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無
冬日漸冷, 茫茫白雪覆蓋了整個盛京。
在如此寒冷之際,紫宸宮里溫暖如春。而比紫宸宮更暖的,是趙晏華的心。
自從楚瑤光主動與他說出心聲后, 趙晏華整個人都覺得飄飄然,他恨不得每日都和楚瑤光膩在一起。而現在的情況,也確實如他所愿。
最近這些時日,趙晏華身體不適之感越發嚴重, 前幾日在朝堂之上更是直接暈了過去。所以這些時日, 他都以休養為借口, 整日待在紫宸宮閉門不出,和楚瑤光享受二人時光。
想想當時在大殿之上暈厥的趙晏華, 這可直接嚇壞了一眾大臣。
而人群之中,看著趙晏華情況的趙晏禮,心中只有時機成熟的喜悅。
太醫院院使董文彥, 帶著一群御醫匆匆趕去龍居宮為趙晏華診治,而一眾大臣更是紛紛冒雪等在宮外。
時間過去大半日, 久久沒有趙晏華轉危為安的消息,諸位大臣的心也越發焦急起來, 不免開始交頭接耳, 議論紛紛。
皇帝年輕力壯,正是春秋鼎盛之時, 怎會突然暈倒?而且時間過去這么久了,還沒有傳出消息?莫非——是不行了?
其實這也不算事發突然,畢竟最近一個月,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皇帝的氣色確實不太好。但是想到皇帝的脾氣,又沒人敢說。
再說了, 太醫院定期會給皇帝請平安脈,就算真的有恙,也會及時發現才對。
而年輕的帝王突然暈倒,眾人不免猜測是因為常吃丹藥的原因。
想要追求長生不老,卻不想怕是要提前去見先帝,說來真是可笑。
不過趙晏華生病歸生病,假如真的一個不好,哪一日一命嗚呼閉眼了,而他有沒有一絲血脈,整個大燕將陷入無主的境地,這可如何是好?
比起趙晏華身體狀況,朝臣們現在心中更加擔心國無君主。
想想也是,一個性格暴躁,常吃丹藥的君主,和一個禮賢下士的君主,他們的心當然會偏向后者。
于是在焦急的等待之中,已經又不少大臣的視線看向了宣王趙晏禮。
等了大半天,諸位大臣早已經饑腸轆轆,卻沒人敢說想先回去休息。
直到天色漸黑,太后的身影才從龍居宮出來。
終于有消息了嗎?
諸位大臣重新跪直了身子,紛紛低頭行禮。
無人敢去細看太后的表情,而朱丞相的目光掃了一眼太后,最后才行禮。
畢竟上了年紀,又等了許久,朱丞相的聲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洪亮如鐘。
“參見太后娘娘,請問娘娘,不知陛下現在身體如何?”
聽到朱丞相的話,太后精致的妝容都有幾分碎裂,但是礙于場合,她必須要穩住局面。
“諸位大臣不必擔心,經過幾位御醫的診治,陛下已經無事,現在已經醒來了。”
聽到這話,不管是真是假,現場都聽見不少大臣感嘆的松了一口氣。嘴里紛紛說著天佑陛下,天佑大燕的話。
人雖然醒了,但是他們也想知道趙晏華的暈倒,究竟是不是因為吃丹藥。
雖然,即便真的是這個原因,太后也不一定會說。
這個問題原本只打算心中想想,卻不想有人已經替他們問出了口。
“請問娘娘,皇兄是為何突然暈倒?”
聽見說話之人的聲音,太后臉色驟冷,她斜眼看了一眼趙晏禮,冷哼一聲后答道:“陛下整日操勞國事,身心疲憊,加上冬日時節寒冷無比,風邪趁機入體,所以染病。董院使說了,不是什么大病,好生休養幾日便可。宣王不必擔心。”
對著趙晏禮說完,太后再次看向諸位大臣:“你們擔憂陛下,哀家都記在心中,不過陛下抱恙,傳出去讓百姓知道了,會動搖民心。諸位都是大燕的肱股之臣,想必都清楚其中利害。所以今日之事,不可外傳。”
“臣等明白,太后娘娘放心。”整齊劃一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朝臣的聲音落下,趙晏禮再次開口,他拱手道:“微臣擔心陛下身體,所以想去看看陛下,還請太后娘娘恩準。”
看著趙晏禮這張和他母妃相似的臉,太后心中就恨的發狂。
“陛下已經沒事,宣王是信不過哀家的話嗎?”太后語氣冰冷,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而趙晏禮擺足了謙卑的姿態:“微臣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出宮去吧。天色不早,宣王不休息,陛下還要休息。還是說,宣王故意不想陛下好生休息,所以才借口關心的名義,去打擾陛下休息。”
太后話語顯然有些咄咄逼人,而朝臣見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有人覺得太后言之有理,宣王不該去打擾陛下。但也有人覺得太后此舉過于咄咄逼人。
若是陛下當真沒事,宣王作為一個代表,去看看陛下又怎么了?
覺得太后咄咄逼人的朝臣,心中更是覺得趙晏華身體一定出了大問題,雖然之前太后和皇帝有不愉快,但是在權利面前,這些爭執都算不得什么,所以太后會幫忙隱藏趙晏華身體不適的情況。
怕就怕,趙晏華身體很不好,若是真的有個一二三,而他沒有子嗣,那整個大燕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宣王趙晏禮了。
不然,還真的讓朱丞相篡權不成。
想到這里,曾經站隊丞相的大臣,此刻心中動了別的心思。
早些時候是覺得趙晏華暴虐不可靠,投靠丞相,將來丞相之女生下皇子,江山也還是趙姓。
可朱從筠已死,若是趙晏華真的駕崩,那他們自然要重新找一艘船。
見趙晏禮這幅樣子,太后覺得更是可恨,她想到當初趙晏禮的母妃就時常擺出這樣謙卑柔弱的模樣,讓毫不知情的先帝覺得她楚楚可憐,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愧是那個賤人的兒子,真是將這些做做模樣學了個十成十。
太后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隨即抬手表示:“天色也不早了,皇帝已經無事,諸位大臣就先出宮回府休息吧。”
終于可以回去休息,眼下不管是什么情況,朝臣心中當然是開心的。
人群逐一退去,但是朱丞相和趙晏禮卻還留在原地。
“怎么?宣王還是不肯出宮回府嗎?”太后冷冷開口詢問。
趙晏禮面容尷尬一笑,行禮道:“既然太后說皇兄無事,那定然是無事的,再者皇兄乃是真龍天子,想來定然有上天庇佑,微臣就不在這里打擾了。”
說完,趙晏禮這才告退轉身離去。
眼下四周終于無人,朱丞相終于將心中疑惑問出了口。
“娘娘,陛下身體情況究竟如何?”
夜色漆黑一片,走廊下一排排宮燈照耀之下,能看見漫天飛舞的雪花一片片落地。
太后和朱丞相來到龍居宮偏殿,太后終于說出了具體的情況。
“陛下情況很不好,他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此話一出,饒是歷經大風大浪的朱丞相面色也是一驚。
“怎會如此?陛下日常吃食都有專人試吃,一切用度更是張全親自操辦?怎么會中毒?下毒之人可有線索?”
這話一說完,朱丞相就想到了眼下最受寵的貴妃娘娘,于是眼色一變,立刻補一句:“若說下毒之人,最有可能的,只怕是陛下身邊之人吧。”
趙晏華的身邊之人,除了從小就伺候他的太監張全,便是太醫院院使董文彥。而這兩人都是伺候趙晏華多年,若要下手早就做了,怎會等到今日。
而趙晏華身邊最近時常接觸的,就只有一個人。
貴妃楚氏。
想到自己的女兒因她而死,朱丞相就恨不得將楚瑤光千刀萬剮。
而太后也是想到這一層,畢竟除了貴妃楚氏,誰還有這個機會呢?更別說他們已經查到,楚家投靠了趙晏禮。
那這個結局就是顯而易見了。
毒就是“楚曦”下的,就是為了殺了趙晏華,為趙晏禮登頂之位做準備。
“想來哥哥心中也猜到了是誰做的。”
朱丞相聽罷,一拳狠狠捶在桌案之上,使得桌上的花瓶搖晃幾下,險些掉了下來。
“既然如此,這個妖妃,勢必要除掉!”
相比較于朱丞相的動怒,太后的神色卻反應平平。
“剛才在殿內,哀家已經準備問罪宸貴妃,卻不想陛下像是失心瘋了一般,非要護著這個賤人,也不知道被這個賤人灌了什么迷魂湯。”
“陛下相護,太后就這么算了?若是陛下當真有個萬一,趙晏禮登位必定是眾望所歸,屆時可就來不及了?就算咱們扶持陛下的堂弟趙晏豐,也不如趙晏禮身份更名正言順。”
朱丞相語氣有幾分急躁,但太后卻再次笑了起來。
“哥哥別急,哀家之所以剛才沒有動宸貴妃這個賤人,是因為董院使說,她懷孕了。”
聽到這句話,朱丞相愣了一下,隨后眼中再次充滿了算計。
若是宸貴妃有孕,剩下趙晏華的孩子,運氣好又是個皇子的話,那趙晏禮可就沒有上位的可能的。
不過就算運氣好是個皇子,能不能順利活到長大也是個未知數,所以趙晏豐那條路也不能放松。
不過——
朱丞相想到楚家和趙晏禮早已經來往密切,誰知道這個宸貴妃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趙晏華的?還是和趙晏禮暗通款曲的?
“太后的想法怕是有些過于簡單了。”
朱丞相看著太后的眼神,明顯寫滿了不認可。
而太后眉眼之中閃過一抹憤怒:“哥哥不知道,剛才董院使說,皇帝說中之毒,不是普通毒,而是北梁皇室用來控制死士的毒。”
這個消息更是讓朱丞相震驚,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很快就理清了其中的含義。
“你的意思是,楚家,或者說趙晏禮為了皇位,勾結北梁,讓宸貴妃給陛下下毒?”
太后面色沉重的點點頭:“這個混賬,居然做出通敵賣國之事,若是此事傳出去,他這輩子也別想坐上那至尊之位。”
今日的消息實在是讓人驚訝,朱丞相沉默著來回踱步,心中不斷計較,看應當怎么做,才能對他們最有利。
而太后已經開口:“所以哥哥,不管宸貴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陛下的,只要讓世人知道,那就是趙晏禮的就行,所以哀家現在才沒有動宸貴妃。接下來這些時日,就需要哥哥來罷了,讓世人知道,他們不僅喪心病狂的對陛下下毒,還膽大包天勾結敵國。屆時不需要我們大費心神,趙晏華毒發身死,宸貴妃難產一尸兩命,趙晏禮勾結敵國聲名盡毀,朝臣唯一能選擇的大燕君主,就只有咱們扶持的趙晏豐!”
第72章 無
陛下連著幾日沒有上朝, 朝中一切事務,都由朱丞相代君處理。而這幾日,除了陛下身體不適這個壞消息, 還傳來一個好消息。
那就是宸貴妃有孕了。
宸貴妃有孕,那就表示趙晏華有了血脈,這讓前幾日心中想著,趙晏華駕崩之后, 兄終弟及的朝臣心里又打起了其他算盤。
原本想著趙晏華活不長, 又沒有子嗣, 那就早些投靠宣王趙晏禮,也好站個從龍之功。就怕表忠心完了, 以后喝湯都沒機會。
而眼下宸貴妃有孕,宣王想兄終弟及怕是又難上加難了。這讓搖擺的大臣們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在下朝之后, 三五成群小心翼翼地,和都由此心的大臣商量, 看看該如何選擇。
“我想還是選宣王殿下吧。”一位大臣壓低了聲音說道:“先不說宸貴妃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就算運氣好是個皇子, 能不能活到成年還是個問題。且就算能活到成年, 在此期間都是由朱丞相和太后把持朝政,有什么意義呢?”
聽完那位大臣的話, 其他幾位大臣也紛紛覺得有道理,于是默默點頭。
“不過我也只是說說而已,我對陛下肯定是忠心耿耿的, 陛下洪福齊天, 想來休養些時日,身體就能恢復從前。又下雪了, 先不說了,老夫先回去了。”
這模棱兩可的話語,不給其他大臣留下話柄,其他大臣想繼續追問幾句,卻不想那人已經走遠。
該怎么選擇呢?
這幾日不少大臣心中都萬分糾結,畢竟選錯一條路,結局可謂是千差萬別。
選對了前程似錦,青云直上,選錯了,那定然是抄家問斬,親眷流放。
相對于諸位大臣的心事重重,非要在紫宸宮休養的趙晏華可謂是滿面春風。
他一手環抱著楚瑤光,一手隨意拿著擺在桌上的精美飾品。
他拿起一根金簪遞在楚瑤光眼前問道:“這支簪子怎么樣,這鳳凰做的栩栩如生,鳳凰的眼睛更是用紅寶石鑲嵌,和它搭配的項鏈和耳飾都在這里,不如待會兒就試試這一套?”
