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離死別

    一年后, 夏槐的生活正式步入了通川的正軌。

    張敏霞會帶著她出差，帶著她做項目，慢慢的, 她也能開始獨挑大梁了。

    “小夏, 你收拾收拾, 后天跟我去趟京城，我們去談一個大項目！”

    聽到“京城”這個城市, 她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

    夏槐進張敏霞辦公室的時候，她激動地招呼她過來。

    “姐，談項目不是市場部做的嗎？為什呢我們去？”

    “市場營銷部和我們技術部都會去，連項目部經理也去，這次洽談的是京城人工智能行業發展的頭部企業，上級當然重視了。”

    夏槐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

    “好的, 姐, 我去做準備。”

    “嗯，這個給你。”張敏霞把一份資料交給了她, “是該集團的一些詳細情況，我做了一份研究報告, 你有空也看一看，了解了解, 到時候好應付。”

    她接過資料, 先隨意翻開瞥一眼上面的內容，卻注意到了扉頁上四個醒目的字：

    “恒創集團”。

    記憶簌簌襲來，她感覺自己的心臟突然漏了一拍。

    京城成千上萬家企業, 為什么偏偏是這一家。

    命運好像就喜歡捉弄她, 讓她明明放下了，卻還要去糾纏不清。

    她僵硬地走在回到自己辦公桌的路上, 手中攥的那份資料被她掐出好幾個指甲印。

    “沒關系的，夏槐。”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到時候對方來談項目的肯定也是部門的經理，他不可能親自來，怎么可能見到他。”

    “如果實在不行，到時候再找個借口不去了，反正少我一個沒有什么影響。”

    工作的時候，她在思想和行動上膽大又有野心，而到了這里，她又成為了只想往地縫里鉆的膽小鬼。

    —

    晚上回來的時候，新小區的物業給她發來了消息，說明天周六就可以來拿鑰匙了。

    這就意味著，夏槐人生第一次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房子。

    家里的拆遷款讓她付完首付后，還多出一點，她把大部分都存進了銀行里，又留下了一點，想給陳百喬的奶奶買一個終身壽險，到時候保險受益人就填陳百喬的名字，也算是給奶奶買個平安。

    第二天上午，她在物業處領到了鑰匙箱，去新房子里參觀了一番，中午簡單在外面吃了點東西，下午又去家具城逛了一會，訂了一張大床和一張榻榻米。

    下午三點左右的時候，她帶著陳奶奶的戶口本和身份證復印件，去保險公司申保。

    “您好，夏女士，我剛剛查過了，陳萍女士的終身壽險已經在四年前買過了。”為她辦理的服務人員把購買記錄拿給她看。

    夏槐覺得有些奇怪，她沒聽陳百喬說他買過。

    “我想請問，購買的人是誰？”

    “我給你查查嗯是江謹昀江先生，包括增額終身壽險、重疾險和養老金險，受益人是陳萍女士本人，數據應該是沒有錯的，然后這么是不建議你重復購買。”

    “好的，謝謝。”

    入了深秋，外面又刮起了陣陣涼風，夏槐走出保險公司的時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忍不住長嘆一口氣，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藏著淡淡的憂郁和愁緒。

    又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柔情。

    —

    周六晚上，她還在考慮要不要跟上級請假，沒想到張敏霞先打來了電話：

    “京城暫時不用去了，剛剛接到通知，說下個月恒創集團的領導會來我們這里考察和調研，看一下我們公司的情況，我們老總高度重視，這決定我們與大公司的合作與否，所以明天要過來加個班。”

    “領導？是……集團董事長也會來嗎？”

    “我們這樣的小公司，應該不會請到高層，大概是市場部的負責人來。”

    夏槐暗暗松了一口氣，還好，只要他不來，她加一年的班都無所謂。

    —

    時間來到了周一，因為公司最近在整頓，所以加班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晚。

    開完大會，開小會，方案改了又改，夏槐感覺又回到讀研的那段時間了。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因為有些疲乏，她準備洗漱完就上床睡覺，陳百喬突然來了一個電話：

    “那個夏夏，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睡，我奶奶剛剛在菜園子里摔了一腳，現在昏迷不醒，我叫了救護車”

    —

    夏槐胡亂套了一件大衣，便匆匆往人民醫院趕。

    找到陳百喬的時候，陳奶奶已經送進搶救室去了。

    “怎么回事？怎么會摔倒呢？”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開口問道。

    “哎，奶奶年紀大了，容易忘事，晚上又突然想到還沒給大豆澆水，外套都沒穿，拿著水壺直接走出去了，晚上風大，雖然園子里有燈，但視線也不好，這不就被小石子絆倒了，摔了一跤。”

    “身體沒磕到哪里吧？怎么昏迷了？”

    陳百喬搖搖頭，但心情更加惆悵了，“到不是磕到哪里，剛剛醫生跟我說，奶奶冠心病發作了，說冠狀動脈壁上的斑塊集聚得太多了，摔倒只是誘發的一個導火索。哎都怪我，醫生都說來了要好好看護奶奶，要小心再小心，我還是大意了。”

    “別自責了，百喬。”夏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經做得夠好了，這是事情誰也說不準。”

    夏槐陪著陳百喬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長夜漫漫，兩個人懸著心遲遲不敢放下。

    “你已經跟江謹昀分開了，其實我很想感謝他一下，他給我找到了國內頂尖的心血管內科的醫生來為奶奶治療，奶奶這兩年確實身體好了不少。”

    時隔一年，陳百喬又提到了江謹昀。

    這個讓她費盡力氣想埋在在心底的名字。

    “他”夏槐的腦海里又出現了他的身影，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卻怎么也忘卻不掉，“確實是一個懂感恩的人，畢竟奶奶曾經照料過我們姐弟倆。”

    “嗯，等有空我會親自去京城，好好答謝他。”

    說完，他看到夏槐悶悶的，就沒有再聊到江謹昀。

    —

    凌晨一點，門終于打開了，陳奶奶被護士推了出來。

    他們立馬起身，跑到醫生那邊去詢問。

    “我奶奶怎么樣了？”陳百喬心焦力猝，此時的他心里只牽掛著奶奶的安危。

    醫生神情凝重地回答：“冠心病中晚期，病人已經出現惡行的心律失常、室性期前收縮和肺水腫等情況，現在有兩種方法給你，一種保守治療，還有就是做冠狀動脈旁路移植術，只是你應該知道，病人年紀大了，身上又有其它病癥，這個手術風險很大。”

    “保守治療的話，能支撐多久？手術呢？”

    “保守的話一兩個月吧，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五左右，能再多延續她一年的生命。陳先生最好再明天上午給我答復，這個不能拖。”

    這個沉重的噩耗，猶如晴天霹靂，一下子擊潰了陳百喬的心。

    護士推著陳奶奶去了病房，陳百喬雙目無神地跟在后面。

    “百喬，振作起來，這個決定你要做出來的。”夏槐心里也很難過，她只能強撐著來安撫陳百喬。

    寂靜的黑夜里，昏暗的燈光在樓道里閃爍，絕望在黑暗中慢慢彌漫開來。

    他掐滅了最后一根煙，終于站起身，朝著病房走去。

    “夏夏，我決定選擇保守治療”

    —

    深秋一過，人們還沒察覺，通川就入了冬。

    寒風乍起，掃落了通川大道邊最后一批楓葉。

    夏槐看著陳奶奶一點點地消瘦，四肢慢慢冰冷，眼睛也幾乎看不清，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她只能哄著她，一口口把粥喂下去，然后笑著夸她胃口棒，又安慰她說以后生活會越來越好。但在陳奶奶看不到自己的時候，她會忍不住抹掉眼角的眼淚。

    十一月十五號那天，夏槐一早就去了公司。

    公司領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迎接了恒創集團/派過來的人。

    夏槐還是覺得奇怪，怎么會有大集團的人，親自來與之實力懸殊的小公司談生意，她還真沒見過這樣的。

    不過讓她放心的是，他應該是不會來的。

    夏槐把剛做好的一份材料交給張敏霞的時候，張經理正火急火燎地出辦公室。

    “那個小夏，你把材料先放我辦公桌吧，老板在催了，我得趕緊上去開會了。真是始料未及，說是恒創那邊的董事長也來了。”

    第52章  再重逢

    “人工智能在現如今各個行業都有著廣泛的應用, 在制造業中AI智能——”

    “等等。”

    張敏霞在會議廳里正講著這次的項目方案，被一個清冷的男聲打斷。

    “是有什么問題嗎，江總？”見識到他的氣場, 經歷過很多世面的何董心中也生起膽怯來。

    坐在會議桌左邊第一排的江謹昀, 他靠在椅子上, 神情淡漠地看著投影儀，右手漫步精心地擺弄著一只黑筆。

    “你們公司在每次會議匯報的時候, 都會先講一堆廢話嗎？還是你們以為我聽不懂？前面ppt都跳過，從最重要的那一頁說。”

    何董趕緊眼神示意了一下張敏霞，她會意地點點頭，后面講話的時候只敢盯著投影儀。

    看到江謹昀那張不茍言笑又不怒而威的臉，她就忍不住發怵。

    她將ppt翻到后面幾頁，又調整了一下心態, 開始放下講起：

    “我們研發組經過了長達半年的時間, 去研究了怎么讓生命與器件的有機融合，精進了腦機接口技術, 讓‘意念控制’走進現實，接下來我要講的就是我們公司準備研發的‘腦接口仿生肢體’。它不需要開顱, 就比如腦接口仿生手臂，它能實現用意識神經控制每一根手指去自由運動。殘障人士戴上后, 通過思考調動接口處的電極, 將接口處的電極為前臂提供動力”

    張敏霞講了二十多分鐘，終于講到了最后一頁：

    “所以這個研發的項目就是旨在為殘障人士更好的服務，發軔于醫學領域, 開啟生命的更多可能性。”

    整個會議室出奇的安靜, 其他人都在等著江謹昀發話。

    張敏霞有些局促地站在上面，心里一直想著接下來應對的方法。

    他面色沉沉, 全程沒有任何表情，讓在場的人都不敢多去接近他。

    “你最后說的，更好的為殘障人士服務，你確定嗎？繁瑣的算法和工程，需要花費多少的精力和財力，你有想過它的成本嗎？殘障人士是否負擔得起，我是一個有良心的企業家，但不是慈善家，我需要看到的，是一個高質量產品的經濟價值，我不能投入大量財力物力，最后卻顆粒無收。”

    他一連串的問題，讓張敏霞只能連連點頭，然后向臺下的何董事長投去無助且苦澀的目光。

    她感覺這生意八成要談黃了。

    恒創的確是一條大船，卻難上，但光壹科技一旦踏上去，后面的項目能順利許多，所以這段時間公司上下為此做了不少準備。

    “那江總，您看看有什么意見，就盡管提出來了，”何光還在努力尋找轉圜的余地。

    江謹昀站起身，何光也失望地跟著站起來。

    大家都以為這個項目談不妥了，一些人竊竊私語著，一些人無奈地搖搖頭，氣氛從剛剛的緊張又變得沉悶起來。

    “張經理，技術部門是一個科技公司最核心的地方，我想先從你們這里先了解起來，看看情況，說不定后面能發展合作關系，你可否帶個路？”

    張敏霞被江謹昀突然的想法被搞得措手不及，看了一眼何董，等待他的指示。

    何光兩眼都快放光了，剛剛的他以為希望渺茫，都準備去送送這個從京城過來的年輕總裁了，正好也能混個眼熟，對公司的前程也有幫助。

    沒想到這剛剛就要被掐滅的火苗又重燃了起來。

    這于他于公司都是天大的一樁喜事。

    通川還有兩家科技型企業和它的光壹幾乎齊頭并進，產業類型非常相似，他們三家這幾年打得不可開交，如果以后有了恒創帶著光壹走，這三國鼎立后的勝利者，百分之百就能爭下來了。

    —

    旁邊工位的方曉玥察覺到，從張經理上去開會后，夏槐就變得心不在焉的，一直保持著手撐下巴這個動作，然后盯著電腦的屏幕許久，卻遲遲沒有動作。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嗎？還是有其他公司領導來了，你有些緊張呀？不過你一向從容不迫，不應該吧？我聽說那個江總是大名鼎鼎的恒創集團總經理，很厲害，竟然會來我們這樣的小公司，說實話我還挺想去見見的呢。”

