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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啊?那你們是什么時候就認識的?”

    玉瑯清一句“她和夏眠不是因為相親才認識的”, 讓孟之薇和杜倪都從唐谷的事情中轉移了注意力。

    特別是原本還因為有玉瑯清這個例子在側,頗有些有恃無恐意味的唐谷,也悄悄把剛抬起的下巴收了回去。

    “你們不是因為相親才結婚的嗎?”杜倪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追問。

    玉瑯清指腹輕輕的劃著另一只手上的戒指, 感受著其將指腹抵壓進去的冷硬感,眉眼微抬的看了眼面前一臉好奇的三人后, 她將目光轉到了車窗外。

    車里開了大燈, 從車頂上投射下來的暖黃色光線, 將她整個人都包攏了起來, 像是鍍上了邊。

    挽起的發絲被固在腦后, 完整露出的脖頸,隨著她側頭的動作, 呈現出優雅的弧度。

    眉眼精致, 氣質冷清,像是天生就擁有沉靜淡定的能力般。

    漂亮的事物天生的會獲得優待, 盡管心里好奇得像被小貓在抓, 但看玉瑯清出神的模樣, 三人都沒開腔。

    過了會兒, 她們才聽到玉瑯清的回答。

    “高中。”

    玉瑯清看著車窗外斑駁的亮光塊,那些景色卻僅僅只是倒映在她的眼中。

    她莫名有些啞的聲音響起:“我和她高中就認識了。”

    “啊?”

    孟之薇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發尾:“這么早嗎?”

    杜倪卻想得有些多,她邊思考邊點著頭道:“所以,你們曾經認識相愛早戀過, 但很凄慘的被棒打鴛鴦……”

    “又或者是因為不得已的理由你們天各一方, 現在好不容易再度重逢……那你們是‘破鏡重圓’還是‘再續前緣’?”

    被問得又沉默了的玉瑯清:“……”

    孟之薇:“你還畫什么畫啊,收拾收拾去當作家吧。”

    杜倪瞥她:“作家畫家有區別嗎?”

    孟之薇還沒來得及反駁,杜倪又接著道:“反正都是藝術家, 而我,一個充滿藝術細胞的人, 簡稱,‘全能藝人’,所以我懂這些也很正常。”

    孟之薇:“……”

    唐谷好奇的望著孟之薇問:“破鏡重圓是什么?還有再續前緣。”

    杜倪憐愛的看了她一眼:“這你都不知道,破鏡重圓呢,就是之前好過,但是后來壞了……也就是分手了,然后再好,這就是破鏡重圓。”

    “再續前緣呢,就是之前有過緣分,但是由于不得已的理由她們兩個斷了,后來呢,又遇見了、好上了,這就叫再續前緣。”

    唐谷不理解的歪著頭,企圖換個角度思考:“這二者,有區別嗎?”

    杜倪氣急:“當然有啊,一個是因為兩個人的原因分手了,另一個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才沒能繼續在一起。”

    唐谷再問:“可那都是沒在一起啊。”

    杜倪:“……”

    差點感覺她說得有道理。

    玉瑯清從思緒里回神,看著自己這三個“各有千秋”的發小,淡聲的打破唐谷的探尋:“都不是。”

    不是破鏡重圓,也不是再續前緣。

    “為什么?那是什么?”

    好奇心到達頂點的三人等著玉瑯清的答案。

    感受著指上真切傳來的戒指觸感,玉瑯清發覺自己這一刻心忽然平靜了下來。

    “只是不小心,走散了而已。”

    就像她們曾經許許多多的同學那樣,在進入到下一個階段時,原本陪在身邊的朋友,一個個如烈風碾過黃沙的,消弭了。

    或許只是從高一變成高二,又或許是從高中到大學……在時間的洪流下,來來往往,她們沒人能停得下腳步。

    “我去相親的時候,是因為知道了她的名字,我想看看是不是她,才去的。”

    如果不是因為“夏眠”兩個字,任憑崔女士和闞女士關系有多好,她都不會理會。

    說完,玉瑯清就沒再開口了。

    看玉瑯清沒有繼續細說的打算,三人終究沒追問下去。

    杜倪轉頭語重心長的對唐谷道:“聽到了吧,你不要學她,你阿清姐姐不是隨便見著一個人,就意氣用事突然跟人家結婚的。”

    “每個人的人生,和會經歷的事,遇到的人,都是不一樣的,沒有誰的經歷是可以復刻的。”

    “你真的要跟一個人步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起碼要互相了解,深思熟慮過后,不要隨便的當游戲來玩,游戲可以讀檔重來,但我們過去的時間,不可以。”

    杜倪的話音落下后,車廂內安靜了許久。

    直到孟之薇稀稀拉拉的鼓起了掌:“哇哦,不愧是‘全能藝人’呢,換套衣服去當勵志講師也是可以的。”

    杜倪都懶得理她。

    唐谷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她看了看杜倪,又看了看玩著她自己手上戒指的玉瑯清,最后極輕的,點了點頭-

    夏眠和沉嬙到了晚宴的酒店前,才發覺她們今晚來參加的晚宴似乎很高級,酒店門口這會兒停滿了各式豪車,外圍還有些媒體記者打扮的人,背著相機在到處狂拍,堵得司機一時間都進不去。

    好在酒店訓練有素的安保很快就過來把人給疏散了,等黑色的商務車在酒店門口的紅毯邊上停下來時,戴著白手套的侍從立刻過來幫忙打開了車門。

    夏眠和沉嬙有些局促的下來,沉嬙還小聲的跟夏眠念叨:“不是說是來蹭飯的嗎?這規模搞得我感覺我要登基了。”

    夏眠:“……”

    兩人正在糾結下一步該邁哪只腳,時夏眠突然聽見了玉瑯清的聲音。

    很奇怪,明明周遭嘈雜,她卻總能在第一時間的捕捉到玉瑯清的存在。

    抬頭望去,金碧輝煌的酒店大門邊上,雙手插在摩卡棕格子大衣里的玉瑯清,踩著黑色的字母跟高跟鞋,正往她這里看過來。

    在她瘦削的身影邊上,還跟著兩個壓迫感滿滿,身高直逼兩米的黑西裝保鏢。

    “我靠,不管看過多少次,每次再見到玉大小姐的時候都跟第一次見一樣的驚艷!難以想象,不久前我居然能跟她在同一個房間里喝咖啡!”

    “這就是妥妥的富家大小姐啊,太酷了吧,要是她的保鏢給我一拳,那那保鏢肯定得跪下來求我別死。”

    沉嬙湊到夏眠邊上,壓抑著尖叫聲噼里啪啦的一陣碎碎念。

    夏眠沒說話,只是眼睛一直落在不遠處的玉瑯清身上。

    沉嬙還在靠說話排解心里的激動:“怪不得你只和她相親一次,就決定跟她結婚了,這換我我也愿意呀!”

    夏眠張了張嘴,想說她不是因為玉瑯清的家世或者美色才愿意和她結婚,但轉念一想,這些東西或許也無法排除干凈。

    她在還沒和玉瑯清見面前,就從崔敏真的耳提面命里,知道了有關于她身世的一切。

    至于為什么會選擇在第二次見面就和她去領證,夏眠想,除了她當時處境的原因,更多的,還是玉瑯清給她的感覺。

    見到她的那一刻,夏眠感覺到了濃濃的熟悉。

    就仿佛,她們已經認識了好久好久。

    或許是人的身上真的存在氣場的緣故吧,氣場相合的人,只要一見面,就如多年老友。而氣場不合的,不過多努力,也處不到一塊。

    “想什么呢?”

    等夏眠回神時,她已經到了玉瑯清身邊。聽著玉瑯清聲線微低的詢問,她連忙搖頭,示意沒想什么。

    沉嬙笑笑和玉瑯清打招呼,玉瑯清點點頭做回復,帶著她們并肩往里走。

    走了兩步,她步伐一頓,手挽上了夏眠的胳膊。

    夏眠不自禁地抬手,讓她挽得更舒服些。夏眠還聽見她道:“鞋跟有點高,牽下我。”

    六厘米的金色字母鞋跟,確實有些高。但很好看,特別是穿在她的腳上。

    兩人的身體挨在了一起,夏眠下意識的去摸她的手,果然涼涼的。

    “冷嗎?”

