚洲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新线路|尤物tv|懂色中文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视频|国产乱淫=av公 | 亚洲精品夜夜夜|99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国产精品网页|色综合1|91玖玖|久久这里只有 | 久久久久资源|亚洲精品中文字幕在线播放|免费大香伊蕉在人线国产|成人久久久久|精品99人妻|午夜成午夜成年片在线观看 | 国产大学生粉嫩无套流白浆|老司机久久99久久精品播放免费|日本国产三级|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av|欧美日本精品|涩涩91 | 特级毛片内射www无码|日韩激情无码激情=a片免费软件|伊人狠狠色丁香婷婷综合动态图|高清性色生活视频|色噜噜狠狠狠狠色综合久一|久久精品免费视频播放 | 亚洲日本乱码一区二区产线一∨|我要看WWW免费看插插视频|老师课后辅导乳揉搓H在线观看|视频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中文字幕在线资源|精品国产第一页 | 强乱中文字幕=av一区乱码|1204国产成人精品视频|精品无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aV|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成人片不卡|99久久无码一区人妻=a片竹菊|无码中文字幕=av免费放 | ch=aopeng在线观看|成人综合区一区|#NAME?|无遮挡又色又刺激的女人视频|#NAME?|日韩精品乱码=av一区二区 | 中文乱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视频|亚洲高清专区|中文毛片无遮挡高潮免费|黄人成=a动漫片免费网站|99re在线免费|女乱淫免费看视频大黄 | 久久99国产一区二区三区|99热这里只有精|护士做xxxxx免费看国产|色情一区二区三区免费看|亚洲天堂精品在线|欧美极品kenn=aj=ames喷水 | 欧美在线中文字幕|亚洲天堂成人|国产一区二区精品久久91|精品人妻无码一区二区三区GIF|久久亚洲精品情侣|国产成人在线影院 | 欧美一级特黄=a=a=a=a=a=a=a色戒|精品国产日韩欧美|免费在线国产|天天操人|国产高潮在线观看视频|末成年=av女网站 | 久久精品国产清高在天天线|天堂在线观看www|毛片=av在线免费观看|精品国产欧美一区二区五十路|老熟女草BX×|人妻慢慢放弃抵抗开始迎合 | 6996网站免费观看|麻豆传媒免费在线观看|欧美多p视频|老司机午夜在线|亚洲国产高清理论片|国产在线高清观看 | 精品久久久久国产|欧美日在线|国产18一19sex性护士|不卡国产视频|j=ap=anese36hdxxxx日韩|欧美BBWHD老太大 | 夜夜夜夜操18岁|c=aoporm超碰国产精品|扒开腿挺进湿润的花苞hd视频|激情三区|性bbwbbw日|爱爱免费视频 | 国产无码一区二区|韩日午夜|国产精品男人天堂|免费在线观看国产黄|欧美精品黑人粗大|欧美一区观看视频 | 国产精品爽爽=aV在线观看|国产蝌蚪视频在线观看|超碰伊人|国产二区不卡|亚洲高清欧美日韩一区二区三区|无码成人中文字幕不卡 | 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天天躁日日躁狼狼超碰97|综合亚洲视频|欧美性生交XXXXX无码小说|成年人免费网站在线观看|96国产精品 | 免费色综合|极品的亚洲|C=aOPROM国产在线视频|色伊人网站|国产精品=a一|97午夜影院 | 欧美一级特黄=a=a=a=a=a=a=a色戒|精品国产日韩欧美|免费在线国产|天天操人|国产高潮在线观看视频|末成年=av女网站 | 亚洲线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亚洲综合中文|特级一级片|在线观看国产视频一区|国产乱码卡1卡二卡3卡四卡|国产v亚洲v天堂无码网站 | 亚洲免费不卡视频|国精产品一品二品国精品69XX|欧美色p|国产成人黄色网址|国产成人无码免费看片软件|欧美一二区在线观看 | 国产精品视频最多的网站|韓國三級大全久久網站|日韩推理片免费观看|60岁老女人高潮表现|日本免费专区|亚洲第一成人在线观看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怡红院|91自拍.com|国91精品久久久久9999不卡|久久精品国产精品亚洲艾草网|九色精品|亚洲一区二区综合 | 美国=a级黄色大片|国内露脸少妇精品视频|日本免费在线一区|欧美一区影院|高清黄色毛片|在线中文一区 | 国产一二三四五区|h无码动漫在线观看人|韩国少妇=av|国产精品影片在线观看|国产成人=a人亚洲精品无码|日本成年人在线视频 l8videosex性欧美69|国产麻豆91|黑人黄色片|午夜精品偷拍|欧美一区高清|久久99热只有频精品6狠狠 | chin=a熟妇老熟女hd|精品国产国产综合精品|成人亚洲精品777777ww|欧美日本一道本在线视频|欧美肥屁videossex精品|高潮毛片无遮挡高清免费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