    夏槐剛想著怎么解釋，微信陸陸續續彈出了三條消息，是張敏霞發過來的：

    【小夏，去準備準備，叫研發一組的人來小會議室開會！恒創的江總也要過來的！】

    【把策劃案、測試報告指標和初代模擬器什么重要的都帶上！方案記得拷到投影儀上，等會需要你的匯報！】

    【十萬火急！！收到請回復！十分鐘以后我們就要下來了！】

    夏槐一下子就懵在那里，本來剛剛就擱置的腦子現在徹底宕機了。

    “我們都相隔這么遠了，我為什么還會見到他？”她攥著手心，心煩意亂。

    她只想逃避，逃避他的視線。

    “怎么了？”一旁的方曉玥還不知道情況。

    來不及多想，夏槐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嚴曉玥，然后立馬捂著肚子，眉頭擰成一個‘川’字，裝出很痛苦的樣子，繼續道：

    “我生理期來了，這個痛經你也是知道的，我這個狀態太差了，等會匯報我怕出岔子，反而會壞了公司的名聲，反正所有數據你也是了解的，到時候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拜托你了曉玥。”

    “可是你是小組的主力，那些算法什么的，大部分都是你設計出來的，你是最了解的，我怕我去匯報有差錯。”她又看到夏槐可憐巴巴的樣子，勉強答應下來，“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盡量去講。”

    夏槐感激地點點頭，“以后肯定會重重答謝你！”

    —

    張敏霞帶著江謹昀等一行人前往了技術部門的會議室。

    研發二組的人已經坐在坐在位置上嚴陣以待了，特別是方曉玥，特別想收回剛剛說相見江總的話。現在的她，簡直心中如緊繃了一根琴弦，可能隨時隨地都要斷開來。

    張經理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夏槐的身影，便站在方曉玥身邊，悄悄在她耳邊問：“夏槐呢？她去哪里了？”

    “她不舒服，讓我代她給您請個假，她讓我等會來講，您覺得我可以嗎？”

    張敏霞心里擔憂，“怎么這個時候掉鏈子？這倒不是她一向的風格。算了，現在是關鍵時候，我走不開，等會再去問，現在你這邊可以嗎？”

    她倒是最關心最后這個問題，這里沒有比夏槐更了解腦接口仿生肢體技術更全面的人了，因為基本架構就是她提出來的，但眼下也沒有其它辦法了。

    “行，你上，如實匯報就行。”

    方曉玥打開了投影儀上的pdf文件，第一頁赫然出現一行文字：

    “制作團隊負責人：夏槐”。

    看到這個名字，坐在下面的江謹昀眸心微顫，隨即又消失在眼底，剛剛被他放在手里把玩的圓珠筆，不經意間從指尖滑落，“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

    大家都在緊張地準備著，誰都沒有發現他這個微小的動作。

    方曉玥打起十二分精神，把pdf里的內容從生物信號處理、大腦芯片、侵入式腦機借口到神經植入，準備把這些按照步驟都講一遍。

    “腦—機—腦，弊端就是會受到網絡的限制——”

    “等一下。”江謹昀打斷了嚴曉玥的話，站在上面的她心中一緊，局促地等待著他的發話，“你叫夏槐？首頁那個負責人，是你嗎？”

    這個問題讓她瞬間心虛起來，她不敢撒謊，只能如實回答：“不是的，夏槐是我們部門的算法工程師，我是來代替她匯報的。”

    “她人呢？”他拼命壓制住心中的洶涌。

    “她不舒服，所以請假了。”

    他冷笑一聲，繼續轉動著手里的黑筆，聲音極淡，帶著不寒而栗的氣息：“你們公司的人還真是散漫，說不來就不來的。”

    張經理替夏槐辯解：“不是的，江總，夏槐是我們小組的核心人員，非常優秀的，但她也是今天身體實在抱恙，怕表現不佳，所以才沒有來。”

    “呵，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躲著怕見到我，而找的借口。”

    全會議室的人都沉默了。

    特別是張敏霞，她真的覺得江謹昀這個人很古怪，卻又說不上來。身為集團的董事長卻親自來他們小公司談項目，又突然想到來他們技術部門了解情況，她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這一系列操作讓她根本來不及去從容面對。

    “這門技術現在國內外都有在研究了，你們團隊雖然有新穎獨特之處，但并不是首創，剛剛我大致看了一下，植入的程序還是繁瑣和冗余。我這里有先進的芯片和其它材料，和相對領先的生產實驗室，最重要的是有提高這個項目的知名度社會經濟資源，我現在只需要你們的技術能跟上我們公司的步伐，就這么簡單，你們有信心把握住嗎？”

    “我們會一直改進的。”張敏霞承諾到。

    江謹昀理了理衣服站起身，“還是先問問你們那個夏工程師能不能做到吧，我先走了，對你們項目的采納，我先不表明態度，看你們以后的表現。”

    —

    夏槐躲在雜物間里，呆呆地盯著霧蒙蒙的窗外，陰暗籠罩著她孤獨的身影，那些過往依然無時無刻地縈繞在她的心頭，提醒著她自己始終沒有忘掉那段過去。

    她依然無法去面對這個現實，只能躲在這里煎熬地等待著，不斷安慰著自己這只是巧合，今天過后，以后肯定再也見不到了。

    電話打斷了她雜亂的思緒，是陳百喬的：

    “夏夏，奶奶可能不太行了，她有話想跟你講，你過來再見見她吧。”

    夏槐電話都沒有掛斷，就匆匆忙忙走出雜物室，直接奔向電梯間，卻和從對面過來的一些人撞上了。

    “小夏，聽曉玥說你不舒服，現在怎么樣了？”張敏霞叫住了她，關切地問。

    夏槐剛準備回答，卻瞥見了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一下子僵在那里，全身的血液也在這一刻凝固住了，沉重的腳步把她牢牢銬在此處。她這時想要逃避，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第53章  吊唁

    隨著“叮”的一聲提示音, 電梯到達了這一層。

    兩個人四目相對，夏槐又看到了他那雙晦澀的眼睛，不過一秒, 她立馬將視線轉移到了張敏霞的身上。

    “姐, 我家里有些急事, 想跟你先請一天假。還有”她看了一眼電梯，汗水從額頭悄無聲息地滲出, 在鬢角流出了一道細微的痕跡，“這里人太多了，我怕電梯超載，所以我還是走樓梯吧。”

    “可是小夏你不是不舒服嗎？而且這里總共就五個人，怎么會超——”

    還沒等張敏霞說完，夏槐便腳步匆忙地離開了這里。

    這讓張經理有點摸不著頭腦, 只覺得今天這一天都很詭異, 先是碰到了這個古怪的江總，后來又是一年多從來沒有掉過鏈子的夏槐, 這兩個人的言行舉止都很奇怪。她甚至還疑惑，是不是公司里的磁場出現問題了。

    所有人都沒有看見, 站在后面的他陰沉地盯著夏槐，指節被他攥得發白。

    “對了, 江總。”張敏霞沒去追問夏槐, 此時還有一位大客戶在身邊，她不能分心，“這就是我們部門的算法工程師夏槐, 京理畢業的研究生, 非常——”

    “不感興趣。”江謹昀打斷了她，冷著臉先走進了電梯。

    知道一些情況的嚴助理, 膽戰心驚地跟在他后面。

    溫恒瑋跟他講過，“夏槐”這個名字在老板面前可不能提。

    —

    夏槐狼狽而逃，絲毫不敢回頭。

    第二次重逢，竟然比第一次還難堪。

    她在樓道里穿梭，就像漫無邊際的黑暗里徘徊，找不到逃生的出口，那種感覺讓她沉重而又窒息。

    為什么還能再相見，又為什么會以這樣的情況見到？

    她來不及多去思考，只能一路狂奔到停車場，然后開車一路闖了數十個黃燈，縮短了將近三分之一的時間趕到了陳百喬家。

    他們家已經來了不少人，除了百喬表姑，都是一些遠親和街坊鄰居。

    房子外已經掛起了功布，一些人已經在正屋開始布置起靈堂來。

    夏槐直奔上二樓，在陳奶奶屋里陪著的，只有陳百喬和她的表姑。

    陳百喬跪在床前，眼神空洞地仿佛被老天吸走了一切的希望。

    她神態凝重，她知道這一天會到來，沒想到這么快。

    “奶奶。”夏槐走上前，也跟著他半跪下來，“我來了，奶奶。”

    陳奶奶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夏槐看到了立馬握住。

    奶奶的手已經冰涼到沒有一絲溫度，呼吸也像一陣若有若無的微風，隨時可能就會消失，她斷斷續續地開口：

    “夏夏啊，我的小可憐。”

    “奶奶我在的。”

    “奶奶可能要走了，不能陪你們了。”

    溫熱的淚水一滴一滴掉在陳奶奶的手背里。

    自陳奶奶從醫院回來后，這是夏槐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出來。

    因為她知道，人已混沌，便無力回天，再去安慰也沒用了。

    “不哭，乖乖不哭。”她把夏槐的手疊在陳百喬的手背上，繼續道，“奶奶會在天生保佑你們的，平安健康”

    陳百喬的手也是冰冷的，在陷入絕望的眼睛里，為了不讓奶奶難過，他還是拼命擠出一點笑容來。

    陳奶奶沒有力氣再說出話，眼睛慢慢地閉了上去，呼吸聲也變得虛無，最后長長出了一口氣，脈搏心跳便徹底就消失了。

    院前那片掛在樹上岌岌可危的楓葉，最后也隨著秋風飄進了泥土里。

    夏槐和百喬的表姑他們幾個，給奶奶陳奶奶穿上壽衣，然后再把她抬進了棺槨，把棺槨搬到了正堂里。

    十七年前的記憶突然重現，夏槐突然看到了阿婆也靜靜的躺在里面，而自己奮不顧身地爬進去，想再抱一抱她的畫面。

    生離死別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那種尖銳的刺痛，在以后的時間里，時常會想起來，也教會她了，如何在疼痛里頑強成長。

    陳百喬已經穿好了孝服，他趴在水晶棺前，呆呆地望著安靜躺在里面的奶奶。

    表姑走了過來，輕聲說道：“百喬啊，你振作起來，這邊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去處理呢。”

    陳百喬不動聲色，像掉進了不見底的深潭一樣萬念俱灰。

    “姑姑，現在百喬需要一些時間去面對，你讓他先再這里陪一會陳奶奶吧。”

    表姑點點頭，“那行，這邊我先去幫忙了，你也幫我多勸一勸他。”

    夏槐坐在陳百喬的身邊，又不知如何去安慰他。

    從陳奶奶回來養病后，她看到陳百喬就像丟了魂一樣，眼里灰蒙一片。

    包括到剛剛奶奶去世前，他沒有哭過，沒有發泄過，也沒有向其他人傾訴過，這種心如死灰的狀態讓夏槐一度陷入擔心。

    “百喬，奶奶看到你這樣，在天上會傷心的，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哭一哭也是好的，你是奶奶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希望了。”

    “夏夏。”他終于艱澀地開口，嗓子也干啞了，“我覺得我沒有出息，保證以后賺了錢，要給奶奶買房子，帶她去全國各地玩，我一個都沒做到，奶奶是不是帶著遺憾而走的？”

    夏槐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像小時候自己難過的時候，阿婆拍著那樣，然后在他耳邊柔聲說：

    “偷偷告訴你，奶奶不止一次跟我說過，她有這個世界上最孝順的孫子，而且她的孫子又聰明又善良，雖然有時候有些調皮，但是這個孫子最關心她了，她很幸福，也很驕傲。而且，我覺得奶奶說的沒錯，我所見到的那個百喬哥，就是這樣的。”

    陳百喬終于壓抑不住，抱著夏槐，頭靠在她的肩窩處，放聲痛哭出來。

    夏槐依然緩緩順著他的背，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哭出來好，陳奶奶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來吊唁的人也陸陸續續地過來了。

    門口，還站著剛剛過來的江謹昀。他看到夏槐正抱著陳百喬，安慰他時候的樣子極盡溫柔。

    他突然就想起一年多前，那半年的時間里，夏槐面對他的時候，拘謹和僵硬樣子，這讓他眼里的落寞又加重了幾分。

    陳百喬終于放開夏槐。

    她幫陳百喬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去吧，外面還需要你，我跟你一起。”

    他點點頭，眼眶依舊濕潤，夏槐的話，如同泊泊泉水，正流淌在他干涸的心底。

    “謝謝你夏夏，謝謝還有你陪著我。”

    夏槐陪著陳百喬站起來，給他整理好褶皺的孝服。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抬起頭，從人群中一眼認出了站在那里的江謹昀。