    夏眠問。

    玉瑯清搖頭。

    空著的手推了推金邊眼鏡:“可能只是因為沒人暖。”

    夏眠聽得耳根子有點熱,她偷偷捏了下她的指尖,卻沒說得出什么,還轉移話題的問:“你們等很久了嗎?”

    說歸說,手上卻是把人冰涼的手包起來,一點點的讓熱度傳遞。

    “沒,都在吃吃喝喝,談不上說等。”

    夏眠聽得放心了些。

    到了地方才發現宴會說不上特別盛大,甚至還說得上小。只是占了個中廳,大概有個二三十桌的客人,不過廳內布景做得很有意境。

    里頭大多數是女士,打扮華麗,氣度不凡,一看就是大主顧。

    等到了前排側邊稍微安靜的一張桌子前,就見孟之薇唐谷和秦柯都在坐在那兒一邊翻著冊子,一邊聊天。

    見沉嬙和夏眠過來,幾人打過招呼后,孟之薇朝玉瑯清牙酸道:“看看我們玉小姐,這也太疼家屬了吧,親自去接,這是少幾秒不見都不行?”

    夏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抬眼,卻發現穿著一身白色泡泡裙,跟個小精靈似的唐谷眼睛亮亮的在盯著她看。

    夏眠心里一緊。

    還沒想出自己哪里吸引到了她的目光,下一秒,就見唐谷又看向玉瑯清,然后又看向自己,再看向玉瑯清,再看向自己……

    夏眠下意識看了看兩人身上的衣服:“……”沒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不是情侶裝。

    難道她和玉瑯清是什么未解之謎嗎,惹得唐谷這么好奇。

    秦柯剛是和玉瑯清她們一起來的,不過在下到酒店大門之后,玉瑯清說要和孟之薇她們商量點事,她就自己坐上了前頭的那輛車。

    對于自己坐一輛車來晚宴秦柯沒什么感覺,甚至還心大的在車上睡了一覺。

    今天跟玉瑯清她們一對出去打卡景點也是很累的好吧。

    不過到了晚宴酒店,玉瑯清下了車后突然來到她的面前道:“抱歉,不是有意冷落你的,只是跟她們有點事要聊,夏眠和沉嬙那邊也有些事要晚點才能過來。”

    “一會兒你看中什么,我給你買一個,當賠罪禮物。”

    還在擦著眼角怕有眼屎的秦柯:“啊?”人剛睡醒呢,怎么突然就有錢砸她臉上了?

    饒是秦柯不太清楚來參加的這個晚宴是什么規格性質,但看看舉辦宴會的這家酒店規格,再看看外邊泊著的那些都可以直接辦車展的豪車,不用想也知道,今晚展示的珠寶就不會有她能消費得起的。

    霎時秦柯只覺得受寵若驚,哪里敢接受。

    雖說她和玉瑯清之前是同學現在是同事,關系還算密切,可她也不敢收玉瑯清這以萬做單位的禮物。

    捧著天下掉下的餡餅,秦柯反應過來后連忙把“餡餅”扔了出去:“可別可別,我受不了這么重的賠罪禮物。”

    玉瑯清沒有和她掰扯,只淡淡的道:“你不選的話,那我就隨便給你挑一個了。”

    秦柯:“!”

    那多不好意思啊!

    見玉瑯清不像是只是客套的樣子,秦柯咬咬牙,趕緊說還是她自己挑吧。

    她自己挑還能挑一個不那么貴的,要是讓玉瑯清來選,憑她的眼光,給自己挑了個以后傾家蕩產都還不上禮的東西怎么辦。

    盡管已經算是和玉瑯清達成了共識,但秦柯一整晚都還在心里記掛著這事。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玉瑯清家世不俗,可和她成為朋友,一直相交到現在,她并不是因為玉瑯清姓玉,只僅僅是因為覺得她這個人能交、兩個人也能相處得來而已。

    她沒想過占玉瑯清的便宜,也沒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好處……不過既然此時玉瑯清堅持,她也沒打算過多拒絕。

    太過抗拒才會傷了兩人的情分,她以后找機會再還回去就好了,比如等玉瑯清和夏眠辦婚禮的時候。

    那會兒她不就名正言順的有理由送禮物了嗎。

    不過想歸這樣想,在見到夏眠到了后,秦柯宛若告密似的隔著玉瑯清跟夏眠道:“小夏,你家玉醫生剛說今晚要給我買一個珠寶作為禮物!一看她手上就藏有不少的私房錢,這你不得管管?”

    夏眠坐下后剛拿了服務員送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聞言她也沒問玉瑯清為什么要給秦柯買珠寶,只抬眼看了玉瑯清一眼。

    隨后一臉不好意思,又帶著幾分苦澀的嘆息著回秦柯:“管不了啊秦醫生,錢財大權在她手里,我才是要偷偷藏私房錢的那個。”

    本意是想將這事以這樣的方式讓夏眠也知道,怕瞞著夏眠她會多想或者不高興的秦柯聽得震驚的瞪大了眸子:“什么,原來小夏你竟然是妻管嚴?”

    說完,一點也沒懷疑夏眠話的秦柯又用著同情的眼神望著夏眠。

    好可憐的小夏啊,每個月賺的那些工資可能都沒有玉瑯清每天的銀行卡利息高,而她這辛辛苦苦掙的那點血汗錢還得如數上交,慘,實在是太慘了!

    靠坐在軟椅上的玉瑯清看著自己身前好似當她不存在的兩人:“……”

    在秦柯另一邊的孟之薇也伸著耳朵過來聽著兩人說話,聞言拿起桌上的香檳和幾人碰杯,嘴上還說道:“秦醫生,難不成你以為我們玉醫生才是妻管嚴的那個嗎?”

    秦柯看見孟之薇舉起的香檳,趕緊也拿起自己裝水的杯子和她碰了碰:“別說……”她之前不知道怎么想的,還真有這種感覺。

    孟之薇揶揄的看著玉瑯清笑,像是在嘲笑她,玉瑯清只當自己看不見。

    孟之薇轉頭又解釋了下杜倪去和認識的那些人寒暄去了的行蹤,就和著幾人熱熱鬧鬧的碰了下杯。

    這次的珠寶晚宴除了請了不少國內外的名媛富人來外,還請了些珠寶品牌的代言人過來。

    開場先是代言人們佩戴著珠寶首飾走了個十米左右的小紅毯,接著就是開始晚宴了。

    不過晚宴中途,為了讓來賓清楚的看到珠寶樣式,代言人們還得佩戴著珠寶在宴會上到處敬酒。

    除了要走紅毯的代言人們,其他來參加晚宴的人都是可以一來就可以開始直接吃喝。

    每張桌子上還有好幾本的冊子,今晚展示的珠寶圖片在這上面也都會有,還有設計理念及用了什么珍貴材料等的介紹內容。

    夏眠和沉嬙來得晚,到的時候紅毯環節已經結束了,現在舞臺上是一些歌舞表演。唱歌跳舞彈琴的換著來,讓宴會的氣氛很是熱鬧。

    夏眠已經餓得不行了,也沒怎么看,只顧著填飽肚子。

    吃著吃著一塊烤得表皮焦脆的小羊排被放到了她的碗里,夏眠側頭一看,玉瑯清黑眸也在望著她。

    “謝謝。”

    夏眠低聲道,正想叉起小羊排吃,耳邊就飄進了玉瑯清輕悠悠的一句話。

    “不用謝,吃飽了記得把你的私房錢交出來就行。”

    對著用黃油煎烤出來,還灑了孜然香噴噴的羊排卻突然下不了嘴的夏眠:“……”

    玉醫生肯定是開玩笑的,對吧?

    “放心吧玉醫生,我一個負產階級怎么可能會有私房錢呢,保證沒有的。”夏眠只差沒拍著胸口保證了。

    玉瑯清盯著夏眠看了幾秒,才蹙著眉頭問:“負產……負債的負?”

