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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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關住, 樓層數字開始下跳。趙華致彎腰撿起被房嘉愷丟在地上的小熊玩偶,拍干凈上面的塵土,轉身見春滿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單手抱了抱她。
“我沒事。”春滿方才在屋里,沒聽見房嘉愷那句刺激到趙華致出手的話, 她仍舊感到失望,懷疑自己是否一開始便看錯了人。
若他的道德感真那般界限清晰,他又何至于做出和異性好友不清不楚的行為呢。
真諷刺。
春滿現在的狀態不算好,趙華致對她的話半信半疑,但沒拆穿也沒深究,只問:“這個怎么處置?”
春滿看到他手里的玩偶。留是不可能再留了。
“給我吧。”春滿要過去, 在玩偶肚子的位置摸索幾下, 確認里面的電子設備還在,打算晚些時候摳出來把語音內容格式化再丟掉。
兩人回到客廳,電影進入尾聲,劇情氣氛壓抑而沉痛。春滿注意力無法集中, 索性枕著趙華致的大腿, 躺在沙發上, 佯裝看電影沉默不語。
趙華致怕她枕得不舒服,給她墊了個抱枕。
春滿朝另外一側翻過身,臉沖著他的腰腹處,背對著投影幕布, 看上去是困了。
趙華致的手隨意搭在她身上,輕拍兩下,無聲地安撫。
可能是這一天太累了, 沒一會兒困意真的襲來,電影背景音只起到催眠作用。
睡夢中依稀聽到趙華致輕聲叫自己, 但是春滿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潛意識里不想醒來。
似乎是又過了會兒,春滿很模糊地感覺自己的身體豁然騰空,只當是在做夢,不知道那是趙華致把她打橫抱起來。
再之后的記憶便沒有了。
凌晨的時候,春滿覺得口渴,醒了一次,半合著眼皮,夢游似的去倒水喝。
春滿摸索著走了半程,才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兒,今天家里的小夜燈沒亮,不知道是不是壞了。
她在猶豫要不要按開一盞燈時,鞋底不知踩到什么東西,只聽貓咪渾身炸毛凄慘地叫了聲,春滿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
她急急火火地移開步子,結果越忙越亂,拖鞋本就沒穿實,兩腿攪在一起,自己把自己給絆倒了。
沒摔出狗啃泥的狼狽場景,春滿動作夸張地邁出一個前弓步,幸好沒亮燈,這個姿勢真的太中二又傻逼了。
頭暈腦脹的困意一時間全醒了。
罪魁禍首除了尷尬,還有左腳腳踝處傳來的痛感。
春滿往臨近處的單人沙發挪了幾步,沒等到達,她只覺腦門蒙了一層冷汗,索性席地而坐,緩了會兒。
夜晚放大了人的敏感情緒,睡前沒想明白的事,此刻依然是她的心結。
她不知道在地毯上坐了多久,發現手背上濕漉漉得不知是從哪里滴來的水,才意識到自己在哭。
春滿胡亂擦了擦臉,艱難地站起來,懷疑自己的腳踝應該是骨折,在臥室的床頭找到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姜早早的電話-
翌日早晨,趙華致晨跑返程,像往常一樣買了早餐,準備先給春滿打個電話問她起了沒,誰曾想,一進電梯便遇到了左腳打著石膏的春滿。
“趙總,早!”姜早早主動打招呼。
趙華致應了聲,視線始終落在春滿的石膏腿上。
如此突兀的存在,春滿想藏都沒法藏,主動解釋道:“起夜時不小心摔的。”
趙華致確定自己醒來沒看到來自春滿的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她發生意外,并沒有第一時間向距離最近的男朋友求助,而是麻煩家離得遠的閨蜜。
趙華致沉默得越久,春滿心越慌。
注意到姜早早捏著手機跟人發語音,沒看自己,春滿伸手,拉住了趙華致的手。
趙華致剛運動過,體溫較平常要燙。
若是昨天,趙華致肯定第一時間反握住她,捏著她的手指揉揉搓搓。但此刻,趙華致把手收了回去。
春滿抬眼看他,趙華致并沒有看她,視線投向準備和春滿說話的姜早早,問:“你們吃飯了嗎?”
姜早早一臉懵,先看看春滿,然后才回趙華致:“沒。”
趙華致把手里打包的早點遞過去:“這個給你們。”
說話間電梯到達七樓,姜早早道謝后接過打包袋,先走出去,靠邊等春滿。
春滿手里有拐杖,倒不用姜早早特意扶。
姜早早視線關注著春滿,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趙華致身上。
趙華致雖然沒跟春滿說一句話,但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此刻望著她的背影,表情似是很糾結。
姜早早覺得他想上前扶她一把,但硬生生忍住了。
是吵架了嗎?
還是故意在她面前裝地下情?
姜早早覺得自己看不懂。
春滿走出電梯,扭頭去看,但今天電梯關門格外快,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人按下關門鍵。
注意到春滿小聲地嘆了口氣,姜早早試探地問:“吵架了?”
春滿說了句“沒”,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姜早早雖好奇,但發覺春滿不愿意說,便沒問。
到家后,姜早早把趙華致買的早餐吃了一半,給春滿把她可能會用到的生活用品擺在沙發邊,方便她吃完飯往那里一坐干什么都方便。
“我去補個覺,敞著臥室門吧,你有事大聲叫我。”
春滿應了聲,繼續心不在焉地吃剩下的半份早餐。
手機擺在手邊,她正猶豫要不要給趙華致發條消息時,先收到了他發來的。
“姜早早留下來陪你?”
春滿敲字:“嗯。”
“我全天在家,不忙,你有事也可以找我。”
春滿繼續單個字:“好。”
“?只有一個字?”
春滿承認,第一個是無心,第二個純屬使壞。
見趙華致不淡定,她才控訴:“是你先不理我的。”
“不是你說試用期不公開嗎?我只是踐行者。”趙華致總有他的邏輯。
春滿不繼續這個話題,看看桌上的早點兒,再看回手機,問:“你把早飯給我們,你吃什么?”
“吃醋。”
趙華致回完這句,把手機放下,開火煎雞蛋。
鍋底受熱,蛋液逐漸成型,幾分鐘后,趙華致關了油煙機,走回餐廳,對話框里遲遲沒有新消息進來。
趙華致打算發消息問問她的骨折到底什么回事。
這時他聽到門鈴響。
趙華致心說這個時間不會有人來,最大的可能,也是最不可能來的人。
趙華致抬步過去,剛走到門口,聽到門外人輸入門鎖密碼后開鎖成功的聲音。
門是外開的,春滿扒著門框朝里面探了探腦袋,看到趙華致就在眼前時,嚇了一跳。
“怎么上來了?”趙華致驚詫。
春滿拄著拐杖,費了會兒功夫才蹦進來,唰一下把手里拎著的半份早餐抬高:“來找你一起吃飯。”
趙華致一手攔腰把人摟住,抱過了門檻,另只手拿過她手里的打包袋和拐杖。
春滿攀著他沒抱自己的那條胳膊,蹦了幾下,和他面對面:“不是不想麻煩你,是昨晚摔得太慘,覺得丟臉,不想讓你看到。”
趙華致垂眼覷著賣乖的人,難以分辨她是真不在意,還是故作漫不經心。他揶揄道:“平地走路還能摔嗎?”
“摸黑喝水不小心踩到貓尾巴,嚇得沒站穩。”春滿往下耷拉著嘴角,“橘皮到現在還不理我,生了好大的氣。”
“該。”趙華致嘴上冷淡,行動上卻在意。她沒讓春滿繼續拄拐,扶著她往前走兩步,見她實在是費勁,彎腰把她打橫抱起。
大概是這個動作讓春滿回憶起昨晚他把自己抱到床上的經歷,她問:“你昨晚幾點走的?我都不知道。”
“睡得跟小豬似的,你知道什么?”嘴上這么說,趙華致掂了掂懷里的人,卻覺得她太瘦了。
春滿抬了抬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習慣性地□□起他的耳朵,說:“趙華致,你做過的最過分的事是什么?”
趙華致抬腳勾出餐椅,把春滿放下時,保持著這個姿勢停頓了下:“你指哪方面?”
“社交人情上。”春滿勾著趙華致的手臂遲遲沒有松開的征兆。
趙華致只是把他松開,手放在她腿上,矮身屈膝單腿虛跪著:“我想想。”
他思考的時候,視線一直在盯著她。春滿可能是心虛,覺得自己正在被審視。他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
春滿不等他的回答,自顧潦草地把話題岔開,道:“口口聲聲說喜歡我,撬墻角都不敢,看來也沒有很喜歡,是嗎?”
“我以為你那時候很開心。”趙華致的答案簡單且真實。
春滿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收斂,心口油然生出一種難言的酸澀。她開不開心有那么重要嗎?
春滿嘴角動了動,趙華致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好似是返回先前的話題,又好像沒有:“我保證,不會那樣對你。”
他說得隱晦,春滿卻聽懂了,趙華致懂她。
春滿手臂漸漸下移,雙手捧著他的臉,說:“那你告訴我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如果你以后敢負我,我就把這件事鬧大讓你顏面掃地。”
“我想想啊。”趙華致并不反駁,比方才還要積極地配合。
“要不我們拍些熱吻照,只要我讓你不開心了,你隨便往外發。”
春滿抬腿踢了踢他:“我說認真的呢。”
“我也很認真。”趙華致往下拉了拉她卷上去的裙邊,手指在她小腿上摩挲兩下,“你讓我想想,還有什么直擊要害的把柄。”
“你慢慢想吧,我要吃飯了。”春滿身子扭開,面對著餐桌不再看他。
其實有沒有把柄都不重要,春滿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不尊重人的事-
彼時,星恒科技內。
距離員工上班打卡時間已經過去良久。
房嘉愷破天荒地遲到,面對同事的關心,他敷衍地回應著。
不遠處,幾個愛八卦的女同事在聊趙華致拉小提琴的那個視頻,說來也巧,視頻最早發在互聯網上是一周前,昨天突然在短視頻平臺上有超高熱度,陸續被相熟的人傳播開。
沈梔意正參與其中,期間注意到房嘉愷的狀態,眼神疑惑而擔憂地望過來。
沒等她過來說句話,坐在工位上的房嘉愷一番機械而無意義的忙碌后,突然嚯一下情緒焦躁地從椅子里起身,好似遭終于下定什么決心般,只見他風風火火沖向趙華致的辦公室。
沈梔意張了張嘴,想提醒趙總今天沒來,便看到房嘉愷并沒有敲門,徑自推開門走了進去。
隨著貼了防窺膜的玻璃門自動回彈合住,辦公室內響起東西被砸到地板上的巨響。
“什么情況?”
“發生了什么?”
同事們面面相覷,逐漸朝著那間辦公室聚過去。
離辦公室最近的工位是行政部的,部門總監第一時間去推門,才發現門被從里面反鎖了。
房嘉愷是星恒的元老級員工,星恒被收購后,跟新老板的關系一直保持得很好。
但在職場中多待幾年的人都明白,社交關系瞬息萬變,就好像星恒的創始老板前一晚開開心心地宴請員工,呼吁大家共克時艱,團結一心,第二天便什么情分也不講地把公司賣給了赫京,變現隱身。
能理解房嘉愷有自己的苦衷,但這種猛獸般不理智的發泄方式實屬不體面。
門外的員工或是好奇或是疑惑,積極地張望里面的情況。
電腦盆栽辦公椅文件盒,房嘉愷能砸的都砸了。
他環視一圈,把墻上掛著的那幅裝飾畫摘下來,猛地朝地上摔去。
玻璃碎裂,相框四分五裂。
外面的人終于找到備用鑰匙開了門鎖,一同而來的還有安保人員。
房嘉愷見辦公室內沒什么可砸的才扭頭往外走,不小心踢到地板上的相框時,詫異地發現那張三趾濱鷸的裝飾畫里面,還封著一張照片。
房嘉愷一眼便認出,里面這張是春滿那幅獲獎的攝影作品,《神靈》。
房嘉愷定睛多看了幾秒,突然自嘲地笑起來-
趙華致家里。
春滿吃完早飯并沒有離開,姜早早在補覺,她回去也是一個人待著。
她又一次看向貓爬架對面的玻璃展示柜內:“之前就想問,為什么我的攝影作品展示架中,有一幅這樣的?”
趙華致看過來,說:“我拍的。”
春滿不解地看他:“這句話說出來可能更像是夸獎。我覺得你閉著眼睛按快門拍出來的照片都比這一張有展示意義。”
趙華致來到展示架旁邊,從其中拿出兩個相框,一個是春滿的攝影作品《神靈》,一個是趙華致拍的這幅。
“你仔細看看,發現了什么?”
“除了都是三趾濱鷸外,還有什么……”春滿聲音突然頓住,視線落在鳥的腳環上,仔細對比了上面的編號,大為吃驚:“同一只?”
趙華致把相框放回去,說:“我發現時,跟你同樣驚喜。”
這種編號是鳥類的身份證,便于學者們追蹤研究,不會有重復的。
春滿剛開始拍鳥時,也會特別關注這類帶腳環的鳥類,通過專業性網站和論壇確認他們的飛行軌跡,仿佛自己跟著一起跋山涉水地翱翔了一番。
趙華致和她的心境自然是不一樣的。
就像她領養了春滿救治的貓,出發點都是愛屋及烏的喜歡。
春滿重新拿起照片,又看了看才放回去,剛要說什么,手機鈴聲拽回了她的思緒。
她定睛看了看,不是自己的。
趙華致在廚房洗水果,她望過去,說:“你手機在響。”
趙華致的手機距離春滿比較近,他沒特意過來,直接問:“你幫我看一下來電顯示。”
春滿照做,看到謝開陽的名字:“是我哥。”
春滿手摸到拐杖,準備給他送過去,趙華致先說:“你接。”
春滿哦了聲,短暫的猶豫后,按下接聽鍵。沒等說話,謝開陽的聲音先出來:“你倒是坐得住,看來也沒多在意啊。”
春滿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徑自打斷:“哥,是我。”
片刻的沉默后,謝開陽輕嘖了聲:“趙華致人呢?手斷了,還是聾了。”
“你等會兒,我叫他過來接。”
春滿剛要扭頭,臉側擦過一只手,把手機抽了過去,緊接著春滿手里多了一盤草莓。
“有事?”趙華致在春滿旁邊站了會兒,很快拿著手機走進書房。
他剛走,春滿的手機也響了。
是房嘉愷的同事,之前在團建上認識的那位女主管,對方發來個畫面搖晃混亂的視頻。
從疑惑到震驚再到擔憂,春滿才明白發生了什么。
經過昨晚的事,房嘉愷怎么可能繼續在趙華致手底下工作。
春滿雖不知道房嘉愷具體的工作內容,但她知道房嘉愷只要愿意,肯定能帶走一批骨干。
這對星恒的影響即便不足以致命,也不是一件小事。
春滿咬著草莓,心里為這件因自己而起的無妄之災感到抱歉。
春滿盯著自己打了石膏的腿看了會兒,幾顆草莓吃得沒什么滋味。
不多時,門口傳來聲響,春滿循聲望去,看到趙華致的特助來送需要簽字的文件。
趙華致估計是知道有人要來,門特意虛掩著。
對方進來后跟春滿點點頭,沒等打招呼,春滿指了指書房的方向:“在里面。”
“謝謝。”特助道謝,過去敲開門。
特助臨近飯點才離開,臨走時祝春滿早日康復。
春滿回應時是笑著的,但趙華致覺得她似乎有些不開心。
目送特助離開,春滿主動問起:“你和我哥私下里經常通電話嗎?我以為你們關系不好。”
“我也以為他會因為你變本加厲地針對我,但誰讓我們有個共同的敵人呢?”趙華致點到為止,不打算多說。
春滿以為他說的是商業上的事,自覺不方便深問,只道:“他不會公私不分。”
阿姨中午來做飯,按照營養餐的標準,結合她的口味,準備得很是豐盛。
“可以吃飯了。”阿姨摘了圍裙洗過手,看向春滿:“我扶你過來坐。”
“我來吧。”趙華致先有動作。
春滿以為他只是充當拐杖,手剛扶住趙華致的手臂,整個人被他打橫抱起。
春滿嚇了一跳,余光注意到阿姨正笑瞇瞇盯著自己,有些不自在:“我自己可以走。”
“怕你再摔了。”趙華致以為她習慣了,因此沒打招呼,幾步路把她放到餐椅上,然后抬著餐椅把她安置好,才直起身子坐到對面。
春滿心虛地挽尊道:“昨晚是意外。”
“你說是就是吧。”趙華致給她舀湯,嘴上雖然附和,但表情并不是這個意思。
春滿說了句“敷衍”,悶頭吃飯。
春滿行動不便,因此手機不離手。
擱在手邊的手機屏幕亮起,彈出姜早早的消息:“什么情況?”