    她瞳孔倏地放大，呆滯了一秒，立馬轉過身，邁開腳步，下意識地想躲。

    “他為什么在這里？”她眼神閃爍，露出了慌張的神色。

    余光中，夏槐看到他慢慢朝著這里走過來，她那顆忐忑的心越來越不安。

    江謹昀和她擦肩而過，仿佛當她不存在一樣，在陳百喬面前停下來。

    “江江總？”看到江謹昀的那一刻，陳百喬有些不可置信他怎么會來這里，說話也變得支支吾吾。

    江謹昀把準備好的帛金遞給了他，又示意了旁邊的助理，讓他把準備好的花圈搬進堂屋。

    “你節哀順變。陳奶奶從前也關照過我，所以我來吊唁一下，只是準備的倉促，抱歉。”

    “沒事，小——”陳百喬本來想叫他原來的小名，覺得不妥又改了回去，“江總，您來我很感激了。”

    夏槐始終背對著他，不敢回頭，也不敢離開，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

    “夏夏，你幫我去看看，供奉的食物有沒有準備好，如果沒有你告訴我。”

    陳百喬大概知道些夏槐和江謹昀的情況，所以為了不讓夏槐尷尬，特地支開了她。

    “好。”夏槐聽到后，絲毫沒有猶豫，闊步就朝著里屋走去。

    他眉頭輕皺，嘆了一口氣后又把所有的愁緒和難過都藏在了心底。

    “那我先去堂屋祭奠陳奶奶去了。”

    “好，那我帶你去。”陳百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沒事，你忙你的。”

    —

    夏槐坐在里屋，心不在焉的準備著祭品，胃里一陣下墜的感覺突然襲來。

    這個感覺再熟悉不過了。

    上午撒謊說自己來生理期了，沒想到傍晚真的提前來了。

    這就是她的報應吧，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關鍵的時候。

    夏槐準備現在回去一趟，順便從家里拿幾片備在身邊，可能晚上還要過來陪陳百喬守靈。

    她拿上車鑰匙，走出了里屋。

    因為房子附近已經有人停了車，所以夏槐把她的車停在了馬路對面。

    在她過馬路的時候，心事重重的她沒有注意到左邊向她疾馳而來的汽車，只顧著低頭往前走。

    突然，有個人從她的身后，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服，拉著著她往后退。

    幾乎同時，那輛轎車在她面前呼嘯而過，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

    因為重心不穩，夏槐往后仰去，下意識想做出支撐的動作，但已經倒在了一個溫熱的胸膛前。

    她驚魂未定地舒了一口氣，反應過來，如果剛剛再往前一步，自己可能就要被撞得粉身碎骨了。

    “你不要命了是嗎？”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身后想起，這個聲音讓夏槐忍不住一哆嗦。

    她僵硬地回頭，又對上了江謹昀漠然的目光。

    第54章  陳百喬的表白

    夏槐身體依然在微微顫抖著。

    她張了張嘴, 又把想說的話咽下去，最后只說出了“對不起”和“謝謝”。

    “你想死哪里我不關心，只是別死我面前, 我嫌晦氣而已。”江謹昀狠狠地甩開夏槐, 疏離的眼眸里, 都是徹骨的寒意。

    說罷，他帶著怒意,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

    嚴助理看了一眼夏槐，然后戰戰兢兢地在了江謹昀的身后。

    夏槐腿下一軟，蹲在了路邊。無盡的痛楚涌上了心頭，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忍受著生理和心理雙重折磨。

    明明已經沒有關系了，但是夏槐聽到他說出的重話時, 還是會忍不住的難過。

    —

    晚上, 夏槐陪陳百喬在靈堂守靈。

    昏黃的蠟燭微微閃爍著，靈堂安靜得只有秋風刮過大門發出的聲音。

    凌晨三點鐘, 身體本來就抱恙的夏槐實在吃不消了，手臂支在大腿上, 然后撐著腦袋，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里, 她仿佛看見了走馬燈, 所有她愛的人和物，都一個個離她而去。

    她身處迷霧之中，看不清腳下的路, 眼前的世界都變得黯淡無光。

    那種失落的感覺在她心里無聲無息地蔓延。

    夏槐從夢中驚醒, 發現自己正躺在陳百喬家的客房里，樓下已經開始放起了哀樂。

    “夏夏, 你終于醒了。”

    秦臻把水端了過來，給她喝了一點。

    夏槐揉了揉腦袋，覺得頭還是很脹，她聲音干啞地問：“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沒有，你也才睡了四個多小時，現在才不到九點。”秦臻心疼地給她理了理頭發，“百喬跟我說，你四點多的時候就撐著腿睡著了，差一點點就要倒下去，所以他把你抱到床上睡了。”

    夏槐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一陣眩暈感襲來，差點沒讓她站穩。

    秦臻趕緊扶住了她。

    “要不你再休息一會吧，你這還在特殊時期。”

    “沒事，只是有點頭暈，比昨天好多了。”

    夏槐簡單洗漱了一下，秦臻又給她拿了兩塊面包先填了填肚子。

    兩個人下樓的時候，在樓道里，秦臻突然猶豫地開口：“夏夏，你還是放不下他嗎？”

    她腳步頓住，疑惑地看向秦臻：“你為什么會這么問？”

    “剛剛你說夢話了，我聽見你一直在喊‘江謹昀’的名字。”

    夏槐眼神閃爍，心虛地為自己辯解：“夢里是混亂的，你就當我在亂說話吧。”

    秦臻點了點頭，卻顯然不太相信夏槐的話，但眼下這個情況也不好多問。

    她拍了拍夏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講：“我希望你能遵從自己的內心，千萬不要把自己困在角落里，我希望你能勇敢走出去。夏夏，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

    “好。”夏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秦臻的話，一字一句，真的直戳了內心，她卻始終不敢去面對。

    —

    第四天，到了陳奶奶出殯下葬的日子，陳百喬最后給奶奶磕了頭上了香，便帶著奶奶的遺體去了殯儀館。

    火化完后，他沉重地捧著奶奶的骨灰盒，前往她最后的歸宿——墓地。

    外面下起了深秋的第一場小雨，細雨不斷，整個通川都籠罩在一種淡淡的憂郁之中。

    陳百喬在墓地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夏槐便打著傘，靜靜在那里陪著他。

    直到晚上，兩個人才離開這里。

    雨也停了，夜晚的空氣格外的清醒。

    陳百喬也慢慢接受了祖母離開他的事實，他記住了夏槐的話，他還要很長的路要走，他不能讓祖母失望。

    路上，他們并肩慢慢走著，聊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那段青春的時光總是會讓他們去回味。

    “我還記得小彥每次看見我，都板著個臉。”陳百喬突然就聊到了夏槐原來的弟弟，也就是現在的江謹昀。

    他發現自己聊上頭了，還在夏槐面前提起了小彥，趕緊住了嘴。

    夏槐只是淡然一笑，沒有接話。

    一陣冷風吹來，枯草發出“沙沙”聲響。

    陳百喬脫下外套，把它披在夏槐身上。

    “晚上冷，你也會凍著，你自己穿著吧。”夏槐不好意思，便想把肩上的外套拿下來。

    “沒事，我剛剛和奶奶嘮嗑，嘮激動了，現在還熱乎的，你穿，你體寒。”

    夏槐沒有再拒絕，她誠心地向他感激：

    “百喬哥，從我八歲搬到這，到現在，你幫了我好多，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報答你。”

    “當然可以報答我，要不你做我女朋友？”

    夏槐拼命咳嗽了好幾聲，然后表情呆愣地看著他。

    這話說得太突然了，她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你是不是嚇到了？”陳百喬趕緊拍了拍她的后背。

    話里，一半是在玩笑，一半又是真心實意的，他看到夏槐表情的時候，心里不免升起一股落寞的感覺。

    “有一點點，還好哈哈。”她也試圖緩解空氣凝固住的尷尬。

    “夏夏。”他咽了咽口水，表情突然凝神，醞釀在心里的話終于說出了口，“其實我喜歡你是真的，我喜歡你好幾年了。但是我知道，這么多年，你只是把我當成朋友或者家人。”

    夏槐垂眸，盯著路邊的石子，雙手很不自然扣著衣服的一角，她想點頭承認，卻又怕陳百喬難過。

    他繼續道：“我還跟奶奶講過，我說我喜歡你，她說她早看出來了，我當時就疑惑地問，你為什么不鼓勵我去表白？奶奶就說，感情這個事情要兩情相悅，不然對任何一方都是傷害。所以”

    他的眼眶又泛紅了幾分，零零散散的月光灑下來，照在他脈脈含情卻也藏著幾分酸澀的眼里。

    他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繼續往下說：“我會把這份喜歡埋在心底，你既然已經把我當成了親哥，我就認你這個妹妹，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家人，我不會允許任何欺負你。我也給你備了一份嫁妝，如果你以后結婚，我會以哥哥的身份出席，如果你不結，我就會一輩子照顧你保護你，我只想要你過得幸福，我就滿足了。”

    “好。”夏槐終于放下心來，“我也是，我也會作為你的妹妹，給你備下以后你娶妻子用的彩禮，你一定會找到那個和你真心相愛的人。”

    “但愿吧。”他插著口袋，仰著頭，月光下，他的眼睛依然濕潤著。

    他不敢告訴夏槐，這十年，對她的喜歡從來沒有變過，甚至越來越深。

    這輩子，他應該不會再喜歡上別人了。

    —

    入了冬，通川下了一場久違的雪，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夏槐有了自己的汽車，終于不用蹬著自行車，在天寒地凍的天氣里趕路了。

    關于“腦接口仿生肢體”的方案，夏槐又查閱了許多資料，數據改了又改，在短短一個禮拜的時候，又精進了不少。

    恒創科技終于跟她所在的光壹達成了合作的關系。恒創那邊派來簽合同的，是他們市場的經理，江謹昀后來就沒有來過。

    簽完合同后，光壹派了技術部的副經理和兩名工程師，帶著項目，前往京城恒創的實驗室進行正式研發，等成功后會被送去質量檢驗，合格后便會拿到這里的工廠，進行小范圍生產，到時候再招一批實驗者，如果體驗感良好，就可以大規模生產了。

    何董事長很高興，覺得已經看到公司錦繡前程的未來了，所以給公司上下的員工都足足加了一倍的年終獎金。

    平安夜那天，技術部門的幾個人約著一起去附近的酒店聚個餐。

    夏槐準備和他們一起去的，走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她讀研時候，教她軟件工程的何慶琪老師，是京理信息工程學院的副教授。

    “怎么了，何老師。”

    何老師聲音有些慌張：“唐德老師受了很重的傷，你快來看看他吧！”

    —

    夏槐買了最近的一班飛機，在凌晨四點多的時候就來到了京城。

    一下飛機，她就打車匆匆趕到了醫院。

    她一刻都不敢停歇地跑到住院樓，找到了唐德教授的病房。

    開門的時候，她卻看到唐教授正坐在病床上，啃著蘋果，一臉悠閑地聽著手機里放的戲曲。

    看到他精氣神還不錯的模樣，夏槐才重重松了一口氣。

    從何教授給她打電話到現在，她什么壞想法都在腦子里想了一遍。

    因為前不久剛經歷過和陳奶奶的生離死別，她不想悲劇再次重演。

    唐德是她人生路上的恩師，如果他再出現什么事，那她世界的天，真的要再塌一次了。

    “小夏！你怎么來了？”唐德教授看到門口的夏槐，很是驚喜。

    夏槐把昨天何教授的話又給他復述了一遍。

    “哎呀，何老師這個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說話就喜歡夸張。”不過看到夏槐來看他，唐德很開心，“哎，我這不是上樓梯的時候，光在那邊看文獻不看路，腳一踩空，就滾了下去。拍過片子了，骨頭沒斷，就是有點錯位，幸好這次命大，下次可不好說了。不過我這條老命，老天想要我也沒辦法。”

    夏槐皺著眉坐在唐老師床邊，“老師，您怎么能這么說呢？您桃李滿天下，肯定是功德無量。還有您平日里教我們，做實驗的時候要仔細再仔細，自己卻在生活上粗心大意的。還有怎么能有下次！”

    她越說越急，甚至還有一點生氣。

    唐德笑逐顏開，“一年不見，你說話倒是越發成熟了，開始教訓起老師了對吧？”

    “我說的都是認真的話，我希望您能長命百歲，以后我有不會還想來請假您呢。”