趙晏華親昵的語氣在楚瑤光耳邊響起,而楚瑤光已經覺得有些無賴的崩潰了。
外界都以為趙晏華病重無法起身,卻不知道趙晏華整日和楚瑤光膩在一起。
他不能出紫宸宮,而楚瑤光也以侍疾的名義,整日和趙晏華待在一起。
而趙晏華現在最樂意做的事情,就是翻箱倒柜的將他這些年收集起來的精美衣服,已經獨一無二的頭飾擺在殿內,像是討好似的拉著楚瑤光逐一試用。
最開始的時候,楚瑤光自然是被這些東西吸引,漂亮的衣服和首飾,誰不喜歡呢?尤其是這些話,只是當時楚瑤光白日夢般的發言,卻被趙晏華記在心中這么多年,她自當感動歡喜。忍不住撲向了趙晏華,緊緊地抱住了他。
可是欣喜過后,便是無聊。
趙晏華似乎很享受看楚瑤光將他為她準備的東西穿在身上,不過一日兩日還說得過去,這都快十天了,趙晏華還是樂此不疲,楚瑤光有些崩潰了。
她轉身,按下趙晏華拿起金簪的手,眉眼之中帶著楚楚可憐的祈求:“陛下陛下,這些衣服都很漂亮,不過每日這么試衣服,也很崩潰的。要不咱們偷偷出去走走吧,繼續待在紫宸宮,就像鳥兒被關在了籠子里,我真的要瘋了!”
只要能和楚瑤光待在一起,哪怕一輩子待在紫宸宮,趙晏華都樂意。
但是這幾日,趙晏華也看出楚瑤光的無聊,所以還在一門心思換著花樣討好楚瑤光,只希望楚瑤光能開心。
而現在楚瑤光卻說,覺得紫宸宮像是一個鳥籠子,讓她不自由。
趙晏華心里的難受也只有一瞬,很快就消散不見。畢竟他也想到了當初的云水閣,在云水閣待了幾年,他也覺得很無聊的。若非后來楚瑤光的出現,或許他早也瘋了。
想到這里,趙晏華放下手里的金簪,雙手抱住了楚瑤光,感受到楚瑤光帶著祈求的眼神看著他,趙晏華故作沉思的想了想,隨后一副很為難的語氣開口道:“其實要出去走走也不是不行,這紫宸宮待久了我也覺得無聊。不過眼下愛妃正在養胎,怕是不好走動。”
提起這個,楚瑤光恨不得給趙晏華一巴掌。
“你還說呢!無緣無故的,干嘛讓董院使對外宣稱我懷孕了?”
趙晏華抓住楚瑤光不安分的手,語氣頗為無奈:“我也是沒辦法,那日太后知道我中毒,第一個要問罪的就是你,如果不讓董文彥這么說,只怕你已經被太后拖下去處置了。”
楚瑤光想起當日在龍居宮的場景,也明白趙晏華的用意,而事實證明,太后得知她有孕,也確實沒有其他動作,甚至還讓她為趙晏華侍疾,可見沒有懷疑她是否真的有孕。
“話是這么說,不過太后和朱丞相不是原本就打算讓朱從筠懷上孩子,然后殺了你嗎?而朱從筠已死,現在我有孕,繼續讓我侍疾,可見不怕孩子有個萬一”
說到這里,楚瑤光抬頭看向趙晏華:“你當真可都籌備好了?”
趙晏華寵溺的捧著楚瑤光的臉,神色萬分認真的開口:“你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楚瑤光嘆了口氣,繼續任由趙晏華這樣抱著。
“放心吧。”趙晏華的聲音在楚瑤光頭頂上響起:“他們不在意你肚子的孩子,可見就是鐵了心要從宗室選一個人。原本朝臣內心就很動搖,我無子嗣,眼下又病重,他們想站隊趙晏禮無可厚非。而現在朝臣都知道我有了子嗣,就看他們是不是要繼續選擇站隊趙晏禮了。這也算是我給他們的最后的機會,就看他們怎么選了。”
說罷,他低頭看著楚瑤光,語氣有幾分擔憂:“你不會怪我利用你懷孕一事做試探吧?”
楚瑤光卻笑著搖搖頭:“只要能早些解決趙晏禮和北梁的隱患就行,且你這些事情都是與我直說,有沒有瞞著我,算不得欺瞞。”
反倒是我,對你還有欺瞞。
想到這里,楚瑤光的心中起了幾分心虛。
“再說了,反正我也是假懷孕。”
聽到這話,趙晏華嘴角勾起一抹曖昧,他笑的不懷好意,故意貼在楚瑤光的耳邊,低聲說道:“你我已然表明心跡,身份也是合乎情理,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便將有孕之事做實了,你看如何?”
楚瑤光眼眸不免緊縮,抱著趙晏華的手也不免緊了緊,但在察覺之后,馬上又松開了。
趙晏華細細地打量著楚瑤光的神色,希望得到楚瑤光點頭的答案,卻見楚瑤光目光坦然,但是沉默一番后,卻沒有給出他想要的答案。
“這種事情,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我還是有些害怕,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趙晏華眉眼神色不變,依舊笑的溫柔。他抬手理了理楚瑤光耳邊的碎發,開口道:“我明白,我再給你一些時間,我也會把現在的一切障礙全部鏟平,讓你不在擔驚受怕,每日為我萬分思慮。我只需要你每日開開心心的,到時候,再為我懷一個孩子。”
說完,趙晏華再次將楚瑤光溫柔的擁入懷中。
而靠在趙晏華懷里的楚瑤光,臉上的笑意逐漸被憂思代替。
她確實告訴自己,順從自己的心吧,愛上趙晏華就愛上了,在此期間和趙晏華好好地。
可是她又害怕,她害怕自己陷得太深,愛的太深,將來趙晏華能放下了,而她舍不得離開。
這讓她很矛盾,矛盾之后又后悔,后悔怎么沒有控制住自己,怎么就和趙晏華表露心意了呢?
不過眼下已經如此,后悔已經來不及,似乎只能沉淪下去。
——————
夜間時分,趙晏華帶著楚瑤光出了紫宸宮,一路像是做賊似的小跑前進。
換了簡便衣服的楚瑤光忍不住開口:“陛下,你要帶我去哪兒?”
趙晏華緊緊握住楚瑤光的手,頭也不回地說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宮道上的積雪都被清理干凈,二人走著也不吃力,趙晏華穩穩地將楚瑤光牽住,生怕楚瑤光摔倒。
直到來到了熟悉的地方,趙晏華才停下腳步。
楚瑤光抬頭一看,宮門的匾額寫著三個大字。
云水閣。
是這里?趙晏華帶她來這兒做什么?
楚瑤光還沒將心中疑惑問出口,趙晏華已經抬手推開了門。
沉重的木門在漆黑的夜色中發出“吱呀——”一聲,趙晏華牽著楚瑤光走進去,取出火折子點亮屋內的蠟燭,站在臺階之上,看著漆黑一片的園子。
還是熟悉的場景,這里的變化并不大。
不過這是楚瑤光成為后妃之后,第一次來這里,還是和趙晏華一起來。
“這里是云水閣,是一座被人遺忘的冷宮,我小時候在這里待了好幾年。”
這些事情楚瑤光都很清楚,她只是不知道,趙晏華今夜為何帶她來這里?
“陛下帶我來這里,是”
趙晏華微微回頭,再次陷入了沉默。
自從那日在瑤華宮,楚瑤光也大方對他示愛之后,趙晏華無疑是開心的。連續好日子,都處在亢奮的狀態。
可是亢奮過后,趙晏華再次陷入患得患失的不安之中。
楚瑤光示愛了又如何?她還有秘密沒有和他坦白。
她還是沒有和他承認自己的身份。
她不承認自己就是楚瑤光,究竟是為什么呢?是因為還在怪他不聽話吃丹藥嗎?可是他已經半年時間都沒有吃了。
所以,究竟是為什么呢?
趙晏華想知道原因。
還是說,楚瑤光確實不愛趙晏禮,但是那日的示愛,只是想穩住趙晏華而已。
那些讓他神魂傾倒,期盼已久的話語,都只是謊言而已?
那她——又為什么要說謊呢?
第73章 無
“其實起來, 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大事,就是白日的時候,你不是說在紫宸宮待太久, 覺得很悶嗎?所以我就想著,帶你出來走走,而且……我也想和你說說……關于我的事情。”
說罷,趙晏華從屋內的柜子里抽出坐墊, 又端來一張長凳放在門口, 拉著楚瑤光坐下。
趙晏華握住楚瑤光的手, 聲音柔和,語速緩慢, 一句一句說著關于自己的過往。
曾經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后來人人可欺的冷宮皇子。
“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心中充滿怨恨,卻又無能為力。有時候想要一死了之, 卻又不甘心。后來我遇見一個人。”
趙晏華說的這些事情,楚瑤光都知道, 而在趙晏華說道遇見一個人的時候,就不再開口, 似乎等著楚瑤光問下去, 那個人是誰?
不過楚瑤光沒有順著趙晏華的心思問出來,而是說道:“陛下, 一切都過去了,您如今苦盡甘來了。”
趙晏華轉頭看著楚瑤光,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
“是啊, 總算是苦盡甘來了。雖然那個人出現之后, 并不是一直都陪在我身邊,而是在我離開云水閣后, 消失了十年,且還是在我十三歲生辰那日消失的。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惹她不快,生氣了,所以才不與我相見。可我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做錯了?所以我就祈求上蒼,讓我再見她一面,只希望她能告訴我,告訴我消失十年的原因。哪怕只是,好好與我道別。”
楚瑤光頓時覺得喉頭有幾分苦澀,她響起楚曦給她的信,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胸口,透過衣服,摸到了戴在脖子上的硬物,似乎給了她一點微弱的勇氣。
“假如陛下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會想和她說些什么?”
趙晏華目光緊緊盯著楚瑤光:“我會想問,她的出現和消失,是不是不受她的控制?”
聽到趙晏華這話,楚瑤光頓時心頭一緊,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
而被趙晏華握住的手下意識想抽回,在察覺到趙晏華的力氣之后,楚瑤光努力穩住了動作,這才沒有讓趙晏華察覺異樣。
楚瑤光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沒有被趙晏華察覺什么,但是有一點趙晏華確實猜對了。
她的出現和消失,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而楚瑤光沒有回答,趙晏華接著說:“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只希望那人能如實告訴我,哪怕將來會再次離開也沒關系,便是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別再哪一日我醒來,就突然消失不見。我希望她能與我實話實說,我只求個明白。”
聽到趙晏華的話,楚瑤光內心再次動搖。
她覺得趙晏華說的有道理,且看趙晏華的神色不似作假,他只是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假如哪一日她又消失不見,是應該就此放下,還是抱著希望繼續癡癡等待。
似乎沒有隱瞞的必要,楚瑤光苦笑。
那便告訴他,往后相處的時日,就當做好好道別了吧。
“陛下,其實我”
就在楚瑤光準備將一切說出的時候,宮門處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楚瑤光正在分辨來人是誰的時候,對方已經自報身份了。
“陛下,末將嚴正浩求見,邊關急報!”
眼看就要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卻突然被旁人打斷,趙晏華的臉色和心情可想而知。
而楚瑤光也頓時覺得尷尬無比,所以她以為從紫宸宮過來只要他們二人,其實暗中一直有人跟隨著的?
聽見嚴正浩的求見,趙晏華鐵青著臉色看向宮門處,向來不喜旁人踏入云水閣,所以趙晏華對著楚瑤光道了一句等他一會兒,這才起身走到門口,楚瑤光聽見冷峻的聲音響起:“何事!”