春滿還以為是她醒來發現自己沒在家,剛準備回復。
殊不知姜早早人在客臥賴床中并沒有發現,她既不想起床去客廳八卦,也不想扯著嗓子吼,便通過手機跟她聯系:“聽說房嘉愷把趙華致辦公室砸了?”
春滿當即擱下左手的勺子,問:“連你都知道了?”
“我不是有個朋友的傳媒公司跟星恒在同一個寫字樓上嗎,她跟我說的。事是傳播得很快,但別人不知道原因,你別擔心。”
春滿敲屏幕的動作放慢,把昨晚的事說了。
“他早干嘛去了。”對話框上持續顯示著“正在輸入中”,春滿猜她在吐槽房嘉愷。
不過很快,姜早早發過來一連串問號:“????你人呢????臥槽所有房間我都找過了你沒在家還是我遇到鬼打墻了,天謝集團開發的這小區有毒吧。”
“先吃飯。”趙華致見她眉頭緊鎖,完全走了神,出聲提醒。
春滿仿佛被糾正壞習慣的小孩子,慌忙應了聲,被姜早早的腦回路逗得彎了彎嘴角,言簡意賅地回復她“我在趙華致家”,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機放下,拿起碗筷。
把趙華致給自己夾的菜吃完,春滿抬頭,主動聊起:“房嘉愷的事會影響到你嗎?”
“什么事?”趙華致沒料想她會這么快知道,在裝傻。
對上春滿望過來的眼神,趙華致坦白道:“你是指他帶著手下的員工跳槽的事嗎?可以應付。不用擔心。”
又不告訴她。
春滿低頭戳了戳碗里的米飯,想追問會產生什么影響,該怎么應付,但轉念一想,覺得這件事對趙華致而言可能真算不上什么。
春滿突然覺得,趙華致如果想要瞞她什么事,那一定能瞞得很好。
可能真應了身邊朋友們閑聊時說的形容———趙華致這樣的人很難被看透。
第32章 求人辦事。
32
春滿腳上的石膏滿四個周才拆, 這期間姜早早只照顧了她一周,便被制片人的連環Call叫去跟組寫劇本。
滿郁連她骨折的事都不知道,通過幾次電話春滿都瞞著。
趙華致是唯一照顧她的人。
他表現得越細心和耐心, 春滿便越控制不住審視兩人的差距,這種差距放大了趙華致之于她的陌生感, 進而滋生出惶恐和不安。
這般矛盾的現象,讓春滿遲遲找不到機會和角度跟他開誠布公地聊聊這個話題。
直到那天,趙昭兒把粗剪的紀錄片拿給春滿看,兩人去了春滿學姐的餐廳吃午飯。
整頓飯很愉快,趙昭兒熱情又不至于沒有邊界地釋放著善意。
要離開時,學姐過來和春滿打招呼, 說起近來聽說的事:“你最近跟你前男友家還有聯系嗎?”
春滿覺得對方不像是八卦才提起, 茫然地問:“怎么了?”
“他媽媽生意上出了點問題,似乎挺嚴重的。之前我店面選址上遇到麻煩,不是多虧你找她的人脈幫了忙。我一直想還這個人情,礙于不清楚事情嚴重程度, 不方便直接去問, 想先找你幫忙打聽一下, 想看看有沒有我能幫上的。”
春滿對近期的風波全然不知,聞言,沒急著應,只說:“那跟他家挺久沒聯系了。”
從餐廳出來, 一直沒吱聲的趙昭兒冷不丁開口:“你最好別去打聽,這次的事你學姐幫不上忙。”
春滿詫異,偏頭看去:“你知道?”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反正你別管。”趙昭兒說得含糊,看上去更像是知道內情卻不想告訴她。
春滿愈發好奇了。
在一番心理建設后, 趙昭兒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說了,“你別管就是了,這是有人在給你和謝宴遲出氣。當女孩子的黃謠是很好造的嗎。”
被趙昭兒一提醒,春滿想到致使她決定徹底和佟向琴劃清界限的關鍵事件。
春滿一向不喜歡虧欠,講究恩仇守恒原則,她之所以不計較那次的事是因為佟向琴過去四年間對她的善待。
可謝宴遲那邊便說不準了,他眼里揉不得沙子,被懟一句能回十句,被牽扯進來遭遇這場無妄之災,肯定不會輕易地善罷甘休。
有人在替她和謝宴遲出氣?
誰啊?
春滿第一時間想到謝開陽。
春滿知道謝開陽對自己縱容耐心,無底線地忍受她各種脾氣,但對外實在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早幾年天謝集團大權旁落,謝開陽費了些心神才站穩腳跟。
他行事作風比趙華致更陰鷙狠絕-
“你覺得這樣做不好嗎?”謝開陽聽春滿說明情況后,如是問到。
春滿沒去天謝集團找謝開陽,得知他在某個創業園有工作時,讓他給自己留十分鐘,自己等在周邊的咖啡館和他見了一面。
“我覺得沒必要。”面對謝開陽,春滿覺得自己不需要解釋太多。
她不喜歡,不想,就是可以讓他改變主意的理由。
但這次謝開陽沒有滿足她,笑了笑,道:“你去跟趙華致說。”
春滿面露詫色。
這次的事是趙華致的手筆嗎?
春滿可以直截了當地來找謝開陽,卻沒辦法要求趙華致做什么,尤其是在這件事上-
春滿銷假復工后,需要去赫京找江鎏推進那批VR設備的更新和維護的事宜。
下午,春滿來到赫京大廈,到前臺確認預約信息。
“江總現在在開會,可能要稍等一會兒。”
春滿應了聲“好”,猶豫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見一下趙華致,還是說下班后在家里說。
這時,先前去趙華致家送文件的特助經過,路過兩步又退回來,看向春滿,說:“來找趙總,我直接帶你上去。”
春滿心說先去見趙華致也可以,便在前臺的疑惑中跟特助過了安檢閘口。
辦公室門外,春滿先暗自過了一遍腹稿,才抬手敲門。
見來人是春滿,趙華致眼色驚喜,“怎么突然過來了。”
“有點事。”春滿抿了抿唇,坐到趙華致對面的會客椅上。
趙華致好整以暇,停下手上的動作,等待她開口。
“我剛剛去見了我哥,才知道佟阿姨公司的事和你有關系。”春滿還是決定開誠布公地直言,她說話時一瞬不瞬地觀察著趙華致的反應,如果他表現出絲毫不開心,那自己……算了,無論如何都得說。
“能不為難嗎?佟阿姨之前對我挺不錯的。”春滿咬了咬唇,頭腦飛速運轉,思索該如何補救。
前有房嘉愷把趙華致辦公室砸了,并帶著一批骨干人員跳槽。趙華致有點反擊的手段合乎情理,更何況他的出發點是為了她。
春滿如坐針氈,不知所措。
自打知道春滿的來意,趙華致便沒再說話。他捏著支鋼筆在寫一封信,手指修長,骨節清晰,他的字更是蒼勁飄逸。
春滿注視了會兒,回頭看了眼確認門關著,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他旁邊,扯了扯他的袖子:“趙華致,行不行啊。”
春滿不經意掃見信紙上的內容,時值赫京周年慶,這封信是是寫給集團員工的。
趙華致被晃得沒能寫下去,停下看她。說實話,瞞著她便是不希望她從中干涉。但如今她開口了,趙華致便沒辦法拒絕。
他理解,但難免不舒服:“答應你我能得到什么?”
利益置換,她都給不了,即便能給,趙華致也未必看得上。
那就只有打感情牌了。
只見春滿非常果斷地彎腰,湊近后在他嘴角處親了一口。
這一個月以來,礙于春滿腿上的石膏,兩人雖沒有什么過分的互動,但親吻已經是屢見不鮮。
對于這個蜻蜓點水的嘴角吻,趙華致連眉頭都沒動一下,看上去還沒有消氣:“只有這樣嗎?看來也沒有多希望。”
春滿小聲提醒:“這是在辦公室。”
“沒人敢進來。”趙華致耐心地看著她,給足思考的時間。
春滿一不做二不休,跨過他的左腿,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輕輕往椅背上一推,膝蓋壓在椅子上,傾身過去。
趙華致嘴角一彎,眼神里是沒想到她舉動如此大膽和直接,也是對接下來情形的期待和引導。
趙華致領帶被拽住,女朋友的臉放大數倍近在咫尺,沒等這個吻落下來,他率先開口:“房嘉愷知道你為他家能做到這步嗎?”
“不親算了。”春滿視線盯在他唇上,吻落下去的前一秒,聞言,陡然起身。
趙華致手臂環在她腰上,把人按回來精準地吻住她的唇。
春滿待會兒還要見人,想適可而止趙華致卻不讓了。她借口椅子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要起來,結果趙華致隨之站起來,把春滿抵在辦公桌前。
春滿手臂從桌面上掃過找支撐時,鋼筆被不小心碰到骨碌碌滾到地上。
“鋼筆。”春滿唇邊溢出不清晰的聲音提醒。
趙華致完全不理,趁著喘息的時間,站直身子,關心道:“只是親嗎?”
春滿靠坐在辦公桌上,比他矮得多,仰臉望向他,報復性地咬了咬他的喉結。
趙華致嘶了聲,托著她的腿把人抱上辦公桌,蓄勢待發。
這一個月來的朝夕相處,不是沒出現擦槍走火的程度。
家里有阿姨照顧她的一日三餐,省了不少事。但洗澡這種私密的事,春滿并不想麻煩阿姨,大多時候雖然不方便但都自己完成了。
只是有次,春滿踩到地板上的積水,腳滑了下,險些又摔倒。
好在她及時扶住盥洗臺,伴隨著吃痛的低呼,臺面上擺著的洗面奶洗手液等瓶瓶罐罐滴溜當啷倒了不少。
“怎么了?”趙華致在客廳玩手機,聽到聲音第一時間過來。
“沒事,不小心滑了下。”
為了避免她真出什么事解決不及時,衛生間的門并沒有被反鎖。趙華致手壓在門把上,先問了句:“可以進嗎?”
春滿只是腳滑,后怕,連扭傷都沒有。她一路扶著到門口,把門拉開。
“我沒事。”
趙華致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放下心來:“抱你去臥室?”
春滿搖頭,說:“還沒擦臉。”
趙華致掃了眼衛生間內,說:“我先幫你收拾一下地上。”
原本應該阿姨做的事,但今天阿姨碰巧沒在。趙華致先把瓶身完好的撿走,確認只有一瓶護膚水摔碎了。
春滿看了眼,心疼地感慨:“怎么碎的是這瓶……我剛開封。還不如讓我直接摔地板上。”
趙華致一向不對她說重話,這次實在是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病。”
春滿遞給他一個“你不懂”的眼神,繼續肉疼。
他來來回回幾趟,確認沒有小玻璃渣,才把地板的水刮干,扶著春滿回到鏡子前。
她往常是站著,打石膏后,鏡子前多了個帶輪子的凳子,方便她行動。
春滿護膚時,趙華致就站在旁邊陪著,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拿起她臺面上的瓶瓶罐罐看。
赫京旗下有化妝品生產線,但趙華致未必比春滿精通。
護膚步驟簡單,春滿準備擦身體乳時,想把他趕出去。
“結束了?”注意到春滿朝自己望過來,趙華致站直些,“過來,讓我聞聞香不香。”
春滿哪里還記得身體乳的事,抬手拍了下他伸過來的手,失笑道:“你哄小孩兒呢?”
趙華致反手握住她,稍一用力,凳子的萬向輪骨碌碌的轉動,把人拉到身邊,湊近她的頸側和臉頰嗅了嗅:“你如果真是小孩兒,那我現在就是在犯罪。”
春滿眨眼,理解過這句話后,低頭看了眼,不知什么時候帳篷已經支起來了。
春滿抬手戳了戳,不負責任道:“那你還在這里站著。”
“你說我為什么在這兒站著?”趙華致的鼻尖挺而硬,在她剛洗過熱水澡又軟又滑的皮膚上劃過。
春滿沒抗拒,會心一笑,側頭跟他接了個又濕又熱的吻。
結束時春滿用氣聲,小聲說:“繼續站著吧。”
春滿單腳抵在地上,扶著洗臉盆借了下力,便要坐著凳子逃走。
結果便是沒跑成。
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春滿轉回到趙華致面前。
“幫幫我。”
春滿攥了攥拳頭,眨眼:“我可以幫你喊加油。”
趙華致凝視著她,春滿敗下陣來,抬了抬自己的石膏腿,說:“等它拆了。”
…………
“你還沒答應我呢?”春滿還記得來辦公室找他的正事,要說法。
趙華致眼皮垂著,不太想回答,回道:“你答應我的還沒作數呢。”
春滿自然是記得的,但沒想到要在這里。大概越不合適的環境,越刺激人,春滿捫心自問,其實并不抗拒。
只是沒等她回應,辦公室外面依稀傳來江鎏和助理說話的聲音:“趙總在里面嗎?”
得到助理的回復后,他叩響了辦公室的門。
江鎏進趙華致辦公室一向意思性地敲幾下便直接推門進去。
趙華致知道他這個習慣,沒給春滿從自己懷里逃脫的機會,伸手一托把人抱起來。
數秒之間,江鎏推門進來時,只看到轉著圈的電腦椅。
辦公室內空無一人,江鎏面露疑惑,視線漸漸停在通往休息間的那扇門上。
一門之隔的休息間內。
春滿貼著趙華致的胸膛驚魂甫定,她不知道江鎏有沒有離開,話也不敢說,拍了拍趙華致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說是休息間,實則很寬敞,淋浴間衣帽間雙人床第各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春滿看了眼那張雙人床,覺得在這里似乎也可以,但轉念想到自己今天來赫京的根本原因,解釋道:“我和江鎏約了談工作。”
“那你出去。”趙華致垂眼瞧她,如是說,神情卻是“你敢出去嗎”的挑釁。
春滿擦了擦他嘴角蹭到的口紅,說:“不想這么倉促,想——”說著她摳了摳趙華致的胸口,說,“久一點。”
趙華致捏了下她的腰,表示認可,適才放人。
春滿借這里的衛生間補了妝,把趙華致推出去偵查情況。
等他三兩句話把待在辦公室里的江鎏趕走后,春滿才出去。
“我走了。”春滿把擱在椅子上的包拿走,對趙華致揮揮手,“記得你答應我的事。”
趙華致原意奉還:“你也是。”
一路小跑離開辦公室,春滿打算搭電梯到VR部,結果一進電梯間正碰見滯留在這里對著鏡面墻壁撥弄頭發的江鎏。
江鎏面露詫異:“咦,你在啊,我剛剛怎么沒看到你?”
春滿佯裝不解,一兩秒后,才回答:“我去衛生間了。正準備去找你。”
江鎏掃了眼春滿后知后覺往身后藏的女士單肩包,明顯是不信的。
第33章 上頭。
32
春滿打石膏這一個月, 多虧趙華致照顧。她打算趁今天請他到家里吃頓飯,早早地去超市采購了食材,研究好了菜單。
遺傳了滿郁的烹飪天賦, 春滿的水平不差。但母女倆的脾性一脈相承,在做飯這件事上勤快時特別勤快, 犯懶時就隨便對付一下。主要也是因為兩人興趣點不在這上面,時間精力都消耗在其他事情上了。
備菜階段,春滿接到一通來自本地的陌生電話。
她不甚在意地接通,聽對面的人表明來意,逐漸放下了手里待擇的菜。
不足一分鐘的通話,春滿掛斷后, 繼續擇菜, 但神色肉眼可見地愈發凝重,很快她放下了手上的青菜,把圍裙摘了,掛到一旁。
她走到門口, 剛拉開門, 正看到趙華致手里拿著瓶酒從電梯出來。
他笑道:“特意來接我?我記得密碼。”
春滿神情微微松動, 帶著石膏期間,為了他出行方便,已經把密碼共享了,也錄入了指紋。
“我以為你要過會兒才回來。”春滿喃喃道。
見春滿手里拎著出門背的包, 疑問地抬了抬眉:“有事要出去?”