    “哎，我也老了，腦子不太重用了。何老師可能也是聽到我的調侃，我跟她過，在我死前能再見你一面，跟你交代幾句，我也能安然閉目了，她就急匆匆把你喊來了。”他感慨道，“人工智能這個行業的主力軍已經在你們年輕人手里，我希望你們能好好把握。”

    夏槐點點頭，“老師，我一直在這條道路上努力著，沒有辜負你的期望。”

    “可是老師還是失望的，通川不應該是你施展抱負的地方，京城才是。”

    夏槐有些羞愧地低下頭，沉默不語。

    “虛擬與增強現實技術已經在京城快速發展起來，這可是你擅長的領域。智化和恒創聯合創立的‘元宇宙創新發展’項目，第一批生產實驗室也建好了，現在還招納人才，那邊太適合你了，溫總還來找過我，我跟你聊起過她，她說太需要你的加入了。”

    很多人在勸她，她卻一直在做逃兵。

    她的確慚愧，因為自己已經配不上那幾年的志氣了。

    他繼續道：

    “夏槐，老師希望能看到你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樣子，更希望你能重回京城，完成自己的理想。”

    第55章  再回京城

    夏槐在京城呆了兩天, 因為還有公司里的事情，等不到唐教授出院，她又要回去了。

    走之前, 唐教授再三挽留她：“小夏, 你來回的車票老師包了, 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我等你的回答。”

    “好。”

    —

    回到通川, 夏槐忙完了公司里的事情后，轉眼就到了今年的最后一天。

    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許多未知的東西等待著她的探索。

    秦臻約著幾個人一起吃個飯，發生了那么多事情，大家也有小半年沒有聚了。

    夏槐剛發了年終獎金，便主動提出了請客。

    吃完飯后, 轉眼就到了十一點多。

    四個都是二十多歲的人, 卻幼稚地買了一大堆煙花爆竹，準備開車到江邊去放。

    夜幕低垂, 萬籟俱寂。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

    煙火在漆黑的天際肆意綻放，把大地照射得如同白晝。

    夏槐仰望著天空, 眼光閃爍，一下子就陷了進去。

    她想到了很多, 腦海里也浮現出他的身影。

    恍惚間, 她忍不住在心中期望：

    “新的一年，夏槐，你要勇敢一些了。”

    —

    他們從江邊回去的時候, 因為已經二點多鐘, 周海昭和秦臻他們的宿舍又離這里比較遠，夏槐怕他們疲勞駕駛, 就讓秦臻去她那里住一晚，而周海昭則去陳百喬家留宿。

    秦臻和夏槐打算一起睡，自大二跨年那年，兩個人在酒店里暢聊了一個晚上，之后就在也沒有一起睡過覺了。

    秦臻洗完澡后，穿著夏槐的睡衣，小跑著步往夏槐的房間沖。

    夏槐已經把兩個暖手袋放在被子里等著她了。

    掀開被子躺上去的那一剎那，秦臻瞬間感受到了一股暖意襲來，那種感覺就像回到了初中那年，夏槐來她家過夜，也會提前給她捂暖了被窩。

    “哎呀，簡直太爽了，夏夏，封你為我的暖床丫頭。”

    夏槐抹完護手霜，躺在了床的另一邊，開玩笑道：“你的周海昭會同意嗎？”

    “他被我先打入冷宮哈哈哈。”

    她笑盈盈地戳了戳秦臻的腦袋，“你現在都是正牌飛行員了，怎么還沒個正行。”

    提到這個，秦臻突然來了興趣，一臉自豪且憧憬地說：“我現在已經可以單獨出任務，順利巡視我國的海洋領土了。我看到每年都會在全國各地舉辦航站，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爭取到開著殲20從這個大地上呼嘯而過的機會。”

    “拿我相信我家臻臻一定能實現這個愿望的，到時候我再忙，肯定也會到現場，來觀看你精彩的表演。哎呀，想到到時候在天生開著戰機是我的好姐妹，而我在人群中聽著他們為你歡呼，我簡直不要太神氣。”

    “那你呢？”秦臻的臉突然認真起來，“當年當年那個雄心壯志的夏槐好像不見了。如今我和周海昭都在道路上慢慢扎穩腳跟，陳百喬動手能力強，也自己開了磚廠。只有你，好像偏離的軌道。我知道京城一直是你向往的地方，難道你是因為江謹昀在那里，所以你才離開的嗎？”

    夏槐垂眸，盯著被子上的圖案，突然沉默了。

    “夏夏，原來在陳奶奶的葬禮上我不好多問。我現在想問你那個問題，你喜歡過江謹昀嗎？不是姐弟之間的那種。”

    她依然陷入緘默之中，空氣似乎也變得沉重起來，喉嚨像被無形的繩索勒緊。但她內心卻是喧囂的，藏匿著無數說不出口話。

    終于，她還是輕輕點了點頭，緩緩吐出一個字：“有。”

    “但都過去了，這種喜歡是罪惡的。”她又補充道。

    夏槐留戀一年多前，有他在的那段日子。

    夜深人靜或者思緒萬千的時候，那段記憶就如潮水般涌來，在她心里魂牽夢繞，她卻讓它戛然而止，不敢再多一點往下去想。

    “其實這一年來我都看在眼里，你始終沒有放下。你做完流產手術的那個晚上，你的麻藥勁還沒過，一直處于昏迷的狀態，嘴里喊的也是他的名字，我當時想，也許你后面就會放下了，但這次你在夢里又喊了，你沒有釋懷。”

    不知道為什么，秦臻的話把她又牽回到和他分離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夜晚，夏槐解開了一切束縛，和他撥云撩雨，只覺得酣暢淋漓。

    秦臻的話真心實意，每個字都砸進了她的心里。

    “雖然我在通川工作，我很想你留在我身邊，我舍不得你。”秦臻把頭靠在夏槐的肩上，繼續道，“但我更希望你能追尋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有一個更好的結果。回京城吧，回到那里，我就又可以看到那個斗志昂揚和朝氣蓬勃的夏槐了。”

    “我——”她又撥弄起自己的頭發，眼神也開始游移不定。

    秦臻打斷夏槐，又往下講：“江謹昀現在不是小彥了，你不能一直在他的身上找從前的影子。你和他沒有血緣的羈絆，他又喜歡你，你放不下他，以你的能力，總有一天站到他的高度，和他勢均力敵，那為什么不勇敢一次呢？”

    她立馬搖搖頭，否認道：“他現在恨我還來不及，我們不可能了。”

    “他一個大企業的老板，千里迢迢跑到你們公司里談合作，我一個不身在職場的人都知道里面的貓膩，你難道不知道？要真恨，人家連通川都不會踏入。哎呀，你看，你和他學業般配，長相般配，專業又是對口的，以后并肩前行，多美好啊。”

    “哪有你想的這么簡單。”夏槐淡淡一笑，但內心的掙扎漸漸消息，心底藏著的那個執念又開始動搖，“唐教授也像你這樣勸過我，也許我是時候勇敢一點了，臻臻，我打算年后，就回京城，你覺得可以嗎？”

    聽到她已經改變了自己的想法，秦臻高興的都快從床上跳起來，“當然可以了！我全力支持你，你盡管去做你想要做的，我、周海昭還有陳百喬，永遠是你的退路！”

    夏槐關掉了房間的燈，打開了小夜燈，那段掐滅的火苗又悄悄地燃燒起來，秦臻心虔志誠的話語更是在為那團火苗添火加柴。

    她沉沉睡去，那天晚上，她又夢見了江謹昀

    —

    過完一個簡單的年，夏槐已經裝修完自己的小家。

    張敏霞經理交給她的活她也在辭職前一一完成，手續辦完后，她正式退出了光壹科技。

    張經理對她萬般不舍，一年半的時間，她和夏槐已經達到了很高的契合度，兩個配合著研發出一個個出色的項目。

    她很賞識人才，所以遇見夏槐，對她來說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但她不覺得惋惜，夏槐和她說想要去京城發展的時候，是為她由衷地高興和欣慰的。

    在光壹，她屬實是明珠暗投，在日新月異的京城，她才能鋒芒畢露，展現出屬于她的實力。

    元宵節那天，她找房東退了租，收拾好了行李。

    下午的時候，陳百喬送她去了通川機場。

    在夏槐過安檢前，他帶著不舍的情緒，最后擁抱了她。

    那個擁抱，藏著他無數的眷戀。

    “到京城了就給我打個電話。”陳百喬柔聲說，把所有的牽掛都傾注到話語之間，“在那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現在天氣還是冷的，京城又在北邊，轉暖的慢，一定要多穿，還有吃的方面”

    他千叮嚀萬囑咐說了很多，最后又強調：

    “如果你受欺負受委屈了，遇到了什么難題，一定不能自己扛著，隨時聯系我，我現在是你哥，我會保護你，是你的后盾。”

    “好，你也是，百喬哥，照顧好自己，有什么時候也和我講，我們一起分擔，我們是家人。”

    陳百喬終于放開了她，心里像下了綿綿的細雨，那股酸澀的感覺引的他一陣陣心疼。

    縱使還留著很多遺憾，但現在，他只想要夏槐圓滿，他也心滿意足了。

    —

    晚上六點，夏槐到達了京城的機場。

    周惜漾已經在出機口等候著她了。

    因為租的房子她還沒有整理，所以這兩天夏槐暫時去她家借住。

    “謝謝你，還麻煩你過來接一趟，這兩天還要打擾你。”

    “麻煩什么。”周惜漾笑著幫她分擔著拿了一些行李，又拍了拍她的背讓她放心，“我喜歡熱鬧，你住我家陪我說說話，我還開心呢，不要那么見外，走，我們先去吃晚飯。”

    “好，機場附近有一家餐廳不錯，我覺得一定符合你的胃口，這頓我來請。”

    “也行。”

    —

    第二天，夏槐簡單洗漱一番，化了一個淡妝，便打車前往了智化集團。

    離開京城一年多，現在看著京城的一城一景，竟讓她竟然產生了一種故地重游的感覺，仿佛已經過了半世紀。

    智化的董事長溫芮瑄在前幾天就約她今天上午來見個面。

    她跟隨助理來到總經理的辦公室。

    “坐。”溫芮瑄還在埋著頭批著合同，“是前天到京城的嗎？”

    “不是的溫總，是昨天晚上七點多。”

    “哦，那實在抱歉，應該讓你休息一天再過來的。”

    夏槐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從容地回答，“溫總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見我，我已經很榮幸了。”

    溫芮瑄終于抬起頭，目光看向夏槐，眼睛里閃爍著明亮的光明，嘴角微微勾起，藏著能夠洞察人心的智慧和成熟，她緩緩開口：

    “唐德向我極力推薦你，我也去了解過，你的確很優秀，我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但是，聽說一年前，你臨陣脫逃，畢業后就去自己的家鄉工作。雖然我不想調查這其中的原因，但是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我這里最討厭的就是逃兵，我會給你一次機會，我希望你好好把握，我想要看到唐教授口中所說的，你頑強的意志力和行動力。”

    她點點頭，站起身，把手里的報告放到她的桌前，然后堅定地回：“這一年多里，我一直在MR技術方面作研究，國內外有關于這方面的報道，我基本都仔細讀過一遍，結合我自己的想法和讀碩期間的一些成果，我做出的這一份報告，我覺得應該對溫總現在的說做的項目有一定的幫助。所以我從來沒有放棄過這個研究方向，我是帶著誠心來的。”

    溫芮瑄接過報告，翻開了幾頁，上下打量一番，終于露出認可的笑容。

    “我這里是靠成績說話的，做的不好我隨時可以辭退你。”她站起身，伸出手，“歡迎加入‘MML’，夏工程師。”

    夏槐和她握了握手，表明出自己的決心，心中隱隱激動著。

    脫軌了一年半載，她終于又走上了人生正規的第一步。

    希望這是一個好的開頭吧

    —

    因為最近公司里有人又搞了小動作，江謹昀開了一個上午的會，從運營部到生產部，揪出了不少蛀蟲。

    尤其是生產部，一個是部門副經理，還有兩名帶頭的技術工程師，幾個人為了省時省力，甚至為了從批下的經費中漏出一點錢收入自己囊中，大半年來都在偷工減料，檢驗出了不少次品，但一個人都沒有來上報過。

    江謹昀一氣之下直接辭退了他們，對部門上下又重新進行一次考核，上半年可能又要經歷一次小規模的裁員。

    他向來殺伐果斷，從來沒有再給機會一說，所以底下蠢蠢欲動的員工，嚇得基本上都把自己的小心思都收了回去。

    他做完一切后，已經過了正午。

    江謹昀一點胃口都沒有，直接回辦公室里，還有一大堆報表等著他檢查。

    嚴經理帶著一些文件走了進來：“江總，這是這幾天南方分公司的一些合同，需要你作一下評估。還有這是’MML’最新招進來的一批員工，溫總說讓您過目一下。”