楚瑤光看不見嚴正浩,但是見著趙晏華伸手接過了信件細細查看,她也起身看著趙晏華的身影,天色昏暗,加上趙晏華側身站立,楚瑤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最后只能聽見趙晏華對著嚴正浩吩咐了什么,隨后又朝著楚瑤光走來。
“邊關發生了一些事,北梁的人已經趁機來襲,有幾位大臣已經深夜進宮,就北梁一事要做商議,今晚不能陪你了。”
楚瑤光立刻點頭表示明白:“沒事的,你先去忙。”
趙晏華握著楚瑤光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笑的曖昧。
“等我忙完了,你再與我說說剛才沒有說完的話。”
既然楚瑤光已經開口,那么就是原因承認的,趙晏華不急在這一刻,他反而很享受在楚瑤光承認身份之前的時光。
楚瑤光會怎么說呢?沒錯,我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
我這次來了以后,就不會再離開了。
之所以一直不承認,就是因為生氣你吃丹藥,不過現在看你一改往昔,所以決定原諒你了。
以后我會和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再也不離開你了。
會說哪一句呢?趙晏華萬分期待。
“我讓張全送你回去,后面的時日,只怕你又要窩在紫宸宮了。”
楚瑤光點頭表示明白。
趙晏華有要事要和心腹朝臣商議,而他又本應該在紫宸宮休養,若是宸貴妃丟下陛下一人,在紫宸宮外四處走動,這會讓人懷疑趙晏華是否在紫宸宮。
“我知道,那你去忙吧,不必擔心我。”
二人一起出了云水閣,走過一段宮道之后,便朝著不同的方向分開。
楚瑤光看著趙晏華離去的身影,久久沒有回頭。
“娘娘,夜深了,外面冷,咱們還是回紫宸宮吧。”
在張全的護送下,楚瑤光回到紫宸宮,她從衣襟內摸出楚曦給她的墜子,墜子還保存著身體的余溫,楚瑤光想,只希望說出實情之后,趙晏華能夠接受。
之后的一連幾天,趙晏華都沒有回紫宸宮,可見這次的事情確實棘手。
而后幾日,趙晏華命張全為她送來一個神秘的小盒子。
楚瑤光疑惑的接過,將其打開之后,才發現里面是一塊虎符。
張全開口提醒:“娘娘,陛下說里面還有一封信。”
楚瑤光翻找一下,確實看見了折起來的紙條。
打開一看,大致內容是,眼下可以將虎符那個趙晏禮,若是順利,趙晏禮將會在年夜之時的宮宴起兵謀反。
但是趙晏華卻警告楚瑤光,她不許去見趙晏禮,而是讓她把盒子交給那個叫做文竹的宮女。
若眉是北梁人,若是拿走虎符,是一定不會把東西給趙晏禮的,到時候事情雖然也在控制之中,但卻會有幾分麻煩。
但是文竹會把東西給趙晏禮,一切都會按照趙晏華的計劃進行。
看完信,楚瑤光對著張全道:“本宮知道了,多謝張公公。”
片刻后,楚瑤光悄悄地叫來了文竹,她眼神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抹了快速將那盒子交給了文竹。
“娘娘,這是什么?”文竹不解的問。
楚瑤光解釋:“這是陛下的虎符,本宮知道你是宣王的人,你趕緊將此物拿去給宣王,切莫讓人發現了。”
文竹立刻面露欣喜,拿著盒子打開看了又看,但卻又不敢立刻相信。
“娘娘怎么知道奴婢是宣王的人?”
楚瑤光一笑:“當然是他親口告訴本宮的,別說這么多了,趕緊走,不然若是陛下醒了發現咱們說的可就不好了。”
文竹立刻藏起盒子,又問了一句:“娘娘怎么拿到的?實在讓奴婢佩服。”
“還能怎么拿到?這幾日陛下身體抱恙,本宮與他說眼下有孕,若是陛下能平安康復還好,若是萬一就這么去了,本宮帶著這個孩子無依無靠,可就是人人欺凌。陛下為了讓本宮不胡思亂想,便給了虎符當做一個依靠。若是他真的有什么差池,本宮將來生下皇子,也不至于任人宰割。”
問出聽后,不免感嘆道:“陛下對娘娘如此情深義重,娘娘就沒有一絲感動嗎?”
聽到這話,楚瑤光面露不悅,皺著眉頭道:“你這話什么意思?是在質疑本宮對王爺的真心不成?”
“奴婢不敢,只是怕陛下對娘娘如此深情,娘娘又懷有龍種,怕會就此沉溺,而辜負了王爺深情。”
“荒謬!若是本宮當真辜負王爺情誼,便不會一拿到虎符,就馬上讓你帶給王爺。你若是敢在王爺面前亂嚼舌根,本宮定然不會放過你!”
楚瑤光面露兇狠之色,文竹見此也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后退兩步。
楚瑤光相信,對于今日的話,文竹自然會一字不落的傳給趙晏禮。
而趙晏禮聽后,雖然只是利用楚瑤光,但是對于有一個女人如此愚蠢,對他用情如此深情,無怨無悔為了他甘愿睡在另一個男人身邊,他的虛榮心還是萬分受用。
不管是文竹真有本事,還是嚴正浩的人有意放行,總之文竹順利拿著楚瑤光給的東西出宮了。
而楚瑤光也在等待之中,溫素馨前來稟告,說是董院使再次前來為陛下“診脈”,同時也為宸貴妃請平安脈。
第74章 無
距離楚瑤光把上次的半顆解藥給董文彥, 時間也快一個月,雖然董文彥沒有徹底研制出解藥,但是給她開的方子也確實減輕了不少痛苦。
眼看一月過去, 又該吃下一次的解藥。而這一個月,不知道董文彥對于解藥的研制有沒有進展。
“董院使,我的身體如何了?”
董文彥收回了手,慢慢整理桌上的物品。
對于趙晏華“中毒”一事, 董文彥也知道了皇宮之中有北梁細作一事, 而趙晏華“中毒”就是來自北梁, 于是董文彥想了想,這楚瑤光的毒是否也是如此。改了思路, 這才有了眉目。
“回稟貴妃娘娘,確實有了進展,眼下微臣已經開始配置解藥, 不過不同藥的分量還拿不準,所以還需娘娘再等待些時日。但不需要再服半顆解藥了。”
提起這件事情, 楚瑤光就想起若眉還沒趙晏華關著,若是她去找若眉, 若眉定然會提要求, 讓她想辦法救她出去。
還有三日時間,三日之后, 楚瑤光必須吃下下一次的解藥。
“我知道了,多謝董院使。”
董文彥還準備說些什么,此時溫素馨前來稟告。
“貴妃娘娘, 太后娘娘來了。”
楚瑤光立刻緊張的起身, 眼下趙晏華并不在此處,若是讓太后知曉, 那可就不好了。
董文彥見此整個人也緊張起來,毫無主心骨的將求救的眼神看向楚瑤光:“娘娘,這可怎么辦啊?”
楚瑤光心急如焚,卻也只能努力按著胸口,穩住心神:“別慌!”
隨后她立刻將目光看向掌事姑姑溫素馨:“素馨姑姑,你快去一趟龍居宮將這里的事情告訴陛下,看他能否盡快趕來紫宸宮。”
溫素馨聽后立刻回答:“娘娘放心,羅公公已經先一步去了龍居宮,相信陛下很快就會趕來。”
聽到這話,楚瑤光微微松了口氣,隨即整理好衣服,準備面對太后的儀駕。
“太后駕到!”
隨著太后身邊的公公一聲高呼,太后的身影緊隨而來,而楚瑤光立刻行禮:“臣妾參見太后!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太后瞥了一眼楚瑤光,冷冷道:“如今宸貴妃身懷有孕,就不必多禮了。平身吧。”
“謝太后娘娘!”
想著趙晏華還在內室休養,太后主動說去偏殿說話。
來一趟紫宸宮,太后似乎暫時沒有想要去里間看望趙晏華的意思,這也讓楚瑤光松了口氣。
“不知太后突然到訪,所謂何事?”
“怎么?皇帝病重,哀家不能前來看望?”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楚瑤光說完,這才看見太后身邊除了往日站著的劉雅玉,還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兒,不過楚瑤光不知道對方是什么身份。
“皇帝這幾日身體情況如何了?”
太后開口問,而董文彥也正好在此處,所以這個問題,自然是董文彥來回答比較合適。
“回稟太后,陛下昏迷的時間還是有些長,且身體虛弱,若是不能盡快給陛下服下解藥,只怕是”
“混賬東西!哀家要你何用?”太后面色勃然大怒,董文彥也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太后息怒,微臣已經在努力研制解藥了。”
楚瑤光不敢開口,但是也在小心的打量太后,她覺得太后面上看上去確實是生氣的,但也只是面上的表現,且很快就平復下來。可見并非真的動怒,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既然如此,還不去下去想辦法?”
董文彥愣了一下,卻突然開口:“微臣給陛下診治了,眼下正準備給宸貴妃診治請脈呢!”
太后聞言看了一眼楚瑤光的肚子,隨即點了點頭。
“那便開始吧。”
于是董文彥只能再次將東西從藥箱中拿出來,為楚瑤光再次請脈。
太后安靜的飲茶,室內陷入一片沉默,直到董文彥診脈時間過長,太后這才蹙起了眉,有些不耐煩的詢問:“董院使診脈為何這么久?是宸貴妃的脈象有什么不妥嗎?”
董文彥終于收了手,拱手道:“回稟太后,貴妃的脈一切平安。”
太后這才重新舒展了眉。
“這些時日你懷著孕,伺候皇帝也辛苦了,原本應該讓其他后妃前來侍疾,偏偏皇帝下令,不允許其他任何宮妃踏足你的紫宸宮,也實在無奈,才叫你懷著孕,還要伺候皇帝。”
楚瑤光一副不急不緩的回答:“這都是臣妾該做的,太后這般說可是折煞臣妾了。”
“即便你不覺得辛苦,可是女子懷孕,前三個月胎像不穩,都需得小心些,這種事情,董院使也該知道的吧?”
摸不清太后今日前來究竟是干什么,但是對于這個問題,董文彥也只能說是。
“皇帝的身體,眼下不好移動,哀家便想著,就讓他在紫宸宮休養。不過宸貴妃你也需要靜養安胎,哀家看,你重新住回瑤華宮就很好。”
要楚瑤光遷宮?這又是什么目的?
“多謝太后關懷,臣妾覺得一切都好,還可以照顧陛下,不必”
“荒唐!”太后再次提高了音量打斷了楚瑤光的話:“你一個人霸占著皇帝,不讓其他后妃前來侍疾也就算了,眼下懷孕了還要獨占圣恩,如此強勢哪里有一點兒后妃該有的樣子。”
對于太后的發難,楚瑤光也不敢爭執,就怕一會兒太后要進去內室,叫趙晏華看看他的后妃對長輩不敬。
“可是陛下說了,紫宸宮是臣妾一人的,不許其他后妃踏足。若是臣妾去了瑤華宮,誰人來伺候陛下?若是只交給宮人,臣妾不放心。”
楚瑤光一副死活不松口的模樣,卻叫太后笑了。
“你不必擔心,哀家今日不是專門帶了人來,就是為了照顧皇帝的。”
說罷,太后身邊那個女子施施然上前一步,朝著楚瑤光行禮:“臣女朱從越,見過表嫂。”
朱從越?和朱從筠是什么關系?姐妹么?
太后聽著朱從越的稱呼,臉上露出一抹輕視的冷笑。
“她雖然是貴妃,卻也不是皇后,你不必稱呼為表嫂。”
說罷,目光再次落在了楚瑤光身上:“她是皇帝的二表妹朱從越,算是親人,不是后妃,為了你的身子,前來替你照顧皇帝,是親眷而非宮人,這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太后已經將一切安排好,楚瑤光沒有反駁的余地,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太后為什么突然這么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
楚瑤光當然想不通,畢竟太后現在已經放棄了趙晏華,但是卻還沒有放棄楚瑤光肚子里的“孩子”。
他們是要扶持趙晏豐,但是趙晏豐只是趙晏華的堂弟,和趙晏禮的身份比起來,終究沒有那么名正言順,所以朝臣定然站隊趙晏禮。
但只要宸貴妃和宣王暗通款曲的事情,還有賣國之事,加上還對趙晏華下毒的事情傳出去,他們二人就徹底毀了。
可是無緣無故的就這樣傳他們二人有染,沒人會相信,畢竟宸貴妃獨獲圣心,可以說整日和趙晏華待在一起,想要紅杏出墻,也得要有時間。
所以太后給她制造時間,讓她重回瑤華宮居住。
不然直接散播謠言,旁人只會懷疑是惡意中傷,說宸貴妃懷著孩子都還在照顧皇帝,對皇帝誠心日月可鑒,卻還要被這樣污蔑,實在可憐。
而這樣的重傷之后,誰最得利?誰就更成為懷疑對象。
所以潑臟水也不能急。
太后的計劃便是,為了趙晏華和宸貴妃雙方的身體好,便分開居住,還貼心的安排人伺候趙晏華。
而久久不能見到皇帝的宸貴妃,終于耐不住寂寞,和宣王趙晏禮有了首尾。
可是懷著孩子的宸貴妃,怎么會冒險和趙晏禮暗中幽會?不怕孩子不保嗎?
那就可以繼續傳了。
宸貴妃根本沒有懷孕,都是因為通敵賣國,對皇帝下毒,怕受牽連,于是假孕躲避。但月份一大總會露餡兒,所以讓趙晏禮幫忙。
只要這樣的傳言的傳出去,再添一把火,還可以說他們二人在趙晏華病重之前就私下有來往,做實宸貴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趙晏華的。
屆時旁人對這件事情才會更加信服。
這才是太后的算計。
楚瑤光一時半會兒想不透,但是總覺得今日太后前來帶著巨大的陰謀,她自然不想答應的。
“宸貴妃,你要知道皇帝中毒,此事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若非皇帝力保,加上你眼下懷有身孕,哀家可是早就要處置了你。若是此事當真與你無關,現在你好生去瑤華宮養胎,也算是側面反應你的清白。否則,哀家只能繼續懷疑,你守著皇帝,就是在繼續每日給他下毒!”
“太后此言,著實誅心!”
“若是覺得委屈,那就該按照哀家說的做!怎么?你還是不愿么?”