    這回羊排是真吃不下了,夏眠放下叉子:“嗯……開個玩笑而已啦。”

    不過說是負產也沒問題,她確實還欠著呂子菲一萬多塊呢。不過這事就不用和玉瑯清說了,等年底她的定期到期肯定就能還上。

    聽著夏眠的話,玉瑯清抿了抿唇。須臾,她開口道:“剛從酒店過來的時候,我們三個和唐谷坐了一輛車,讓秦柯自己坐了一輛,感覺有些冷落到她,所以我說送她一個禮物,她今晚看上什么我買單。”

    敢于說這話,玉瑯清也是因為了解秦柯,知道她不會把自己當成冤大頭宰,一聽她買單就選什么鎮店之寶的那些。

    夏眠聽得點點頭,心里除了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外,也明白了秦柯剛才和自己說的那句話里暗含的信息。

    夏眠偏頭,笑盈盈的對玉瑯清真摯夸贊道:“玉醫生果然得體有度,還很會照顧人。”

    玉瑯清盯著夏眠臉上的表情看了會兒,忽然一眨眼,靠過來離得夏眠更近的看著她,問:“你,在吃醋?”

    那張帶著矜貴氣息的面容,突然離自己近到呼吸幾近交纏的地步,一瞬間夏眠被驚得心里重重一跳,只覺得呼吸一滯,腦子都差點失去了思考能力,沒能明白玉瑯清說的是什么。

    反應過來后夏眠自己往后退了些,和玉瑯清拉開距離:“什么呀,我,我是真的在夸玉醫生做事很有情商的好不好!”

    身處在晚宴中,雖然場上的燈光有些朦朧昏暗,但廳內的情況還是能看得清的。

    周邊都是人,玉瑯清也沒繼續再追過去,只是隔著金框眼鏡,黑眸噙著夏眠:“玉醫生?怎么不叫另一個名字?”

    另一個名字?

    阿清……

    夏眠呼了口氣,被對方的話莫名燥得有些臉熱,她側開臉,沒再看玉瑯清:“回去再叫。”

    得到了答復的玉瑯清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又恢復了原本沉穩淡漠的姿態,將手邊的冊子遞給夏眠:“第三頁和第七頁的那兩個我感覺不錯,你看看還有沒有你喜歡的。”

    捧著不過十幾張紙,卻格外沉甸甸的冊子,夏眠在心里嘆息。

    玉小姐今晚,又要大消費了呢-

    晚宴進行到尾聲時,微醺的杜倪才回來,彼時今天累了一天又和沉嬙她們喝了幾杯香檳的夏眠,已經昏昏欲睡的靠在了玉瑯清的肩頭,身上披著件帶著本次珠寶晚宴大logo的披肩。

    杜倪和玉瑯清打了聲招呼,又奇怪的看了看孟之薇、夏眠和玉瑯清旁邊的三個空位:“沉嬙,唐谷,秦醫生她們呢?難道回去了?”

    孟之薇放下已經不知道喝的第幾杯香檳,聽到杜倪的話后手撐著額頭懶洋洋的回道:“唐谷找沉嬙出去了,應該是有話要聊,秦醫生去上廁所了。”

    “哦?”

    杜倪一邊坐下來一邊笑:“唐谷找沉嬙出去應該是說‘求婚’的事,但秦醫生是不是真的去上廁所,就說不定了。”

    孟之薇聞言也哼笑了一聲:“就你看得出來。”

    杜倪無所謂的聳聳肩:“那肯定是就我一個人直爽的說出來吧?”

    玉瑯清一手繞過夏眠的肩頭,輕捂在她的耳朵上,另一只手擱在自己腿上,指尖有節奏的輕點著,宛若是在計算著什么。

    過一會兒,唐谷像個淑女似的邁著小碎步一個人回來了。又過了會兒,沉嬙和秦柯才一前一后的回來。

    幾人假裝看不到沉嬙和秦柯有些發紅的唇,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起身準備回酒店。

    杜倪還得意的笑道:“怎么樣?今晚這頓飯菜還挺豐盛的吧?最重要的是,沒花錢!我們七個人吃,這一頓在別處起碼得消費上千呢!”

    當然,單位是歐。

    被玉瑯清叫醒,迷迷糊糊的讓玉瑯清圈在懷里,跟著她們步伐的夏眠聽得疑惑的抬起頭,只是眼簾依舊是半垂的。

    沒花錢?

    不說孟之薇和唐谷她們買的珠寶,就說玉瑯清選的七八樣,夏眠算了算,只要她不吃不喝的努力六百年就能付得起了。

    這還叫,沒花錢?

    驟然感覺到貧富差距的夏眠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回到她們定好的酒店,幾人互道了晚安后就回了各自的房間。

    唐谷臨走前還笑得很乖的跟沉嬙說:“阿嬙姐姐,如果在阿清姐姐那里睡得不習慣的話,可以回來的哦。”

    沉嬙尷尬的笑,應了聲好。

    進了套房,在車上又睡過一小會兒,此刻再次清醒的夏眠打了個哈欠,覺得雖然身體還很疲憊,但瞌睡蟲已經都跑光了。

    讓玉瑯清先去洗澡,夏眠和沉嬙在客廳里開著電視當背景音,夏眠一邊啃著桌上酒店配的水果,一邊八卦的問沉嬙:“剛唐谷有沒有找你說什么?”

    現在只想躲回房間里不打擾好姐妹二人世界,卻被拉住的沉嬙無奈地嘆了口氣:“找了。”

    沉嬙也沒賣關子,直接道:“她說是她沒有考慮好,沒有提前去將‘婚姻’這個東西了解清楚,不應該一時好奇就當玩游戲一樣的找我求婚。”

    “她還說她確實覺得我很好,我講的故事她很喜歡聽……”

    看著邊說邊露出無欲無求姿態的沉嬙,夏眠悄悄捂住了自己上揚的嘴角。

    唐谷真的是個小孩子吧,就因為沉嬙講的故事她很喜歡,她就想找沉嬙結婚。

    “我感覺……”

    說到后面,沉嬙靜了瞬,才斟酌著接著道:“我感覺唐谷,好像嗯……不是太了解一些東西。”

    “比如一些人情世故,或者親密關系的建立,這些對她來說都很陌生,也可以說是,沒概念。”

    聽到這里夏眠笑不出來了。

    也是,要是一個符合世俗定義的正常人,又怎么會僅認識兩三天就找沉嬙求婚,還問能不能牽手或者接吻什么的。

    夏眠把吃完的西梅的核扔進了垃圾桶,兩人都沒有說話,客廳里一時間安靜得有些過分。

    過了會兒,沉嬙才繼續開口:“她還說,她會想結婚,還是因為看到了你和玉瑯清。”

    “我和玉瑯清?”

    夏眠有些訝異。

    沉嬙點點頭,又嘆息了一聲:“她說她是因為看到你們兩個很幸福,她也想去試試,看婚姻到底是什么樣的滋味。”

    “是不是真的會讓兩個人變得親密無間,變得會下意識的對對方好,把對方當成自己最喜愛的玩具一樣呵護,所以才……”

    “玩具……”

    夏眠咀嚼著這兩個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吐出一句:“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沉嬙扯了扯嘴角:“我當時也是這樣說的。”

    說完,沉嬙又露出些許迷茫的神色:“不過唐谷好像也贊同這句話,她的原話是……”-

    ‘是的,人和人不一樣,如果我們能早十年認識就好了,或許這樣就能完美復刻阿清姐姐和夏眠姐了。’

    復刻?

    沉嬙轉頭看向夏眠:“你和玉醫生,以前就認識?”

    第82章

    夏眠拿著換洗的睡衣進入浴室時, 浴室里還充斥著些許悶熱的水汽,讓空氣里那股夏眠熟悉的橡木苔氣息,也跟著多了幾分暖意。

    在關上浴室門的剎那, 有夏眠種將自己埋進了玉瑯清懷里的錯覺。

    一個澡,夏眠自己在里面洗了許久。

    等浴室里的水聲停了后, 又過了一會兒, 浴室門才咔擦一聲打開。

    夏眠再出來, 就見取了眼鏡的玉瑯清半靠在床頭, 正看著手機。

    房間里只留了兩盞在床頭邊上, 燭臺形狀的暗色閱讀燈。那兩束橘色的光芒于這偌大的房里,顯得格外渺小。

    夏眠在身后燈光大亮的浴室門口適應了一下房內略微昏暗的光線, 才抬步走了出來。

    聽見聲音, 玉瑯清從手機里抬眸,看了夏眠一眼。

    一身睡衣, 頭發盤束好在腦后, 身上攏著剛沐浴完的濃濃濕氣……

    玉瑯清沒戴眼鏡的眸子, 在夏眠明顯沒洗的頭發上定了定, 繼而落到她的臉上。

    沒戴眼鏡的她,在這樣的光線下,隔著這樣的距離,是看不清夏眠面容的。但隨著夏眠往床邊走, 原本模糊的影像也隨之清晰。

    玉瑯清又低頭掃了眼手機。

    半個多小時, 僅僅只是洗個澡?