春滿含糊地嗯了聲,把原因說了:“剛剛沈梔意給我打電話,說房嘉愷狀態很差, 希望我去勸勸他。”
趙華致臉上輕松的笑意一點點收走,變得嚴肅。
“你愿意陪我去嗎?”春滿想去跟房嘉愷說清楚, 免得他再把火氣都發泄到趙華致身上。
趙華致逐漸緊繃的神色復而舒展開,他把酒放下,答應-
房嘉愷此刻人在家里,前幾天剛因為酗酒胃出血做過手術,今天又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無休止地喝酒。佟向琴自顧不暇,房叔叔恨鐵不成鋼被氣得吃了兩次速效救心丸,沈梔意沒辦法才聯系了春滿。
趙華致把春滿送到地方,一路上幾乎沒有交流。
停好車,趙華致偏頭看著春滿解開安全帶,拿過她的手機定了個鬧鐘:“半小時,半小時后你沒出來我就進去。”
春滿松開安全帶,上身探到主駕駛區,捧著他的臉淺嘗輒止地啄了一下。
“我去了,忙完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趙華致笑著目送她下車,直到他身影越行越遠,笑容才斂走。
沈梔意得知春滿到了,站在門口等她。
“麻煩你了,他現在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了,誰叫都不開。”沈梔意言簡意賅地和春滿說明情況。
春滿應著,沒多問,跟隨沈梔意往前走,進屋前,她朝隔壁幢的窗戶看了眼,旁邊是沈家的老宅,沈梔意臥室的窗戶和房嘉愷的相鄰,膽子大點的都可以從相隔不遠的兩道圍欄跨過去。
“怎么了?”沈梔意見春滿慢下腳步,回頭詢問。
春滿搖搖頭,說:“我上去看看。”
臥室的門板剛被敲響兩聲,里面人不知用什么哐當砸了下門,厲聲叫囂:“不要煩我!滾!”
春滿手緩緩垂下,出聲:“房嘉愷,是我。”
里面沒有再度傳來聲響,正當春滿懷疑是不是自己聲音太小,里面人沒聽到準備多說幾句時,臥室門被從里面拉開,穿著寬松睡衣臉色慘白的房嘉愷帶著一身酒氣出現在春滿眼前。
房嘉愷沒說一句話,把門拉開就折回房間內。
春滿跟著進去,非但沒有帶上門,反而把門大開,確認地吸把門固定住。
隨后她繞開躺在地上抱枕的紅酒瓶朝他走去,停在大概半米的位置。
“你來做什么?”房嘉愷坐回昏暗處的單人沙發上,可能是覺得自己此刻形象太狼狽,沒臉見人,低頭不看春滿。
“別喝了。”話音剛落,春滿看著他故意較勁似的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然后視線越過杯沿上方盯著春滿,一口一口地喝進胃里,那近乎挑釁的眼神仿佛在說“你以什么身份憑什么安排我”。
春滿蹙眉,按下奪走酒瓶的沖動,漸漸地,她恢復成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房嘉愷沒得到想象中的關注,反倒停下了傷害自己的動作。
春滿這時才開口:“我來是因為沈梔意主動聯系我,她很擔心你的情況。我不會勸你,只想說,過去四年的感情對我很重要,過去四年間的你也是。但我現在已經走出來了,希望你也可以。你的人生很長,重要的人很多,我在其中分量很輕。”
春滿話說得不太好聽,但似乎很有效。
房嘉愷手腕脫力,遭遇了此生最大的難題。他眼神失焦地盯著地板,自顧喃喃:“我又能做什么呢?”
春滿沒辦法指引他,腳步微轉,準備離開。
“不要走。”房嘉愷余光注意到,沖過來從背后抱她,卻沒意識到手里還拿著玻璃杯。
里面猩紅色的酒漿不受控制地潑到春滿的肩頭。
春滿垂下眼皮看了看,更像是在看他環住自己的手臂。
“放開吧,我幫不了你。”-
趙華致坐在車里,確認第三十分鐘結束,才打開車門下去。
她穿過盎然的綠化帶,拐向房家的別墅,剛走到臺階處,遙遙地看到春滿出來。
“說完了?”趙華致抬手去接她。
春滿反握住他的手,走下臺階,點了點頭:“我們回家。”
他今天穿了條深色的裙子,夜色籠罩下,紅酒的顏色不顯,趙華致嗅到味道才發現。
仔細打量一番,確認她沒有其他變化,才讓人上車。
返程的路開得格外快,春滿覺得只是靠在椅背上瞇了會兒的功夫,車子已經開進了家里的地下車庫。
“車頭朝里停。”光線昏暗中,春滿突然出聲。
趙華致雖不解,但還是照做,等停好車才去問原因:“怎么了?”
春滿解了安全帶,很是疲憊地看向他,說:“抱我一會兒。”
趙華致把扶手箱上的雜物拿開,示意她過來。
轎廂內的照明燈熄了,只有儀表盤上幾個按鈕散發著微弱的光。
春滿從副駕跨到主駕駛區,面對面坐在趙華致腿上,將臉埋進趙華致的胸膛。
趙華致拍了拍春滿的后背,很快聽到她低低的啜泣聲。
趙華致給她留了幾分鐘調整情緒,半真半假的語氣,玩笑道:“再哭下去我就要吃醋了,你都沒因為我哭過。”
春滿破涕為笑,直起上半身胡亂擦了擦兩頰的淚:“這又不是什么好兆頭,還攀比起來了。”
趙華致摸了摸她泛紅的眼尾,心疼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柔軟:“那不哭了。”
春滿吸了吸鼻子,嗯了聲,說:“都過去了。以后我不會再管了。”
情緒過去,春滿的注意力專注在眼前的人身上,小幅度地往后挪了挪,后背抵到堅硬的方向盤。
趙華致伸手擋在她后背上,免得她不小心磕碰到。
孤男寡女,密閉空間。也分不清楚是誰主動的,很快傳出密密匝匝的激吻聲。
趙華致手臂收緊,把人重新攬回自己的胸膛。
春滿雙腿微分,跪在皮墊上,但身體的重心仍偏向他。
趙華致逐漸發現把車頭朝里停的秒處,但這里畢竟是公共區域,保不準什么時候有住戶進出。在一個本不該叫停的時間節點,他克制又不忍地打斷,說:“先回家。”
春滿被抱下去,整了整衣衫,兩人面色如常地往電梯間走。
“去你家還是我家?”進到電梯后,趙華致如是問。
春滿覺得這個問題十分耳熟,好似之前有過這樣的對話。是什么時候的事來,春滿記不得了。
“都可以。”
于是趙華致刷亮了八樓。
顧及到電梯里有攝像頭,兩人站得很安分。
一出電梯,春滿便被趙華致壓在了旁邊的木柜上,趙華致憑印象摸索到門把手,指紋解鎖,兩人一路跌跌撞撞地進去。
春滿身上被潑了酒,味道香醇誘人,但一想到這酒是怎么來的,春滿便不想讓它久留。
“我先去洗澡。”
趙華致拉著她的手不太想松,戀戀不舍地問:“五分鐘夠嗎?”
春滿點點頭。
趙華致就像先前叮囑她那般,說:“五分鐘你不出來我就進去。”
春滿彎了彎唇,應好,去之前,說:“需要借一件你的襯衣。”
趙華致眸色深了深,說:“自己拿。”
春滿進到他的衣帽間,入眼一片整潔,視線依次劃過皮鞋、腕表、袖扣、西裝,最終落到襯衣區,很符合他刻板嚴謹的形象。
春滿在一排沒有品牌標識的襯衣中打量半晌,隨即取了件。
趙華致靠在衣帽間門口,耐心又不耐心地看著她:“你可以再慢點。”
春滿拿著襯衣折回去,走近他時,猝不及防地踮腳啄了他一下,然后沒等趙華致反應,泥鰍似的一彎腰溜走了。
“不準偷看。”
趙華致家的淋浴間沒有她的生活用品,春滿只打算簡單沖一下。
但大多數女生所謂的沖澡也并不簡單,更何況春滿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想著此前發生的事,想著即將發生的事,悠悠地走著神。
時間很快到了。
門把手被壓下,趙華致言出必行,卡著時間點徑自進來。
春滿松松垮垮地穿著他的襯衣,被他圈在盥洗臺前面,手中擦頭發的毛巾悄聲地掉到地板上,吻精準地落下。
趙華致單手捧著她的頸側,手指穿進她微潮的發絲間,嗓音低而啞:“五分鐘到了。”
春滿被抱上了盥洗臺,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蹙眉抱怨:“涼。”
趙華致手摸了摸她和臺面接觸的皮膚,微詫:“怎么沒穿?”
“幫你省事不好嗎?”春滿纖細修長的兩條腿纏在他腰上,把自己身體的重心放到他身上,趙華致順勢托著她抱離盥洗臺,大步朝臥室走去。
春滿被放到床上,接下來的形勢有點出乎她意外。
“你干嘛?”春滿拉住趙華致往下探頭的動作。
趙華致:“答應你的。”
春滿抿唇,手抓了抓黑色的床單,想到自己險些在淋浴間滑倒的那天 。
和他約定事情等拆了石膏后推進,但當前的困境并沒有解決。
“那我現在呢?繼續站著?”趙華致眼神無辜,貪婪地得寸進尺。
“最多用手。”春滿無奈又縱容地嘆氣,妥協道。
“可以。”
春滿答應是答應了,但坐著不方便用力,沒一會兒便嬌氣地哼哼唧唧:“手腕都酸了。”
誰讓她是病號呢,趙華致沒為難她。
在她放手前,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手,牽引著她一起。
“饒了我吧……我生氣了……趙華致!”春滿聲音時高時低,抑揚頓挫,貓爪似的撓著人,
最后十幾秒,春滿被迫提高速度。
結束時,有一些濺到春滿臉上,她眼眶早就氣紅了,此刻別開臉,理都不想理他。
趙華致帶她去洗手擦臉,她一言不發。
趙華致從她背后半抱著她,笑起來胸腔微微震動:“沒想麻煩你的。”
春滿從鏡子里白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賣乖。”
趙華致下巴抵著她的肩膀,咬耳朵:“下次我服務你,行嗎?”
…………
趙華致此刻便在服務她。
春滿仰頭盯著天花板,覺得眼前失焦,隨后她支起一條腿,抵在他肩膀上:“別折磨我了。”
她摸索到隨手丟在床上的手機,解鎖看了看時間。這時門鈴響起,春滿又一次出聲:“去拿一下,是我叫的超市外送到了。”
很快手腕被抓住,趙華致提醒她不要走神。
春滿解釋:“要用的。”
趙華致手臂撐在她臉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明:“我這里有。江鎏和咖啡機一起送的。有一箱。”
“……”
第34章 圈套。
34
時間已經是凌晨。
最后一次是在淋浴間, 結束時春滿虛癱在啟動按摩功能的浴缸里,身體軟得不像自己的。
春滿在生物鐘作用下,很累很困, 該睡了,但另一種感受更為清晰。
“我好餓。”春滿眼巴巴地看向去拿干凈浴袍的趙華致。
后者顯然誤會了她的意思, 詫異道:“還餓?”
春滿怕他要付諸行動,急忙解釋:“不是……我們沒吃晚飯,你忘記了嗎?”
趙華致歪頭盯著某個方向想了想,適才想起真是這樣。
這一晚上過的,事多,且很重要, 一時忘記了時間。
“那你再泡一會兒, 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他把浴袍放到春滿一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離開時,朝水下看了眼,似乎還有想法。
春滿覺得自己承受不住再來一次, 泡在水中的手抬起, 把皮膚上沾著的水珠往他臉上彈了下, 趕人:“真餓了。”
趙華致笑了下,如她所愿出去。
廚房里食材不少,趙華致考慮到時間問題,煮了碗素面、涼拌了道小菜。
春滿身上白色浴袍是趙華致的尺寸, 她松松垮垮地穿著,露出精致立體的鎖骨和修長脖頸。
“你困的話去休息,我吃完自己回家。”春滿想到家里廚房還亂著, 傍晚備菜備到一半便出了門,得簡單收拾一下。
久沒聽到趙華致出聲, 春滿茫然地抬頭。
趙華致似乎對她這一安排很有意見,悠悠地打量著她。春滿試探地問:“那我在你這里睡?”
心愿被滿足的趙華致看似大度地擺譜:“隨你。”
見狀,春滿故意沒吭聲,低頭吃面。
不多時,趙華致回臥室把一片狼藉的床鋪收拾了,對春滿說:“不習慣睡一起,住客臥也行。主臥還是客臥,選一個。”
春滿只是笑,說:“我不能回家嗎?”
“不能。”趙華致斬釘截鐵,看到她的手機想起門口有個外賣遲遲沒取,等拿回來,他拆了外送袋看了看商品包裝上的尺寸,說:“買小了。”
春滿是被催著去洗澡的功夫緊急下單的,此刻一起瞟了眼包裝盒才意識到自己選了什么,之前的確是不了解。
春滿把最后一口面湯喝干凈,把碗推開,饜足地靠在椅背上,隔著段距離和他對視,不甘示弱地回道:“是不如江鎏了解你。”
春滿有幸看到江鎏送的那一整箱計生用品,著實壯觀。
明明是很愉快的夜晚時光,春滿盯著趙華致,突然變得很難過。她連名帶姓地叫他一聲,突然提起:“這周周五,我的離職手續便辦完了。”
這是一件比春滿不愿意留宿還有令人不開心的事。趙華致臉上輕松的神色一點點斂去:“什么時候走?”
“最晚兩周后。”這批志愿者的報道時間很寬松,橫跨了兩個周。按春滿原本的計劃,離職后陪家人朋友吃頓飯,頂多兩三天便踏上跨國航班。
如今選擇兩周后出發,壓著最晚報道時間離開,已經是改變。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完了,趙華致微微蹙了蹙眉。
國際航線便捷,但他連上下樓的距離都嫌遠,更何況是漂洋過海。
“你——”春滿再次開口,卻遲遲沒能說下去。
趙華致強制自己冷靜下來,當初說開開心心送她上飛機,真到了要面對的時候,不舍的情緒依然強烈。
去他媽的冷靜。
春滿剛拆了石膏,還有些不習慣,一如這一個月間趙華致的悉心照料仍舊歷歷在目一般。
她同樣不舍得,但要問她可不可以放棄去做志愿者的選擇,春滿不想放棄,她怕自己放棄了會后悔,不放棄也會后悔。
春滿覺得自己問完接下來的問題明天一定會后悔,但還是想趁著此刻的沖動一鼓作氣地問出來。
“——介意異地戀嗎?”春滿沒給趙華致立刻回答的機會,自顧道,“我個人不太喜歡異地戀,更何況是處在不同的國家。但我不忍心讓你再等我,也不知道一段時間的等待后自己會如何選擇。所以我想問問,你愿不愿意結束試用期,來做我的正牌男友。”
空氣有那么幾秒安靜得落針可聞。趙華致大夢初醒般回籠意識,那種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的不安感,因為這個問題盡數煙消云散。
“正牌男友有特殊福利嗎?”
聽見他回應,春滿便覺得沒有那么慌張了:“你想要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兌現。”
“先讓我抱一下。”趙華致的要求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春滿只跨出一步,便被趙華致緊緊地擁在懷里。
男人身上干凈清冽的氣息包裹住春滿,她已經知道了趙華致的答案。
“趙華致,我覺得自己有點離不開你了。但我很怕這種感覺。”這是實話,她從不認為片刻的甜蜜代表著永遠的結局,說她慕強也好,拜金也罷,她自己知道自己看重的是趙華致對自己的態度。
無關權利和財富,她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剛巧是趙華致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已經喜歡上你了。”
“不管你是喜歡上我,還是喜歡上我,你都是我的。”趙華致同樣的話說了兩遍,重音卻一個加在“喜歡”,一個加在“上”上。不難看出,他很開心。
春滿哭笑不得地捶了下他的胸膛。
趙華致抱著春滿,揉了揉她的頭發,說:“春滿你相信嗎?所有的日久生情,都是當事人沒有意識到的一見鐘情。”
春滿在他懷里窸窸窣窣地揚起臉,說:“我現在相信了。”-
早七點,春滿在刺耳的鬧鐘聲中清醒,她摸過手機按掉聲音,放輕動作起床。
趙華致微微睜開眼,拉住她的手臂。
春滿小聲:“我回家洗漱,待會兒你下去吃早餐。”
趙華致嗓子沙啞,應了聲,把人撈過來抱了會兒,才放人離開。
早餐是春滿做的,吃過飯趙華致送春滿去上班,目送她下車時,趙華致說起:“你什么時間有空,和我回家吃頓便飯。”
春滿微怔,覺得有些快了,沒立刻答應,只道:“我這幾天有些忙。”
“不急。”
雖然趙華致如是說,但春滿心里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先前在趙昭兒生日聚會上見過鄧婕妤一面,和傳聞中一樣優雅知性,性格似乎比想象中更親和。
但春滿遲遲沒決定好吃這段飯。
一拖就拖到了周五,春滿辦完所有手續,正式離職。
當晚春滿和昔日的同事聚餐,結束時趙華致去接她。回家的路上,趙華致接到鄧婕妤的電話。
“你爸說,要把瞭春園戶型最好的那幢別墅留給你當婚房,我今天去看了看,是挺不錯的。我聽你妹說,你還在追人家?我跟你爸當年都沒有你這么墨跡,也不知道隨了誰,你能不能爭點氣。”
趙華致在開車,手機連著車載藍牙直接接通,因此春滿全程聽得一清二楚。
春滿在鄧婕妤提到婚房時,便沒忍住看了趙華致一眼。原本只當時家里催婚,再聽下去才意識到和自己有關系。
她不自在地偏了偏視線。
趙華致沒給鄧婕妤太多的發揮時間,及時打斷:“媽,我開著車電話外放呢。”
“外放就外放,你還知道自己丟人啊。”
趙華致清了清嗓子,看春滿一眼,像是征詢意見,但春滿一言不發地裝空氣。
他視為默許,自顧道:“人家就在旁邊坐著。”
這句提醒后,電話那頭的鄧婕妤謹言慎行,態度急轉直下,換了副親昵熱絡的語氣:“春滿嗎?小滿,阿姨開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哦。我兒子還是很優秀的。小滿?你在聽嗎?”