太后雙眼微瞇,帶著一抹危險之色,而楚瑤光深呼吸過后,態度依舊堅定。
“是的太后,臣妾不會離開紫宸宮,更不會讓無關人員住在紫宸宮。”
太后氣極反笑,臉色閃過一絲猙獰:“宸貴妃,你好大的膽子,只是一個貴妃,還不是皇后,仗著身懷龍裔,又有陛下的寵愛撐腰,就可以如此放肆,敢這樣對哀家說話嗎?別忘了,掌管后宮的是哀家!”
楚瑤光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說話,憤怒的雙眸要不掩飾的看向太后,而太后見此更是怒火中燒。
“你當真是嬌縱跋扈,哀家當真要好生管教管教你,來人!”
身邊的兩個健壯嬤嬤立刻應聲,溫素馨立刻上前護住楚瑤光,而董文彥立刻出聲:“太后三思,貴妃娘娘眼下身懷有孕,受不得刑。”
“誰要罰她了?將她帶到瑤華宮去,扛也得給哀家扛去!”
就在那兩個嬤嬤上前之時,從殿內傳來一個虛弱但陰鷙的聲音。
“太后當真是好大的威風,又來找貴妃的麻煩,是真的當朕死了嗎?”
第75章 無
太后沒想到“昏迷”的趙晏華會醒了, 還強撐著身體來給楚瑤光撐腰,心中懊悔剛才就該速戰速決。
而楚瑤光在看到趙晏華來的那一刻,心底終于松了一口氣, 連忙快步上前扶住趙晏華,用關切的聲音說著陛下身體不適,怎么就起來了之類的話。
說實話,二人也好幾天沒有見面, 楚瑤光還真的有幾分想念趙晏華。
“皇帝不是還病著呢?怎么就起來了?”
趙晏華冷峻的眼神掃了一眼太后:“若是朕再不起來, 不知道太后要怎么傷害貴妃, 想強制將她送去瑤華宮,若是傷了她腹中的孩子, 眼下朕生病,唯一血脈也沒了,這都是太后的手筆, 若是此事傳了出去,不知道朝臣會怎么想?”
聽出趙晏華話里的要挾, 太后臉色鐵青,雙手死死地握著, 直到修長的指甲嵌入掌心, 一抹痛楚才叫她清醒過來。
“皇帝這話說的,哀家也是為了你們好, 畢竟貴妃懷著孩子,還要繼續伺候你,實在是辛苦。”
楚瑤光立刻接話:“只要陛下能好起來, 臣妾不怕辛苦。”
太后殺人的眼神看向楚瑤光, 她真的是越發想將楚瑤光除之而后快。
見楚瑤光死不松口,太后只能將目光轉向趙晏華:“皇帝若真的心疼貴妃, 就該體諒貴妃懷有身孕,女子懷孕本就辛苦,你還是讓旁人來伺候吧。”
話語間帶著幾分語重心長,似乎是真的非常心疼楚瑤光和趙晏華。
“不如回龍居宮休養,讓從越來照顧你吧。”
說罷,太后將朱從越拉了出來,朱從越也福身行禮,喚了一聲:“表哥。”
“朕先多謝太后好意,只是從越表妹云英未嫁,若是就這樣長久的待在宮中,待在朕的身邊,怎么說也不合適,對于貴妃的身體,朕心中也有數,萬不會累著她。”
所以意思很明顯了,楚瑤光除了紫宸宮,哪兒也不會去。
而趙晏華也是一樣。
太后見此恨得牙都快咬碎了,最后卻無可奈何。
“既然皇帝如此堅決,哀家也無話可說了。”
說罷,起身準備出門,卻不想趙晏華叫住了她。
“這些時日朕一直在紫宸宮休養,朝中事務都有朱相操持,朕也很放心。不過就像太后說的,貴妃需要安胎,以后若是無事,任何人都不要隨意來紫宸宮打擾。還有,年節將至,就只能麻煩太后多多操持了。”
這意思很明顯,趙晏華開口,替楚瑤光拒絕了后宮任何人的來往,尤其是太后。
而太后咋聽此言,心中冒氣一股怒火,可是憤怒之后,有頓時覺得欣喜。
趙晏華主動不再離開紫宸宮,前朝交給朱相打理。而宸貴妃需要靜養安胎,不會插手后宮事務,那么相當于,趙晏華自己把自己給軟禁起來了。
這個消息對太后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而年節將至,太后想,這是趙晏禮要反的很好的機會,那她和朱丞相就需要好好商議一番,借此將趙晏禮的罪名定死。
“皇帝說的是,那哀家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完,這才帶著所有人離開了紫宸宮。
直到殿內只剩下楚瑤光和趙晏華二人,趙晏華這才劫后余生的緊緊抱住楚瑤光。
“幸好羅懷恩前來相告,否則朕怕是趕不過來。你沒事吧?”
楚瑤光眼眶含淚搖搖頭,撲在趙晏華的懷里,問著熟悉的龍涎香,平復著剛才緊張的心情。
“這幾日北梁已經開始冒犯我朝邊境,我們劫了北梁皇子虞令州的信,又傳了假消息去北梁,所以他們的大軍沒法趁著趙晏禮起勢的時候,使我們腹背受敵。”
趙晏華主動說了這幾日他忙碌的結果,隨后又低頭撫摸著楚瑤光的臉,似乎是好幾天沒有相見,現在好不容易看到,想要看個夠。
“那你忙完了嗎?”楚瑤光問。
趙晏華搖搖頭:“這兩天還不能徹底放松放松,盛京之中還有多少虞令州的眼線,都要一一找出來,還有趙晏禮將要謀反一事,需要做出詳細的應對計劃。在等幾日,等我忙完了,就來陪你。”
楚瑤光倒是不急,她笑著點頭:“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你且安心忙你的事。”
趙晏華笑著低頭,將額頭抵在楚瑤光的額頭處,這幾日的忙碌使他身心俱疲,但此刻抱著楚瑤光,似乎所有的疲憊都一掃而光。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楚瑤光愣住:“啊?你”
趙晏華解釋道:“當初選秀的時候,不能直接冊封你為皇后,是不想讓你成為眾矢之的。但又不想你屈居朱從筠之下,所以才才分為妃位。本想封妃之后就冷著你的。后來封你為貴妃,便是想看看你的反應,結果當時你的反應可真叫我失望,你一點兒喜悅都沒有。”
聽著趙晏華的話,楚瑤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是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想要娶的妻,我的皇后。等這件事情徹底結束,就是你的封后大典。如果順利,明年開春,你就是我的皇后娘娘了。”
趙晏華聲音繾綣,語氣認真,眼眸之中星光流轉,讓和他對視的楚瑤光忍不住陷進去。
“你愿意成為我的妻嗎?”趙晏華問。
愿意,愿意的。
楚瑤光沒有開口,但是她止不住的點頭。
“有你這個答案,我便能心無旁騖的去應對那些困難。”
說罷,趙晏華捧著楚瑤光的臉,輕輕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先不能在這里待了,我要趕回龍居宮去。”
楚瑤光點點頭,而后又立刻想到:“丁香和若眉等人也被關了將近一個月了,能否放出來了。”
楚瑤光都開口了,趙晏華自然不會拒絕。
“按照之前我們的計劃,確實可以放出來了。你去放人,你小心些。”楚瑤光點點頭。
送走趙晏華,楚瑤光安安靜靜的等待文竹回來。
夜幕降臨,文竹終于回來。
一見到楚瑤光,請安之后后,便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瓶子給了楚瑤光。
“回稟娘娘,東西已經順利拿給王爺,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王爺也萬分擔心娘娘的身體,讓奴婢給娘娘帶了東西。”
說罷,將那小瓶子雙手奉上。
“王爺知道若眉還被關押,這兩日不能將娘娘所需之物給您,所以讓奴婢將東西帶來。”
楚瑤光接過,將藥瓶的東西倒出來一看,正是自己每個月要吃的解藥。楚瑤光把藥拿在手中看了又看,沒有立刻吃下。
“王爺說了,娘娘需要吃這個藥,所以現在腹中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年節將至,還請娘娘找個時機,將小產之事嫁禍給太后,也算是給王爺出兵找個借口。”
楚瑤光大概能猜到趙晏禮的計劃。
趙晏華“病了”這么久,朝堂上下本就人心動蕩,若是年節宮宴,趙晏華本人都不出現,那么就是做實了趙晏華身體不行,即將駕崩。
所以年節宮宴,趙晏華身體再“不適”,也必須要出現在宮宴之上。
然后就是楚瑤光的手筆了,務必要讓趙晏華死在宮宴之上。
皇帝駕崩,宸貴妃有孕,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將是整個大燕朝唯一的指望。
雖然這個指望也不怎么大,但是為了名正言順,為了擁立正統,避免被史書記下謀反的罪名,趙晏禮的人一定會勸他等上幾個月,在此期間也解決掉朱相的人。
等到宸貴妃產子,屆時或許一尸兩命,那趙晏禮上位就是眾望所歸。
不過趙晏禮不需要等,只要趙晏華先一步駕崩,而太后對宸貴妃發難,害她不慎小產,那太后就是整個大燕的罪人。
而此時趙晏禮站出來,為皇兄趙晏華鳴不平,指責太后害死未出生的繼承人,也是名正言順。
趙晏禮將一切都已經計劃好了,包括朱相和太后想要從宗室擁立趙晏豐的事。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大燕的江山,是他趙晏禮的。
聽完文竹的話,楚瑤光表示明白王爺苦心,她知道該怎么做。
“時辰也不早了,奴婢就不打擾娘娘休息。”
說完,文竹行禮起身離開。
文竹離去后,楚瑤光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瓶子,命人叫來了董文彥,在董文彥的檢查之后,確定這藥是暫時緩解楚瑤光身體毒素的解藥,她才安心的吃下去。
不怪楚瑤光心中起疑,就怕又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毒,楚瑤光真怕剩下的一年半的時間挨不過去。
吃了解藥,楚瑤光換了一身衣服,帶著溫素馨等人去了掖庭獄,這里是專門關押皇宮中犯罪之人的地方。
雖然楚瑤光裝扮簡易,但是兩名身份之后,輕而易舉就見到了若眉。
“娘娘?您怎么來這里了?”
若眉見到楚瑤光的那一刻,眼中沒有欣喜和感動,有的只是疑惑。但是疑惑之后,又馬上說道:“奴婢在這里待了這么久,身上的東西有些被奴婢毀了,有些被搜刮走了,娘娘想要的東西,現在得不到。”
以為楚瑤光是想要解藥了,才來救她,若眉面色有幾分冷意。
但是楚瑤光一邊開門,一邊說著:“王爺已經命人把解藥給了本宮,今日本宮前來不是找你要解藥的,只是單純地帶你出去。”
若眉更加詫異,但是聽到能出去,心中還是欣喜的。
“為何?”
“還能是為什么?本宮只是覺得王爺定然需要幫助罷了,之前沒法救你,是礙于陛下,現在陛下身體抱恙,他沒空管這些,本宮才有機會來搭救你。”
說罷,楚瑤光上手將若眉扶起,而觸碰到若眉那一刻,若眉嘴里發出嘶的聲音。
看著若眉渾身狼狽,想來這些時日遭了不少罪。
楚瑤光心中絲毫沒有不忍和心疼,想想若眉以前怎么要挾自己,楚瑤光現在只覺得解氣。
“干凈的衣服在這里,你趕緊換上,暫時先找個地方藏起來,趁著天沒亮,朝臣上朝之際,本宮在命人送你出宮。”
若眉不疑有他,忍著疼痛換好了衣服。
天色漸明,楚瑤光看著若眉離去的身影,便讓羅懷恩將此事去告訴趙晏華。
丁香從外面走到楚瑤光身邊,她的臉色也有幾分憔悴,但總體來說比若眉好太多。
丁香也受了刑,畢竟她就關在若眉的旁邊,若是一點兒皮肉之苦都沒有,若眉會起疑。但是那些刑罰也都是做做樣子罷了。
“娘娘,若眉已經順利出宮。”
楚瑤光看著將明的天色,沉默的點點頭。
“還有幾天,就是年節了,只要熬過這個冬日,春天就來了。”
第76章 無
冬雪飄零, 整個皇城被白雪掩蓋。
終于到了年關,這一晚,高品階的官員都會帶上家眷, 齊聚皇宮,與趙晏華一同宴飲。
丁香雖然已經被放出來,但是卻不能出現在明面兒上,所以伺候楚瑤光的, 還是溫素馨等人。
楚瑤光早早就已經盛裝打扮, 趙晏華抬手掀起簾子, 從寢殿內走出,從反光的銅鏡看著楚瑤光絕美的模樣, 替楚瑤光梳妝的溫素馨立刻識趣的退下,而后趙晏華忍不住走上前,從身后抱住了楚瑤光。
“你今天真美。”趙晏華忍不住在楚瑤光耳畔發出感嘆。
楚瑤光忍不住偷笑, 而后又故意板著臉,回過頭來看著趙晏華:“難道以前就不美嗎?”