    江謹昀揉了揉太陽穴，接過名單掃了一眼，然后緊緊盯著名單上面“夏槐”這兩個字。

    他雙手不由自主地攥緊，紙張的一角被他掐出指甲印跡來。

    “夏槐。”他沉著臉，目光如炬，緩緩咬出這個名字。

    他把名單甩到嚴助理面前，毫不顧忌地批道：“為什么不經過嚴格的篩選考核，有些人靠著有關系走后門就可以進來嗎？MML的門檻什么時候這么低了？和溫總說，這個名單不作數，我不會開這個綠燈，實驗室也不需要這么多人，去準備一個入職考核，選題她定，我也會來親自把關，最起碼篩掉一半人。”

    第56章  誤會

    在夏槐準備入職手續的時候, MML公司的HR突然通知她，說上頭又通知下來，需要通過考核, 按分數從高到低, 只留下這一批名單的一半人。

    夏槐倒是沒有太多意見, 她對這個考核還算有信心，只是很疑惑, 為什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她沒有多打聽，只能先回去待命，空閑的時候搞搞研究和副業，賺點零花錢。

    過了兩天，考核的題目發到了夏槐的郵箱里，內容是“MR在當地文旅可以作出哪些貢獻”, 時間規定為半個月, 只需要模擬出三維動畫，最后拿來講解便可。

    夏槐了解后, 先去當地比較有名的古鎮參觀了一天，把有用的都拍照或者錄音了下來, 順便買了一些紀念品送給了周惜漾。

    后面幾天，她便宅在家里, 查閱大量資料、整理數據、制作動畫、編程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終于到了考核的那天。

    她最后再檢查了一遍材料，再復盤了一遍，然后帶著要用的東西, 早早地來到了MML公司的小型會議室里, 等待著考核。

    后面半個小時后，陸陸續續有人進來, 是和她競爭的其他七位選手。

    “哎，你們知道為什么突然又該規則要考核啊？”其中一個人開始竊竊私語，“服了，我感覺這半個月一點準備都沒有，我總感覺我是被淘汰的那一半人”

    旁邊一個男生湊過來，很自信地回道：“我早打聽過了，是MML最大的股東，恒創的江總提出來的，他是出了名的嚴格。不過我可是海外接受過高質量教育的學生，我的老師可是 Turing Award的獲得者，我被錄用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夏槐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笑了笑，但她不屑于揭穿這個滿口胡謅的男生。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后，幾個考核打分的評委走進了會議室。

    夏槐抬頭掃了一眼，沒有看見溫總，倒是看到最后一個走進來的

    是江謹昀！

    他怎么也會來參與考核！夏槐下意識地低下頭，心虛地扣起手指甲。

    她只知道江謹昀是MML的投資人，以為他不會多參與到MML的管理上來。

    結果又在這里看到了他。

    再抬眼，她看到江謹昀不茍言笑地坐在評委席上，面無表情地把玩著手里的筆，另外幾位評委他旁邊和他講些什么，他也只是微微點點頭。

    突然，他抬起頭，目光向夏槐他們這里投去，夏槐立馬又垂下眸，假裝看著手里的報告。

    “啊，怎么江總也來參與評審啊，那我這不是徹底完蛋了嗎？”那個女生喃喃自語著，又看到夏槐慌張的模樣，以為她是在緊張，于是湊過來安慰道，“姐妹，不要焦慮，就當是一次期末答辯，你越慌張，他們越喜歡挑你的錯。”

    那個女孩錯意了她，但她還是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禮貌地點了點頭。

    不管結局如何，她都認命。

    加入MML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不是她來到京城唯一的選擇。

    其中一個HR站起來開始講起規則：“每個人只有一刻鐘時間，用你們制作的三維模擬動畫，來講解你們關于MR結合文旅的想法，話不要太冗余繁瑣，挑重點講。我們評委會根據你們的內容創新度和表現力等來進行打分，最后取平均分，八位最多留下四位。”

    夏槐是第三個，前兩個都比較順利地完成了考核，特別是剛剛那個有點愛說大話的男生，夏槐還真是小看他了，他思考的角度，夏槐還真沒見到過。

    輪到她的時候，她上臺的時候，始終低著頭，不敢去往他那邊看一眼。

    “大家好，我是夏槐。”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被左右，然后開始講起自己所研究的主題，“MR結合古鎮，游客就可以沉浸式和交互式地體驗古鎮的風光，我的靈感來源于一款競賽體驗類游戲，這款游戲經常會把一些景區做成3D地圖，讓玩家有更好的體驗，景區可以運用到電競上去，那么換個思維，電競也可以用到景區上。我們不僅可以讓游客通過半虛擬環境了解到這個景區，還可以進行游戲互動。然后這是我做的一個動畫，考慮到兒童、青年、中老年人這三個年齡層，我做了三款游戲模式，體驗感都是不一樣的”

    在她講完后，下面的一個評委似乎對她的主題很感興趣，她剛想開口提問，卻被坐在中間的江謹昀打斷：

    “時間緊迫，下一個。”

    夏槐只好鞠了一躬，拿上U盤回到了座位上。

    下一個來講的人是剛剛輕聲安慰夏槐的女孩，在她上來的時候，江謹昀抱著胸，又冷冷開口道：

    “不要覺得內容天花亂墜、五花八門，就覺得創新度高了，下面來講的人，如果內容還是這么不著實際的話，那就主動放棄，你根本就不適合這里。”

    聽到他的話，那個女孩像被澆了一盆涼水，突然又沒有了信心，頓在原地一秒鐘，又硬著頭皮上去了。

    江謹昀的話，落入夏槐的耳中，那一個個字像扎進了她的心里，讓她還產生了無法言說的難過，她眼里又不禁黯淡了幾分。

    “他，還是不肯原諒我嗎？”她心里胡思亂想著，“會不會，他永遠都討厭我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不覺最后一個被考核的人也講完了自己的主題。

    又過了一刻鐘后，其中一個評委把結果投到了屏幕上。

    “這是你們最后的成績，最終我們選擇平均分最高的前四位錄取。”

    夏槐看到自己排在第二位的時候，暗暗松了一口氣。

    剛剛聽到江謹昀的語氣，她以為自己十有八九沒有機會了。

    她又看了自己那一行后面被打的分數：

    “9.3、8.8、9.8、9.4，還有一個”

    “6.7？”

    夏槐已經隱隱猜測到，這個分數是誰打的了。

    江謹昀剛剛批判的話，又回蕩在了夏槐的耳邊，已經淹沒了她所有的安全感。

    她好像越來越在意他了。

    “憑什么我才第五名！那個6.1分是誰打的？為什么不去掉最高和最低值？”

    是剛剛那個很自信地說包錄取的男生，但很遺憾的是他落榜了。

    除了夏槐的“6.3”分，他那個“6.1”分是所有分數里最低的，要是再高個一分，就可以擠到第四名去。

    夏槐對自己那個低分很理解，但對他那個“6.1”很是疑惑，他的表現再怎么說都有中上等的水平。

    難道里面也有恨他的人公報私仇了？

    一個評委解釋道：“因為這里只有五個評委，所以不能按照你說的規則來。”

    “成績出來，不可能再改變，我希望有些人能拎清自己的地位。”江謹昀站起身，理了理西裝外套，沉著臉朝著夏槐這邊掃了一眼，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會議室。

    夏槐對上了他涼薄的目光，她眼眶微紅，心里像下了一場失落的小雨，一點點濕潤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不過幸好，她保住了這份工作。

    —

    晚上，溫芮瑄主動邀請了江謹昀，來溫恒瑋的莊子上吃飯。

    江謹昀也答應下來，順便把最近一個比較大的項目介紹給了她。

    “謝謝你，謹昀。”溫芮瑄幫他倒上紅酒，“在工作上幫我了這么多，沒有你的支持，我怕是要被我那個陰險的外室兒子搞垮了。嘗嘗這些菜，都是按照你的胃口做的。”

    “我們是盟友，在工作場上互相幫助，才能在京城站穩腳跟。”他淡淡地回。

    溫芮瑄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繼續道：“我發現你不太愛吃京城的菜，但特別愛江南的菜系，特別是通川的，那里有你留戀的特色菜，是不是，還有你戀戀不忘的人？”

    江謹昀拿起酒杯的手頓了頓，很快反應過來，“你都知道了。”

    “我弟弟這個人有個優點，就是守口如瓶，但你別忘了，他有個很大的缺點，單純，我都懷疑我媽生他的時候，是不是腦子落在肚子里了。我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江謹昀一口飲盡了杯中的紅酒，又給自己倒了整整一杯。

    “夏槐，的確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我很賞識她。”她帶著淺淺的笑容，毫不吝嗇地夸贊，“不論家境，她配得上你，怎么沒把握好這個機會？”

    他輕輕嘆了口氣，“都過去了，我的私生活還是不要去談了吧。”

    “今天上午，她的最低分是你打的嗎？把情緒帶到工作里，不是你的風格啊？”

    兩杯紅酒下肚，他臉頰已經微微泛紅，酒的醇厚與辛辣刺激了他身體上的每一根神經，讓他血脈僨張，讓他眼神迷離，他的思緒早就飄在了上午那場考核當中。

    “不是。”他緩緩回答，“是另外一個評委，MML新來的項目經理，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溫恒宸派來的，來考核的八個人中，也有一個是你那個溫恒宸安插過來的。”

    “什么？他怎么可以混蛋成這樣，實力沒看見多大，小動作倒是越來越多。”她眉頭擰成一團，瞪大眼睛看向江謹昀，“所以你才會重新安排一場考核。”

    “嗯，被安插的人得了第五名，被我給的6.1分篩出去了，我現在還想著怎么處理那個項目經理，不過他暫時還沒有出現差錯和紕漏，我不好打草驚蛇。”

    溫芮瑄點點頭，一下子恍然：“所以溫恒宸也調查過，他知道了夏槐是我重點培養的對象，會對他構成威脅，那個評委就想用低分讓她排到名額之外。”

    “嗯。”

    “是我疏忽了，不過幸好你留意了，差點讓這些賊人上了我們的船，他們簡直該死。”她又轉移了話題，“那你應該告訴夏槐啊，不然她肯定以為那個分是你打的，別讓誤會太深了。”

    江謹昀正盯著杯中濃郁的紅酒，酒的顏色宛如秋日的落葉。

    他冷笑一聲，搖搖頭，“告訴又有什么用呢，無所謂了，她又不是我唯一的選擇。”

    說著，他的眼尾處就悄然的泛起一層緋紅。

    “我又不是夏槐，不用在我這里說一些違心的話。你信不信，她現在很在意你，我猜因為上午那個低分，她可能還那里難過呢。”

    一整瓶高濃度的紅酒，沒過一會就被江謹昀喝到了見底。

    “我信的話，除非這個世界顛倒吧。”江謹昀已經麻木，“她難不難過，我根本不在乎。”

    溫芮瑄看著他頹靡的樣子，嘴角不禁上揚，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

    夏槐入職的第三天晚上，作為新上司的溫芮瑄忙完后，又給江謹昀打去電話，電話里，她著急忙慌地講：

    “不好了，江謹昀！就是那個新來部門經理，竟然給夏槐安排了什么應酬，讓她去跟荇瑞和鶴宇談項目，荇瑞和鶴宇那幾個老總什么德行啊，沆瀣一氣的，她一個小姑娘，不是入狼坑嗎？我現在在外地，又不好回來，你去看一看，不然我不放心。”