春滿沒辦法繼續沉默,及時接上鄧婕妤的話,打招呼:“阿姨你好,我在聽。”
春滿扯了扯趙華致的袖子,示意他說點什么幫自己解圍。
趙華致把車開進小區,停好,抬手捉住春滿的手指,拉在手里攥著,另只手拿起手機把藍牙外放關掉,跟鄧婕妤聊了會兒,才把電話掛斷。
期間春滿的手一直被他攥著揉揉搓搓。
“我媽叫我們明天回家吃飯,要去嗎?趙趙也在家。”
春滿沒有再拒絕,應了聲:“好。”-
翌日,兩人回去得早,趙華致怕春滿在長輩面前無聊,特意先把她帶去了趙昭兒那里。
之前在停車場撿的那只被剪掉爪子的小貓現在已經行動自如。趙昭兒怕它走在地板上硌得疼,在家里鋪滿了地毯。
和春滿湊在一起逗貓時,趙昭兒提起:“你學姐沒再找你吧?小道消息,佟家這個季度得關掉一半的餐廳。”
春滿被她這夸張的描述驚得瞳孔驟縮,覺得不像真事,可趙昭兒雖然愛八卦但不是空穴來風的人。
春滿下意識朝趙華致投去視線。
趙華致端著一杯水從旁邊路過,事不關己地飄來一句:“我說和我無關。你信嗎?”
看來他也知道這件事。
趙昭兒生怕哥嫂生出嫌隙,忙說:“這次真跟我哥沒關系,是謝宴遲。”
春滿啞然。
謝宴遲針對這件事有所動作,她完全可以理解。
趙昭兒潦草地解釋了幾句,便把話題繞開。兩人逗了會兒貓,見時間還早,便去二樓衣帽間試衣服。
春滿剛剛貪嘴喝了半杯冰橙汁,突然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問清楚衛生間的位置,急急忙忙過去。
春滿出來前洗手時,注意到盥洗臺上擺著的一個長條形的東西。視線遲遲沒能從上面移開,她拿起來看了眼。
兩條紅杠,強陽,是懷孕的意思。
春滿朝身后的走廊望了望,趙昭兒說她平時一個人住。
彼時,仍在衣帽間的趙昭兒猛然想到什么,疾步往衛生間跑。家里有給客人用的衛生間,在一樓,但趙昭兒一沒潔癖,二不覺得和自己準嫂子要分得這么清楚,再加上她房間的衛生間距離衣帽間近,便讓她去了這里。
趙昭兒后知后覺不妥之處,找來時,看到春滿手里的東西,已經遲了。
春滿掩耳盜鈴地放回去,裝作無事發生地沖趙昭兒笑了笑:“快到飯點了,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此時走廊上傳來趙華致叫她們的聲音,趙昭兒一不做二不休,把衛生間的門哐一下關住,雙手合十,祈求狀:“拜托拜托幫我保密。”
春滿抿唇,雖有遲疑卻還是露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
趙華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來到門外,敲了敲:“在里面嗎?你有個快遞到了,說一定要本人簽收。你自己去處理?”
春滿拿起那物證想建議她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藏一藏時,趙昭兒揚聲應了句“來了!”,慌不擇路地找到門的方向去開門。
春滿根本來不及攔,不知道是快遞太重要,還是擔心自己暴露,趙昭兒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趙華致把視線從妹妹的背影上收回,看向春滿。
這個衛生間明亮寬敞,設計得干凈簡潔,人在里面聊天吃飯都不成問題。
趙華致站在門口見里面沒什么不方便的,便沒急著走開,隱約察覺到春滿狀態不對,他抬步走進來。
“我注意到你剛剛喝了冰的,身體不舒服?”
春滿回了句“沒有”,眼看趙華致逐漸逼近,她手里捏著那個燙手山芋,根本沒地方放。
“你……可不可以先出去?我還沒結束。”春滿伸出空出的那只手,推了推他的胳膊。
趙華致一臉狐疑,春滿努力裝作自然的狀態本身便很奇怪,他半推半就地被推出門。
把門關上,春滿長長地舒了口氣。
卻不想,趙華致冷不丁地殺了個回馬槍,他把門推開,探頭進來:“身體不舒服不要逞強,不吃這頓飯也沒關——”
咔噠!
春滿沒提防他的折返,物證脫手掉到地上。
趙華致循聲望去,臉上神情很是豐富。下一秒,他推開門,走進來把驗孕棒撿起來,看清上面的兩條杠。
春滿想開口解釋,只見趙華致拿出手機,特意百度了兩條杠的意思,才看向春滿,問:“你要說什么?”
本著替趙昭兒打掩護的承諾,春滿咬咬牙,半晌只憋出來一句:“不是你妹的,你別去問她。”
趙華致疑惑地哦了聲,問:“你的意思是這是你的。”
春滿思緒卡殼,自己簡直是主動往火坑里跳。她不承認,也沒否認,嘴硬道:“這個有時候不準,之前就聽說有人吃了西瓜再測,沒懷孕也能測出來陽性。”
趙華致很較真:“那我預約下午的醫生做檢查?”
反正查這個沒有副作用,春滿心想要不索性背下這個鍋,也算是遵守了和趙昭兒的承諾。
“行。”她重重地點頭,看著趙華致點了幾下手機屏幕。
“我有個要求,”趙華致視線從手機上移回春滿臉上,“去醫院做檢查之前,我們先把結婚證領了。”
春滿剛要說沒這個必要吧,趙華致有理有據地解釋:“我不想讓孩子以為我們是奉子成婚。我覺得這一點很有必要,我們結婚是因為彼此喜歡,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因素。”
春滿張了張嘴,覺得自己突然間被架起來,一旦說明真相,便暴露了趙昭兒,想到趙昭兒在謝宴遲面前老母雞護崽似的維護自己,只能硬著頭皮說:“可以。”
“可以什么?”
話趕話,春滿仿佛被下了蠱似的,跟著趙華致的指引說:“可以去領證。”
等她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么,想反悔時,只見趙華致把手機拿高些,提醒道:“春滿,我錄音了。”
“……”
第35章 家人。
35
春滿喪失了一切表達能力, 被趙華致的無恥驚得張了張嘴。
有沒有錄音已經不是關鍵,春滿復盤方才的細枝末節,反思自己是什么時候被趙華致看穿的。
趙華致得逞地彎了彎唇, 未雨綢繆地提醒道:“不準反悔。”
春滿老實地閉上嘴,數秒后, 只好坦白:“不是故意騙你的。”
樓下傳來趙昭兒催促他們下樓的聲音,可能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忘記把物證收起來,擔心趙華致過久地在樓上逗留會發現,催得很急。
“我收拾好了,我們現在出發嗎?不知道今天準備了什么菜。”趙昭兒的語氣聽上去很歡樂。
趙華致微微偏了偏頭,眉頭一凜, 不是被打擾和女朋友甜蜜時光的不悅, 而是流露出身為哥哥的強勢和威嚴。
“等等。”眼看著趙華致抬步下去抓人,春滿動作迅速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趙華致循聲望回來,眼神疑惑。
春滿提前探口風:“你會罵她嗎?”
看趙華致的表情,應該是要罵的。春滿盡自己所能地幫她說情:“趙趙是成年人, 她知道對自己負責。你要不讓她自己處理?”
這大概是趙華致為數不多拒絕春滿提議的時刻。他嘆口氣, 但已經打定了主意, 很干脆地說:“別的事可以隨她,這件事不行。”
聞言,春滿不再勸什么,松開了阻攔的手。
趙華致周身氣壓極低, 帶著物證下樓,春滿落后一兩步跟在趙華致身后。
趁他不注意,春滿急忙拿出手機給趙昭兒通風報信:“瞞不住了。”
一樓沒心沒肺的歡樂豆在收到消息那刻沒了聲音, 險些自欺欺人地把手機丟掉眼不見為凈。
眼看著趙華致從樓上下來,趙昭兒一慌便開始話癆, 口不擇言地先發制人:“你們太慢了吧,我都餓死了,走了走了——”
吧嗒。
有東西被丟到她眼前。
趙昭兒霎時噎聲。
趙昭兒是被家里人寵大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不違法犯罪,家里人都不會多嘴。趙華致自然是沒機會兇她的,但天生的血脈壓制讓她沒緣由地敗下陣來。
可能是顧慮到自己在春滿心中的形象,趙華致表情雖然嚴肅又兇冷,但言語上不至于發飆,只是說:“等吃完飯,約醫生做檢查,我親自帶你去。”
趙昭兒小心翼翼地挪到春滿身邊,挽住她的胳膊,尋求同伙,然后才縮著脖子,“哦”了聲。
趙華致伸手指她,但趙昭兒很聰明地往春滿身后一藏,趙華致對著春滿便沒了重話。
春滿小聲提醒:“你別嚇到她。”
鄧婕妤的電話來得很及時,打破了這里僵持的氛圍。
動身去吃飯的這一路,趙昭兒寸步不離地黏著春滿,仿佛一旦離了春滿,她就會被趙華致暗殺似的。
不知情的鄧婕妤見狀,笑著調侃:“趙趙和小滿感情這么好呢,你哥都快吃醋了。”
趙昭兒看了眼趙華致,兄妹倆怒目橫對,他儼然還沒消氣。
但似乎他并不打算把這件事情跟父母說,趙昭兒不由得松了口氣。
春滿原本對這頓飯挺緊張的,但經過這個小插曲,一點緊張情緒都沒了,全程只有對這兄妹倆狀況的擔心,也害怕他倆誰心直口快把這件事在飯桌上說出來,搞僵氛圍,春滿這個里不里外不外的人夾在中間難受。
好在春滿的擔心是多余的,趙隆琛嚴肅但沒有架子,是個老婆奴,鄧婕妤熱情,但分寸感把握得很好。
的的確確是一頓便飯,大家聊著家常,春滿沒有感受到壓力。
吃完飯后水果,趙隆琛陪鄧婕妤去插花,趙華致遞給趙昭兒一個眼神,后者灰溜溜地起身準備出發去醫院。
“那我自己回家。”春滿剛說一句,胳膊就被趙昭兒挽住,要求:“小滿姐,你必須得陪我,否則我哥一定會打斷我的腿。”
春滿因此沒走成,一起坐上了駛往私人醫院的車。
春滿沒有陪人做孕檢的經歷,全程很無措,醫生讓做什么就陪著趙昭兒做什么。
趙昭兒作為當事人,比她還要懵。
雖說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驗完血,拿到確認懷孕的診斷報告,趙昭兒仍有幾分不真實感。
聽醫生說現在能看到胎芽胎心時,趙昭兒抬手撫上自己的小腹,驚喜又難以置信。
“我這段時間工作壓力挺大的,熬夜是家常便飯,根本沒想到經期推遲是因為這個。”從醫院出來,趙昭兒喃喃地跟春滿說。
春滿幫她拿著東西,下臺階時,特意小心地注意著她的腳步避免踩空,狀似不經意地問起:“要跟孩子爸爸說一聲嗎?”
趙昭兒從喜不自勝的情緒中抽離,抬起腳忘記邁步,說:“我想一想怎么說吧。”
春滿沒追問,直到趙昭兒主動說:“他應該也不想結婚。而且他家里……”一想到這個,趙昭兒皺了皺眉,孕激素讓人情緒容易反復無常,非常敏銳感性。
春滿提醒:“總歸是要說的。”
趙昭兒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沒有,把手機解鎖又鎖掉。
春滿拍了怕她的背,稍稍安撫:“先回家。”
趙華致等在車里,遙遙地看到兩人從大廳出來,開門下車迎上去。
“把檢查單給我。”
春滿看了趙昭兒一眼,打算等得到她的允許再把東西遞出去,但趙昭兒并沒有注意到她的詢問,腳步不停徑自鉆進了車里,不知情的還以為做了混蛋事的是趙華致呢。
趙華致蹙眉看了趙昭兒的背影一眼,春滿怕他們在這里發生口角,急忙把所有單據都遞出去,并且跟他簡單說明了結果和醫生建議。
沒一會兒,春滿和趙華致回到駕駛室,趙昭兒把耳機往腦袋上一戴,搖滾樂開得很大。
趙華致發動車子,從后視鏡里瞪了后排一眼。
這一眼剛好被趙昭兒注意到,她反應激烈地把耳機拉下來,不知死活地捅他脊梁骨:“你是在生氣嗎,是氣小滿姐沒懷孕還是生我的氣?”
趙華致不理她這不帶腦子的攻擊,自顧問:“那個人是誰?”
趙昭兒眼皮垂下:“不想說。”
“趙相宜!!!”
春滿也是剛剛做檢查登記個人信息時才知道,趙相宜是趙昭兒的本名。她說因為相宜這個名字太溫柔,工作中鎮不住場子,趙昭一聽便很有態度,所以給自己取了“趙昭兒”這個藝名工作用。
春滿覺得車身抖了抖,第一時間緊緊攥住安全帶。
趙華致注意到,脾氣收斂些,把車子開穩。
車子原路開回家,剛一停穩,趙昭兒便推開車門跑下去。春滿和趙華致后腳下車,看到趙昭兒已經跑進了家門。
門死死地關上也沒用,趙華致有密碼,帶著春滿沒阻礙地進去。
“她怎么跟你說的?”二樓臥室門被關住時發出巨響,趙華致抬頭看了眼,問春滿。
“沒說什么。”春滿剛坐下又起身,不放心道,“我上樓陪她會兒。”
趙華致捏了捏眉心,打不得罵不得,很是頭疼,點了點頭,囑咐道:“你告訴她,我沒有批評她的打算,爸媽肯定也不會批評她。這件事情本身沒有對錯,但她的態度不對。你讓她冷靜冷靜,下來好好解決問題。”
春滿應下,帶著從醫院帶回來的檢查單,敲開了她臥室的門。
“我哥很生氣嗎?”趙昭兒剛哭過,眼眶紅得跟小兔子似的。
春滿露出個輕松的笑:“沒。他只是不想看你一個勁兒地傷心,你現在懷著孕,情緒反復對身體不好。你稍微休息會兒,下樓跟你哥好好聊聊。”
趙昭兒應該是聽進去了,心虛地咬了咬唇,點點頭。
春滿把從醫院拿回來的各種單據交給趙昭兒收好,趙昭兒盯著其中的化驗單,毫無征兆地突然出聲:“是謝宴遲。”
誰?春滿愣住,很快明白趙昭兒為什么抗拒讓趙華致知道。
趙家、謝家在生意場上一直是勁敵,商業版圖重合率極高,一旦聯姻,兩家集團日后的工作開展勢必要大動干戈。
春滿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道:“你自己告訴他,還是讓你哥去找他?”
連春滿都能看明白的事,趙昭兒和謝宴遲肯定更加清楚。
他倆從一開始便只追求今朝有酒今朝醉,沒考慮過要對這段關系負責。
趙昭兒記起謝宴遲那副沒定性的紈绔少爺做派,怎么想都不覺得他有喜當爹的準備。
但讓趙華致找了去,情況肯定更糟。
“……我自己說。”趙昭兒找到自己的手機,在春滿的注視下,給謝宴遲發消息:“我懷孕了。”
春滿掃了眼,趙昭兒給謝宴遲的備注是“狗東西”。
對面消息回得快,但也簡單:“?”
好在后面還跟了一條:“這是什么整蠱測試嗎?”
額,不如沒有這條。
趙昭兒被氣得陡然坐直,把化驗單拍照發過去,隨后捏著語音鍵一頓輸出:“很好笑嗎?你看你做的好事!我真的懷孕了!再有半個小時,我哥就要聯系你家提親了,你最好提前想好說辭!我要是被我哥打了,謝宴遲你也別想好過!”