    “還沒睡?”

    夏眠走到床邊坐下,將腳從拖鞋里伸出,在空中晃了晃, 目光看著玉瑯清問。

    “在等你。”

    玉瑯清摁暗手機,隨手擱到旁邊的床頭柜, 她往床里躺了躺,朝夏眠這邊側過身子,手撐在枕頭上支著腦袋的看她。

    在她沒有遮擋的黑眸下,夏眠抿了抿唇,也顧不上還沒干的腳,人往床里一趴,一節小腿伸出床外,臉卻離玉瑯清極近。

    剛洗澡洗得有些起皺的指腹,帶著熱乎乎的氣息,從玉瑯清眉眼上滑過,指尖一下下的描繪著她的眉骨,像是要靠這樣的方式,看清她的每一處骨骼。

    只把玉瑯清描得受不了那種頭皮發緊的麻意,抬手將她的手整個握在掌心。

    “怎么了?”

    玉瑯清聲音帶著沙感的問。

    夏眠輕輕搖了搖頭,眼里含笑:“我在想,玉醫生的情話為什么會說得這么動聽。”

    玉瑯清眼也不眨,那雙深邃的眼眸似是蘊藏著引力,讓人只能注視著她,難以挪目。

    “因為我說的時候,不覺得這些是情話。”

    或許是陳述事實的話語,總是格外的動聽,又或許是這樣的字眼,是從她嘴里說出的,以至能輕易的撩動她的心弦。

    說著,黑眸一瞬不瞬盯著面前人看的玉瑯清,將掌心里的手帶到自己唇邊,用柔軟的唇,在夏眠發白的指腹上碰了碰。

    “怎么洗了這么久?”

    玉瑯清問,同時感覺到被自己剛親過的手,在她的手里顫了顫,然后僵住。

    夏眠喉頭動了動,似是受不了她的那雙眼眸,用了點力把手收了回去,整個人也翻了個身,仰面斜著躺在床上。

    眼睛盯著天花板,夏眠唇瓣磋磨了下,才開口道:“剛阿嬙和我說了點事……”

    房內靜了靜,隨后響起玉瑯清的應聲。

    “嗯。”

    “她和我說,唐谷認識到了她自己的魯莽,找她道歉了……”

    說到這里,夏眠又忍不住的趴回來,和玉瑯清離得極近的看著她:“你,你找唐谷聊了什么?她有說她為什么會找阿嬙嗯……求婚嘛?”

    剛洗過澡的夏眠像顆剝了殼的水煮蛋,白白嫩嫩的,就這樣毫不自知的突然把臉伸到自己面前。

    玉瑯清舌尖不可察的劃過內唇,手卻抬起,動作很輕的替夏眠將她臉上的一縷碎發,勾到了耳后。

    看著她緊盯著自己的目光,玉瑯清只以為她是在幫她的好朋友,好奇自己剛和唐谷聊得怎么樣,以及唐谷為什么會那樣做的原因。

    夏眠確實也是有些好奇,不然也不會這樣問。

    特別是沉嬙剛和自己說了她對唐谷的感覺后,夏眠心里對唐谷這個小妹妹以前到底經歷了什么、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更疑惑了。

    看到她和玉瑯清結婚,竟然也想找個人感受一下婚姻?這樣的思維,一般人應該不會形成才對。

    不過唐谷終究是玉瑯清的發小,她要是問得太刨根究底也不妥,于是夏眠嘴上只淺顯的問了這兩句。

    將夏眠的碎發別好后,玉瑯清也沒立刻將手收了回來,還轉移到夏眠的耳邊,捏著她帶著一絲涼意的耳垂把玩。

    在夏眠好奇的目光下,玉瑯清緩緩開口說了唐谷的一些事。

    唐谷的父母是商業聯姻,能將自己的婚姻當做籌碼的兩人,對著自家的商業版圖,是有濃重的拓展野心的。

    于是,婚姻對唐谷的父母而言,不過是一場另類的集團合作。

    兩人結婚后很快就有了唐谷,但兩人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商業帝國上,唐谷不到兩歲,就被送回了唐家主宅,由唐老夫人撫養。

    唐家家大業大,不只有唐谷父親一個兒子,唐家內部的爭斗很兇殘,為了財產分割的時候能多得一份,唐谷父親的七個兄弟姐妹也生有不少的兒女。

    加上為了得到老一輩的喜愛,或者說為了在老一輩面前刷存在感,幾乎大家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回老宅。

    唐谷在宛若深宮后宅的唐家一住,就是八年。

    等她父母在事業上站穩腳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后,才發覺唐谷已經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了。

    之后唐父唐母帶著唐谷看了不少國內外有名的心理醫生,雖說情況是有所好轉,但她卻還是保留著一套屬于她自己的思維邏輯。

    聽到這里,夏眠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將臉壓到了綿軟的枕頭里,聲音隔著枕頭悶悶的傳來:“沒想到唐谷……”

    會有這樣的經歷。

    每次看到她,夏眠只會從她的身上想到“家里的小公主”、“被呵護的瓷娃娃”,以及,“惹人憐愛的小妹妹”這樣的詞。

    可誰知,外邊光鮮亮麗,長著一張娃娃臉,時常用著可愛的圓眼睛望著人的她,心里會是藏著那樣一片,不為人知的廢墟。

    玉瑯清伸手,食指撬著夏眠的腦門,將把自己埋到枕頭里的她掀了出來。

    被挖出來的夏眠像顆蠶蛹一樣往玉瑯清身邊挪了挪,臉靠在她的肩頭上,有些感慨的道:“原來,從一個人外表來看,是真的看不出一個人經歷過什么的。”

    感受到她說話時灑落的呼吸,玉瑯清手壓到夏眠背上,如同給小狗順毛般的一下下來回順著。

    在夏眠沒看到的地方,玉瑯清抬了抬黑眸,似是感覺她的語氣里惆悵,又好像是聽出了她的感同身受,低聲輕語道:“那你呢。”

    第83章

    “那你有什么經歷過, 而我還不知道,但你,會想告訴我的事情嗎?”

    等玉瑯清的話消失在夏眠的耳里, 又過了幾瞬,夏眠縮在玉瑯清的肩頭閉上了眼。

    “有。”

    這一字在空氣里消散后, 玉瑯清沒追問, 直到夏眠自己接著開口。

    “我以前, 因為發燒, 沒有及時送醫吃藥, 而生了場大病,病到我以為我會死掉, 以為我會燒壞腦子……變成傻子。”

    說到最后半句時, 夏眠自己笑了起來-

    其實對于棲水鎮的記憶,夏眠已經記不太清了。從前的同學、朋友、老師、親戚……都成了沉進霧里的模糊人影, 模糊她到甚至看不清大概的形狀。

    以前她偶爾看到“老家”或者“故鄉”這樣的詞語時, 總會不禁想起那個占領她整個童年的小鎮。

    只是每當她想去仔細回憶, 卻又總想不起太多的細節。夏眠知道, 這是后遺癥。

    醫學上說,這叫創傷后遺癥。

    夏眠自己倒覺得,是因為人的一生要經歷太多的事情,可人的心卻只有那么大。

    于是在遇到一些痛苦的事情后, 隨著無時無刻不在流逝的時間, 那些過往的記憶被人自己推遠,直到完整塵封。

    畢竟,反復想起痛苦的事情, 除了讓自己陷在夢魘里兜兜轉轉走出不來外,不能再帶來其他的東西。

    所以, 夏眠放任的讓著那些童年回憶,就這樣落入迷霧里。只有等她自己撥開濃霧,才能窺得霧里的幾分情形。

    夏眠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記憶里有個夏日,是她無論如何,都能記得清晰的。

    人這一生,好像在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一樣。一生里要見過多少人、錯過多少人、經歷過多少次生老病死等等,似乎都不由自己。

