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雨勢終于小了許多。
裴俊此時正雙腿盤膝的坐在一處木板上運功療傷。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上滾落,打濕了他的衣衫。
七殺拳帶來的反噬過于霸道,好在自己及時調(diào)理,加上有穆云昭給他的靈藥服之,這才穩(wěn)住了心脈,保住了性命。
約莫半個時辰后,裴俊終于長舒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
酒館被毀,幸而屋子還未倒塌。裴淮瞻從廢墟里找來幾根蠟燭,又用隨身攜帶的打火石打上了火。使得酒館總算亮堂了起來。那些殺手的尸體已經(jīng)被裴淮瞻一個接一個的拖了出去。三人今日還得在這里過夜,里面躺著這么多尸體,讓人看的難免作嘔,倒不如眼不見為凈。
裴俊睜開眼時,裴淮瞻還在外面忙活。唯有穆云昭坐在他面前,正用手帕幫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見裴俊睜開眼睛,穆云昭忙坐直了身子。她將手帕收好,吐了吐舌頭,說道:“裴叔你醒啦!
裴俊點點頭,對穆云昭笑了笑:“還得多虧穆姑娘給的靈藥,否則裴某這條老命怕是交代在這了!
“不不不。裴叔你誤會了。”穆云昭紅著臉解釋道:“這藥是唐姐姐此前給我的。晚輩一直隨身攜帶,今日剛好派上用場罷了。”
“唐姐姐……清焰妹子?”裴俊下意識的問道。
穆云昭點點頭:“正是!
裴俊心下感慨萬千。照此說來,自己又欠她一份人情了。
見穆云昭時不時暗瞥著自己看,裴俊不禁奇道:“穆姑娘似乎心有疑惑,若是有想問的,盡可直言。”
穆云昭搖搖頭道:“晚輩只是覺得,前輩與晚輩的印象中有些不同!
“哦?”裴俊笑道:“你印象中我是何等樣人?”
穆云昭答道:“裴叔出生軍伍,少年成名。年紀輕輕便可統(tǒng)領(lǐng)千軍萬馬。在晚輩的印象里,裴叔應是一個冷酷無情,不茍言笑之人!
裴俊哈哈一笑,“進了軍營穿上那副鎧甲便是軍人。而出了軍營,大家便應同等相待。裴某傲歸傲,可平日里對自己身邊人卻是和藹許多。整日板著一張臉一聲不吭,仿佛全天下欠他銀子的那是你二哥才對。”笑著笑著,裴俊笑容一僵,自覺失言。
早年的軍伍生涯,讓他養(yǎng)成了心直口快的的習慣,渾然忘了面前還站著一位貨真價實的穆家人。
“咳咳,裴某適才玩笑話,穆姑娘切莫放在心上!庇略普涯撬菩Ψ切Φ纳袂,裴俊頓時老臉一紅。
穆云昭并未多言,而是點點頭表示理解。她抿嘴笑了笑,一雙鳳目彎成月牙狀,很是可愛。
裴俊咳嗽了一聲,又道:“你和淮瞻的事,淮瞻在信中已經(jīng)和我說過了。這小子對你極為上心,信里頭一個勁的夸你的好。就差把‘非你不娶’寫在明面上了!
一聽到這,穆云昭連忙豎起耳朵,等待著下文。
裴俊看著穆云昭緊張的樣子,笑道:“不必緊張。若你二人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我這個做爹的當然也樂見其成。待此間事了,我便領(lǐng)著淮瞻前往貴府上提親,你看如何?”
穆云昭頓時芳心一喜,臉上不由泛起紅暈。她與裴淮瞻相濡以沫了這么久,心中早已認定非他不嫁。如今親耳聽到未來的公公認下了自己,瞬間感覺這一年多來受過的苦貌似都值得了。
“多謝裴叔成全!蹦略普衙ζ鹕碛欢Y。這一禮下去,自己便算是見過未來的公公啦。
裴俊未曾注意到穆云昭的神情,他現(xiàn)在卻擔憂另一件事。這小丫頭倒是好說話,可惜她上面的幾個哥哥可就難伺候了。尤其再往上還有個老太爺?梢钥隙,將來自己帶著犬子上門提親,過程一定不會太順利。
屋外傳來腳步聲,二人回頭一看,卻是裴淮瞻回來了。
裴淮瞻見裴俊已療傷完畢,如今正面色如常的坐在那與穆云昭說著話,心下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來。
“怎么去了這么久!迸峥柕。
裴淮瞻紅了紅眼,說道:“我尋了處地方將二叔單獨安葬了,因此耽誤了!
裴俊沉默片刻,繼而點了點頭。
這些年來自己因為裴家落魄,一直頹廢于家中,足不出戶。以至于幾乎沒怎么盡到一個當父親的義務。反倒是皇甫逸對淮瞻疼愛有加。無論是生辰送禮還是教書習武,他都比自己盡責的多。如今他身死,尋一處地方將他妥善安葬,以免暴尸荒野,也算是淮瞻對得起他多年來的養(yǎng)育之恩了。
裴淮瞻抹了抹眼睛,強作鎮(zhèn)定地說:“爹,二叔為何要害你!