春滿習慣了他倆互懟,正因為習慣了,壓根想不到他們倆會有這一層關系。
沒給謝宴遲回嘴的機會,趙昭兒掛斷電話,手一揚,把手機扔出去。
趙華致在一樓聽到趙昭兒在吼,但聽不清具體內容,因此上來看看,誰知剛一開門,就被手機砸個正著。
趙昭兒沒想砸人,一時有些懵,但懵過了頭,開始連坐:“你出去!你們男人都不靠譜!”
趙華致開門時,正好聽清楚最后一句。知道對象是誰便好辦了,他彎腰把手機撿起來,在春滿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刺激她的提醒中,心平氣和道:“難道不是你挑男人的眼光有問題嗎?洗把臉下樓把這件事解決了,晚點爸媽就過來了。”
“誰讓你告訴他們的!”在工作中連一點負面情緒都不會流露在外,今天總忍不住情緒激動,又哭又叫的,比趙華致印象中她小時候的樣子還要聒噪。
春滿夾在他們中間,一邊安撫趙昭兒,一邊安撫趙華致:“激素作用,情緒敏感,你忍一忍。
趙華致嘴角動了動,剛剛在樓下查了些資料,多少明白點,主動遞了個臺階:“誰說是來看你的,他們給春滿送東西。你安安靜靜地下樓,再吵我立刻去謝家提親。”
“哦。”趙昭兒見狀,知道他哥已經不生氣了-
趙昭兒中午便沒怎么吃東西,從醫院回來后一直窩在房間里,此刻只覺饑腸轆轆。
她委屈又無辜地看向趙華致:“我媽中午是不是說給我留了半鍋雞湯,讓王姨送來了嗎,我想吃碗面。”
趙華致覷她一眼,起身去廚房,不多時,把一碗熱騰騰的雞湯面放到趙昭兒面前。
“謝謝哥。”趙昭兒嘴甜。
春滿挨著趙華致坐,拉過他的手看他剛剛不小心被鍋蓋燙紅的地方,問:“沒用涼水沖?”
趙華致覷了眼一直朝這邊偷瞄的趙昭兒,接下來的話是回春滿,也是說給趙昭兒聽:“被氣暈頭了。”
趙昭兒鼓了鼓臉頰,吃了兩筷子面突然難過起來,抬手撫上自己的肚子,對于懷孕這件事,是沒有實感的。讓孩子出生在一個父母沒有感情的家庭,很不公平,可將一個有了胎心的孩子打掉,似乎也很殘忍。
這個孩子怎么這么倒霉,攤到她身上了呢。
趙昭兒吸了吸鼻子,開始抹眼角。
趙華致雖然一直在跟春滿說話,卻分了一絲注意力在趙昭兒身上,見狀,剛要調侃一句。這時春滿的手機響了。
春滿看到來電顯示后,下意識把屏幕朝趙華致偏了偏。
趙華致看清來電人那一瞬,臉色冷下來,想到這是春滿的手機又按下騰得躥上來的火,示意她:“你接。”
春滿拿著手機走到一旁,接通。
春滿想不通謝宴遲聯系自己能有什么事,尤其沒想到是因為他聯系不上趙昭兒才求助她。
“讓我見她一面。我現在在她家門口。”謝宴遲在電話那頭表達自己的訴求。
春滿回頭看了趙昭兒一眼,沒有立刻答應,掛斷電話,她坐回餐桌旁,小聲把意思轉達給趙華致。
“讓他來。”
趙昭兒抬頭看了春滿和哥哥一眼,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春滿給謝宴遲發消息,說明情況。得知春滿會幫自己開門,謝宴遲回了句“謝謝”。春滿心里感慨,今夕何年啊謝宴遲竟然對她這么客氣。
很快門鈴響了。
不知情的趙昭兒胡亂抹了抹眼淚,問:“是爸媽來了嗎?”
春滿怕趙華致和謝宴遲在門口起沖突,主動起身:“我去開吧。”
來人正是謝宴遲。
謝宴遲不知道是沒來得及收拾,還是在門口被風吹的,頭發有一縷翹起來,顯得風塵仆仆。
謝宴遲在春滿的引領下進門,趙昭兒正拿著粉撲壓眼周的淚痕,瞥見來人是他,當即蹦起來炸毛:“你來做什么?”
謝宴遲一進門看到趙華致冷著張臉坐在那里,本能地有些怵。直到被趙昭兒吼了一嗓子,才及時回神。
“我聯系不上你,就找來了。”謝宴遲從夾克外套口袋里掏出個什么東西放到桌上,“我從家里偷出來的,我們領證吧。”
春滿沒明白事情的發展走向,定睛看去,發現是一本戶口本。
趙昭兒同樣傻眼,下意識看了自己親哥一眼,然后瞪向謝宴遲,緊張得有些口吃:“你、你神經病啊!我才二十二,結什么婚!”
謝宴遲從收到消息就開始慌,聯系不上人更慌,偷戶口本時還在慌,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話,正準備開口。
只見趙華致嚯一下從推開餐椅起身,趙昭兒和謝宴遲齊刷刷地望向這個擔任家長角色的旁觀者。
春滿卻覺得趙華致不像是制止或者反對,她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趙華致,只見他一臉平靜地掃了眼情緒起伏較大的兩人,說:“你們繼續,我坐久了,起來走走。”
春滿覺得趙華致對謝宴遲帶著戶口本上門這一舉動挺滿意的,雖說兩家聯姻還有很多事亟待解決,但至少這態度是可圈可點的。
“我陪他一塊。”春滿跟兩人打了聲招呼,抬步跟上。
院內的小花園里,趙華致時不時透過落地玻璃窗朝屋里看兩眼,春滿打趣:“不放心你還出來。”
“趙趙那脾氣,誰也做不了她的主,而且愛演,drama queen。我在那里只會讓她鬧得更兇。”趙華致隨手拈了朵白色的雛菊別在春滿的耳邊。
春滿抬手摸了摸,雖不解,但還是配合地戴著,問:“好看嗎?”
趙華致拿起手機給她拍了張照片,說:“好看。”他語氣如常,說的卻不是一件開心的事,“趁現在有機會多拍幾張,等你拋下我出國了,我好睹物思人。”
春滿湊過來看成片,耳朵上夾著的花吧嗒掉到他的手機屏幕上,她顧不上撿花,仰臉覷他,想判斷他是真的難過還是裝的。
但趙華致粉飾太平的能力過于強大,又或者是他不想春滿因此為難,插科打諢般,趁春滿不備,他拿起手機突然抓拍了張。
春滿眨眼,去搶他手機刪照片:“我這個角度很丑。”
“丑照印象更深刻。”趙華致伸直胳膊,把手機舉高。
春滿踮腳攀著他的胸膛伸手去拿:“趙華致!”
見她氣急敗壞地瞪自己,趙華致心情莫名的好了,捏著她的下巴親了下嘴唇,然后另只手勾住她的腰,把這個吻加深。
花香、陽光、爬藤架下,兩人身影相擁交疊。
第36章 提親。
36
花園里兩人蜜里調油, 趙昭兒這邊的情況并不算明朗。
春滿和趙華致前腳離開房間,趙昭兒便拿起戶口本丟到謝宴遲身上:“不是新型整蠱游戲嗎?那你來做什么啊。”
趙昭兒丟完就意識到自己太情緒化了。她看似風風火火,但處理事情自認穩重, 此刻的表現除了受到孕激素的影響,大概跟她和謝宴遲的相處模式有關系。
眼看著戶口本打到他的下巴處, 然后掉到地板上,趙昭兒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內心生出幾分歉意。
謝宴遲彎腰把戶口本撿起來,低頭看著。依照趙昭兒對他的了解,他馬上就該冷嘲熱諷地攻擊她了。
但是半分鐘過去,攻擊遲遲沒有到來。
時間安靜得越來越久。趙昭兒又想, 他會不會因為遭到驅趕扭頭就走, 順理成章地撇清這份責任。
但他仍舊沒有。
“你想生下來嗎?”謝宴遲像是接受了趙昭兒不想結婚的態度,進入到下一個問題。
趙昭兒被問得噎聲,舉棋不定地還停留在上一個矛盾。
她也不是堅定地反對結婚,方才只是話趕話的沖動之言。她現在才二十二歲, 工作上升期, 導演的工作本就勞心費神, 頻繁的出差是難免的,婚姻會約束她做決定的自由。
她跟謝宴遲認識時間不算短,求學軌跡重合率極高,連興趣老師都有重合。近幾年隨著趙華致和謝開陽的針鋒相對, 他們倆為了給自己哥哥爭口氣也較著勁兒地斗著,才真正熟起來,圈子里的朋友都知道他倆是死對頭。
想到和他每一次互看不上眼的交鋒, 趙昭兒難免回憶起那一夜夜默契又和諧的溫存。她其實并不能分清在這場深度捆綁開始時是誰主動,誰被動。現在也不是梳理這個的時候。
仔細算下來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久, 還是這種拿不上臺面的關系。
對上謝宴遲注視著自己的眼睛,趙昭兒把臉別開。
好像也關結不結婚的事,只要她決定生下這個孩子,那未來一年甚至更久的時間里,約束是一定存在的。
她不忍心把這樣一個小生命打掉。
聽到趙昭兒似乎是很輕地嗯了聲,謝宴遲很快說明自己的想法:“那我和你一起養。”
趙昭兒險些習慣性地脫口而出“我缺你那點錢啊”,理性戰勝感性,及時忍住。她坐在餐椅上,看著站在對面的謝宴遲。
他樣貌氣度很出挑,否則對顏值要求極高的趙昭兒當初連一根手指都不會讓他碰。
雖然大多時候混不吝沒正行,中二拽酷的樣子很欠揍,但經過這次的事情,趙昭兒對他有些改觀了。
謝宴遲從小被當成謝家繼承人培養,頭腦和心態都不遜色。他后來選擇不接管集團,更多的是出于對哥哥的依賴和信任,這足以說明他是個重感情的人。
相較起來,她反倒成了意氣用事的那個-
花園內,春滿推了推趙華致的肩膀,透過落地窗朝室內望了眼,提醒道:“他們能看見。”
“讓他們看。好好看著我們做的示范,別整天吵吵得耳朵疼。”趙華致這般說,卻還是結束了戀人間過分親密的舉動。
久久不見里面的人有進展,春滿不由得擔心:“你覺得謝宴遲值得托付嗎?”
趙華致看上去還算鎮定,他情緒峰值大概是被趙昭兒嗆的時候。他把問題拋回給春滿:“你感覺呢,你跟他們相處得也不短,”
“我不知道。我不會看人。”春滿視線移到花園內高低錯落的植物上,很是沉默。
趙華致仿佛看透她一般,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沒事,對的人會主動走向你。”
春滿扭頭,瞥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趙華致笑了笑,沒急著自證。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再次看向落地窗內,回到前一個問題:“讓趙趙自己決定吧。”
說話間,春滿敏銳地聽到院墻外飄進來的說話聲,很耳熟的兩道聲音。
春滿分辨出什么后,猛得和趙華致交換了個眼神。
“你爸媽來了。”
眼看著兩位長輩談笑風生地跨進院門,趙華致朝落地窗內的兩個人望了眼,大家根本沒時間提前串供。
“叔叔阿姨。”春滿及時揚聲喊人,試圖以此通知室內的兩人。
鄧婕妤笑吟吟地打招呼:“你們在看花啊,趙趙收拾的這個花園是挺漂亮的。誒趙趙人呢?現在挺懂事,給你倆留空間獨處。”
春滿笑著,趙華致接上這個問題:“她跟朋友在里面說話。”
說著他看向趙隆琛手里拎著的東西,問:“這是拿給春滿的東西,里面是什么?”
“這是幾樣吃的。我給小滿挑了幾塊比較適合她的料子,待會兒來人給她量量尺寸做兩身旗袍。”鄧婕妤打量著春滿,對趙華致說,“別在這站著了,帶小滿進屋說。”
讓兩位長輩先進門,春滿和趙華致緊隨其后。
趁前面人不備,春滿小聲和趙華致通氣:“沒來得及提醒趙趙。”
趙華致拍了拍春滿的手背,安撫性地表示沒關系。
隨著一行四人進門,趙昭兒和謝宴遲很快注意到造訪的人。
“爸媽,你們怎么來了。”一直不動如山坐在餐椅上的趙昭兒,第一時間站起來,往外迎幾步,沒什么作用地擋在了謝宴遲身前。
“待會兒來人給小滿量尺寸做旗袍,你一塊看看有喜歡的料子沒。”鄧婕妤發現趙昭兒泛紅的眼眶,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身后的男生,“宴遲也在,你們剛剛在聊什么?”
趙昭兒站得位置巧,剛好擋住謝宴遲拿在手里的紅色皮面的戶口本。
鄧婕妤問完,趙隆琛隨之望過來。他倆不約而同地開始緊張,謝宴遲決定站出來坦白前,注意到站在趙隆琛斜后方的趙華致沖自己輕輕搖了搖頭。
謝宴遲穩穩地站住,不動聲色地把戶口本塞回了夾克口袋里。
“沒聊什么。”趙昭兒試圖糊弄過去。
但鄧婕妤眼光敏銳,沒打算就此略過。
這時趙華致適時開口:“爸媽,你們先坐。這件事我來說吧。”
鄧婕妤拉過趙昭兒,到沙發上坐下。春滿被趙華致叫著一起過去,她不安地關注著每個人的反應,看到謝宴遲站著,她也沒著急落座。
直到趙華致又一次叫她,春滿才挨著他坐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趙隆琛審視的視線從謝宴遲的身上收回來,問兒子。
一家人都很寶貝趙昭兒,尤其趙隆琛是女兒奴,如果知道她未婚先孕的事,肯定不會輕易罷休。
趙華致先是看了眼仍舊站著的謝宴遲,隨后他才向兩位長輩陳述道:“趙趙處在談戀愛的年紀,這事我本不該管。但她瞞著家里跟謝宴遲談戀愛,我發現后,說了幾句要把這小子趕走,她就氣哭了,還跟我吼。為了個外人吼你親哥,趙相宜你能耐了。”
說著,趙華致看向趙昭兒。
趙昭兒憑借兄妹倆多年的默契,看清了他哥的眼色,適時地接戲,感情充沛地反駁道:“我多大人了,你還罵我,我不要面子的啊。你跟謝開陽關系不好關我什么事啊,你做生意有點格局好不好,友商不是敵人。”
趙昭兒這一番言論不知道有多少真情實感,縱使春滿都聽得一愣一愣的,儼然被唬住。
趙華致沉默一瞬,仿佛記仇般瞪了趙昭兒一眼,趙昭兒往回縮了縮脖子。
“你聽聽,你們來之前,她說得比這些還過分。”趙華致示意父母。
趙昭兒眼皮一皺,晃著鄧婕妤的胳膊跟父母撒嬌:“爸,媽,你說說我哥!不要讓他管我的事!”
兩位長輩誰也沒說話,彼此對視一眼,趙隆琛視線在趙昭兒和謝宴遲中間打轉:“你們兩個在談戀愛?”
趙昭兒低了低頭,沒否認。
“開始多久了?”鄧婕妤看向謝宴遲,問。
謝宴遲再不了解他們一家人的相處模式,也能看明白趙華致在幫他和趙昭兒。把趙昭兒和父母的矛盾,巧妙地轉化成兄妹間的矛盾,讓心軟的長輩做判官。隨著兄妹矛盾的激化,父母不得已立刻袒護較為弱勢的妹妹,被迫認可了趙昭兒的個人感情。
“三個月。”謝宴遲如是回答。
兩位長輩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才三個月,還不嚴重。
趙華致計較強勢的語氣再度響起:“爸媽,你們覺得謝宴遲不錯?趙趙說要跟他結婚,你們愿意嗎?他們才多大,就結婚,你們放心嗎?”
鄧婕妤聞言,坐不住了,趙隆琛也沒料到事情急轉直下,有這樣的發展。
鄧婕妤表情凝重地看向女兒,語重心長道:“你還年輕,結婚不急,再考慮考慮。”
趙昭兒嚯一下站起來,身子一偏,正沖著趙華致,說:“我哥就是不信任我,我都多大的人了。我——”
“坐下!”趙隆琛厲聲喝止她的胡鬧,但他在女兒面前不是個嚴父,很快語氣緩和些,示意道,“坐下好好說,解決問題,不要使小性子。”
春滿打量著趙隆琛,又想到趙華致處理這件事的做法,覺得他們父子倆真的很像。都很穩重,不偏激。
直接說懷孕的事,沖擊太大。先談婚姻,反正這個過程漫長,不是一句話就能落實的,期間循序漸進再提懷孕的事,兩家大人更容易接受。
不得不說,趙華致引導的方向挺正確的。
“才三個月,感情就這么深了?”趙隆琛問女兒。
“我覺得謝宴遲挺好的,沒我哥說得那么差。”趙昭兒嘰嘰咕咕,帶著極強的個人情緒,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對謝宴遲用情至深,非謝宴遲不嫁。
這時謝宴遲也開口:“叔叔阿姨,我會對趙趙h……“和孩子,謝宴遲險些說錯話,被趙華致瞪了一眼才清醒,大喘氣,“ao好的。”
趙隆琛眉頭一直沒舒展開,問他:“你父母知道這件事嗎?”