    夏眠還記得那個十年之前的夏天,如往常一樣悶熱,就連時不時的大雨也無法與熱度抗衡,甚至只能為其添磚加瓦。

    那會兒夏眠剛上高一,早上出門時奶奶布滿溝壑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把一個水煮蛋塞到了她的手里。

    她說:“留著上完課餓了吃。”

    又提醒道:“放學了早點回來,別在外面瘋玩。”

    夏眠沒有不應的。

    她如往常的每一個上學天般,樂呵呵的背著書包去學校,卻沒想到不到中午,被老師叫走,得到了一個毫無征兆的消息。

    “你奶奶摔倒了……你先回去看看吧。”

    隱在老師未出口的話語里,是一聲嘆息。

    一種對于人世無常的嘆息。

    老人家經不起摔,早上之后,夏眠再見到奶奶,就是她臉色泛青毫無聲息緊閉著臉,躺在醫院病床白布后面的面容。

    再后來的很多事夏眠都忘記了,在那個緊挨著夏天、同樣多雨的季節里,一場高熱,讓她不需要再記得年少在棲水鎮的自由快樂生活。

    沒有了記憶中那些點點滴滴的美好做對比,她也就不覺得回到云城、回到自己曾經想象過無數次,所謂在父母身邊的日子,有多難熬。

    生活么,不都是那樣,只要去習慣它,也就沒什么了。

    而隨著長大,夏眠還漸漸明白,或許在忍受著生活、比自己更煎熬的人,不是她。

    崔女士討厭她、不待見她、卻又不得不把她接回來,放在身邊教養著。

    因為鄉下已經沒有了奶奶,沒有人能再看顧夏眠,就算崔女士再怎么不想,她還有更不想的事情壓著。

    她總不能被人知道,一個管理著所有教育孩子老師的領導,卻把她自己的女兒扔在鄉下,任其自生自滅吧。

    崔局長是個謹慎的人,從前讓夏眠一直待在鄉下,可以說是老人家舍不得孩子,但等作為借口的老人家已經逝去,她不會給人留下可以詬病的任何東西。

    所以,知道不是自己在承受煎熬的夏眠,從來沒有后退過-

    秋日是夏天的接替,或許是因為一說到秋天,就會讓人想起落葉與代表枯萎的黃色,以至秋天似乎永遠帶著一絲傷感的氣息。

    還殘留著夏日暑氣的秋天,是夏眠以往最討厭的季節。

    那是她第一個聽不到奶奶聲音的季節,也是她第一個知道自己,并不是帶著父母的期待降臨的時間。

    或許是因為不習慣,又或許是因為感覺到什么,被接到云城父母家還沒半個月,一直渾渾噩噩的夏眠病了。

    她還記得那天早上她醒來,是因為家里很熱鬧。

    父母的笑聲,妹妹的妙語,像是合家歡的戲碼,將在房間里渾身發軟無力的她,襯得仿佛是躲在角落里的一只小蟲子,只要一遇到人,就會被殺死。

    整個人天旋地轉的,一睜開眼頭頂的天花板就要朝自己壓下來一樣,但夏眠還是爬了起來。

    胸口犯著一陣又一陣的惡心的她,起身后扶著墻壁往外走,縱使她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干嘔幾次。

    好在胃里空空,她什么也吐不出來。不然地板就被她弄臟了。

    等她艱難的打開房門,樓下的笑語聲愈發清晰的落進耳里。

    她在房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后,她聽見了回房拿東西的崔敏真的腳步聲。

    冷汗淋漓的夏眠小聲的喊著她:“媽……我好像病了……”

    話剛說完,不得不從她身邊經過的崔敏真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壓抑自己的心情一樣,隨后她皺著眉,如最嚴厲的老師對待死性不改的學生般說教道:

    “病了?夏眠,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你妹妹今天有鋼琴比賽,你還特意挑今天生病?你小小年紀心思為什么這樣惡毒?”

    “是因為小歆的優秀礙到你的眼了嗎?如果你自己足夠優秀的話,你就不會用這樣的手段來獲得我的注意!”

    “夏眠,我真不敢相信我會生出了你這樣的女兒來。”

    “病了就去找醫生,找我干什么?你自己非得要今天生病,你自己處理。”

    那時候瘦弱的夏眠張口想解釋什么,可頭暈目眩之下,她一張口胃里就是一陣翻滾,只能慘白著臉,靠著最后的毅力依在房門口,無聲的希望能等到母親數落完她后,會給她一點幫助。

    直到砰的一聲,仿佛帶著扔開臟東西怒氣的大門關閉的聲音,在家里的每個角落響起,已經半昏迷過去的夏眠,才被震得又重新恢復了些許神智。

    夏眠記得,家里一樓有座機,家里的客廳電視機柜下,也有藥箱。她想,她應該去找點藥吃,又或是,給自己打一個急救電話。

    于是她咬著牙,拖著身子,扶著墻壁、攙著樓梯扶手,一步步的往一樓走。

    不過夏眠和玉瑯清講述這些的時候,隱去了許多,包括崔敏真的話,千言無語最后只匯集成簡短的兩句——

    高中的時候奶奶去世了,她被接回了父母身邊,但因為奶奶去世對她的打擊太大,有一天她發燒了。

    而那一天,家里沒有人。

    她自己下樓想找藥吃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然后直到下午,請假的陳姨回來了,這才發現躺在樓梯口邊上的我。”

    在夏眠沒注意到的時候,玉瑯清撫摸著她脊背的動作早就停了。

    呼吸著玉瑯清身上冷香的夏眠,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像是慶幸般,語氣輕快的繼續道:“好在我摔下去的時候,已經過了樓梯的拐角,不算高,也就十來階的樓階而已。”

    不然陳姨回來時,可能會看到滿地的血,像兇案現場的那樣。

    “不過我燒了太久,好像都過四十度了,差點就變成了傻子。也是因為這樣子,我之后還休學了一段時間……”

    夏眠還沒從回憶里抽離,就感覺到自己突然被人緊緊的摟進了懷里,那力道緊到她快要窒息在對方的懷中。

    夏眠感覺到玉瑯清的呼吸灑在自己頭頂,還能感覺到她緊貼著自己的胸腔里面,那顆藏著的心臟跳得有多快。

    “夏眠……”

    玉瑯清的聲音沙啞得不像是她的聲線。

    夏眠被玉瑯清抱得滿滿當當,臉也埋進了她的懷里,于是沒能看見玉瑯清繃緊的面容,還有那雙以往沉靜如星海的黑眸里,此刻蘊含著多大的慍怒。

    眼角發紅的玉瑯清用力的閉了閉眼。

    所以,今年中秋時,她和夏眠回夏家,夏歆單獨的和自己在客廳說的那些話,是這樣的緣由。

    她娶了一個傻子?

    一個曾經生病發燒到四十度,也無人理會,還從樓梯上摔下去的傻子。

    她的苦痛,她曾經遭受過的不公,甚至可以說是虐待,在夏歆嘴里,竟然還能成為笑話她的武器。

    玉瑯清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么恨一個人,這么恨一家人。

    “嗯?”

    懷里的人在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時,輕輕的應了一聲。

    不知道是因為沒等到她的回復,還是被抱得太緊,夏眠動了動,想從她的懷里出來。

    卻被玉瑯清制止。

    玉瑯清一手圈著夏眠的腰,一手掌在她的腦后,讓她無法抬起頭來,看到自己此刻面上宛若感同身受般的痛苦,還有眼里快要實質化的心疼。

    “夏眠……”

    “……嗯?”