裴俊長嘆了一口氣:“他只說他自始至終只忠于大長老一人。 其余的我便不清楚了!
穆云昭摸了摸下巴:“大長老……”
裴淮瞻急忙問道:“他說的大長老是誰?”
“我怎么知道。”裴俊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呃……”
裴淮瞻被裴俊這一噎,撓了撓頭后也不再多問。
穆云昭見狀,笑著打破這尷尬的氣氛:“裴叔,淮瞻哥,干糧還剩不少呢,咱們先吃些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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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拿。”裴淮瞻說罷,起身便去取來干糧,而后一一分給裴俊和穆云昭。
裴俊先前吃過了,因此并不算餓。他轉(zhuǎn)頭見裴淮瞻狼吞虎咽的啃著手里的燒餅,看得出是真餓了,于是默默的將手中的燒餅撕下一大塊塞到裴淮瞻的手中。
“爹?”裴淮瞻不解的抬起頭。
“我不餓。”裴俊說罷,將手里那一小塊燒餅放入了口中。
吃完干糧后,裴淮瞻收拾了一下,清理出一片稍微平坦的地方。穆云昭從包裹里拿出兩塊厚實的布墊鋪了上去。今晚睡覺的地方便算有著落了。
夜已深,外面蟲鳴聲漸漸弱了下去。酒館里一片安靜,只能聽見三人均勻的呼吸聲。裴俊獨自一人在一處布墊上熟睡,而另一邊裴淮瞻將穆云昭攬在了懷里,二人相擁而眠。
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囻R蹄聲,那馬蹄聲由遠及近,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裴淮瞻第一個驚醒,他輕輕放開還在熟睡中的穆云昭,小心翼翼地起身,以免驚擾到她。裴俊也聞聲而起,二人對視了一眼,瞬間警覺起來。
穆云昭被二人的動靜給驚醒,她坐起身睜開眼來,不解道:“淮瞻哥,怎么……唔唔?”
“噓!”裴淮瞻彎腰捂住她的嘴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小聲些,外面有人來了,先別出聲!
穆云昭點點頭,裴淮瞻這才松開了手。
他貓著身子,慢慢挪到窗戶邊,透過那破碎的窗紙朝外看去。只見黑暗中幾個人影騎著馬緩緩靠近酒館,馬身上的鈴鐺隨著馬的步伐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黑夜中讓人只覺毛骨悚然。
“對方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小心為上!迸峥〉吐曊f道。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三人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馬蹄聲在酒館前慢慢停下,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外面?zhèn)鱽硪粋男子的聲音:“大人,此地看著像是剛經(jīng)歷了一場打斗,要不要進去看看?”
馬背上另一個聲音回答道:“派一人上去查看查看,探探底細。”
裴俊與裴淮瞻對視了一眼,暗自驚訝。屋外的那位“大人”竟是位女子。
“遵命!”
只見一人翻身下馬,正朝著酒館方向走來。裴俊屏住呼吸,與裴穆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三人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撤了回去,尋了處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那人走到酒館門口,一手握著刀柄,一手推了推大門。察覺到大門被堵住后,他后撤了幾步,繼而大力一腳踹向破敗的大門。大門發(fā)出一陣“吱呀”的響聲后便轟然倒地,揚起一地塵土。
借著外面微弱的月光,只見酒館內(nèi)滿地的狼藉,還有未清理干凈的血跡。顯然此前經(jīng)歷過一場廝殺。
“大人,這里好像死過不少人。”那人大喊道。
此言一出,馬上的人齊刷刷的抽出兵刃,全神戒備,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女子聽聞稟報后,蛾眉一挑。她翻身下馬,在一眾護衛(wèi)的簇擁下走進酒館。
裴淮瞻壯了壯膽子,稍稍探出腦袋朝門口望去。只見那女子身著錦袍,腰束鸞帶,頭戴一頂烏紗帽。只是屋內(nèi)昏暗,一時看不清她的相貌。
“來者不善吶!边@是裴淮瞻心中第一個反應。
女子跨過倒在地上的大門,抬腳踏入酒館之中。在酒館內(nèi)掃視一圈后,目光最終落在了一塊血跡未干的地面。
她彎下腰,纖細的手指輕輕捻起一些灰塵,放到鼻尖輕嗅了一下。“血腥氣尚在,看來那些人離開不久,又或者還未離去。仔細搜搜,看看還沒有什么線索!
聽到這話,裴淮瞻心中暗暗叫苦。這伙人來路不明,實力不詳。如今父親傷重未愈,云昭又不會武功。若是起了沖突,光憑他一人如何能護他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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