趙晏華捏了捏楚瑤光的鼻子:“以前也美, 每一天都漂亮,真希望這樣的日子, 每天都能有。”
楚瑤光聞言, 只是微微失神,但很快恢復了笑意:“時辰不早了, 我們出發吧。”
二人手牽著手,坐上了鑾駕,一起出發去太極殿。
這是楚瑤光來這個世界以后, 第二次參加宮宴。
上一次是立冬的宴會, 這一次是年節的宴會,而今晚, 注定不平凡。
楚瑤光扶著身體“虛弱”的趙晏華走進大殿,殿內眾人紛紛起身,朝著趙晏華和楚瑤光叩首行禮。
直到二人坐在殿內正座,趙晏華虛弱的聲音才響起:“眾愛卿平身,今夜是年節,朕與眾卿同樂,不必拘謹。”
“謝陛下!”
又是異口同聲的高呼,而后朝臣紛紛起身落座。
隨即便是歌舞聲起,又是朝臣一輪又一輪的祝賀,以及對趙晏華身體的慰問。
趙晏華身體太過“虛弱”,時不時的咳嗽,說話都費勁,所以有些問題,就是楚瑤光幫他回答。
直到她察覺到一抹目光一直緊盯著她,楚瑤光抬眸,便和下方坐著的趙晏禮對視。
他還是坐在上次宮宴的位置,趙晏禮見楚瑤光看過來,微微舉手朝著楚瑤光舉杯,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勢在必得之色。
很顯然,是在暗示楚瑤光可以動手了。
這些時日楚瑤光一直在紫宸宮閉門不出,太后想找借口實行計劃也沒轍。但是她想過了,雖然宮宴之前沒機會,但是宮宴之上一定有機會。于是她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楚瑤光,所以自然發現了趙晏禮對她暗示的小動作。
隨即太后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同樣也朝著坐在下方百官之前的位置看了一眼。
朱丞相在接收到太后的信息之后,也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如果楚瑤光在這里對趙晏華動手,那么太后就會“揭穿”宸貴妃和宣王的私情。至于證據——
他們已經有楚家站隊宣王的證據,那么就可以得出結論,貴妃楚氏進宮,目的就是不純。一樣可以將二人的罪名定死!
宴會的歌舞一輪又一輪的過去,趙晏華有氣無力的倚靠在楚瑤光身上,隔著冕旒,下方的人看不清楚趙晏華的表情,只覺得趙晏華整個人精神不濟。
“可以了,下手吧。讓趙晏禮看著你動手。”
趙晏華低聲對著楚瑤光道。
楚瑤光輕輕嗯了一聲,慢條斯理的為趙晏華倒了一杯酒。
“陛下,臣妾敬您,祝你身體安康,萬事順遂!”
趙晏華見此笑著接過就被,而太后見此卻還是開口勸解一番。
“皇帝,你身體未愈,還是不要飲酒。”
趙晏華動作遲緩的回頭,像個遲暮的老人一般。
“多謝太后關心,朕已經沒有大礙,只是飲一杯而已,不會有事的。”
太后也不是真的要阻止趙晏華,只是當面做一個勸解之責,趙晏華要喝,她也不再阻攔。
于是趙晏華仰頭飲下酒,確定趙晏華喝完,楚瑤光才小心地朝著趙晏禮的方向輕輕點頭,趙晏禮見后,內心激動的砰砰直跳。
毒素當然不會立刻發作,直到趙晏華又吃了幾口菜,又看了幾個歌舞,這才突然口吐鮮血,隨后整個人撲在了桌案之上,將桌上的物品摔了一地。
原本帶著歡快之色的絲竹之聲,在這一聲刺耳的聲音之下,在趙晏華倒下去的那一刻,立刻停了,殿內宮人和朝臣都是愣了一瞬,直到聽見楚瑤光焦急而擔憂的呼喊之下,才有人反應過來。
“陛下,您怎么了?”楚瑤光一臉焦急,
而此時朱相立刻起身,聲音渾厚如鐘,高呼道:“陛下中毒,快宣御醫,護駕!”
眾人一聽朱丞相這么說,宮人頓時慌亂起來,朝臣更是一臉震驚。
陛下中毒?是什么人敢在宮宴上下手?
在此之前,所有朝臣都不知道趙晏華“中毒”一事,只認為他是操勞國事,加上吃丹藥的原因,將身體吃垮了。
今日就算趙晏華吐血,眾人也會認為,是不是宴會舉辦太久,導致趙晏華身心俱疲,才會口吐鮮血。
但是朱丞相立刻一句,陛下中毒,趕緊護駕,這件事情的定性就不一樣了。
現在這個情況,能對陛下下毒,那唯一能的手的,就是他身邊的人了。
于是眾人紛紛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趙晏華身邊那哭的梨花帶雨的宸貴妃。
“陛下中毒,定然是你下手,來人,將這個毒婦壓下去!”
朱丞相說罷,太后立刻開口補上,下令處置楚瑤光。今日,她勢必要將此人處置了。
而楚瑤光頓時收起哭腔,眼神凌厲的看向太后:“太后憑什么如此污蔑臣妾?要知道今日的宮宴,一切都是太后操持,若說下毒,最能得手的,就是太后才對吧。”
“荒謬!哀家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
諸位大臣心中都知道這皇室的爭斗,但是沒想到在年節宮宴之上,會看到太后的宸貴妃的爭執。
楚瑤光抱著“昏迷”的趙晏華,聲淚俱下道:“你的孩子?你與陛下并非血親,你別以為本宮不知道,這些時日你看陛下身體抱恙,已經準備扶持宗室的康王趙晏豐,想必今日陛下吐血,就是你的手筆!”
聽到宸貴妃帶著歇斯底里的控訴,趙晏禮也終于站了出來,他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似乎今天要為他的皇兄查出真相。
“太后娘娘,宸貴妃所言不錯,今日皇兄中毒吐血,而今夜的宮宴又是太后娘娘操持,若要說下毒之人是宸貴妃,恐怕不能讓人信服吧。莫非,一切當真如宸貴妃所言,你們想要謀劃皇兄的皇位,欲給他人不成?”
聽到這話,支持趙晏禮的大臣有些坐不住了。目光緊緊盯著太后和朱相。
“放肆!你這么說有什么證據?今日宮宴,確實都是由哀家操持,但是哀家敢對大燕的列祖列宗發誓,絕對沒有下毒。”
楚瑤光怒極而笑:“若是照太后這么說,本宮也敢發誓,絕對沒有對陛下下毒!”
雙方各執一詞,誰也不知道誰說的才是真話。
或者說,沒人在意真相,他們只在意,趙晏華死了,下一任君主,會是誰?他們能得到什么好處?
御醫終于姍姍來遲,帶著趙晏華去診治,楚瑤光自然想跟著去,但是卻被太后攔下。她還是揚言宸貴妃也有嫌疑,不能離開眾人視線,否則一旦來開,定然就會將下毒的東西銷毀,屆時便沒有證據。
太后此言似乎合理,但是宸貴妃再次聲淚俱下的說著自己冤枉,指著太后道,都是太后栽贓嫁禍。
而太后縱橫后宮多年,哪里能忍下一個后妃對她如此態度,當下便讓兩個健壯的嬤嬤攔下宸貴妃。
現在宸貴妃有孕,太后自然不會當著眾人的面兒做什么,但是楚瑤光可不會甘心被留在這里,她反應極大。
于是在推搡拉扯之間,宸貴妃沒有站穩,直當著眾人的面兒,直接從臺階上滾落下來。
宸貴妃懷有身孕,是眾人皆知的事情,現在直接從臺階上滾了下來,所有人都驚得一身冷汗,太后亦是如此,她眼神立刻一冷,看向那兩個嬤嬤,似乎在惱怒她們居然沒有拉住宸貴妃。
但是現在能說些什么呢?宸貴妃當著眾人的面兒摔下了臺階,罪魁禍首自然就是太后。
算算日子,宸貴妃有孕還不足三月,這一摔,只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果然,溫素馨連忙跑去攙扶楚瑤光,而楚瑤光滿臉疼痛,雙手捂著肚子,嘴里發出疼痛的哀嚎。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溫素馨立刻高呼傳御醫,下一刻看向楚瑤光,就見到了她的裙擺都被鮮血染紅。
“血——血——娘娘,你忍住啊,來人呀,快來人呀!”
不管剛才陛下中毒,究竟是宸貴妃所為,還是太后所為,但是現在宸貴妃從臺階上摔下來,眾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這是太后的手筆。
若是宸貴妃小產,而現在正在醫治的陛下也救不過來,沒有子嗣,又沒有留下遺詔,那么最合適的繼承人,就是眼前的宣王殿下趙晏禮。
可是剛才宸貴妃說,太后有意扶持康王趙晏豐
能在朝堂之上游走的官員,哪一個不是人精,其實就算今日宸貴妃不將這話說出來,某些嗅覺靈敏的臣子也能察覺些許消息。
想想也是,在場不少大臣還是記得,當初太后和宣王生母之間的爭斗,太后怎么可能允許讓宣王上位,難怪她寧可從宗室選一位王爺了。
不過太后鏟除了陛下和陛下的血脈,還有什么辦法對付宣王呢?畢竟他比康王更名正言順。
站隊宣王的大臣此刻心中萬分堅定,一定要和朱黨斗爭到底,萬不可讓康王上位,成為朱相的傀儡。
現在宸貴妃也離席去診治了,但是現場的爭斗越發激烈。
楚父第一個站出來為自己的女兒鳴不平,表示太后實在心狠,居然對一個還沒成型的孩子下手。
太后卻是冷笑:“哀家心狠?你們楚家養的好女兒,表面上對皇帝死心塌地,情深不移,實則暗中和宣王有了首尾,以為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嗎?就連她腹中的孩子,恐怕都不一定是陛下的吧?”
聽著太后這話,楚父頓時痛心疾首。
“太后簡直狠毒,剛剛才當著眾人的面兒,下手對付了微臣的女兒和她腹中的孩子,現在就誣陷她與宣王有染,太后鏟除異己的手段當真狠毒!若我等任由太后扶持康王殿下,只怕康王也會是你手中的傀儡,若是將來康王不順從,你也會毫不留情的對其下手吧。諸位同僚,你們看看吧,萬不可讓此毒婦得逞啊!”
直接當著太后的面兒稱呼毒婦,可見楚父也算是明示要和朱黨勢不兩立。
面對楚父老淚縱橫的控訴,在場為人父為人母的大臣的女眷,有人眼中含淚,有人眼中滿是要將其鏟除的堅定。
畢竟剛才,他們可是親眼看著,太后明知道宸貴妃懷有身孕,還命人阻攔宸貴妃,誰知道在被遮擋看不見的情況,有沒有那個不長眼的嬤嬤受了指使,暗中推了宸貴妃一把,才導致她摔下臺階。
此舉是太后身上洗不掉的污點,所以面對楚父的話,眾人心中都非常堅定和認可,只有支持宣王趙晏禮,才是大燕唯一的希望!
第77章 無
“放肆!你膽敢污蔑哀家!相比較你對哀家的污蔑, 全無證據,而哀家對你楚家和趙晏禮的指控,卻是人證物證具在!”
說罷, 朱丞相立刻抬手命人拿了上來。
有好幾些宮人雙手端著托盤走上前來,隔一段距離,站在那些大臣面前,而太后也緊接著開口:“諸位都看看吧, 這就是哀家搜集到的證據。”
朱丞相轉過身去, 用凌厲的眼神逐一掃過下方的大臣, 而那些大臣有些是站隊他的,有些是站隊趙晏禮的, 有些是明著站隊他,實則站隊趙晏禮,還有一些雙手揣袖, 似乎哪一方都沒站的。
而那些站隊朱丞相的大臣,已經主動拿起托盤里的東西看了起來。
“這些就是宣王在宣州, 與各州府官員結黨營私的來往書信,上面的印鑒可是做不得假, 包括當初選秀之時, 太后中毒一事,也是他的手筆!”
趙晏禮聽聞此話, 心中絲毫不慌,不過是書信罷了,這種東西最好作假, 就算是真的, 他也不怕。畢竟他實在比趙晏豐那貨色更名正言順。
都是臣子,能直接效忠皇帝, 誰愿意效忠一個壓他們一頭的同僚權臣。
“證據早就搜集好,哀家之所以隱忍不發,就是想趁著今日宮宴之上,言語暗示宣王,讓他自己知難而退,免得鬧大了讓大家難堪。雖然哀家與你母妃曾經有過誤會,但是稚子無辜。哀家憐惜你,卻不想你居然和宸貴妃私相授受,今日更是當眾給陛下下毒!”
太后說得一副可憐模樣,還將當初和其母你死我活的爭斗,說成誤會,似乎真的一副長輩為了晚輩考慮,痛心疾首的模樣。
而趙晏禮聽得此話,臉上更是冷笑。
“太后的戲唱的真是不錯,編造這些證據想必花了不少時間吧?若是這些都是真的,你怕是早就拿出來了,還會隱忍不發?說什么想給本王機會?簡直是一派胡言!”
“哀家一派胡言?剛才不是說了嘛?除了無證,還有人證,馬上就讓你心服口服!”