    江謹昀還在開晚會，聽到這個消息，立馬終止了這一場會議。沒有多想，拿上車鑰匙后，就火速趕到地下車庫取車。

    “地址發來！”他語氣里滿是心急和不安。

    第57章  江謹昀，我喜歡你

    心中涌起的擔憂, 讓江謹昀一腳踩下油門，就沒有松開來過。在高架上速度直接飆到一百二十多邁。

    自從上次將夏槐從張明那虎口救出來，他就心有余悸, 特別害怕悲劇重演。

    根據溫芮瑄提供的地址, 他終于趕到了京城二環外的一個酒店里。

    詢問完前臺的一個服務員后, 江謹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匆匆跑去尋找電梯口。

    結果底樓的四個電梯, 有兩個還在維修，另外兩個停在二十幾樓一動不動。

    沒辦法，江謹昀找到了酒店的安全出口，一路狂奔到五樓，絲毫沒有停歇。

    推開包廂的瞬間，他什么壞結果都想到了。

    他只想要她平安無虞, 但凡誰傷害到她一點, 江謹昀甚至不怕坐牢，也會把那個人弄死。

    他頓住腳步, 呼吸沉重而又急促，額頭上不斷地冒出細汗。

    包廂里安靜得出奇, 只有夏槐趴在桌子上，手上拿著一張照片, 她正對著那張照片發著呆。

    看到她相安無事, 江謹昀這才狠狠松了一口氣。

    夏槐聽到動靜后，抬頭望去，看見江謹昀那一刻, 她手一抖, 照片便從她手里滑落，掉到地上。

    她撿起照片, 慌張地站起來，理了理頭發和衣服，身體僵硬地站在那里。

    “江謹昀。”她的聲音也在微微戰栗，想向他那邊邁出一步，但又猶豫不前。

    “你沒事吧？你一個新來的工程師參加什么應酬？”他皺著眉，表面問得云淡風輕。

    其實內心藏著對她數不清的掛念和惦記。

    “應酬？”夏槐疑惑且無辜地眨了兩下眼睛，“我沒有接到通知，是溫總安排我來這里的。”

    江謹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被溫芮瑄給騙了。

    “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剛轉身準備離開，夏槐叫住他：

    “江謹昀。”

    他停住腳步，但沒有轉過身。

    聽到夏槐再次叫了他的名字，他的胸口處有了更加明顯的起伏。江謹昀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異樣。

    “溫總都跟我說了，那個最低分不是你打的，對不起，我一開始真的以為是你。”

    江謹昀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嘲，“我不在乎你對我怎么想的。”

    “可是我在乎！”夏槐解釋得太急，臉頰一圈染上了一層緋紅，“你在會議室里講的那些話，還有二個月前，你在馬路邊救了我，離開前你說的話，我都很在乎，不知道為什么，我聽了很難過，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我？”

    夏槐越說越激動，眼睛不一會就濕潤了。

    她的話一字字的落在江謹昀的心里，那是一種的難以言說的觸動，久違的感覺像潮水般涌來。

    那種感覺藏在他的心底，卻從來沒有消失過。

    “你在不在乎不關我的事。還有你于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值得我記仇嗎？”

    情緒涌上心頭，夏槐生出了不少的勇氣，她慢慢靠近江謹昀，雙腿不自覺地發抖。她的心里像藏著一只驚嚇的小鹿，在她胸膛里亂撞。

    “我以前以為自己很勇敢，但在一年多前我才發現，我是怯懦的，有些事情我想去往前一步，但一想到后果，我就退縮了，我做了逃兵。我在通川的一年里，我又以為我釋懷了，但后來才發現我根本放不下。朋友和老師都勸我去面對，去爭取自己想要東西，所以我又來了京城。因為京城不僅有我的夢想，還有”

    她抿了抿嘴唇，緩緩道出一個“你”字。

    夏槐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她的眼神卻異常的堅定。

    江謹昀雙手緊緊攥成拳，手背的青筋暴起，仿佛要解脫外衣的束縛。

    而他垂下的眼眸里，已經閃爍起了難以抑制的光芒。

    “所以，江謹昀，我知道往前走的那幾步已經到了頭，但我還是想勇敢一回。”她深吸一口氣，眼神異常的堅定，“我還是喜歡你，從兩年前到現在，都沒有變過。我”

    她嘴巴哆嗦得差點說不上話來，溫熱的淚水在她眼眶里打轉。

    “我現在還是喜歡你不是姐弟之間的那種喜歡。我知道，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在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你已經不喜歡我了。我現在很后悔，后悔那天晚上后，沒有牢牢抓住你，和你去面對這一切。”

    終于，夏槐邁出了最后一步，從身后一把抱住他，聲音也哽咽了：

    “我沒有把握住住這個機會，以后我們再也沒有可能了。我只希望你今后安好，能找到你真正喜歡的女孩。”

    外面偶爾傳來幾聲腳步，但很快被包廂的寂靜吞噬。

    夏槐很快放開了他，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擦了擦眼角，又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拖著沉重的腳步，向門外走去。

    她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涌出來，慢慢濕了衣袖，也沾濕了那張在環球影城拍的合照。

    就在那一刻，江謹昀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夏槐的心臟瞬間漏了一拍，她慢慢回頭，看向江謹昀的那雙眼何其委屈。

    “你覺得我這輩子還會喜歡上別人嗎？”長時間的壓抑，讓他的聲音已經啞然，“夏槐，你到底給我灌了什么迷魂湯？”

    “所以”她咬了咬嘴唇，聲音極盡輕柔，仿佛每個字都是從內心深處擠出來的，“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陪你走下去嗎？”

    連夏槐自己都沒想到，今晚的她竟然如此主動。

    她期待江謹昀的回答，又害怕得到他無情的拒絕。

    “你臉皮可真厚，你覺得我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他的話，像一盆涼水，澆滅了她所有心存我的希冀。

    “嗯嗯。”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剛剛好像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就當我沒說，我先走了。”

    她想走，但江謹昀牢牢禁錮住她的手腕，她根本掙脫不開。

    “所以我趕過來，聽你絮絮叨叨一大堆，然后再被你丟在這里的？”

    夏槐茫然地看向他，有些不知所謂。

    “行，夏槐，你剛剛說的話我都一一記下來了，你做不到，我肯定饒不了你，還有——”

    她踮起腳尖，主動觸碰上他的嘴唇，又輕輕咬了一下他的唇瓣，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那一刻，江謹昀的心臟猛然一震，然后狂跳不止，想說出口的話又盡數咽了一下去。

    那個吻，如春日里的和煦的微風，短暫而又溫柔。

    他快要溺斃在她今天的主動里。

    “你心跳好快。”夏槐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口，“江謹昀，我喜歡你，不騙你，騙你是小狗。”

    夏槐用氣聲說道，每一個字都在空氣里飄蕩，泛起陣陣漣漪。

    傳到他的耳朵里，就像一劑毒藥，快速扎進他的血液里，只讓他胸口越來越洶涌。

    “我真的算是栽在你手里了，夏槐。”他嘴角上揚的弧度漸漸明顯，已經無法掩飾內心的狂喜，看到她那副可憐又可愛的模樣，他恨不得把夏槐融進自己的身體里。

    “你叫我阿槐，我想聽你叫阿槐。”

    她一步步引著他，一下子把江謹昀勾得暈頭轉向，早就摸不著北。

    那一刻，江謹昀已經不是夏彥，不是她的弟弟。

    而是她心里所眷戀的那個人。

    她掙脫開了血緣的羈絆，身世的束縛，拿出自己所有的勇氣，邁出了這一步。

    而這一步，不是已經走到了盡頭，而是終于走到了他的身邊。

    第58章  表白

    晚上十點, 京城二環繁忙的路面上，車子依然排成了長隊。

    坐在副駕駛的夏槐拿起手機，鏡頭對向駕駛位上的江謹昀。

    “咔嚓”幾聲。

    她滑動著手機, 滿意地點點頭, “我男朋友也太帥了。”

    夏槐的話, 讓他塌成廢墟的心里，又來了一波余震。

    他感覺自己已經陷進了溫柔鄉里, 根據摸不著方向也走不出來了。

    經歷了這么多波折，他們的關系被縫合又被撕裂，最后才換來現在來之不易的愛情。

    江謹昀幾度都已經崩潰，卻遲遲不愿放下這段感情。

    幸好，他始終沒有放棄。

    “夏槐啊，你到底什么時候開的竅？你知不知道, 你晚上說的這些差點要了我的命？”江謹昀的聲音里滿是情欲。

    他嘴角始終翹起, 時不時騰出一只手摸摸嘴唇，回味著夏槐主動吻上他的那一瞬間。

    “怎么你不喜歡嗎？嗯你后悔還來得及, 我們現在就分手。”

    “做夢，你以后敢提‘分手’這兩個字, 我就永遠把你綁在我身邊。”

    大約四十分鐘，江謹昀開著車, 送她來到夏槐租住的那個小區。

    江謹昀送她到樓下后沒有離開, 而是厚著臉皮和她一起上去。

    “你這里有點偏，離我那里太遠了。要不我在漢悅庭附近買一套給你住，或者”江謹昀攔住她的腰, 把她往自己身帶, “你就搬過來和我住。”

    夏槐拍了拍他的臉，撇著嘴道：“因為這里離MML近呀。怎么？才在一起第一天就想占我的便宜？對我圖謀不軌啊？”

    “按理說, 從度假村那個晚上以后，你應該就是我的人了，我怎么就對你圖謀不軌了？這是來自男朋友的關心好嗎？”

    “切，剛剛還說我臉皮厚，你臉皮都沒有。”

    兩個人在樓道口膩歪了一會，夏槐便帶著他進門。

    “嗯，你看天色晚了，我又開了一晚上車，等會回去就是疲勞駕駛，要不夏女士收留我一晚？”江謹昀挑挑眉，越來越得寸進尺。

    “那你睡沙發？另外一個房間我還沒收拾好呢。”

    “我可以勉強跟你擠一擠。”

    “不行，想的美。”

    江謹昀抱著胸，寵溺地看著夏槐換拖鞋，眉眼的柔軟繾綣都快溢出來了。

    “度假村那個晚上，我當時可是想走的，是你把我拉住，然后對我主動的，誰對誰圖謀不軌還不一定呢？”江謹昀緊緊握著她的手，深沉地凝視著她，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她這一隅美好。

    夏槐眉心緊了緊，“你竟然記得？我以為你喝醉了，你不會記得。”

    “在你沒來之前，我的確醉了七八分了。”江謹昀的指腹間在她的發絲間游走，聲音既低沉又有磁性，像深夜里輕撫過她臉頰的微風，酥酥麻麻的，“但是在你拉著我手，親上我的那刻，我就清醒了一大半了，那個夜晚，共度良宵，我是一直難忘著。”

    那個晚上，他們共赴沉淪，那段記憶，讓他回味到了現在。

    她依偎在江謹昀的身前，聲音里帶著委屈，“那是我第一次，挺疼的，那一晚你只顧自己舒服，一點都不在乎我。”

    看著他的模樣，江謹昀瞬間生出了一股憐愛，他捧著夏槐的臉，滿是疼惜，“我也是第一次，從始至終我心里只有過你，現在沒變，以后也不會。”

    說著，他又在夏槐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蜻蜓點水般，卻滿是情愫的味道。

    夏槐捂著嘴輕輕一笑，“嘿嘿，看出來了，那晚你是很生疏，而且還有點”

    她湊到江謹昀耳邊，極盡輕聲地說出那個字。

    他臉色瞬間一沉，然后掐了一把她的腰，“夏槐，看來我不能對你太溫柔，不然你就對我皮是吧？要不今晚再試試？”

    “不鬧了不鬧了，其實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我一年多前發現”她本來想告訴他打掉他們孩子的事情，但想想這個時候他們的創口好不容易在愈合，這個時候說怕他難受，于是又欲言又止，改口道，“我發現，我應該是看你在臺上演講，那個時候，我對你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只是當時我不知道那種感情是對你的一種喜歡，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她接著又問：“你呢？你不會早對我有意思了吧？我拿你當弟弟，你卻對我別有陰謀。”

    “怎么了？不可以嗎？偷偷告訴你，第一次對你有意思，就是我初次去見你，你讀研一，那個期末作為院里的優秀生代表上臺演講，我就坐在下面。”

    聚光燈下，他看到夏槐侃侃而談、從容不迫，自信而又明媚的樣子，一眼讓他就陷了進去，差點都忘記她是自己多年不見的姐姐。

    后來，他把這份異樣的感情藏在心底，以為隨著時間會慢慢變淡，卻發現它在心底慢慢發酵，愈演愈烈，最后根本隱忍不了他對夏槐的那份喜歡，再加上夏槐欺騙了他，對他避之若浼，氣憤撕碎了他一切的理智，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的心意表達了出來。

    夏彥對姐姐的親情始終沒有消失，只是生出了那一份獨屬于江謹昀對夏槐的愛意。

    “那我送你生日禮物你是不是真的丟了？那個新的香囊，還有那套廉價西裝，你那個時候肯定看不上我送你的東西。”她故作生氣地說。

    看她對自己有點小脾氣的樣子，江謹昀簡直要溺死在她這個模樣當中，從前他是做夢都想有一個這樣的畫面。

    “對啊，是丟了，不過很奇怪，我明明扔了，隔天又出現在我的柜子里，還有那個香囊，明明把它丟進垃圾桶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出現在我的口袋里，像見了鬼一樣的。”