謝宴遲態度決絕的表態:“只要叔叔阿姨答應,我現在就回去讓家里人來提親。”
鄧婕妤和趙隆琛對視一眼,都沒說話,還在斟酌。
這時鄧婕妤預約好的裁縫到了,春滿去開了門,把人迎進來,趙華致跟著起身,說:“爸媽,你們聊吧,我陪春滿量尺寸。”
春滿看了看氣氛僵住的幾個人,小聲問:“你走開可以嗎?量個尺寸我自己也能應付得來。”
“沒事。”趙華致已經不需要留在這里了。
兩人剛走出客廳的區域,春滿遙遙地聽到趙隆琛示意謝宴遲:“你也坐下吧。”
事情看上去有了個不錯的發展。
再之后,春滿便聽不見了。
鄧婕妤做事講究,所以為她服務的人有一套繁瑣的流程。春滿被安排試成衣、選款式、挑料子,最后才是測量尺寸。
整個過程持續了小半個鐘頭,趙華致就一直在旁邊陪著,尤其是量尺寸的時候,他的目光跟隨軟尺在她身上一寸寸地移動。
春滿被他看得不太淡定,偏偏為她量尺寸的女員工還調侃:“你先生一直陪著你,很有耐心哦。”
春滿朝趙華致瞥了眼,小聲糾正:“是挺有耐心的。不過還不是先生。”
等一切確認好,對方一行人收拾東西離開。趙華致感慨地發表了句言論:“沒想到我這個做哥哥的,被妹妹趕在前頭了。”
春滿在翻那本旗袍店的宣傳冊,聞言,接道:“是啊。你是不是不行?”
“你說什么恩?”趙華致在她旁邊坐下,手環在她的腰上,一寸寸地挪。
春滿被碰到癢癢肉,歪了歪身子:“我什么也沒說。沒說。”
趙華致視線追隨著她翻宣傳冊的動作一起看,手上動作卻沒停,低聲提醒:“別躲。剛剛就想這樣做了,讓我也幫你量一量尺寸。”
趙昭兒家里設計得很花心思,因為自己住,所以各個分區劃分時沒有保障私密性。算算時間趙昭兒他們也快聊完了,保不準有誰過來找他倆。
“你爸媽還在外面。”春滿壓著聲提醒。
趙華致果真安分了很多,只是說:“你媽什么時間方便,也讓我爸媽去提親。”
春滿豎起手里的硬殼宣傳冊擋在兩人的臉中間,只有一雙眼睛從上方露出來,聞言,那雙漂亮的眸子里依稀能窺見幾分顧慮。
“之后再說,先讓你爸媽緩緩,把趙趙的事情解決了。”
第37章 春兒。
37
春滿和趙華致再回到客廳時, 謝宴遲已經走了。
趙昭兒乖乖巧巧地坐在鄧婕妤旁邊,聽她小聲囑咐著什么,趙隆琛時不時插幾句話。
注意到他們出來, 幾個人循聲望過來。
趙隆琛交代趙華致:“你留出和謝家吃飯的時間。”
“幾號?”
“還沒定。你提前準備著。”
趙華致點點頭,沒久留:“要下雨了, 我跟春滿先回去。”
鄧婕妤應了聲好,整理臉上的愁容,笑著對春滿說:“小滿有空常來。今天家里事多,招待不周別見怪。”
春滿跟鄧婕妤客氣了一番,跟趙華致一起離開。
厚重的烏云在積聚在天邊,不知何時便會翻涌到這邊。
春滿坐在車里, 盯著那條交界線出神, 趙華致傾身過來幫自己系安全帶,春滿才堪堪回神,佯裝平靜地說:“謝謝。”
趙華致保持著和她面對面的姿勢,沒立刻坐回去, 那眼神仿佛能把人看透一般:“和謝家吃飯的時候, 你一起去。”
春滿猛地抓住安全帶, 有一瞬的心慌:“你們家的正事,我去不合適。你們自己解決就好。”
“沒什么不合適。”趙華致深深地看她一眼,語氣探究,“還是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玩玩, 沒奔著結婚去。”
春滿沒辦法誠實地回答這個問題。答案肯定是奔著結婚去的,但剛結束彼此磨合的試用期,如今他們的關系仍單薄, 現在聊這個話題太隆重,很容易弄巧成拙。
被趙華致緊盯著, 春滿不得不給一個解釋:“讓我考慮考慮,行嗎?”
“可以。”
趙華致適才坐回主駕,扣好安全帶,發動車子。
春滿偏頭盯著車窗外不斷往后倒退的街景,好像看到了小時候扎著羊角辮的自己被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舉過頭頂放到肩膀上,容貌清麗的滿郁牽著謝開陽的手,落后幾步,時不時叮囑男人當心一點,別把春滿摔了。
畫面如同泛黃的老照片,無故被蒙上了一層悲傷的濾鏡。
春滿眨了下眼睛,眼前的畫面便消失了。
更清晰映入眼前的是那個暴雨夜,男人帶著謝開陽鉆進豪車,任由春滿悲痛哭嚎,也只能看到越來越遠的車尾燈。
那天在學姐的餐廳里,春滿沒見到謝揾,遺憾但也慶幸。
只是春滿沒想過,日后會以這樣的關系和謝揾見面。
要去嗎?
直到車子開進小區的地下車庫,緩緩停住,春滿仍舊沒給趙華致答復。
進到電梯,趙華致刷完門禁卡,春滿也刷亮了自己樓層的按鈕。
“有點累了,我想回去休息會兒。”
趙華致取消了八樓的按鈕,見春滿要說什么,他強勢地表示:“讓我陪你。”
春滿因此沒說什么。
春滿說累是托詞,她作息一向規律,除了偶爾幾天和趙華致鬧得狠了,睡眠不足,大多時候精神頭兒都很好。
等回到家里,趙華致提議:“先吃點東西再睡?”
春滿并沒有拒絕。
在廚房的事上不用兩個人操心,阿姨在他們動身回來的路上便做好了吃的,此刻收到趙華致的消息便把飯菜送來了春滿家。
春滿詫異趙華致這一番操作,說:“我到你那里吃也一樣。”
“已經送下來了,吃吧。”趙華致沒多解釋。他其實敏銳地感知到,雖然在一起,春滿對于個人空間的界限還是很清晰的,要回自己家休息而不去趙華致家,便說明基于他們目前的關系,她在自己家里更為放松。
吃飯也一樣。
春滿看上去什么也不在乎,其實并非心大。趙華致安排中的心思,她依稀能察覺到。正因為察覺到,才覺得這份遷就的分量太重了。
簡單吃過飯,阿姨收拾廚余垃圾時,春滿挪到了沙發上。
趙華致端著水果過來遞給她,春滿吃了兩塊后,才打開話茬:“小的時候,我爸媽感情挺好的,我爸對我也好。”
趙華致沒說什么,在她旁邊坐下。
“我記得有年冬天,他去隔壁城市出差,不顧距離給我買了一個棉花糖。只因為那個棉花糖造型很可愛,做成了一棵圣誕樹的形狀,他知道我一定喜歡,只是可惜帶回來的路上,被意外擠扁了。”春滿抬起一條腿,壓到他腿上,然后往他的位置挪了一點,上半身斜斜地靠到他的身上。
明明是一些很開心的回憶,她講述起來卻覺得十分委屈,話語里不受控制地帶上了哭腔:“他對我媽也很好。有一百塊錢,會用90塊給她買漂亮衣服,剩余的10塊還要給她買巧克力。以前我總是想不明白怎么就變了,明明那么深的感情,怎么說翻臉就翻臉。”
“他們離婚后,我攢了好久的零用錢才湊夠路費去找他,但是被警衛員攔在大院外。我看著他乘坐的車從面前開過,他連車窗都不降,他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謝開陽說,大人有他們的不得已,可……”春滿的聲音已經哽咽,趙華致揉了揉她的頭發,春滿將臉埋在趙華致肩膀里,啞著嗓子悶聲道,“我就這么不重要嗎?”
“好了,都過去了,不想見就不見。”趙華致見她久久不能自我和解,不放心地托住她的臉頰,打量她眼下的一片狼藉,心疼不已,“是我說錯話了,以后都不讓他見你。不哭了。”
春滿仰了仰頭,將眼淚憋回去,露出一個還算輕松的笑,解釋:“不想跟你說這些不開心的,但我今天實在是有些不在狀態。”
“我知道。”趙華致低頭本能地親了親她的嘴角,說,“我之所以想帶你一塊,是覺得你也是我們家的一員,趙趙的終身大事,你也該到場見證。不是有意讓你為難。”
春滿低低地嗯了聲,自然是明白這些的:“如果到了不得不見面的地步,也是可以見的。我覺得自己現在已經不怎么在意了。可能我強迫自己把所有的感情都集中在謝開陽身上,對爸爸這個角色的埋怨也好恨意也罷,都沒有那么強烈。但這次就先不見了。”
趙華致察覺到她情緒好了很多,說了個輕松的話題:“你既然答應去領證了,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天吧。”
“什么啊。”春滿眼睛瞪大了些,坐直身子拉開兩人的距離,哭笑不得。
趙華致一本正經:“我有錄音為證,你想耍賴嗎?”
春滿遞給他一個“你還好意思提錄音”的眼神,說:“太著急了吧。現在不擔心我們的婚姻不純粹了?我說不準是圖你家和謝家的關系,為了刺激我爸呢?”
趙華致抓住她的一雙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鄭重道:“求之不得,你快點利用我。”
這人已經瘋了。
春滿心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這晚趙華致在春滿這兒睡的,領證的話題被春滿三兩句話糊弄過后,趙華致便沒再提。
誰知第二天一早,趁春滿還在睡的時候,趙華致早早地起床,穿好衣服拿著車鑰匙出門。
幾乎是卡著春滿起床的時間回來,趙華致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把新買的鉆戒攥在掌心里焐熱些,才戴到她的無名指上。
剛戴好,春滿眼睫顫了下,似乎有蘇醒的征兆,趙華致急忙撤手,裝作沒事人似的躺回了屬于自己的那半邊床鋪。
春滿翻了個身,合著眼皮摸索到他在哪里,窸窸窣窣地往他懷里蹭。
趙華致剛從外面回來,倒是換回了睡衣,但身上溫度不比睡覺時,所以特意隔了段距離躺著,結果沒躲掉,春滿自己湊過來了。
“要起嗎?”趙華致低聲問。
春滿搖搖頭,開始犯懶:“不用上班。”
趙華致:“我得上班啊。”
春滿哦了聲,卻不撒手,眼皮合著,整個人安安靜靜的,好像又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春滿懶夠了時間,雙手已經從剛睡醒時乏力的狀態恢復正常,她伸了個懶腰,微微攥起拳頭,下一秒,猛地睜開眼,朝自己左手看去,先是掌心,然后翻過來看手背,無名指上套著一枚尺寸恰好合適的鉆戒。
“趙華致,見鬼了。”春滿把趙華致推醒,隨后將左手伸到他臉前,讓他看那枚鉆戒,“你看!”
趙華致靠在床頭,抬起自己的左手拉住她的,配合地仔細看了看,說:“是挺好看的。”
春滿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也有一枚,不過男款戒指鉆石是內嵌的,小小的一粒。
恍惚明白什么,春滿推了下趙華致的肩膀:“有你這樣求婚的嗎?我還沒答應呢。”
趙華致緊握住她的手,不給她摘下來的機會,隨后輕輕一拉,讓她趴在自己懷里,說:“那你現在答應。”
春滿低頭看著這枚簡單卻精致的戒指,遲遲移不開眼睛,故意不回答:“我聽不見你說什么。”
趙華致將空著的手攬上她的腰,不安分地騷擾她:“答不答應?”
春滿怕癢,當即腰肢一軟,被撓出了清脆的笑聲:“趙華致,有你這樣的嗎。”
趙華致動作仍不停,春滿瞅準機會開始反擊,找不到趙華致的弱點,春滿就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試,好一番折騰。
兩人鬧著鬧著,春滿被壓在了床踏上,渾身疲憊乏力,投降認輸:“我答應了。”
趙華致得逞,捉過她的兩只手固定在身前,得寸進尺道:“那今天去領證。”
春滿震驚于趙華致的沖動,問:“你不上班了?”
趙華致目光炯炯有神:“這件事重要。”
“色令智昏。”春滿被他壓得喘不過氣,嘗試了幾次都沒能從他身下掙開。頻頻失敗后,春滿兵出險招,冷不丁地說了句,“我家戶口本好像真在我這里。”
趙華致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趁這個時間,春滿猛地推開趙華致,掀被下床,趿拉上拖鞋跑進衛生間,把門一鎖。
靠在門上,春滿摘下戒指仔細看了又看,嘴角不自知地翹起來,
“春滿,寶貝,老婆……”趙華致守在門外一通混叫。
“春兒——”又一個新稱呼出現,門板被里面的人拉開,春滿瞪了他一眼,咬著牙刷含含糊糊地評價:“結結結結結,吃完飯就去行了吧。”
趙華致捧著她的臉頰突然湊上來親了口,氣得春滿叫囂:“牙膏沫!趙總,您是小孩兒嗎?!”
第38章 閃婚。
38
春滿答應領證的決定嚴格意義上不能算是被逼迫的, 在這充斥著趙華致搗亂的倉促時間里,春滿極為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
假設未來她一定會和趙華致結婚,那把這個節點提到現在又何妨。
又假設未來戀愛個兩三年后他們發現彼此不合適要分手, 那更應該把這個節點提前了。
就讓這份來自婚姻的責任為他們的感情添一層約束。
吃過早飯,春滿被要求從衣柜里挑一件白色上衣換上, 然后由趙華致開車,踏上了去往民政局的道路。
在路上春滿才記起翻一翻黃歷,想看看今天這個日子吉不吉,趙華致注意到,打斷她:“我找人算過了,大吉, 黃道吉日。”
春滿斜他一眼, 也不知道信沒信,但還是把手機鎖屏。
反正都到這里,他說吉那就是吉-
“趙華致是不是瘋了。”這是姜早早聽春滿說完她已經領證且為什么領證的經過后,爆出的第一句話。
從跟組狀態解放出來的姜早早仿佛剛學會說話一般, 半晌才憋出第二句話:“你有點東西。”
姜早早上下打量著春滿, 語氣認真地說出第三句:“趙華致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此時兩人正在餐廳吃飯, 只有她們兩個人,沒特意選包間。春滿看姜早早一驚一乍的狀態,著實有些后悔,該選個包間的。
“沒你想的這么夸張, 算起來我們相處的時間不算短了。”春滿說。
姜早早假意附和地點點頭:“我嚴重懷疑趙華致屬于那種能靠回憶過一輩子的人。你看他之前偷偷暗戀你這么多年,現在只相處了兩三個月便領證也算是閃婚了吧。慢慢,你當初的救命之恩, 就是你今后的免死金牌啊。”
春滿已經不想搭理姜早早的腦洞了。
“話說他不會跟你簽署了婚姻存續期間如果自己是過錯方就凈身出戶的婚前協議吧。”
春滿眨眼,說出一個令姜早早震驚的答案:“我們沒簽婚前協議。”
姜早早滿頭問號, 嘟囔了一句“趙華致不會真的被奪舍了吧”,才認認真真給春滿科普:“他這種身份,結婚大事不提前做好協議說明,你作為妻子會占他的股權,集團那些股東們要鬧的。”
春滿陡然坐直,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從頭到尾沒聽趙華致提過啊。
“情況很嚴重嗎?”
姜早早說了句稍等,上網查找到相關法條給她看。
春滿半知半解,但閱讀理解能力是不錯的。
不多時,她把姜早早的手機推回去,拿著自己的手機起身去打電話。
聽春滿表明來意,電話那頭的趙華致表示:“不用擔心,律師已經在擬定婚內協議了。”
他還說春滿這邊也需要清點個人資產,并請一位律師做見證。
春滿一一記下,正事三兩句話溝通完,好在雙方思路明確,不至于亂了陣腳。
“趙華致,你真是太胡鬧了。”臨終掛斷電話前,春滿沒忍住如是評價了句。
因為這個小插曲,春滿再回到餐桌上情緒一直不高漲。
她一直認為趙華致是個很穩重的人,偶有的插科打諢時刻不過是他生活的調劑,誰曾想這次如此我行我素。
“你要理解,有的人天生就是戀愛腦。”姜早早想了想,糾正道,“這樣說不準確,趙華致可能不是戀愛腦,但他一定是戀春滿腦。”
姜早早又一次把自己的手機拿給春滿看,屏幕上顯示著她和江鎏的聊天內容。
江鎏主動提起:“你朋友和我朋友已經領證了你知道吧?”