說罷,有一個熟悉的人影被壓了上來。
眾人都非常好奇,這個人證是誰?只見這個人證頭發凌亂,身上的衣服更是血跡斑斑,可見是受了刑的。
來人被強壓跪下,其中一人扯住其頭發,拽著頭讓四周的人看一看。
眾人這才看清楚,這渾身狼狽的人是個女子,不過此人是誰呢?
在細細的打量之下,終于有人認出此人。
“是她?宸貴妃身邊的貼身宮女,若眉!”
此言一出,眾人都驚了。
“沒錯,此人就是楚家丫鬟,跟隨宸貴妃進宮的若眉,昨日她被本相的人抓住,一番嚴刑之下終于承認,宸貴妃在進宮前,就可趙晏禮暗通款曲。趙晏禮在外謀劃,宸貴妃在內謀害陛下。更是承認楚家等一眾官員,早就和趙晏禮有勾結,欲行不軌之事!”
此時,看到若眉的那一刻,站在上方的趙晏禮心中才有一絲緊張。
若眉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怎么會離開了掖庭獄?還被朱相的人抓住。
不過只要若眉說,她是被屈打成招的,那一切都還有回旋的余地。
還是那句話,他比趙晏豐更名正言順,那些臣子心底,實則也不會甘愿對同為臣子的朱相俯首稱臣。
可是若眉一開口,卻是直接將冒頭指向了他。
“王爺,奴婢對不起您,將您和宸貴妃的事情說了出來,還將您和官員結黨營私的事情說了出來,還有你們的孩子奴婢對不起您。”
若眉一副愧疚模樣,似乎真的煞有其事。
“奴婢該死,不該茍活,這就以死謝罪!”
說罷,若眉準備用力咬舌自盡,卻不想旁邊的人早有防備,直接卸了她的下巴,若眉只能張著嘴看著趙晏禮,眼神之中還有滿滿的愧疚之色。
趙晏禮心中卻是滿腔怒意。
什么他們的孩子?他和宸貴妃之間確實有來往,但卻都是他在利用那個蠢女人,至于孩子,那根本不是他的!
而此刻,趙晏禮更是將憤怒的眼神射向了楚父。
這是楚家的侍女,若眉為何如此誣陷他?趙晏禮當然要質問他。
怎么訓誡的下人,嘴巴竟然如此不嚴?失手被抓,想也想得到自己的下場,不該立刻自盡嗎?居然還受不住刑,將一切都招供出來!
可是現在不是解釋這個場合,畢竟若眉說的事情都是真的,趙晏禮確實結黨營私,欲圖不軌,只有一件事沒說對,那就是宸貴妃肚子里的孩子。
不過作為一個宮女,知道了他和宸貴妃明面兒的事,孩子的事兒,或許就是猜測。
但趙晏禮還是死咬不認:“荒謬,就憑此人三言兩語如此污蔑本王?本王還說是你們屈打成招呢!現在皇兄生死未卜,宸貴妃孩子能否保住也不知道,你們就急著朝本王身上潑臟水,若是本王真的就此束手,等待皇兄醒來查明真相,只怕是你馬上就會趁機暗中下手殘害皇兄,本王就在沒有機會辯解了。”
聽完趙晏禮的話,楚父立刻站出來,老淚縱橫的替趙晏禮說完了他沒說完的話。
“宣王殿下,太后殘害陛下,朱相專權臨朝,欲謀不軌,還屈打成招宸貴妃的貼身侍女污蔑你們。眼下的情況,雖然不愿,卻無可奈何!微臣作為一個父親,求王爺救救宸貴妃!更是為了大義,請求王爺,就此誅殺朱黨!”
這話一出,算是將日晚的言語爭執撕下,要升級成為刀劍的廝殺了。
而趙晏禮的人似乎也早就在等待這句話,早就躍躍欲試,紛紛轉頭怒視朱相。
不知不覺,在場的隊伍的站隊已經很明顯的分成了三隊。
趙晏禮宣王黨,太后朱相黨,以及中立的搖擺黨。
“來人,護駕,宣王要謀反!”太后一聲令下,立刻有禁軍沖了進來,拿出武器一致朝向了趙晏禮一派。
看著現場就要廝殺的場景,被鉗制的若眉從凌亂的頭發之中,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眼神。
她想起她的主子說的話。
“眼下局勢,大燕就要亂了,可是還差一步。”
虞令州修長的手指拿起一顆黑子棋子,慢條斯理的落在了棋盤上的某處。
“不過這一步,需要你以身入局,獻出生命。若眉,你可愿意?”
若眉滿臉堅定,跪地行禮:“為了北梁,奴婢愿意!”
他們就要成功了,將整個盛京皇室攪得天翻地覆,此時邊境北梁大軍強勢入侵,內政不穩,如何對抗外敵?
大燕滅國,指日可待!
而趙晏禮見到眼前的場景,只是冷笑,終于拿出了他的王牌殺手锏。
“爾等跳梁小丑,簡直不自量力。你們以為,設計這樣一出戲,謀害了陛下和宸貴妃的孩子,就能得償所愿了嗎?你們以為皇兄沒有遺詔,實則不然,皇兄對本王可是推心置腹,他早已經秘密寫了詔書給本王,而且——皇兄早就將城門令和虎符,都交給了本王!”
說罷,趙晏禮從懷中將這兩樣東西拿出來,眾人一見,臉上的神色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雖然現在不能那在手中細細分辨這兩樣東西的真假,但是如果是假的,揭穿也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陛下也沒有行動能力,只要太后趁機將真的拿出來,趙晏禮就戲可唱。
但是趙晏禮敢如此自信,可見東西是真的。
那意思是不是就側面證明,陛下確實有意向讓位給宣王?若是沒這個意思,不可能宸貴妃有孕,不傳位自己的孩子吧?
而若是陛下知道宸貴妃的孩子是宣王的,只怕也不會傳位給宣王了?
現在宣王拿出如此有說服力的證據,那些支持朱相的臣子心中終于動搖。
宣王才是名正言順,才是眾望所歸!
由此可見,這些所為的書信,都是朱黨偽造的。那個叫若眉的宮女,就是被屈打成招來誣陷宣王的。
表忠心,趕緊表忠心!
“微臣謹遵陛下旨意,一定一心擁立宣王殿下!懇請殿下鏟除朱黨,為陛下和宸貴妃討回公道!”
有一個人站出來轉頭投靠趙晏禮,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會受到沖擊,內心也開始搖擺不定!
趙晏禮一手負在身后,一手高舉城門令和虎符,眼神冰冷懾人的掃過朱相身邊的朝臣。
詔書他是沒有的,不過只要贏了今夜,什么樣的詔書他沒有?屆時,他就是兄終弟及,名正言順上位的皇帝!
很快,有第二個大臣站出來投向了趙晏禮,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
看著墻頭草的大臣們,朱相心中氣憤不已,已然主動拔刀,高舉武器大喊:“宣王竊取城門令和虎符,偽造詔書意圖謀反,諸位不要被他蒙蔽了雙眼,與本相一起,誅殺逆王趙晏禮!”
此話一出,剛才還對峙的雙方,終于真刀真槍的動起手來。
不會武功的太后自然是只能縮在后面,不斷喊著護駕護駕。
而壓著若眉的那兩人也在混亂中,被若眉反手殺了。
掙脫束縛的若眉直接將視線看向準備逃走的太后,她眼神一冷,抽出摔落在她身旁的一具尸體手中的刀,飛身朝著太后而去。
養尊處優享受了一輩子的朱太后,終于倒在了太極殿的最上方。
她看著滿臉是血的若眉,又看向臺下混亂的一片。
她沒有成功除掉趙晏禮,沒有成功扶持新皇趙晏華上位,反而死在了他們的前面。
倒地的她身體不斷抽搐,到死也沒有閉眼,瞪大的雙眼寫滿了震驚!或許是不甘心榮華富貴了一輩子,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
一個被反賊丫鬟刺殺的太后。
相較于太極殿混亂一片,后殿就安穩多了。
趙晏禮怎么也沒想到,和他約好的支援,在發出信號后遲遲不來。
不過沒關系,他自己也可以!
朱相倒下了,他的黨羽倒下了,身負重傷的趙晏禮以為迎來了勝利,只要安心養傷,等著派去給趙晏華和宸貴妃最后一擊的人回來回話。不需幾日,就可以等來他的帝王生涯。
但在黎明照亮太極殿的那一刻,他渾身是血的看著趙晏華穿著玄色金龍紋衣袍,頭戴冕旒,在張全嚴正浩等人的跟隨下,容光煥發的走向了高臺之上。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高臺,居高臨下的看著滿身狼狽的他。
趙晏禮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怎么會?怎么會?
他不是中毒了嗎?
滿殿的混亂和血污在趙晏禮的腳下,包括此刻體力不支的趙晏禮。
“你怎么會沒死?”趙晏禮語氣是疑惑,是詫異,更是不甘!
而趙晏華臉上寫滿了輕蔑之色:“讓六弟失望了,朕不僅活著,還活的好好地!你的帝王之夢,到此該結束了!”
第78章 無
趙晏禮籌劃的謀反, 浴血的廝殺,在新年的這一日,徹底宣告的失敗。
但他不甘心, 他想不明白怎么會輸,輸的這么徹底。
在他看到趙晏華完好無損的站在高臺之上,趙晏禮心里還是難以置信。
趙晏禮之所以自信趙晏華身中劇毒,最大的底氣就是覺得, 趙晏華的枕邊人宸貴妃, 衷心的是他, 畢竟他拿捏了宸貴妃的命。
宸貴妃若想活著,就必須聽他命令行事。而之前的種種跡象, 都在表示宸貴妃沒有騙他。
可是趙晏禮沒想到,宸貴妃身中劇毒,寧可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也要和趙晏華一起演戲騙他。
究竟是宸貴妃將自己的命置之度外,愛上趙晏華, 還是宸貴妃的毒已經解除,所以才沒有后顧之憂?
趙晏禮想不通, 此刻他已經被趙晏華一聲令下羈押在地, 謀反失敗的他此刻大失所望,整個人都有些癲魔, 加上渾身狼狽,看上去很是嚇人。
“本王籌謀多年,今朝還是失敗了, 想來很多計劃, 都是那個女人透露給你的吧!如今你們大獲全勝,怎么沒叫那個女人來看看呢?”
趙晏禮口中的那個女人, 自然就是指的楚瑤光,而趙晏華冷眼看著趙晏禮,口氣輕蔑道:“你不配見她!”
趙晏禮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不配見她?怎么?怕這個場景嚇到你的愛妃?所以不讓她來?本王看是小產導致性命危在旦夕吧。現在的行為看上去似乎深情款款,不過照本王侃,這些都是馬后炮。早些時候,不是一樣利用她在本王這里套取消息?讓她沖鋒陷陣?趙晏華,你也是個窩囊廢!利用自己的女人達成目的,讓她和本王曖昧不清,虛與委蛇,簡直丟人!”
趙晏禮發瘋朝著趙晏華方向而去,而趙晏華聽聞此話后,平靜的面容終于有了幾分龜裂。
趙晏華本意從來沒有想過利用楚瑤光,雖然都是楚瑤光自愿甚至主動相助,但是結局都是一樣。
他是靠楚瑤光的相助,楚瑤光的犧牲,才能這么快的解決趙晏禮的謀反危機。
察覺趙晏華情緒的轉變,趙晏禮放肆的大笑起來。
只要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真的動了情,那么沒有哪個男人的心里能夠接受自己的女人做出的如此犧牲,因為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趙晏禮的目的很簡單。
不管宸貴妃的毒解了還是沒解,她誆騙自己,將他騙得團團轉,就是為了趙晏華吧!
那趙晏禮就要在趙晏華心底狠狠地扎上一刀,讓趙晏華一見到宸貴妃,就想到今日之事,讓他自尊心作祟,從此不敢見宸貴妃。那么宸貴妃便會就此失寵。
他奪位失敗,也絕對不會讓那個誆騙他的女人好過!
想到這里,哪怕接下來趙晏華要將他千刀萬剮,趙晏禮也不怕。
“哈哈哈——怎么不說話,是覺得被我說中了吧?趙晏華,你就是個廢物,利用自己的女人坐穩皇位,廢物!廢物!那個女人現在孩子不保,這不正巧了,以后你見到她,就會想到今日的事情,不如趁此殺了她,從此眼不見心不煩!”
雖然趙晏華內心憤怒,但是聽著趙晏禮以為楚瑤光危在旦夕,還不清楚這些都是他們演戲的局,趙晏華就覺得趙晏禮可笑。
“六皇弟不必如此挑撥離間,朕也不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而和貴妃心生嫌隙,反倒會更加愛她!”
趙晏禮還在怒吼,大罵趙晏華廢物,窩囊廢。
“六皇弟還是想想你的下場吧,謀反一事證據確鑿,現在該讓朕好好想想,怎么處置你!來人,將他拖下去!”
趙晏禮死命掙扎,但卻絲毫掙脫不開鉗制他的侍衛,只能大喊大叫的發泄心中的不甘!