    “滿嘴跑火車，撒謊不打草稿，舍不得就說舍不得唄。”她摟住江謹昀的脖子，鼻子埋進他的頸側間，那股熟悉的槐花氣息瞬間包圍著她，那是屬于他的味道，“在你出現在光壹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我，所以，給了我莫大的勇氣走到你身邊。”

    “那件西裝不廉價，對我來說，彌足珍貴。好好休息，養養力氣，還要準備我們以后的約會。”江謹昀又在她臉頰一側親了一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來送你上班，到時候讓阿姨按照你的口味，給你做一份早飯。”

    夏槐搖搖頭，“別了別了，又不順路，而且我們現在是老板和下屬的關系，這屬于辦公室戀情，還是先瞞著點好，我和你還不在一個高度，我怕會有一些流言蜚語傳出來。”

    “嗯，但是夏槐，我想告訴你，只有我配不上你，沒有你追不上我一說。”

    夏槐臉上漾起如嘗到釀蜜的笑容，“晚安，好夢。”

    “確實會有一個好夢，因為我江謹昀終于得償所愿了。”

    —

    第二天，夏槐把和江謹昀在一起的消息告訴了遠在通川的秦臻。

    秦臻激動的腳下一滑，差點從樓梯間摔下來，幸好一旁的周海昭手快接住了她。

    “夏夏，你這是苦盡甘來啊，我真的替你高興。如果他對你不好，我就讓周海昭去揍他。”

    在一邊竊聽八卦的周海昭嘴張成“o”形，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你說你讓我揍那個恒創的總裁江謹昀，我沒有聽錯吧？到時候只有我挨他揍的份好嗎。”

    秦臻白了他一眼，繼續道：“那夏夏你什么時候公開呀，我好期待！”

    “我和他的關系比較特殊，暫時不能對外說，我還要慢慢適應，會找到機會的，我一定會把握好這段感情。”

    “哎呀，我們家那個原來一心只撲在學習上的夏槐，現在也脫單了，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兩個人又閑聊了幾句，也過了午間的休息時間，夏槐便又回自己的工位上忙活去了。

    經過這兩天的潛心鉆研，結合讀研期間所研究的“VR心理療法”，一些方案已經漸漸在她腦中有了雛形。

    而她的直系上司溫芮瑄，始終在背后支持她的想法，并時刻鼓勵她時刻去完成，這給了她莫大的動力，進入MML實驗室親自去實踐。

    —

    嚴助理納悶了半天，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有了毛病，出現了幻覺。

    他發現，那個平日里不茍言笑的老板，今天卻偷偷對著屏幕樂了好幾次，甚至和他們幾個下屬說話的時候，聲音也變得溫溫和和的，而不同于往日的聲色俱厲，

    這樣的老板，反而讓他更不寒而栗，他都懷疑眼前這個江總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明明前兩天，他還時刻板著臉，開會的時候把手底下的幾個部門主管和員工幾乎教訓了個遍。

    “太詭異了，簡直太詭異了。”嚴助理私下偷偷跟另一個小助理討論著。

    那個小助理大膽猜測：“我總感覺江總像戀愛了。”

    “那你這個想法也太荒謬了，你信江總戀愛，還不如信國足能進世界杯。”

    坐在辦公室，正喝著奶茶的江謹昀，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奶茶是夏槐給他點的，他在不同角度拍了好幾張照片才舍得去喝。

    江謹昀又打開了和她的聊天界面，嘴角保持上揚地打出一行字：【你是不是想我了，我剛剛打了一個噴嚏。】

    夏槐：【不要自戀，我現在腦子里只有工作，沒有你的位置。】

    江謹昀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那晚上一起吃飯。】

    【要加班。】

    夏槐又在后面發了一個表示無奈的表情包。

    江謹昀又回了一個大哭的表情。

    夏槐哭笑不得，怎么感覺戀愛中的江謹昀幼稚了這么多。

    他在夏槐心中高傲冷淡的形象，瞬間就崩塌了。

    夏槐只好哄他：【乖，等周末我請你看電影！】

    —

    他也要加班，忙完一切后，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夏槐下班的時間是十點，江謹昀想去接她，又被她拒絕了。

    一天不見，簡直讓他抓心撓肝地想她。

    恨不得現在立馬鉆進手機里，爬到她的身邊，和她親熱。

    江謹昀只好先回家，在家里等著和她的視頻聊天，來解一解一整天未見的相思之苦。

    他來公司車庫取車，正當他打開車門的時候。

    一個身影飛快地向他這邊竄過來，繞到他的身后，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一拳已經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第59章  江謹昀被打

    那一拳把他腦袋砸的“嗡嗡”直響, 要不是手快，踉踉蹌蹌地扶住了車門，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江謹昀忍著痛抬起頭, 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襲擊者。

    “陳百喬？”江謹昀不可置信地叫出他的名字, “你怎么在這里？”

    “你混蛋！”陳百喬根本聽不進他問的話, 帶著滿腔的怒火，又掄起一拳向他砸來。

    江謹昀立馬抓住了他的手腕, 因為擋得及時，身形和力氣又都在陳百喬之上，才免過了第二次的暴打。

    他摸了摸嘴角，已經不斷滲出血，右臉頰那塊也是火辣辣的疼。

    他沒有還手，因為腦袋不過懵了幾秒, 就反應過來, 陳百喬千里迢迢跑過來打他的原因。

    “江謹昀！”陳百喬忿忿地甩開他的手，劈頭蓋臉地罵道, “你是人嗎？我離開之前，你說你會照顧好你姐, 你就是這么照顧的？她是你姐！你卻對她心懷不軌，你就是個畜生！”

    陳百喬氣不過, 還想揍他, 江謹昀干脆拽著他的手，繞到他背后，牢牢束縛住他。

    幸好已經接近晚上十點, 公司的底下車庫已經沒有了人, 外面警衛把手，他真不知道陳百喬是怎么溜進來的, 又是什么時候蹲守在這里的。

    “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江謹昀蹙著眉，無奈地問。

    “我陪了夏槐十年，她對我有多重要，你讓我怎么冷靜？我真的沒想到你啊，你就是個穿得人模狗樣的禽獸，心思齷齪，我以為你是真心想和夏槐相認，我才放心把她交給你的。”

    江謹昀強忍著耐心解釋：“我和夏槐，沒有血緣關系，而且兩情相悅，互相喜歡，為什么不能在一起？無論是姐弟還是戀人，我只會加倍對她好，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

    他邊說著，邊慢慢放開他，然后理了理因為打斗而凌亂的西服，擦去了嘴角的血跡。

    “你也知道我接受不了！”陳百喬打斷他，“我說你十年前的時候，還有我醒來的那段時間，你對我態度為什么惡劣，是不是把我當成假想敵了？”

    他因為過度激動，情緒一股腦地涌上來，說的話也夸張了一些。

    “能不能別亂說？我做夏槐弟弟的時候，看你不慣，是因為你老插在我們中間，影響我們姐弟感情，不過”他甩了甩剛剛用力而酸疼的手，幽幽開口，“你說的后者是真的。”

    陳百喬醒過來，夏槐來照顧他的那個時候，江謹昀又嫉妒又害怕，生怕夏槐對他已經有了感情。

    那個時候，江謹昀甚至都生了一些卑鄙無恥的想法，想著如果他們在一起，他真的可能會橫刀奪愛，不惜用一些手段也要從陳百喬那兒把夏槐給搶過來。

    嫉妒之火，似乎能焚燒他一切的理智。

    “你還好意思講？你現在是豪門的公子哥，誰知道你肚子里有沒有花花腸子，誰知道你是不是只圖個新鮮，到時候你膩了，是不是就想把她給甩了？”

    說著，陳百喬感覺自己又來了火氣，上來又死死地揪著他的衣領，惡狠狠地瞪著他，要是現在手里拿著什么物件，準向他狠狠砸過去。

    “我是奔著和她結婚去的。”

    陳百喬瞬間愣在原地，一時說不上話來，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剛剛說的都不可能存在，我從始至終只喜歡過夏槐，除了我的母親，她是我唯一一輩子用命護住的女人，從前作為弟弟是，現在作為她的戀人還是。”

    江謹昀以為自己會懶的跟他多費口舌，沒想到把自己的肺腑之言盡數說了出來。

    沉默的氣息蔓延在整個車庫里，無聲的硝煙也慢慢地在消失。

    陳百喬一下就泄了氣，最終還是放開了他。

    “怪不得你當時勸我離開，說我配不上她，我竟然還以為”他冷笑一聲，沒有說下去，“不過你確實堅持了這么久，也不容易。”

    “所以，陳百喬。”江謹昀的笑容不達眼底，“她如此優秀，我配得上她，你不行。我也知道你是真心為了她好，所以我不需要你祝福，只希望你能理解和接受。”

    “我不理解還能怎么樣？拆散你們嗎？那夏槐只會恨我，我真嫉妒你，也知道我是真的配不上夏槐。”陳百喬自嘲道，“不過我現在只要看到她過得好就行，我記住你這句話了，以后你要是對她不好我就弄死你。”

    “絕無可能。”

    陳百喬的眼神黯淡下去，藏著無盡的哀愁和失落。

    “我剛剛揍你了，你報警吧，這一拳我認了，錢我也照賠，牢我也蹲。”

    江謹昀嘴角勾了勾，冷笑一聲，“我沒那么小心眼，真報警了，還要為難我家阿槐，原來我是騙了你，現在我們兩清了，你走吧。”

    陳百喬本來心情平和一點了，聽到他叫“我家阿槐”的時候，感覺心里又窩了一肚子火，內心陰暗到還想給他邦邦兩拳。

    “夏槐最好一輩子能開心。”陳百喬一只手插著腰，一只手指著他，瞳孔一收縮，目光尤其犀利，言辭里也滿是警示的意味，“不然我下次這樣出現，就直接帶刀了。”

    說著，他帶著滿腔的不認命，闊步離開了地下車庫。

    —

    江謹昀一到家，簡單處理一下嘴角的血跡，便迫不及待地和夏槐打起了視頻通話。

    為了不讓她發現自己的嘴角處有傷痕，他特地把客廳的燈調到了最暗。

    鏡頭里，夏槐穿著一件駝色的大衣，簡答扎了一個丸子頭，看向江謹昀的時候眉眼彎彎，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掛著兩個淺淺的酒窩。

    江謹昀一眼就著了迷，只覺得心底一片柔軟，一天的疲憊也在此刻消失了。

    “怎么樣，今天工作累不累？”他的聲音軟的都快掐出水了。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怎么會累呢？這一天天下來，看著進度一點點往前，我特別滿足。”

    “那你今天有沒有想我？”

    夏槐帶著點調皮的意味回答：“好像沒有，工作第一，吃飯睡覺第二，你只能排在第三。”

    “看來你是皮癢癢了，我現在得過來一趟。”

    “哼，你來我也幫你關門外。”夏槐洗完臉后，把目光看向手機，有些疑惑地問，“你這里怎么這么暗？為什么燈不開亮一點？”

    “有些晃眼，我就換成暗光的了。”他有些心虛地解釋。

    “這么暗，你是不想讓我看見你嗎？”夏槐嘴角往下撇了撇，佯裝成生氣的模樣。

    江謹昀只好乖乖聽話，把亮燈打開，但鏡頭里又刻意避開了被打的一邊臉。

    夏槐察覺到他的異樣，于是追問：“你臉怎么了？”

    剛問完，陳百喬就給夏槐發了一長串的信息。

    她點進去快速讀了一遍，一下子就明白了江謹昀躲躲閃閃的原因了。

    “我已經知道晚上發生的事情了，你把臉全露出來。”

    江謹昀只好正對著攝像頭，還露出一點委屈的表情，像一只受傷的小狗想博得主人的同情。

    夏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應該是秦臻和陳百喬說的，沒想到他情緒能這么激動，中午知道后，下午就趕飛機來京城找上江謹昀。

    她心情復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對不起，謹昀，我代替陳百喬向你道歉，他太魯莽了。”

    “沒事，哼哼他也是關心你，我是該打，他能出氣和認清這個現實就好。”

    “疼不疼？”夏槐心疼得都想手伸進去摸一摸。

    江謹昀眼珠子悄悄一轉，眉頭蹙起，馬上捂著自己的左半邊臉，裝作很痛苦的樣子，可憐巴巴地說：“還是很疼，我想要你過來給我揉一揉。”