姜早早回:“已有耳聞。”
江鎏:“今天有財經媒體對他進行專訪,他直接高調公開秀了一把婚戒。董事們聽說后緊急開會,連老趙總都是剛剛才收到消息趕過來,會議室剛吵完,辦公室接著吵。你朋友是會下蠱嗎,我那么大一個行事穩重的老板呢?”
春滿看完把手機推回去時,掃見對話框里新彈出來一條:“看到他倆有個好結局,咱倆的梁子也該翻篇了吧。”
見和趙華致沒有關系,春滿及時收回了視線。
姜早早拿回手機,噼里啪啦編輯了句什么回過去,才收起手機。
見春滿一直在看自己,姜早早心虛地調整了下坐姿:“剛才說到哪里了。哦,你不用太有壓力。江鎏說話喜歡夸大,事情不嚴重。把協議補上就好了,只是趙華致這次行事太反常,大家比較吃驚。”
春滿點點頭,還在消化這件事-
趙華致今天下班比往常要晚,春滿理解是工作量平白增多的緣故。阿姨做好了晚飯,她并沒有先吃,在沙發上一直說再等等。
趙華致到家時,夜里十點鐘。家里燈亮著,春滿這次沒有等睡著,抱著個流蘇抱枕坐在沙發上看財經新聞。
也是巧,正播到趙華致的專訪片段。
幾個有關集團發展的問題后,記者用閑聊的語氣問了個超出提綱的問題:“我發現趙總今天罕見地戴了首飾,是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趙華致抬了抬手,狀似不經意地向大家展示,隨后笑眼溫柔地說:“是婚戒。和太太今天剛領的證。”
記者詫異這展開,忙不迭地說恭喜,喜慶奉承的話不絕于耳。
春滿表情全程紋絲不動,看完了整段談話。她想記者出于對爆點話題的敏銳,應該還問了女方的身份信息等情況,只是最終沒有報道出來。
專訪結束,到了廣告時間,春滿嘆了口氣,坐直些活動了下僵硬的后背,才發現趙華致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回來了。
趙華致把襯衣領口的紐扣解開兩顆,然后挽了挽袖口,以放松的狀態在家中活動:“阿姨說你要等我回來再吃飯。”
“不怎么餓。”今天事多,春滿就算餓了也吃不下去,她緩緩起身,準備去廚房熱菜,“今天還順利嗎?”
趙華致堵住春滿的去路,攬著她的胳膊,把人擁進懷里:“先抱一下。”
春滿配合地回抱住他,不過沒保持太久,打斷道:“好了。我要去熱菜。”
“不是不餓嗎?”趙華致不放人。
春滿:“你不吃嗎?”
趙華致為達目的什么瞎話都可以說:“看到你就飽了。”
耳朵貼在趙華致的胸膛上,春滿聽到那節奏感清晰有力的心跳聲,不免想到他在方才那段專訪中的樣子。
這段婚姻對他而言是喜悅且驕傲的事,大大方方地公開,明目張膽地炫耀。春滿應該開心被這般隆重地對待才是。
可為什么會突然覺得難過呢?
“趙華致,謝謝。”春滿冷不丁地出聲。
趙華致茫然地嗯了聲,問:“謝什么?”
春滿扒拉開他的胳膊,一臉不解風情的冷淡,說:“謝謝你土到我了。”
趙華致彎唇笑起來,跟著她往餐廳走。阿姨準備的菜已經擺上桌,因為久沒有人吃,在每盤上倒扣了一個盤子減緩散熱。
趙華致回來得太遲,現在都已經涼透了。
春滿準備拿去微波爐熱一下,但趙華致沒讓她上手,把她安排在餐椅上坐好,自己把菜一道道熱好端出來。
趙華致把放在春滿對面的碗筷拿到她旁邊,自己挨著她坐下。
并肩。
春滿無所謂他坐在哪里,沒提不愉快的事,這頓飯吃完,她才問起:“婚內協議帶回來了嗎?我簽一下。”
面對這樣一個盡職盡責的監工,趙華致沒敢拖延,當場找到手機,把協議的電子版發給她:“明天再看就行。”
春滿沒聽他的,點開文件。適合打印的格式和尺寸,手機看著實有些費眼,她起身:“我回家了,回去用電腦看。”
趙華致眼疾手快,把人拽回來:“領證第一天,也算是新婚之夜。你就這么走了?”
春滿自己的力氣不算小,平時搬個貓糧輕而易舉,狀態好了連趙華致都能背起來,但在趙華致面前,她這點兒力氣簡直不夠看的。
趙華致只要稍微用點力氣,春滿便掙不開,小聲提醒:“忙正事要緊,我可不想你明天還加班到這么晚。”
趙華致自知理虧,心軟了軟,仍舊沒讓她走:“用書房的電腦。”
“你處理工作的電腦,我用不合適吧。要不我還是回家拿自己的。”春滿沒立刻答應,而是說。
“沒什么不合適。”趙華致牽著春滿起身,往書房走,“不過確實可以把你的個人用品搬一部分到我這里,畢竟我們現在屬于合法同居。”
春滿應著,突然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跟滿郁說自己突然領證的事,得找個合適的時間安排兩邊人見面。
沒等在瑞士旅行的滿郁回國,時間先來到趙、謝兩家因為趙昭兒和謝宴遲的婚事見面的那天。
隨著趙華致那段專訪的公開,春滿和趙華致的事便不是秘密。這次會面,趙隆琛和鄧婕妤的意思是叫春滿一塊去,但趙華致沒把這個安排傳達給春滿,只說了時間地點,讓她自己決定。
那天和趙華致剖白過自己的內心后,春滿整個人輕松了不少,對這種形式的見面沒有了心理負擔。
考慮到自己和趙華致的突破性進展,這樣的場合她沒辦法推脫,便答應下來。
見面的排場不算大,但無處不符合兩家人的身份地位和重視程度。
兩位當事人和兩家的長輩到得早些,春滿和趙華致到時,正巧碰見謝開陽也剛到。
謝開陽把西裝紐扣扣好,站在旁邊等他們。
趙華致先下車,謝開陽打量他春風得意的狀態,道:“恭喜。”
趙華致客氣地回了句:“謝謝。”
春滿隨后下車,見沒外人在場,走近后,喊了聲:“哥。”
謝開陽點點頭,往大廳里走時,順勢問起:“你倆婚禮定在什么時間?”
被提問的春滿看向趙華致,發現后者同樣在看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在問她的想法。他們證領得突然,而且很快她便要去非洲當志愿者,私下里沒探討過婚禮的事,鄧婕妤倒是跟趙華致提過,但趙華致沒跟春滿聊。
春滿含糊地回答哥哥的關心:“還沒打算。”
謝開陽疑問地覷向趙華致,后者攤手:“我聽她的。”
謝開陽明白什么,笑了笑,沒再深究這個話題。
剛踏進餐廳大堂,服務生迎上前為他們引路。到包間時,兩邊的長輩就倆小孩的事已經聊了會兒,雖說這些年天謝和赫京斗得你死我活,但不是沒有同仇敵愾的時候,而且兩位老總已經讓位,看開了很多,對聯姻這件事并沒有過分阻攔,溝通得還是比較順利的。
反倒是兩個當事人冷冷淡淡的,不像是大人以為的愛到死去活來非對方不可的程度。
包間里的情形頗有一種這場聯姻完全是父母包辦的架勢。
包間門開,里面的人看到來人。鄧婕妤笑著招呼:“你們在門口碰見的?”
謝開陽先進,長腿步子大。后方的趙華致放慢腳步,扶了下春滿的腰,讓她先自己半步進包間。
趙華致突然的動作,根本沒給春滿反應的機會。
她下意識回頭看趙華致,因此錯過了謝宴遲母親謝謹央微變的臉色。坐在她旁邊的謝揾面色如常,只是借著垂眼添茶水的動作,掩飾掉不明顯的情緒波動。
謝宴遲鄰著母親坐,要起身給謝開陽讓座。謝開陽按了按他的肩膀,坐在左邊的空位置。
春滿鄰著趙華致入座,右手邊是謝開陽。
當著一桌人的面,來的路上還輕松閑聊的兄妹倆,此刻活脫脫像是陌生人,春滿灑了茶水臟了手,謝開陽給她遞紙巾時,春滿接過時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
上菜后,大家邊吃邊聊,春滿在趙昭兒和謝宴遲的事上不方便多話,全部注意力放在吃飯上。
趙昭兒在春滿出現后肉眼可見的開心了很多,轉著菜,提醒春滿:“嫂子吃這個,這個好吃。”
春滿應著,每被叫一次便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春滿不方便一直挪動轉盤,趙華致注意到這個細節,跟旁人說著話都不耽誤往她面前的碗里夾菜。
點的湯上來,包間里眾人聊私事,沒讓餐廳人員服務,趙華致便拿過春滿的瓷碗先給她舀了一份。
私下里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已經習以為常,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春滿適時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提醒:“不用特意照顧我。”
趙華致還以為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跟自己說,仿佛沒聽清一般,貼心地朝她歪了歪上半身,十分在意的樣子。
同桌的人將他的態度看在眼里,各有思量。
趙昭兒和謝宴遲的事聊得差不多了,趙隆琛問趙華致:“你和小滿的婚禮打算定在什么時間?”
鄧婕妤建議:“要不跟你妹妹一塊?雙喜臨門,咱們幾家大操大辦一場。”
春滿擺正擱在碗上的竹筷,下意識想要拒絕,但這樣的場合,這話不該由她來說。
趙華致看了她一眼,倒是想到一塊去了:“不了。我和春滿有自己的打算。”
隨著這個話題的結束,這頓飯接近尾聲。
一行人離開時,春滿和趙華致走散,在走廊碰見了同樣落單的謝揾。
在他的注視下,春滿嘴角動了動,始終叫不出那聲“爸”。
謝揾先開口,用長輩慣有的關心晚輩的語氣,問:“小趙對你還好?”
春滿淡聲:“挺好的。”
謝揾從小被謝家收養、精心栽培多年,雖然臨近成年被退養回到小家庭,但言談舉止和修養氣度已經定型,在尋常人中十分出挑。
和謝謹央結合后的這些年里,周身的氣場被淬煉得越發成熟。春滿今天見到他,只覺陌生,在他身上很難窺到熟悉的、和父親這個身份相關的氣息。
謝揾點點頭,又問:“你媽還好?”
春滿朝走廊盡頭看了看,說:“也挺好的。”
父女倆便沒了話題,大概是想到謝開陽那句“大人有自己的無奈”,春滿猶豫片刻,主動問了句:“你這些年好嗎?”
“一切都好。”謝揾寬厚溫和地回答,仍舊是春滿陌生的樣子。
春滿點點頭,再無話。
第39章 正文完結。
39
滿郁旅游回來的時間, 春滿是通過朋友圈動態得知的。
她做了番心理建設,撥通了滿郁的號碼,說:“媽, 我前幾天去領證了?”
“領證?什么證啊?”滿郁第一反應是茫然,數秒后, 她總算意識到亂七八糟的執業證書不值得春滿特意通知,“千萬別告訴我,你還是因為心軟原諒了房嘉愷。”
春滿喃喃地回了句“不是”,說:“是和趙華致。”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寂,春滿看了眼屏幕確認電話沒有被掛斷,才繼續說:“你什么時間方便, 我想帶他去見見你。”
“今晚或者明天都行, 你根據他的時間安排吧。”滿郁先回答了春滿的問題,才感慨了句,“閨女,我真是小看你了。”
春滿不自在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眼底無波無瀾, 但讓人感覺很壓抑。
滿郁的“稱贊”和姜早早的含義明顯不同。
大概是剛見過謝揾的緣故, 春滿總忍不住想起滿郁那句“你真是隨了你爸”。
真是這樣的嗎?春滿陷入自己的邏輯誤區,當局者迷嗎?
“鞋子怎么了?”趙華致湊過來突然出聲,春滿才意識到自己盯著鞋子看了良久。
春滿沖他抿出個輕松的笑,說了句沒事, 然后把和滿郁吃飯的事說了。
“明晚吧,我來訂餐廳。”趙華致很快確定好,不放心地打量著春滿, “真的沒事?”
春滿展臂抱住站在面前的趙華致,一只耳朵緊貼著他的腰腹處, 輕聲說:“是想到還有一周我就要去國外了,突然有些舍不得。”
趙華致把手里的水杯放下,摸索著捧著她的臉,心里自然也是不舍的,只是這些天,他從未言說思念,而是化在瑣碎的日常細節中。
趙華致盯著墻壁上的日歷,自言自語般回答:“那怎么辦呢?”-
翌日,晚飯時間。
趙華致選了一家格調講究的中式餐廳,能照顧不同顧客的多種口味。
春滿和趙華致到得早,在包間等待時,時而坐在椅子上一杯杯的續茶水,時而站在窗邊踱步。
趙華致注意到,一眼看穿:“你看上去比我還要緊張?”
春滿佯裝鎮定地坐回椅子里,不打算承認:“沒,坐久了腰有點酸。”
趙華致手落在她后腰處,有一下沒一下地幫她按著,低聲問:“昨晚累到了?”
春滿回憶起昨晚的事,當即羞紅了臉,嗔怪道:“這哪兒跟哪兒啊。”
趙華致說:“那今晚繼續。”
春滿沒接茬,大概是離別在即,兩人的感情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激烈。春滿沒了早晚通勤的顧慮,過得著實有些隨心所欲。趙華致雖然每天早出晚歸,但夜間生活一點不見克制。
“你是不是偷著吃藥了。”春滿被逼急了,如是問道。
趙華致無語地瞥她一眼,冷漠道:“我才這個年紀,至于嗎?”
春滿去哪里知道的,雖然頻率是高了些,但好歹是新婚,想來也是常態。
兩人打情罵俏的功夫,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服務生引著姍姍來遲的滿郁。
滿郁不是一個人來的,旁邊跟著她的小男朋友,春滿之前見過照片,很上鏡的長相,真人看上去五官依舊精致,但略顯拘謹,跟在滿郁旁邊,全程十分乖巧聽話。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這個遲到的理由千篇一律,卻讓人挑不出毛病。
趙華致是晚輩,自然不敢有意見。
好在滿郁并未對這段婚姻發表什么意見,只是交代春滿:“婚后互相扶持,且行且珍惜。”
一頓飯吃完,離開時趙華致拉了拉春滿的手,發現她掌心里全是汗。
“還說不緊張。”
春滿苦笑,往趙華致懷里靠了靠讓他抱自己:“怕我媽為難你。”
趙華致摸了摸春滿的頭發,輕聲說:“不會的。就算被為難了也不怕,只要有你陪著,多大的困難都不棘手。”-
距離春滿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已經把橘皮正式養在趙華致家里,避免自己出國后沒人照顧。
之前鄧婕妤請人給她做的那兩身旗袍已經做好,送到了趙華致這里。
“你家里人知道我剛結婚便出國的事,會有意見嗎?”春滿在衣帽間拆打包盒時,如是問道。
用盒子來形容都敷衍了,是漆面質地考究精致的木匣子,內嵌了一層厚厚的暗紅色絨布,量身旗袍被收在其中更像是收藏品。
趙華致站在門口陪著,視線聚焦在她拿起來自然垂落的旗袍上,那天在趙昭兒那兒選款式量尺寸的情形歷歷在目。
他把隔斷門拉住,催促她去試一下,回道:“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不會在我的事上發表意見。”
春滿攔住他關門的動作,明顯還有話要說,但想了想,心說算了。
大概是被趙華致驕縱得失了分寸,春滿覺得自己現在這種“既要自由又要別人支持”的心態過于自私。
就算趙華致說他不介意,春滿想必也是不信的。
就像于春滿而言,舍不得離開現在的舒適圈是真,想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也是真的。
這是兩種矛盾對立,卻也可以共存的情緒。
春滿把推拉門最后的距離拉住,自己在衣帽間里換衣服。
量體定制的衣服,可以說是處處熨帖。但春滿可能是近段時間日子過得安逸,心里沒什么事需要操心,所以稍微長了些肉。
旗袍上身后,她總覺得有些緊了。
“我是不是胖了。”春滿拉開推拉門,調整著衣服,邊詢問趙華致的看法,邊想折回衣帽間找體重秤稱一下。
趙華致靠在外面的斗柜上,早就等得心猿意馬,見她出來,視線灼熱地在她婀娜有致的曲線上滑過。
春滿踢掉鞋子赤著腳站在電子秤上,掃了眼數字,確信道:“確實重了四斤。”春滿沒有身材焦慮,只是疑惑,“天,這四斤長到哪里去了,我明明每天都有鍛煉。”
“我看看。”趙華致把她從電子秤上拉下來,上下打量一番,“我覺得正合身啊。不過——”
春滿定睛看他,趙華致抬手貼合著質感輕軟的料子,從那凹凸曲線上劃過:“我需要仔細看看。”
春滿被撩起酥酥麻麻的癢意,惱道:“你干嘛?”