    “別笑。”

    “不想笑的時候,別笑。”

    夏眠原本還掛在嘴角的笑意,忽然像被摁下暫停鍵一樣的僵住,直至慢慢拉平。

    她再一次閉上了眼,自己順著玉瑯清的力道,將臉藏到了她的頸窩里。

    玉瑯清感覺到溫熱的水珠落在自己肌膚上時,夏眠也感覺到了水珠的滑落。

    “以后,有我。”

    沒有人會再忽視你,討厭你。你不會再成為任何人話里的累贅。

    “生病的時候,要找醫生,以后你生病的時候,我都會在你身邊。”

    那種孤單到全世界沒有人在意你,關心你,喜歡你的日子,是已經過去的曾經,不用再搭理。

    第84章

    夜已深, 窗簾拉緊的房內只留了一盞角落的壁燈照亮,安靜的房中僅能聽到空調運作的細微響聲。

    軟綿舒適的大床上,夏眠被玉瑯清緊擁在懷里, 像是個從小伴著她長大的布娃娃,如果不這樣抱著夏眠, 她就會睡不著一樣。

    明明身體已經很是疲憊, 加上剛還想起一些事情, 讓情緒起起落落, 此刻她應該累到極致的睡過去才是, 可夏眠閉著眼好一會兒,甚至還在心里跟著玉瑯清的心跳節拍數到了五百二十下, 她卻還是沒有絲毫睡意。

    聽著身邊均勻的呼吸, 夏眠微微抬頭,睜開了眼。

    借著不遠處壁燈的若微亮光, 她能看見玉瑯清半隱在黑暗里的輪廓。

    睡著的她, 眉眼間比醒著時少了幾分清冷淡然, 更多的是沉靜矜貴, 像個睡美人公主。

    目光從她的眉,游走過她的眼,又順著鼻梁落到那有著一顆小小唇珠的唇上時,夏眠腦海里, 又浮現出對方剛緊*著自己, 認認真真的叮囑她的畫面來。

    “夏眠,以后不管是誰,都不可以讓他們欺負你。你就是你, 沒有人有資格可以讓你受到傷害。”

    “我會一直在你身后,記住, 你的感受你的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無論是你媽媽,又或者是你妹妹,你從來不欠她們什么,你不喜歡她們,以后你可以不用去理會她們,將她們逐出你的世界。”

    “電話拉黑,聯系方式全都刪掉,只要你想,她們就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活里,你不需要逆來順受,也不需要給欺負你的人好臉色。”

    “凡事都有我。”

    夏眠一字一句的聽著,只覺得帶著點鼻音的玉瑯清冷聲的說著這些話,聽在她的耳朵里格外的性感。

    性感到,讓夏眠顧不得自己還通紅的眼,像綠毛龜在玻璃缸里探出腦袋似的,含住了那張發出陣陣撩撥她心弦聲音的唇。

    還在教著夏眠的玉瑯清忽然被堵住了嘴,她下意識的側開臉想讓夏眠等一等,她還有話要說。

    但夏眠抬起手,掌心貼握在她的頭側,讓她只能固定在原地的承受夏眠這個帶著萬千柔情,纏綿悱惻的吻。

    唇上的動作溫溫柔柔得人心發癢,對方就那樣的含著自己的唇瓣,輕吮,舌尖一舐過后,又是一抿。

    很快,玉瑯清就被夏眠拉住,沉淪在與她親密無間的唇齒相依之中。

    直到主動的人氣喘吁吁的掙扎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玉瑯清黑眸里還帶著幾分意猶未盡的噙著夏眠。

    在玉瑯清的注視下,看著氣都沒亂的玉瑯清,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努力平復呼吸的夏眠覺得,這肯定不是因為自己身體素質太差,肺活量也不行的問題。

    感受著緊摟著她的雙臂,夏眠找補似的用著氣音從喉嚨里擠出一句:“你摟得我好緊,我都喘不上氣了。”

    聞言,摟著她的人非但沒松手,還摟得更緊了。

    玉瑯清摁著夏眠的后腦勺又吻上她的唇前,夏眠只聽見對方說了很輕的一句話:

    “我喜歡這樣。”

    喜歡摟你摟得緊緊的,緊到幾近嚴絲合縫,緊到毫無縫隙,讓你、讓我,都染上你我的氣息,難以分出彼此。

    臨睡時分,像是怕夏眠沒有聽進去自己剛才說的話,玉瑯清還將額頭與夏眠緊靠,在近在咫尺的距離中,用她含著幾絲水意的眸子,看進夏眠的眼里。

    “我們現在,是擁有同一個證的兩個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別人要是欺負你了,那就相當于也欺負了我。”

    “所以,不要讓別人再欺負你。”

    “除非,你舍得看到我,受到欺負。”

    夏眠想,玉瑯清說了那么多,殺傷力都不及她最后說的那句。

    夏眠沒發覺自己此刻臉上的笑容有多燦爛,是那種寧靜幸福的燦爛。

    她盯著那張好親好看又還會說的唇看了好一會兒,才將頭埋回了玉瑯清的懷里。

    閉上眼睛準備再醞釀睡意時,夏眠眼前又閃過從晚宴回來后,她和沉嬙在客廳里聊著唐谷事情的情景來-

    “你和玉醫生,以前就認識?”

    當然她是怎么答的來著?

    聽到這話,夏眠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搖了搖頭:“我,我不記得了。”

    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認識”,而是,“不記得”了。

    高燒之下,還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就這樣在地板上昏迷了大半天。

    她當時險些死掉,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又回家修養了兩個月,最后趕在秋季學期的尾巴,上了高二。

    病好后的她腦袋里像是多了一層薄膜,似乎什么事情都無法思考,對于老師講的內容跟得也很吃力。

    她本來就不是多聰明的孩子,在小鎮上這樣資源匱乏的地方,能在五六百名學生中排名前三十的她,在那個只上了七周學的高二上學期里,成績一塌糊涂。

    崔敏真的冷笑,連成績單都懶得接過去的夏經安,都讓夏眠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更沒有欲望,去跨越腦海里的那層霧,找到她藏在深處的記憶。

    不是為了父母,僅僅是為了自己,夏眠也要努力把成績提上去。

    學不會,就反反復復的學,一遍遍的查資料,找老師,只要能讓自己學會記住,就算把一個單詞抄幾百遍,她也會去做。

    于是,那段時間之后,她的生活里只有學習,腦子里也只有學業的東西,棲水鎮的曾經,已經遠得像是上輩子的故事了。

    所以,在那長達半個多小時的浴室里,在熱水的澆淋下,夏眠都在翻著腦海里的記憶。

    可惜無果。

    于是她借著唐谷的事,掀開了她蓋起來的傷口,讓玉瑯清看著,只為了讓她能知道,自己忘記了許多東西。

    她不確定她們有沒有過曾經,但如果有,她希望她可以,原諒她的遺忘-

    這一夜,夏眠睡得很好。

    似乎是做夢了,又好像沒有,不過如果有的話,那肯定是個美夢。

    不過,夏眠是被一陣更大的,宛若踩在云端的愉悅感而驚醒的。

    踢著腿緊揪著被子醒來時,一低頭,剛好對上胸前那雙似是有所察覺,正好看過來的眼。

    深邃黝黑,仿佛是能將她吞噬的黑洞。

    睡衣不知道什么時候堆疊在了脖子和鎖骨上,溫熱的唇齒滑過肌膚,帶來一粒粒雞皮疙瘩豎起的顫栗感。

    窗外,樹上的小小枝芽剛逢過露水,更加的艷麗細嫩。

    兩種吸吮感一齊攻來,夏眠還迷糊的眼,更渙散了。

    “是……是什么……”

    細細的嗡嗡響聲,隔著一層什么,悄悄的鉆入耳里。

    啵的一聲,吐出早餐的玉瑯清靠到了夏眠的頸邊,熱氣灑落的同時,夏眠聽見了答案。

    “你朋友送我們的,小禮物。”

    夏眠:“!”

    什么送我們的,明明是送給她的,是送給她對付她的……可怎么就被人趁其不備的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當壞人往夏眠耳朵里故意呵氣時,夏眠整個人一麻,快要失去理智的瞬間,她聽見了那陣嗡嗡的碎響更劇烈了。

    “不行,你,你先讓我去上個廁所……”

    “昨晚喝水,可能喝多了……”

    就算不是喝水喝多了,睡了一夜剛醒過來也得上個廁所吧。

    “沒事,就在這兒。”

    夏眠緊咬著自己紅得快要滴血的唇,努力的維持住自己殘留的理智,可還是遏制不住自己初聞對方話語后,從心底里升起的詫異:“你說什么呢,不可以!”