    夏槐是當真了，又重新穿上外套，“那我現在就過來。”

    “沒有沒有，我開玩笑的。”他感覺承認，“這么晚了，我怎么可能讓你一個人出來，那要不我過來？”

    “怎么感覺你今天一天都不正經？給你點杯奶茶你還連發這么多條朋友圈，是不是戀愛中的男生都這樣？”

    夏槐突然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改天有時間問問秦臻，戀愛的初期，周海昭是什么樣子的。

    “對了，周末約會去哪里？”江謹昀坐在餐桌上，右手撐著下巴，目光無時無刻都在夏槐身上，“我今天上網查了，說情侶之間約會，一般是吃飯、看電影、去公園放風箏或者野餐，你想去哪里？”

    日理萬機的江總，卻在今天騰出不少時間，非常認真地在網上查閱了“情侶約會時的可以干什么？”、“怎么能讓女朋友高興？”、“合格的男朋友修煉手冊”

    并且他非常詳細地做了半本筆記，筆記上那些可愛的圖案和符號跟他行云流暢的字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喜歡。”

    江謹昀始終帶著寵溺的笑容，那繾綣的目光，仿佛都快要穿透她的靈魂。

    他好久沒有感覺到現在這么幸福過了。

    “那周六見，我會一直想你的，晚安。”

    “好，早點休息，不要太累了。”

    夏槐給他回了一個飛吻。

    第60章  約會

    夏槐帶著初次做的方案, 前往智化去找溫芮瑄進行審核。

    她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發現溫總的弟弟溫恒瑋也在。

    溫恒瑋看到夏槐后，激動地立馬從沙發上跳起來, 上前打招呼：“嫂子好, 恭喜恭喜, 有情人終成眷屬。我跟你說我江哥私生活非常干凈，不抽煙, 偶爾喝酒，你就放心——”

    “一天到晚沒個正經樣子，給你看的合同報表你研究透了嗎？查出問題了嗎？”溫芮瑄打斷了弟弟，一個犀利的眼神把溫恒瑋又嚇的又縮在了沙發上。

    “溫先生，你叫我夏槐就好了。”

    叫嫂子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你還是回你辦公室吧，在這里我嫌晃眼。”

    “遵命, 董事長。”溫恒瑋對著溫芮瑄做了一個滑稽的敬禮手勢, 然后哼著小曲就離開了。

    “哎。”溫芮瑄無奈地搖搖頭，“我這個弟弟啊, 要是有江謹昀一半的沉穩就好了，可以他就不是這方面的料。”

    “那溫總掌管著這偌大的集團, 是不是很累？”

    “是啊，好多人都盯著我這個位置虎視眈眈。”溫芮瑄毫不避諱地和夏槐說出自己的心里話, “但是想想我的母親, 我的來時路，就好多了。實話跟你講，原來我也喜歡過江謹昀, 但我看重的不是他的樣貌和家世, 而是他的能力，如果他喜歡我, 我當然愿意跟他一起并肩前行，那是錦上添花，但他不喜歡我，我就沒必要花心思去討他歡喜，也不會覺得惋惜，愛情對于我來說只是生活的潤滑劑，可有可無。女性在職場上處在劣勢的地位，我們女生更要去牢牢抓住自己的事業，明白嗎？”

    夏槐點點頭，臉頰染上一絲緋紅，“溫總是真性情，我知道這是您的肺腑之言。要不是您在從中做媒，我和他可能還沒有這么快在一起。”

    “我是希望你們都能打開心結，特別是江謹昀，你不在的那一年，他整日都是板著個臉，我看著也嚇人。當然我也有私心，拉你們兩個上我的船，船能更穩，我可不是什么大好人。”

    “但是你和我一樣，都是為了自己的事業，不惜一切去爭取的人，我們很投緣。”

    溫芮瑄欣慰地笑了笑，“把方案拿給我看看吧。實驗室的器材比較完善，引進的3D建模和渲染設備都是先進的，如果你還需要什么，可以和我說。”

    “實驗室我去過，設備很齊全。現在只需要一個現實中的人物進行虛擬化，本來我是想虛構一個人物，但是怕實驗的效果不佳，這個產品后面是面向精神疾病患者，所以我需要一個志愿者。”

    “這個我可以幫你找。”

    “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應該很適合，也許我還能幫到她。”

    溫芮瑄的嘴角不緊不慢地上揚，眼睛里閃爍著贊許和真誠的光，“這幾天我觀察了，你做事很妥帖，唐教授果然說的沒錯，我很放心。”

    “溫總過獎了，嗯周末應該沒有什么事情要處理吧？”

    她輕笑，“我知道，你放心去約會吧？不會打擾到你們二人生活。”

    兩個人對視的時候，彼此欣賞的目光都溢出言表。

    兩個野心滿滿的人就此達成了一定的默契。

    —

    周六上午八點，夏槐鬧鐘剛響，江謹昀就帶著早飯，興致高昂地找上門。

    夏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給他開門，“從你這到我這里要一個小時，你這是早上六點就起了？”

    “一想到明天跟你見面，我激動的一個晚上沒睡。”

    從一年多前，他就期待這一天的到來了。

    “還是有點困，讓我再抱抱。”還沒有完全清醒的夏槐環住他的腰，倚靠在他懷里，聲音里帶著嬌嗔和撒嬌的味道。

    江謹昀寵溺地在揉了揉她的腦袋，又扣著她的脖頸，在她的臉頰測落下清晨的第一吻，聲音極盡輕柔，“乖，洗把臉就清醒了，要不要我幫你刷牙，嗯？”

    “那到不用哈哈。”夏槐注意到他手上還拿著一個袋子，“這是什么？”

    “這是我買的情侶裝，你看看怎么樣？我在網上搜到的，說約會的時候穿情侶裝能增加情趣。”

    夏槐打開后，映入眼簾的是兩條粉色的衛衣。

    夏槐：“”

    “這不會就是直男的審美吧？”她心里暗暗想，臉上的表情有點精彩。

    她猜測，大概是溫恒瑋給他這個兄弟挑的。

    因為夏槐每見到溫恒瑋的時候，他身上穿的不是大紅大紫就是各種粉，連他的親姐都吐槽過他花里胡哨的品味。

    “怎么了？不好看嗎？”江謹昀有些擔心地問。

    “不是，好看的，我穿倒是沒問題，關鍵是你想穿嗎？”

    印象中，江謹昀衣服大多是以深色為主，偶爾看他穿過幾次淺色的運動裝，又是另一種少年氣的風格。

    說著，她就已經想到了他穿上的那個畫面，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她倒是有些期待起來。

    “和你穿，我當然愿意。”

    —

    夏槐簡單的洗漱一番，換上那套情侶裝，又化了一個淡妝，扎了一個高馬尾。

    她好久沒有打扮成這樣了，看向鏡子里自己，她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大一那年。

    出來的時候，夏槐身上像安了磁鐵一樣，江謹昀的目光時刻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細微之處皆是著迷。

    夏槐抿著嘴輕笑一聲，她第一次看到江謹昀穿上粉色的衣服，再搭上那張俊朗英挺的臉，但有了高中生的氣息。

    “帥的。”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那我們就是郎才女貌，沒有比我們更般配的了。”

    —

    周六的商場里有不少人，情侶也不少。

    只是

    夏槐挽著他的胳膊，不禁感嘆，“現在的小情侶感覺都好年輕，不是高中就是大一大二的，我們是不是老了，我還比你大兩歲，我都快二十六了。”

    “在我眼里，我二十四，你永遠十八，永遠比我小。”江謹昀忍不住轉過頭，捏了捏她的臉。

    她勾了勾唇，“小嘴挺甜，倒是挺會說標準答案，賞你一吻。”

    在四下無人的人時候，夏槐踮起腳尖，在他嘴角處快速親了一口。

    江謹昀眉角含笑，心里偷偷竊喜，像喝了清香的米酒，那股醇甜在他心里悄然化開。

    兩個人看了一部喜劇電影，看完電影后，又去了一家徽菜館吃了晚飯。

    飯后，江謹昀興致很高地拉著夏槐去了商場的游戲廳，非要給夏槐展示一把賽車的技術。

    夏槐想起了十二年前，他還是小彥的時候，喜歡和陳百喬爭強好勝的他，也是主動提出來想和陳百喬比一場，最后竟然還贏了。

    現在她回憶起那個畫面，這種感覺，還挺奇妙的。

    他的技術不減當年，為了在喜歡的人面前秀一把，把隔壁那個和他一起比賽的小弟弟虐的都快哭出來。

    夏槐趕緊遞了兩根棒棒糖，才哄好了那個輸了好幾把的小弟弟。

    “不是，你看人家還小，為什么不讓讓他？”夏槐懷疑他不喜歡小孩。

    江謹昀無辜地回答：“比賽就是要全力以赴，放水才是對對方的不尊重。”

    夏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說得好像也有道理。

    他又帶著夏槐來到娃娃機前。

    江謹昀信心滿滿地承諾，夏槐看上的，每一個他都能夾到。

    然后

    歷經一個小時，二百多個幣都投進去了，他最后才夾到三個。

    要不是夏槐攔著，江謹昀又準備去前臺兌換兩百個游戲幣了。

    “已經很厲害了，這個抓娃娃就是智商稅，機制的問題，那個爪子要抓幾十次才會緊那么一次。”她在一邊鼓掌，一邊貼在他身上安慰他。

    等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

    江謹昀拉著她的手，慢悠悠地走在商場外面。

    “一天過得太快了，馬上又要把你送回去了，我舍不得。”

    他和夏槐十指相扣。

    清冷的月光拂過她的臉頰，勾勒出她柔和迷人的輪廓，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淺淺的光暈。江謹昀時不時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這么多年，他沒有比此刻更感到幸福的時候了。

    “那要不”她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羞怯，“今晚我去你家住？完成戀人之間比較重要的一件事？”

    一陣微風刮來，吹亂了江謹昀的心緒，他的心臟“砰砰”跳得很快，仿佛馬上要沖破胸腔的束縛。

    他舔了舔嘴唇，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面對她突然的主動。

    “你不想要就算了。”她撇撇嘴，佯裝很失望的樣子。

    “要，我我做夢都想要。”他聲音干澀還帶著點微微顫抖。

    夏槐摟著他的脖子，又挑了挑他的下巴，露出一個勾他心魂的笑容，“走，外面冷，我們去屋里慢慢聊。”

    —

    一進門的時候，夏槐就開始挑逗他，把江謹昀隱忍在心底的欲望盡數都勾了出來。

    他脫下自己的外衣，又剝下她的大衣，把她抵在墻上，意亂情迷地吻上她的眉頭、鼻尖，一直往下移，一直觸碰到她敏感的肩胛骨。

    “謹昀”夏槐在他耳邊輕輕呢喃著，聲音又綿又媚。

    這無疑是給他心中燃燒的欲望又加了一把火，他瞬間有了浴火焚身的感覺。

    江謹昀橫抱起她，徑直走進主臥，然后輕輕把她放倒在自己的床上。

    臥室里彌漫的情愫都快溢出房間，溫度也在一點點摩擦中驟然升高。

    整個屋子，安靜得只能他們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夏槐臉頰兩側染上的紅暈越來越誘人，她再次勾上他的后頸，雙眼朦朧地對上江謹昀的目光，帶著內心深處隱隱的欲望。

    “阿槐。”他叫得心猿意馬，托著她的臉，俯下身，又一次吻下去，慢慢地探進她的口中。

    “嗯”她輕輕應著，嘴巴輕啟，迎合著他的深吻。

    “阿槐寶貝寶寶”

    他嫌不夠，換了各種稱呼地叫著，尾音越拖越長，聲音也越來越啞。

    此時的夏槐已經被他的聲音繞得暈頭轉向，忍不住低吟了一聲，小腿在他身上輕輕蹭著。

    她身上衣服很快被他迫不及待地剝落，他自己的衣物也被他甩落了一地。

    江謹昀一邊輕咬著她的頸窩，一邊伸手去拿床頭柜里的小盒子。

    “江謹昀，老實交來，是不是對我早有覬覦？這個準備多久了？”夏槐一邊喘著氣一邊質問他。

    “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有備無患。”他又鼻尖蹭了蹭她雪白的琵琶骨，厚臉皮地回道。

    說完，他急急忙忙地拆開了它，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戴上。

    然后

    他皺了皺眉，發現好像尺寸買小了。

    躺在他身下的夏槐，看著他有些狼狽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