“就算你解了她的毒,她的身體也需要調理,眼下她又小產,身體根本抗不過去的。所以這次小產,她一定會死!一定會一尸兩命!一定會一尸兩命!”
趙晏禮不斷重復最后一句話,沒辦法用實際行動傷害趙晏華和宸貴妃,就只能口頭發泄一下。
就在趙晏禮即將被拖出殿門的時候,喊出了這句話,而這句話頓時讓趙晏華臉色一變。
解了她的毒?這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不僅是趙晏華驚了,他身邊的張全同樣愣住。
“慢著!”趙晏華立刻下令,甚至快步走下高臺。
兩個侍衛察覺,也自覺的拖著趙晏禮回來,直到停在趙晏華面前。
趙晏華臉色鐵青,也顧不得趙晏禮一身的血,雙手一把拽住他領口的衣服,咬牙切齒的質問:“你剛才說,解了她的毒,是什么意思?”
趙晏華這話反倒是讓趙晏禮愣了一瞬,但是反應過來之后,又立刻就開懷大笑。
“哈哈哈——難道你不知道嗎?宸貴妃身中劇毒,每個月必須服下解藥,否則會有性命之憂。若非如此,本王為什么這么放心讓楚家送她進宮,在你身邊做眼線?剛才我還以為,她不幫我,而是一心幫你,是因為解了毒,所以才沒有后顧之憂,現在看來哈哈哈,真是諷刺,原來她是真的愛你,哪怕丟掉性命?哈哈哈——”
趙晏禮的話充滿了諷刺,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誰。
“不過啊,帝王心最是難測,她為你獻出一切,只怕將來紅顏老去,就恩寵不在了,而你將來能夠忍受她每次拿著今日的犧牲而一直愛她嗎?只怕愧疚和憐愛都會化作怨懟吧。趙晏華,這就是你們將來的報應!痛快,真痛快!”
趙晏禮還在肆無忌憚的發泄心中不快,而趙晏華因為憤怒,雙目已然泛紅,太陽穴的青筋更是暴起。
“說!下的什么毒?解藥在哪兒?交出解藥,朕可以饒你不死!”
但是趙晏禮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皇兄看上去真的很深情呢?為了一個女人,居然可以留我這個謀反逆臣活命?”
見趙晏禮如此,趙晏華努力壓制著心中的怒氣,他閉眼,深呼吸一口氣,再次睜眼,眼中終于恢復了幾分理智。
“朕再說一遍,教出解藥,朕可以饒你不死!”
可是趙晏禮只是笑。
看眼趙晏禮的行為將會再次惹怒趙晏華,而張全還保存著理智,他快速思索一番,而后立刻上前對著趙晏華道:“陛下,董院使醫術高明,若是貴妃娘娘真的身中劇毒,定然早就診脈診出來了,又怎么會不告訴陛下呢?既然沒說,想來早就解了毒,只是貴妃娘娘怕陛下擔心,所以便讓董院使沒有說。依奴才看,宣王就是在胡言亂語,就是想要亂了陛下的心而已!”
聽到張全這么說,一直處在盛怒之下的趙晏華終于冷靜了幾分,眼中也恢復了清明。
他自然是相信董文彥的醫術的,而且上次董文彥幫著楚瑤光騙他,他還處罰了董文彥,想來董文彥是不敢還有保留。
沒錯,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思及此,他一把甩開了趙晏禮。
而趙晏禮見趙晏華這個反應,又再次立刻高聲起來:“我說了,就算解了毒,但是沒有好生調理,讓毒素徹底清除,眼下她就懷孕了,定然會傷身,她還是活不了的。”
聽著趙晏禮這些話,趙晏華雖然反應沒有剛才那么大,但是心里還是有些幾張的,可是他沒有再表現出來。起身后冷冷的看著趙晏禮。
“還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宸貴妃——根本就沒有懷孕的,所以她也不會小產!”
聽著趙晏華的話,趙晏禮愣住,他死死地盯著趙晏華,想要找出趙晏華說謊的破綻,卻不想趙晏華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沒有一絲情緒。
又是謊話,好啊!真是好啊!他們二人將他趙晏禮騙得團團轉。
“看你這垂頭喪氣的樣子,想來手中已經沒有任何底牌了。”
趙晏禮有些生無可戀的笑了,但是他依舊不死心,眼神再次惡毒的看向趙晏華。
“楚家幫著本王謀反,宸貴妃乃是楚家之女,你如此信任她,就不怕將來她殺了你?為她父母報仇?還有,她曾經犯了欺君之罪,她冒充她弟弟楚榮安,她”
雖然面上一副兵敗心死的模樣,但實則心底還是想要茍活。
眼看著趙晏禮為了求一條生路,不斷地亮出他早已經知曉的底牌,趙晏華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氣。
“你還不知道吧,這些事情,宸貴妃早就告訴了朕!”趙晏華聲音輕緩的說道,而趙晏禮聽到話后,果然閉了嘴。
“為父母報仇?這種話你們也說得出口。照你所言,楚家同意你給她下毒的時候,可有當她是楚家女兒?楚家支持你謀反,送她進宮為棋子,可有想過她的安危?所以你會覺得,她會為了這種父母報仇?”
趙晏華說的沒錯,而趙晏禮更是沉默。
宸貴妃既然將當初女扮男裝的欺君之事都坦白了,而趙晏華也沒有追究,想來信任程度不是旁人能想象的。
這下子,趙晏禮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終于徹底頹了下去。
而見趙晏禮這個樣子,趙晏華再次開口:“宣王趙晏禮謀反篡位,帶兵逼宮,證據確鑿,將逆賊趙晏禮貶為庶人,先關押天牢,半月之后問斬!”
舊年已然沾染了血色,新年初始,趙晏華暫時不想見血。這是張全看著步履匆匆離去的趙晏華,自己心中揣測的圣意。
離開太極殿,轉而去往紫宸宮的趙晏華,面色沉穩,但是內心卻極度發慌。
他暫時留趙晏禮一命,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要先確認一件事。
張全的勸解最好是真的,董文彥也最好沒有什么事情瞞著他,楚瑤光最好平安無事,否則,否則
想到這里,趙晏華平穩的臉上逐漸浮現駭人的戾氣。
第79章 無
昨夜從太極殿離開以后, 吐血“昏迷”的趙晏華和摔下臺階“小產”的楚瑤光都前后腳回了紫宸宮。
一想到他們不在場,太極殿將開展一場血腥的廝殺,楚瑤光面色依舊帶著緊張。
趙晏華自然察覺了楚瑤光的情緒, 于是讓她安心等待。
命人將紫宸宮團團維護,趙晏華這才離開,重新回了太極殿,帶著人在幕后見證了那場廝殺。
等在紫宸宮的楚瑤光自然是心神不寧, 不斷在殿內來回踱步, 思索到最后, 還是決定去太極殿找趙晏華,卻被丁香攔住。
“娘娘別急, 只有您平安了,陛下才能沒有后顧之憂的對付那群反賊。”
丁香說的自然在理,可是楚瑤光等在殿中也睡不安穩。
直到天色將明, 趙晏華派人來紫宸宮傳話,緊張了一夜的楚瑤光這才放下心來, 整個人都輕松的睡下。
此刻趙晏華來到紫宸宮,也察覺自己的神色過于駭人, 若是叫楚瑤光看見, 定然會起疑詢問。
于是他停下腳步,先一步轉換了情緒, 這才抬步進入。
殿里殿外跪倒了一大片,聽到溫素馨說宸貴妃一夜未眠,剛剛才睡下, 趙晏華表示不必吵醒她。
放輕腳步走到床前坐下, 趙晏華微微蹙眉看著熟睡的楚瑤光。
他已然將楚瑤光的模樣牢牢記在心中,可是每一次看楚瑤光, 都覺得看不夠。他要長長久久的將楚瑤光留在身邊,所以,他不允許任何意外將楚瑤光從他身邊奪走。
“來人!”趙晏華低沉著聲音開口:“派人去太醫院,除開董文彥,將其余御醫全部叫來!”
他需要查證一番,心里才能徹底安心。
怕楚瑤光中途醒了,趙晏華點了一支安神香,輕手放下簾子,將楚瑤光的睡容遮擋。
很快,殿內站著兩排御醫。
對于昨夜之事,他們多少有些耳聞,但是現在看著安然無恙的趙晏華,就知道昨夜那場謀反究竟是誰取得了勝利。
但是眼下是什么情況呢?
眾人都不解趙晏華的意思,行禮平身后,只能紛紛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從薛太醫開始,上前來為宸貴妃診脈,診出來的脈象不必告訴朕,直接寫下來交給張全就是。明白嗎?”
眾人一聽,頓時心驚肉跳起來。
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一時之間他們猜不透,但心中更緊張的,是宸貴妃的身體。
宸貴妃的身體一向是董院使負責照料的,今日偏偏沒有宣召董院使來?難道這其中,出了什么事情嗎?
眾人心中大惑不解,但是眼下誰也不敢交頭接耳的議論,只能將疑惑藏在心中。
診斷結果陛下不讓他們直接說,而是讓他們閉嘴寫下來,那萬一他們診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是該如實寫下來?還是該隱瞞?
可如果隱瞞了?其他人又如實寫了該怎么辦?
一旦大家寫下來的結果不一樣,那問題可就大了。
于是眾人心中不斷來回計較,猜測著宸貴妃身體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又猜測著出現猜測的問題,該怎么寫結論,是如實寫,還是隱瞞幾分?
而此刻,被第一個點名的薛太醫已經顫抖的上前,抬手將手指搭在了楚瑤光放著絲絹的手腕上。
室內除了趙晏華和楚瑤光,便是站著十五個御醫,外加張全溫素馨丁香等人,小小的房間已經很是擁擠。
這么多人都在屋內,但是室內卻是一片沉默。
趙晏華垂眸,面無表情的盯著薛太醫。
他能清楚的看見薛太醫鬢角滲出來的汗水,以及臉上沒藏住的驚恐神色。
不過趙晏華沒有出聲詢問。
第一位薛太醫就診治了很久,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診斷結果,所以不斷在心里反復確認。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陛下那帶著無盡威壓的目光,這才終于起身,走到桌前準備寫下剛才的診斷結果。
見薛太醫起身,站在第二位的太醫頓時覺得腳都軟了,察覺趙晏華看向他,那冰冷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感情,一時間覺得腿肚子都軟了。
迫于趙晏華的壓力,他還是只能抬步走上前。
而薛太醫提筆,他身邊沒有任何人看著,猶豫一番,還是不敢胡編亂造。
嚴寒的冬季,殿內一片溫暖,這暖意該是讓人舒適,但是薛太醫的后背早已經汗濕。
拿筆的手不斷在顫抖,墨汁滴落在白凈的宣紙之上,學太極急忙拿起捏成團丟開,準備用另一張書寫。
手是控制不住的抖,薛太醫忍不住狠狠地拍了拍右手,心里掙扎許久,終于還是一咬牙,寫下了剛才的診斷結果。
床上女子,第一尚是完整之身。第二應當不是熟睡,而是陷入昏迷。第三身體脈象似乎有幾分一樣,似是中毒之象!
薛太醫沒有點名床上女子一定是宸貴妃,畢竟他沒有見到簾子后的人長什么模樣,那么這樣寫,在某種程度之上,可以規避一些風險。
寫下結果,薛太醫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但是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雖然沒有看見床上人的模樣,但是人肯定是宸貴妃才對。
可是宸貴妃不是懷孕了嗎?但此女子卻還是完整之身?
若是假孕,那定然是宸貴妃買通董院使欺騙陛下。
可還是完璧之身,宸貴妃就敢說自己有孕,這陛下又不是傻子,豈會相信?
能在宮里混的,或多或少都是人精。
聯想到昨夜聽聞的謀反之事,再看陛下,明明先前都說陛下身體有異,甚至不久可能就要駕崩,可是現在卻活的好好地,薛太醫便能猜到宸貴妃有孕之事,或許是陛下授意的假消息。
可是這也說不通啊,陛下寵愛宸貴妃也有半年時間了,但是宸貴妃還是完璧之身,莫非是陛下身體不行?所以二人從未圓房?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想想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其他皇子身邊,就算沒有正王妃,也會有幾個暖床的丫鬟了。可是陛下身邊卻沒有一個女子。
登基為帝以后,更是遲遲不選秀,好不容易選秀,不重新當初的榮妃情有可原,可是寵愛半年的宸貴妃還是完璧,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心中冒出陛下身體這個答案,將薛太醫自己都嚇得不輕,拿著的筆差點兒再次掉落。
幸好他被其他太醫給擋住,否則怕是要被治個殿前失儀之罪。
余光察覺薛太醫已然寫好,張全垂眸低聲道:“還請薛太醫將紙折起,放在一旁的托盤之中。”
薛太醫訥訥的哦了一聲,再次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拿起紙將墨吹干,這才折疊起來放入指定的托盤。
雖然他的診斷結束了,但是薛太醫的心還是提在嗓子眼兒,因為他不知道,其他太醫寫下來的診斷結果,和他是否一致。
他能保證自己寫的是真實的,就是不知道,這個答案,是不是陛下想要的?