趙華致的手指輕車熟路地探進旗袍開叉處,把春滿抱上了衣帽間的中央島臺。
春滿被深吻得喘息不及,不忘抽身提醒:“新衣服,你別撕,你媽送的,肯定要看的。”
“那我幫你脫了。”趙華致的答案混著滾燙的呼吸打在春滿的皮膚上。
可能是中式盤扣不好解,又或者趙華致沒什么耐心,只解開胸前的幾顆便作罷,方便自己行動上不受影響。
春滿后仰著頭,被吊頂上的白熾燈照得大腦空白,靠著最后一點意識,提醒:“回房間。”
衣帽間距離臥室幾步之遙,穿過一道門便是。
春滿被放到床墊上,一手勾在趙華致的脖子,另只手摸索著把旗袍剩余幾顆紐扣解了。
丟在衣帽間的手機響起來時,趙華致抬頭看了春滿一眼:“你又叫外送了?
“沒有。”春滿推了推趙華致,“幫我去拿,可能有事。”
趙華致不情愿,在被春滿第二次催促時,才起身去把手機拿過來。
來電顯示是趙昭兒,趙華致忍住接通把人罵一頓的沖動,把手機遞給了春滿。
春滿接通,聽趙昭兒在電話那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嫂子,我現在能去你那里待一會兒嗎?我沒地方去了……”
春滿從手機上移開注意力,才注意到趙華致要做什么。
春滿把人攔住,眼神示意不可以,趙華致仗著春滿講著電話不方便制止他,越發肆無忌憚。
春滿后背繃緊,蜷著腳趾抓了抓床單,語氣盡量平穩地安撫趙昭兒兩句,說:“我和你哥都在家,你過來吧。”
趙昭兒吸了吸鼻子,嘰嘰咕咕地吐槽了謝宴遲幾句,才把電話掛了。
隨著通話結束,春滿終于可以大口喘氣,唇齒間溢出難捱的細碎聲音。
趙華致很有情緒地控訴:“又吵架。謝宴遲還能不能行了。”
“他行不行我不知道,你真的很行。趙華致,收了神通吧。”春滿緊跟著控訴道-
趙昭兒到的時候,趙華致開的門。
“嫂——”趙昭兒表演了個變臉,懨懨地喊了聲,“哥。”
忽視掉她親哥陰沉的臉色,趙昭兒往家里探了探頭:“我嫂子呢?”
趙華致丟下一句“洗澡”,便折回屋里。
趙昭兒嘟囔著“大中午洗什么澡”,很快明白了什么,自覺閉嘴。
兄妹倆一人坐沙發一邊,趙華致瞥了眼自己妹妹,道:“聽說你在謝宴遲那受委屈了?好啊,總算有人能治你了。”
趙昭兒不客氣地把刀扎回去:“嫂子剛結婚就要出差?你好沒用。”
“你懂什么。”
“誰還沒結婚咋滴。”
“結婚第一天就離家出走,你真厲害。”
兄妹倆的互懟結束在春滿洗完澡出來。
“嫂子,我哥欺負我。”趙昭兒第一時間離開沙發,過去和香香軟軟的春滿貼貼,同時瞪一眼趙華致的方向,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趙華致回了個同樣的眼神,解鎖手機聯系謝宴遲。
春滿哭笑不得地安撫趙昭兒,問道:“你在電話里也沒說清楚,和謝宴遲為什么吵架?”
趙昭兒鼻子一皺,說:“他不讓我吃飯。”
春滿茫然地歪了歪頭,趙昭兒心虛地撇撇嘴,說實話:“好吧。其實是我想吃冰淇淋,他不讓我吃。”
沒等春滿主持公道,趙華致先開口評判:“就為一口冰淇淋,真有出息。”
“你懂什么。”趙昭兒把趙華致先前對自己說的話還回去。
春滿覺得自己沒辦法勝任和事佬的角色。
好在趙昭兒雖然情緒化,但哭鬧一番后沒有上綱上線,很快冷靜下來。
謝宴遲收到趙華致的信息來接人,趙昭兒很配合地下了臺階,跟著走了-
家里重新安靜下來,春滿坐在沙發上,往趙華致身上一靠:“看著他倆,我感覺自己老了十歲。我們是不是也該多吵吵架,越是他們這種相處模式越容易保持新鮮感。”
趙華致安靜地抱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她的手,說:“我們也像他們似的吵,這不亂套了。別擔心,我會努力讓新鮮感保持得久一點。”
春滿詫異地看向他。趙華致刮了刮她的鼻子,說:“休息一會兒我們出去,你要不要化個妝?”
春滿眼睛瞪圓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我真的像老了十歲的樣子?”
“不是這個意思。”趙華致捏了捏春滿戴戒指的無名指,說,“不化也可以,但我聽說如果是其他女生遇到這樣的事,沒有被提醒提前化妝,會很遺憾。”
“什么啊?”春滿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卻還是配合地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往衣帽間的梳妝臺走。
身影剛消失在門后,下一秒,春滿冷不丁地回了回身,扒著門框,猜道:“你不會是要補求婚的儀式吧?除了這種事我想不到其他還有什么可能了。”
趙華致坐在沙發上,遠遠地望著她,不回答,只是笑。
春滿仿佛知道了答案,一路小跑回來,跪到沙發上,雙臂纏住他的脖子,問:“被我猜對了?”
趙華致往前湊了湊,輕啄她一下,嗯聲:“不止求婚儀式,我們在戀愛中跳過的進度以后都慢慢補給你。”
“哪有跳進度。”春滿面露不解。
趙華致把她抱近些,語氣認真地回答:“比如我就沒有當眾跟你告白,沒有追求你整整兩年。”
春滿知道趙華致這份保證是伴隨著醋意的,但沒拆穿,笑著調侃:“你這真不是在炫耀嗎?都沒怎么追,我便成了你老婆。趙華致,你好厲害啊。”
春滿一臉崇拜地盯著他。
更多的話沒有說出口,趙華致給她的感情,從不比任何人少。
那些日子,無可比擬,不可超越。
——正文完結。
第40章 異國。
40
窗外空氣灰蒙蒙的, 像是城市中的黃昏。
春滿是這批志愿者中最后一個到的。
來接機的伙伴開一輛皮卡,是個扎馬尾的干練女人,叫楊凝, 年紀比春滿大一些,這個差距很難體現在皮膚狀態和身體素質上, 是眼神和氣場。春滿自詡沉著堅定,但比起對方,還是嬌弱一些。
開往營地這一路,春滿從聊天中得知對方過去從事廣告行業,結合這個信息便理解了她的行事風格。
春滿落地的第一時間便給趙華致發去消息報平安,他應該是在忙, 沒第一時間回復。春滿被楊凝帶著簡單熟悉了環境, 然后帶到宿舍稍作休息時,才接到他的視頻電話。
“給你看這里的宿舍。”春滿的笑臉占據屏幕一角,她舉著手機照著房間轉了一圈,讓趙華致對這里的環境有個簡單的了解。
志愿者不是來度假的, 環境實在算不上好。趙華致相信春滿的吃苦能力, 只是擔心她在太差環境里晚上能不能休息好。
“已經開始想你了, 怎么辦?”
聽趙華致如是說,春滿眼皮眨動,也泛起酸澀。她把手機拿近些,緊盯著看似近在咫尺其實遠隔萬里的男人。
過去一周, 這種情緒同樣縈繞在春滿心里。求婚時,他為她放了一場煙花,轉瞬即逝的絢爛畫面卻如同刀鑿斧刻般深深地烙印在春滿的記憶中,
而且她此行的行李箱都是趙華致幫忙收拾的,提前查過當地的氣候和文化, 衣服多是長袖長褲長襪子、遮陽帽,感冒藥消炎藥避免腸胃水土不服還備了益生菌,辦移動卡全球通時,擔心網絡差給她準備了個U盤,里面拷了她可能會想看的紀錄片和電影,連備用手機和充電器都考慮到了,以及指甲鉗和保溫杯,叮囑她預防傳染疾病,這類用品不要外借。
趙華致擔心她會想家,特意準備了她平時愛吃的零食和火鍋底料。
雖說這些春滿自己也都會考慮到,但有人幫忙添置,這份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像是把另一半自己留在國內,始終放不下思念,可能這就是牽掛吧。
這種感情春滿在滿郁身上沒有感受到,母女倆一個比一個獨立,彼此給足對方自由的空間。
春滿在謝開陽身上,曾經感受到過,后來不能感受了。
可能正因為這樣,春滿才明白這種感情的可貴。
“我也想你。”春滿說,沒等這種情緒發酵,她很快轉移話題,“送完我從機場回公司,開會遲到了嗎?”
“時間剛好。而且總裁都是等底下人都到齊后,要晚出場一會兒,這樣顯得比較有氣勢。”趙華致很貼心地說了句玩笑話。
春滿彎了彎嘴唇,心情跟著好了不少。
兩個人沒聊多久,楊凝敲響春滿的宿舍門,喊她一塊去吃飯,并且認識一下其他志愿者。
春滿適才掛斷電話,把可能要用到的東西隨身裝好,一起出了門-
趙昭兒和謝宴遲的婚禮定在春滿出國后的一個月后,兩家聯姻的儀式排場很大,時間雖緊張,但各方人員辦事的效率很高,最終呈現效果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趙昭兒懷孕的事,還是被兩邊的家長輩知道了。趙昭兒自己坦白的。
趙隆琛和鄧婕妤夫婦雖然生氣,但事已至此,兩個人沒什么好指責的,只叮囑如果婚后謝宴遲讓她受了委屈,不必過分遷就。
夫婦倆叮囑完,又想到趙昭兒這個潑辣的個性,想必也是不會委屈自己的。
等揣著這種復雜的心情到了夜深人靜,夫婦兩人突然回過味來,從得知這倆孩子在戀愛,到商量婚事,這個過程中充滿了古怪,他們是不是被趙華致擺了一道。
心中雖有氣,但事已至此,兩個人再干涉也沒用。
謝揾和謝謹央夫婦倆對這件事的態度倒是不強烈,吃驚過后,過問結婚那天的流程安排,交代給新娘的活動不要太累,一些不必要的流程能取消的便取消,多照顧著點兒。
反倒是謝開陽得知后,反應更大些:“結婚是因為這個?謝宴遲你真給謝家長臉。”
謝宴遲窩在沙發里玩聯機游戲,聽出話里的諷刺,說:“我現在已經成熟很多了,你沒發現我都不找春滿麻煩了嗎?”
“你也知道以前是故意找麻煩。”
謝宴遲自知理虧,縮縮脖子不說話了。
臨近婚期,謝宴遲經常不在家,大多時候謝開陽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趙華致倒是知道,他一連幾天接到鄧婕妤的電話,讓他這幾天回家住。
“看著你妹一點。”這是鄧婕妤的原話。
趙昭兒和夫婦倆的房子相鄰,一到晚上就能聽見謝宴遲潛入隔壁,兩個小孩拌嘴的聲音。
趙華致套路了父母一回,自知心虛,礙不住他們的要求回去過一趟,特意到趙昭兒那里看了。
謝宴遲這個紈绔倒不是來當大爺的,雖沒有低眉順眼地遷就趙昭兒,但脾氣肉眼可見地收斂了不少。趙昭兒情緒上來了朝他摔東西,謝宴遲就安安靜靜把東西撿回來擺好。
趙華致在這,說也說不得,幫也幫不上,走之前特意提醒謝宴遲:“你今晚留宿的話去住客房,懷孕前三個月不能同房。”
說這話是沒避著趙昭兒,后者抱著貓,跺了下腳,大聲喊“哥”,制止道:“客房也不讓他住,你們一起走,別打擾我休息。”
趙華致嘆氣,拍了拍謝宴遲的肩膀,仿佛在無聲地說“辛苦他了”,飛快地逃離了他們的家務事。
不知道這兩人私下里怎么溝通的,大多時候還是挺和諧的。
鄧婕妤瞧著趙昭兒和謝宴遲有商有量的狀態,不止一次跟趙華致說:你妹妹真是長大了。
感慨幾句,鄧婕妤又問起:“婚禮那天,小滿回來嗎?”
“她不回來。”這是春滿走之前和趙華致商量好的事,漂洋過海一來一回太折騰,而且還會給其他人添麻煩,所以她提前備好了給趙昭兒的新婚賀禮,拜托趙華致當天轉交給她。
鄧婕妤知道趙華致有自己的主意,沒說什么,只說了幾句對春滿在外面工作的擔心,讓趙華致有空多保持聯系,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多幫一下。
很快到了婚禮的日子,到場的賓客紛紛向兩家人送上祝福,期間無一例外,都聊到趙華致的婚事。
隨著那條財經專訪的傳播,趙華致已婚的消息在圈子里已經不是什么秘密。
人際關系分個親疏遠近,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勢必影響對這件事的看法。
就比如有人是單純的祝福,問什么時間辦喜酒可都等著呢。
有人祝福之余,給旁人埋下借題發揮的種子:“冷不丁地聽說這個消息,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謠傳。女孩是哪家的啊,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沒來露個面嗎?”
有人澆灌種子,抓住了苗頭,發問:“是不是有些不懂禮數了?”
趙昭兒正跟同事說話,遙遙地聽見,看了眼說這句話的女生。
典型的驕縱千金,家里做新能源的,近幾年發展勢頭猛。趙昭兒跟人打交道,最先考慮的是別人所言所行的原因和目的,眼前這千金不是她哥的追求者,所以不存在因愛生恨故意挑事的可能,雖說圈子里的大小姐少爺聚在一起玩樂,愛講些八卦,但誰的能講,誰的不能亂講還是分得清的。她哥明顯屬于后者的范疇。
儼然,這位大小姐故意生事,肯定有別的原因。
春滿那般的好脾氣,不是隨便跟人結梁子的人。
想來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趙昭兒聽那邊關于趙華致這位神秘太太不知禮數的討論愈演愈烈,趙昭兒跟同事打了聲招呼,提著裙擺徑自過去。
誰知趙昭兒剛走到一半,胳膊被人拉住。她偏頭,看向來人,是謝宴遲。
“別管,她故意在我哥面前刷存在感。”
聽謝宴遲如是說,趙昭兒一臉問號,關謝開陽什么事啊。
大概看出趙昭兒的困惑,謝宴遲繼續道:“她從高中起就喜歡我哥,不知從哪里知道了我哥和春滿走得近,以為我哥喜歡春滿,所以敵意很強。”
趙昭兒眨眨眼,才明白其中的因果聯系。她橫了謝宴遲一眼,說:“說得就像你沒給小滿姐找麻煩似的。”
這么一耽擱,那位癡戀謝開陽的千金注意到謝開陽從視野內離開,也停止了言論。
隨著趙華致的出現,在場其他人也紛紛暫停了關于這個話題的討論,以免影響趙家對自己的印象。
趙昭兒憋了一口氣沒機會發泄,最終瞪了謝宴遲一眼,讓他別擋道。
相關言論傳到趙華致耳中時,是喜宴開始后。
鄧婕妤被她的牌搭子貼臉開大:“哪有這樣做兒媳婦的,你得給個下馬威哦,否則以后沒法相處了。”
沒用趙華致插話,鄧婕妤四兩撥千斤地回道:“人家提早跟我解釋過了,好相處得很,我兒子挑人的眼光怎么可能差。”
那人又拱了幾句火,見沒熱鬧看,便悻悻地離開。
趙華致趁機對鄧婕妤說:“小滿是想來的,但行程早就定好,你別怪她。”
鄧婕妤無語地瞥了兒子一眼,說:“你媽我是那樣的惡婆婆嗎?小滿跟我解釋一遍,你還要再來說一遍,她不了解,你還不理解我?”
趙華致以為方才鄧婕妤的話只是場面話,聽她又說了遍,問:“她什么時候跟你解釋的?”
“昨天啊。特意跟我通了視頻呢。”提起這件事,鄧婕妤露出滿意欣慰的神情,“說沒能來幫忙很抱歉,又說不能到場見證很遺憾,還囑咐我國內天氣降溫,記得保暖,考慮得可周到了。”
趙華致這才知道春滿私下里做過這些。
他拿起手機想告訴她不用擔心這個,但想了想,又覺得讓春滿保持自己覺得舒服的方式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