    這人不是還有潔癖的嗎?

    怎么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

    聽聽聽聽,她自己聽聽,這什么恐怖言論!

    “等一下……”

    夏眠說著就想掙扎起身,卻被人壓住了半邊身子,甚至還有一條腿跨著的沉在自己腰間,將她摁得動彈不得。

    夏眠用力的挪動著軀殼想從對方的桎梏里出來,卻除了獲得拿著吮吸小玩具的手貼得更緊的結果外,再無其他。

    “救,救命……”

    瀕臨失控的感覺涌上頭顱時,夏眠無聲囈語,如同渴水的魚。

    而那人還用著她動聽的聲音蠱惑道:“沒事,別怕,放松……”

    夏眠只覺得自己是只小小飛蟲,一個不小心,誤入了漂亮花蜘蛛剛布下的還帶著濕氣的天羅地網。

    她想逃脫,她想掙扎,可所有的一切,卻都只讓她越陷越深。

    這網肯定是花蜘蛛才剛剛吐的,還濕濕黏黏的,就這樣捆在了她腰間凸起的胯骨上,隨著她掙扎的動作在空中來回搖擺晃動,控得蟲子毫無反手之力。

    直至最終被蠶食殆盡-

    夏眠伏在自己肩頭控訴的啜泣時,玉瑯清一下下的撫著她的脊背,指尖偶爾挑起她肩頭的一縷發絲,任由烏發從自己指尖滑落,再又被她重新撩起。

    姿態動作,無一不透露著閑適之意。

    “玉瑯清,你個變-態!”

    “嗯。”

    “大變-態!”

    “嗯。”

    “超級無敵大變-態!!”

    “下次換你。”

    “那行,就今晚吧。”

    “……”

    等夏眠去浴室里洗澡后,玉瑯清穿上浴袍,靠在窗邊,將窗簾打開一道縫隙,就這樣透著那道縫隙望著外面灰藍色的天空,看了許久。

    原來,她不是故意不記得自己,不是故意不記得曾經和自己的那些時光,僅僅是,她被迫忘記了。

    胸口堵塞感蔓延時,玉瑯清腦海里滑過崔女士得體有禮淺笑的面容。

    還有恣意唯我,一看就是集父母所愛,嬌寵著長大的夏歆。

    以及,穿著白大褂儒雅從容,一副學術端正醫德高尚的夏主任。

    玉瑯清輕笑了下,笑意卻沒進眼底。

    第85章

    洗完澡穿上干凈浴袍后, 夏眠感覺自己又是全新的一個人。

    一邊抹著臉上還未涂勻的水乳,夏眠一邊蹲在行李箱前邊上翻了翻,思考著今天要穿什么好。

    嘴上還隨口問了句剛喊人來收拾過床鋪的玉瑯清:“現在幾點啦?”

    玉瑯清正拿著鯊魚夾給自己夾著頭發, 準備也去洗個澡,聞言抽空看了眼手機:“一點十五分。”

    “什么?都一點了?”

    夏眠顧不上找衣服, 震驚的回頭, 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雖然猜到現在時間可能已經不早了, 但她也沒想到都下午了。

    還特意出國來玩呢, 誰出來旅游下午一點了還沒開始收拾自己的。

    夏眠趕緊從地上起身, 去找自己的手機,想看看手機是不是已經被消息轟炸了。

    她們可不是兩個人出來的, 現在她們兩個還在房里, 其他的朋友不得在群里愛特她們愛特瘋了。

    夏眠忍不住念叨著:“杜倪沉嬙她們不會早醒了一直在等我們回復吧?”

    說著夏眠腦海里還滑過隔壁的沉嬙來門口喊過她們,但她們剛太沉浸了, 完全沒注意到的可能……

    等夏眠拿到手機打開一看, 發現她們七人群里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靜悄悄的, 別說愛特她和玉瑯清了, 連泡都沒人冒一個。

    夏眠:“……”

    看來她們七個人一起出來,還真是來對了。

    玉瑯清看著夏眠的動作,安撫道:“不用擔心,孟之薇她們平時就沒有早起過。”

    就算是出來玩, 也不影響這三位大小姐睡到自然醒后又在床上玩一兩個小時才起床。

    “秦柯那邊我醒來的時候和她說過一聲, 叫她餓了先自己叫點東西吃。”

    雖然這家酒店的客房服務并不便宜,但賬單都是最后簽單了才統一從會員卡里劃,玉瑯清已經和秦柯說明白了, 讓她想吃什么或者想體驗酒店里的什么項目,都不用看價格。

    聽著玉瑯清的話, 生怕因為自己起晚了讓其他人一直等著的夏眠才放下了心。

    等玉瑯清進了浴室,夏眠給沉嬙發了個消息,問她醒了沒,發完后又看了看微信里的其他信息。

    玉家的家族群里昨晚因為沉嬙來了,打斷了她,加上后來又知道了沉嬙和唐谷的事,夏眠一直沒有空再去群里發消息。

    現在看才知道,后面玉瑯清又在群里和玉夫人聊了兩句,最后說她們要去吃飯了,才結束了話題。

    夏眠往上翻了翻,發現玉夫人后面又發了一張照片到群里。

    是一張夜空的繁星照。

    不見月亮,只有滿天的星辰,在夜幕上閃著一點又一點的細碎亮光,很漂亮。

    玉夫人還說了句:“這樣的星星,好久沒見過了。”

    是啊,好久沒見過了。

    夏眠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么后,皺了皺眉。

    她也見過這樣的夜空嗎-

    等一行人都收拾打扮好,已經是下午兩點過了。

    幾人商量了一下,最后由杜倪拍板:“那我們今天就不逛什么景點了,我們去看場音樂會,然后吃頓好的,晚點去這里有名的拉吧坐一坐。”

    “今天晚上就早點睡,明天我們先去蒙馬特,逛逛紅磨坊,再打卡一下‘我愛你墻’,最后順道去一下圣心大教堂,然后我們還可以去小丘廣場那邊看看畫,這幾天那邊都有幾個大畫展。”

    說到畫沉嬙就意動了,她來巴黎必打卡的地方就是小丘廣場了,那里似乎是每個和畫畫有關的人都會去的地方之一。

    在小丘廣場那里不止可以看到各種流派風格的畫作,而且還是出過畢加索梵高等知名畫家的地方,藝術氣息十分濃厚,也常常有很多畫展在那里舉行。

    杜倪的安排她的另外三個發小是肯定沒意見的,主要就是看夏眠、秦柯和沉嬙的想法。

    沉嬙對巴黎也熟,她只要能去一次小丘廣場,其他怎么安排都可以。

    剛在酒店的桑拿房里蒸了個桑拿的秦柯也沒其他的意見。她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只覺得跟著玉瑯清她們出來玩真的快活似神仙。

    想一想,睡到自然醒后吃點五星級大酒店的食物,再蒸個桑拿,隨后再享受一下酒店的按摩服務,接著和朋友出去聽音樂劇,品嘗當地大餐,最后去美女如云的拉吧小坐……

    對比之下,秦柯現在只覺得自己以前出去旅游的那些行程都不能叫去玩,只能說是去將“本人到此一游”的信息打卡拍照到在自己手機里而已。

    腿還有些軟的夏眠對杜倪的安排更是沒意見了,她還都要以為是不是玉瑯清和杜倪她們說了什么,為了自己,今天才特意沒安排什么會勞累的項目。

    音樂劇是杜倪在現下最早開始的時間里隨便挑的一場,為了感受氛圍還特地沒要了二樓的包間,而是選坐在了大席位的中間位置。

    或許是因為這會兒是國內的旅游黃金周,座位基本上都坐滿了不說,夏眠還聽到有人用讓人聽著很有親切感充滿碴子味的話吐槽說:怎么沒有字幕,這咕嚕咕嚕的也聽不明白啊。

    夏眠聽著忍不住噗嗤一笑。

    劇場里有些熱,玉瑯清解開了立領大衣的扣子,將脖頸和身形都大致的露了出來。

    因為剛擦了下座位椅子,她正把消毒濕巾扔進杜倪買的甜點袋子里。

    杜倪手里拿著最后一個檸檬撻,無語的用眼角斜了眼讓她把甜點掏出來,給她騰袋子裝垃圾的玉瑯清,還壓低著聲音不滿道:“就你講究人!”