這一診脈,時間就過去了一上午,診了脈的太醫們分別被帶到一間房間,房間外還有人看守。此刻他們已然饑腸轆轆,桌上的水已經喝盡,卻沒人敢開口詢問何時吃飯。
畢竟陛下沒開口。
直到午時已過,最后一位太醫診治外才從內殿走出來。于是這些分別被關起來的太醫們,才有人送飯。
而他們看著眼前的飯菜,想到剛才寫下的診治結果,心中都很擔心,這就是他們的最后一餐。
不過學了一輩子的醫,尚且還是能分辨出來飯菜是否有毒。
確認無毒之后,他們這才放心大膽的吃了起來。
不過話說就算真的有毒,他們也忍不了了。
而守在楚瑤光身邊的趙晏華,在所有太醫離去之后,逐一看著托盤里他們寫下的診斷結果。
對于楚瑤光的身體,他們寫下的診斷結論順序或許順序不一樣,但是綜合下來,結果都是一樣。
床上之人是女子,是完璧,此時中了迷香。
最重要的是,有三位太醫都診出了此人身體似乎中了某種不知名的毒素。因為脈象很不對勁。
看到這個結果,趙晏華一直祈禱楚瑤光平安的心終于繃不住。
這三位太醫都能診出了,他不信董文彥診不出來。
真是好得很啊,董文彥敢騙他第二次,看來上次的教訓,給的太小了。
“嚴正浩,去太醫院,將董文彥帶到龍居宮!”
楚瑤光已經昏睡許久,此時午時已過,趙晏華怕楚瑤光餓壞了身子,所以想讓她醒來,所以這才宣董文彥去龍居宮。
楚瑤光醒來之后,確實覺得腹中饑餓難耐,她詢問了趙晏華的情況,而溫素馨羅懷恩等人都說,眼下陛下事務繁忙,不過剛才來看過她,見她熟睡,便沒有吵醒,說是晚些時候再來看她。
楚瑤光不疑有他,起身準備吃午膳。
而被叫去龍居宮的董文彥,情況可就沒那么好過了。
太醫院突然被叫走了這么多太醫,卻獨獨沒有叫他這個院使,董文彥心里自然猜測是出了什么事兒。
想找張全打聽,但是張全在陛下身邊貼身伺候,他沒機會見到張全。
直到終于有人來太醫院叫他去龍居宮覲見,董文彥想著定然是張全,那就可以在路上詢問。
卻不想見了來人,不是張全,而是殿前司指揮使嚴正浩,董文彥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定是出了什么要命的事兒了,他腦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楚瑤光的事。
莫非,宸貴妃身中劇毒的事,終究還是讓陛下知道了?
第80章 無
董文彥惴惴不安的來到龍居宮, 進入內殿,就見到趙晏華單手撐著椅靠,修長的手指抵在太陽穴處, 安靜的閉目養神。
看上去似乎沒有滔天大怒,這次的召見,似乎和往日沒什么不同。董文彥自我催眠的降低了心中的緊張。
“微臣董文彥,叩見陛下, 陛下萬安!”
董文彥行禮跪拜, 閉目養神的趙晏華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眼眸之中沒有任何情緒。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沒有立刻讓董文彥平身, 而是像話家常一般,開始和董文彥回憶過往。
“新年已至,朕與董院使相識的時間, 又加了一年,算算時日, 咱們相識多久了?”
不明白趙晏華此話何意,董文彥只能將求救的目光小心的看向張全, 但是還沒和張全對視上, 就見趙晏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董文彥立刻低頭。
“回陛下, 微臣與陛下相識有十四年了。”
“十四年啊?那還真是挺久得了。”趙晏華不免感嘆:“認識朕這么久,董院使知道,朕最討厭的是什么嗎?”
趙晏華語氣越是平穩, 反應越是平靜, 董文彥的心就越發顫抖。
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不安再次升騰起來。
趙晏華最討厭什么,張全是最清楚不過, 而董文彥也是心中了然。不僅是趙晏華,所有的上位者最痛恨的東西想必都是一樣的。
背叛,欺騙!
董文彥跟隨趙晏華十四年,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趙晏華,趙晏華寬宏一次,這一次,是決計不能容忍了。
“微臣明白,是是背叛!”
趙晏華眼眸之中泛起一抹危險的神色。
“董院使知道就好,上一個背叛朕的,是教授過朕武功的劉成,他的下場你該清楚。你說,若是現在又有人想背叛朕,朕該怎么處置呢?”
董文彥頓時覺得冷汗直流,此刻的他心中已經非常清楚趙晏華的意思,他定然是知道了楚瑤光中毒的事情,而現在,就是讓董文彥自己說出自己的下場。
“陛下!”董文彥立刻高呼,整個人匍匐在地跪在地上:“微臣覺得,還是先了解清楚事情始末,不然,不然”
“唰——”的一聲,趙晏華抬手將桌案上的一疊紙張朝著董文彥扔去,紙張四散飛舞,有的落在了董文彥身上。
“那董院使就看看這始末吧。”
紙張落地,董文彥抬手撿了一張離他最近的紙看了起來,看完之后,只覺得整張臉都白了。
而后又快速的拿了幾張旁邊的紙看了起來,待確定上面的內容都大相徑庭,董文彥才明白為何今早太醫院的高階太醫都被叫走。
頓時董文彥整個身子都癱軟下去。
“董文彥,你可還有什么話說?”
剛才還平穩冷靜的聲音,此刻變得充滿戾氣和殺意,再看趙晏華的眼神,是許久不見的陰鷙之色。
“有三位太醫都診出宸貴妃身體有恙,疑似中毒,你身為太醫院之首,難道會診不出來?但你卻從未將此事告訴朕,難道,你早已經投靠逆賊趙晏禮,想幫著他來背刺朕和朕的人?”
這個罪名實在太大,將一旁的張全都給嚇了一跳,剛才還蔫兒下去的董文彥聽罷,立刻挺直了身子急促辯解:“陛下誤會,微臣絕無此心,雖然確實欺瞞陛下,但是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啊!”
趙晏華最是不喜有人打著為你好,有苦衷的說辭欺瞞他,而董文彥真是好,將這些忌諱都犯了個遍。
怕趙晏華不相信,更怕現在不說,一會兒就沒機會說了,董文彥快速解釋道:“陛下息怒,微臣在初次確認娘娘身份的時候,確實已經察覺她身中劇毒,微臣當時就打算告訴陛下的,但是被當時的娘娘給阻止了!”
“這么說,錯不在你?”趙晏華挑眉。
董文彥噎住,他可不敢這么說,但是也不想認下罪名,于是聲音也啞了幾分。繼續開口答道:“微臣有錯,不該在娘娘阻止之時,就應下,而后還是應該如實稟告陛下。但是娘娘祈求微臣,說怕陛下擔心,所以才讓微臣保密。”
趙晏華聽聞此話,突然冷笑一下。
越是沒有盛怒,董文彥越是心虛。
“董文彥,你的主子——究竟是誰啊?”趙晏華問。
董文彥苦著一張臉答:“當然是陛下!”
“真難為你還記得?”
“可是娘娘說的話,微臣也不敢不聽啊,娘娘告訴微臣,若是微臣幫她保密,她就繼續留在陛下身邊,微臣還可以趁此機會幫娘娘研制解藥。若是不幫她保密,她就提前離開,免得陛下一邊全力對抗朱黨和宣王黨,一邊還要分心娘娘的身體微臣也是迫不得已啊。”
聽到這話,趙晏華瞬間怔住,甚至心中一直隱忍的怒意也似乎被什么擊中,瞬間消散開來。
董文彥不敢直視趙晏華,但是卻又在小心的用余光關注趙晏華的神色,見趙晏華現在的表情,他就知道這話是說對了。
不怪董文彥要將過錯往楚瑤光身上推,是有時候董文彥扛不住心理壓力的,和楚瑤光訴苦的時候,楚瑤光主動說,若將來東窗事發,趙晏華真的要怪罪,那就讓董文彥大膽的將一切過錯推到楚瑤光身上。
眼下趙晏華問罪,董文彥自然不敢一來就把什么事兒都推給楚瑤光,不然以趙晏華對楚瑤光的在意,就算是楚瑤光的錯,罪責還是董文彥來擔。
“不過陛下也別太過擔心。”
察覺時機差不多,董文彥這才說出最重要的話:“對于貴妃娘娘的毒,微臣研制的解藥已經初見成效,可以嘗試為娘娘解毒。”
這句關鍵的話語才再次將趙晏華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冷冷地看著董文彥,沉默許久后才開口:“你倒是會為自己活命留后路!”
雖然沒說是否問罪,但是董文彥已經再次叩首:“多謝陛下不殺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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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瑤光用了午膳之后,趙晏華還是沒有來紫宸宮。
她想,雖然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但是昨夜才經過一場廝殺,想必趙晏華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忙,估計要晚些時候才會來紫宸宮。
而楚瑤光閑來無事,本打算出去走走,但看著漫天的飛雪,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丁香,昨夜之后,可有若眉的蹤跡?”
不知道若眉是不是死在昨夜的廝殺,如果是,那下個月的解藥,是不是就拿不到了。
雖然董文彥說研制的解藥已經有眉目,但具體如何?楚瑤光還沒吃過,不知道效果。
不過當初設計放走若眉,會有現在的情況,楚瑤光也料想到了,現在只能寄希望董文彥的醫術高明,制作的解藥可以解決楚瑤光身體里的毒。
“回稟貴妃娘娘,昨夜的廝殺太過混亂,若眉被朱黨抓住,本就受了刑,刺殺太后之后,逃跑失敗,已經被朱黨一派殺了。”
心中已經猜到結果,但是楚瑤光心里還是有幾分難受。
現在董文彥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楚瑤光眉間帶著微微的憂愁,望著漫天飛雪,心里陷入沉思。
當初楚曦來信時說過,等她順利離開這個世界之時,她身上的一切痛楚,或是因此造成的傷害,都會轉嫁到楚曦身上。
可是楚瑤光不確定,若是董文彥研制的解藥失敗,她能不能順利活到剩下的一年半?
若是她死了,還能回去嗎?
楚瑤光內心有幾分郁郁。
丁香似乎也察覺了楚瑤光的愁思,主動開口是否需要什么好玩兒的解悶兒。若是有需要,可以聽戲或是賞歌舞。
不過對于丁香的建議,楚瑤光都沒有這個心思,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坐著,哪怕一個人發發呆。
“不需要,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丁香便立刻安靜閉嘴,福了福身退出了內殿。
楚瑤光先是坐了一會兒,隨后又覺得不太舒坦,便毫無形象的大喇喇躺在軟榻之上,她的目光掃過房梁,看著殿中精美的陳設。
雖然楚瑤光走過的宮殿不多,除了趙晏華的龍居宮,太后的慈壽宮,便是瑤華宮,但是毫無疑問,紫宸宮的陳設是相當精美奢靡的。
應當是趙晏華花了心思命人布置的吧。
楚瑤光微微坐起身子,她想起趙晏華說的,為她搜羅世間精美的華服和飾品。
她還沒有好好看過呢?
她上次還決定,要把自己的身份主動說給趙晏華了,可惜當時邊關告急,被嚴正浩打斷了。
邊關之事不知道解決的怎么樣?不過朱黨和宣王黨都已經落敗,且趙晏華早就知道慕容知語的身份,想來邊境之時也不會很棘手。
那今晚,趙晏華應該會來紫宸宮。
想到這里,楚瑤光覺得今晚是告訴趙晏華自己身份的好機會。她想找一件漂亮衣服穿上。
算是找到一點事情來做,楚瑤光立即起身,興致勃勃的去柜子里翻找。
平日里都是旁人伺候,找什么衣服飾品也不需要楚瑤光費心。
不過現在楚瑤光沒有開口叫人,整個內殿就楚瑤光自己,柜子里的衣服果真精美無比,挑的楚瑤光眼花繚亂,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穿哪一件。
翻找片刻,楚瑤光便覺得累了,又嘆了口氣隨意的坐在地上。
下一刻,變又被柜子上雕刻的花紋給吸引了。
楚瑤光百無聊賴的伸著手,指腹沿著花紋的紋路摸索,但是越發細看,楚瑤光眉頭緊蹙。
一般的柜子桌子,不是雕刻梅蘭竹菊,便是雕刻百壽百福之類的紋路,而這個衣柜的紋路卻不是這樣,似乎像是符箓。
這兩個字眼在楚瑤光腦海里跳出來,楚瑤光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趙晏華為了找她,多年來尋了不少術士養在宮里,還在煉丹吃藥這事兒,楚瑤光是知道的。
可是現在,她居住的紫宸宮,出現了這樣奇怪的符箓,是為什么?
是為了困住她嗎?
腦中冒出這個想法,楚瑤光瞬間覺得不寒而栗。
她有些不確定的怔了怔,而后立刻起身,繼續觀察其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