    “把袋子拿來裝垃圾你讓我就這樣一直拿著這個啊?”

    玉瑯清沒說話,只是把她手上拿著的那個檸檬撻接了過來,轉頭遞給夏眠:“還要吃嗎?”

    她剛看她似乎挺喜歡吃這個的,杜倪分了她一個吃了后,還拿著盒子仔細的看了看名字叫什么。

    袋子臟了檸檬撻也沒了的杜倪:“……”

    有點煩。

    面前突然出現了個檸檬撻,夏眠有些驚喜的接過:“還有呀?”

    剛嘗到這個的時候她就覺得味道很驚艷,酸甜順滑,又帶有薄荷的清香,吃著一點都不膩。

    她吃了一個還想再吃,可惜當時已經離開那個位置了。

    絲毫不提從哪來的玉瑯清:“嗯。”

    看著夏眠臉上還沒收起的笑容,她低聲問:“在笑什么?”

    夏眠一手拿著檸檬撻放在腿上,一手遮著嘴靠到玉瑯清的耳朵邊,小聲的和她說了自己剛聽到的話。

    她覺得有趣的不只是在這里遇到國人,還有對方的那個吐槽,也挺有意思的。

    字幕……

    玉瑯清指了指舞臺的兩邊角落:“那邊的就是字幕。”

    夏眠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字幕確實有,還挺清晰的,就是全都是小蝌蚪字樣。

    不過因為燈光、音效做得很好,配上主唱的法語,很有震撼感。雖然沒聽懂也沒看明白字幕,但畢竟氛圍很強,所以體驗感還是不錯的。

    “我解釋給你聽?”

    見夏眠盯著字幕看,玉瑯清忽然又道。

    夏眠聞言側頭看她。

    場下的光線來源只有舞臺上的燈光,周邊有些昏暗,夏眠在昏沉的光里看進玉瑯清的眼中時,不自禁的抿了下唇。

    胸腔里跳動的心臟似乎也被舞臺的音效給震得愈發的活潑,夏眠壓著上翹的嘴角:“這樣好嗎,我可沒有足夠的錢,支付玉醫生的同聲傳譯費用哦。”

    玉瑯清的黑眸隔著眼鏡的鏡片顯得有些朦朧,她輕聲回道:“沒關系,是夏小姐的話,可以用別的支付。”

    夏眠狀似不解的歪了歪腦袋:“比如,我的辛勤勞動?”在床上,或者沙發飄窗餐桌地毯以及浴缸里等等的那種勞動。

    玉瑯清沒說話,只是忽然伸手過來牽住了夏眠的手,在掌心里握了握,似是有什么,已在她的沉默里回答了。

    辛勤勞動,又或者,愛,都可以作為報酬-

    看完音樂劇出來,太陽還沒消失在地平線上,橘色的光芒映照著大地。

    夏眠抬眸瞇著眼睛看向天際,感覺自己的心也跟這座城市的建筑,以及其他的所有東西一樣,泡在了未被寒冷黑夜吞噬,仍有幾分余溫的夕陽下。

    從音樂劇的世界里出來,回到現實,回到了有她和自己的光亮世界。

    “要不要走一走?”

    夏眠忽然提議道。

    在夕陽西下的傍晚,和她一起在這異國的街道,牽著手沒有目的的走一走。

    玉瑯清指骨推了下金邊眼鏡,看著被橘紅的夕陽籠罩的夏眠,點了點頭。

    旁邊的朋友們早就自動自的離散發著甜蜜氣息的小情侶三米遠,聞言杜倪揮了揮手:“那我們在這附近自由逛逛吧,前面不遠處那條街還有個大商場,我去掃購一下新品,有誰想跟我一隊的嗎?”

    昨天發生的事似乎完全沒給唐谷帶來什么影響,她一如既往的臉上帶著惹人想驚呼可愛的乖巧,主動問沉嬙道:“阿嬙姐姐,你要和我去逛商場嗎?我可以給你買單的哦。”

    已經怕了的沉嬙含淚忍痛拒絕:“不了不了,我就在這街上逛逛好了,這附近的建筑很有味道,我采采風。”

    聽到沉嬙的回答,唐谷疑惑的盯著她看了兩秒,似乎看出了她內心想和自己去的渴望,卻又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拒絕自己。

    有些心虛的沉嬙趕緊移開眸子,假裝對周邊的風景很感興趣的到處看看。

    一行人約定好一會兒在街頭集合的時間,就各自散開。

    夏眠本想喊上沉嬙一起,一轉頭卻只看見她頭也不回的背影,旁邊還不遠不近的跟著一個秦柯,夏眠見狀又止住了欲出口的話。

    “走吧,不用管她們。”

    身旁傳來玉瑯清的聲音,夏眠抬眼看去,就對上了她精致的側臉。

    她今天罕見的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此刻眸子還未從沉嬙與秦柯那里收回來,而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卻正搭在下巴處,在將大衣領子上有著繁復花紋的黑金色四方扣子扣好。

    似是被那扣子上的復古金色閃了眼睛,夏眠一下子就挪不開眼了。

    修長有力的手在厚重的黑色映襯下更顯白皙,等大衣的立領豎起來后,剛好欲蓋彌彰似的遮在了她的下巴處,僅露出一張被金邊眼鏡蓋去一半的面容。

    與之前她身上總攏著的一絲不茍的清冷氣息不同,或許是快要入夜的黃昏時分,給她增添了幾分神秘的味道,夏眠只覺得她此刻格外的禁欲撩人。

    仿若不茍言笑、板板正正的上位者。

    可能因為夏眠的眼神太火熱,玉瑯清從遠處收回了眸子,垂眸看她。

    “怎么了?”

    她問。

    夏眠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沒……”

    她頓了下,在兩人一起慢悠悠往前走時,才像思考完的小聲道:“感覺你穿黑色,有不一樣的感覺。”

    或許是白大褂里透出黑色不好看,又或許是因為她本身就不喜歡暗色,這還是夏眠第一次看見玉瑯清穿純黑色的衣服。

    新奇,卻也驚艷。

    玉瑯清靜了靜,一手牽過夏眠的手,放進了自己側邊的衣兜里,似是隨口一問:“不好看?”

    “當然不是。”

    夏眠沒有遲疑的回道。

    “就是感覺嘛,就感覺你好像不是一個醫生,更像是……”

    夏眠想了想,才接著道:“更像是矜貴難攀的總裁。嗯……也像領導,在大禮堂開會的那種,嚴肅,認真,又板正。”

    玉瑯清聞言稍稍側眸看她:“你是想說,我有一種保溫杯里泡枸杞的老干部味道?”

    夏眠聽得瞪大了眼睛。

    這人是在曲解自己的意思嗎,她是想說她看著很禁欲風好吧!

    “不是,就有一種法官律師的嚴肅氣質而已嘛,對,就是律政俏佳人的那種感覺!嚴肅正經卻又不失大方美麗,反正是很好看的,我很喜歡。”

    玉瑯清黑眸忽而一愣。

    等夏眠意識到自己大大咧咧的說了什么后,人也僵住了-

    “我很喜歡”。

    她怎么就這么大聲的說了出來了。

    夏眠趕緊偷偷用眼角去偷瞄玉瑯清的神色,卻見她似乎有些恍神,黑眸虛焦的微垂著。

    夏眠感覺自己和玉瑯清牽著的手,在她衣兜里悄悄出汗了。

    她怎么沒反應了?

    在想什么?怎么不說話?

    是害羞了?

    好像又不像……

    就在夏眠思緒有些亂飄時,在玉瑯清大衣側邊的衣兜里,她的手被人握著,和對方十指緊扣。

    夏眠下意識的側頭看向玉瑯清,她也看了過來。

    那瞬間,夏眠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隔著眼鏡,她也看清了她眼里一閃而過的晦澀。

    “律師?”

    音色動聽的聲音緩緩響起。

    夏眠有些不明所以。

    原來她的重點竟是這個?

    夏眠眨了眨眼:“對呀,我感覺律師也好酷的……你不喜歡律師這個職業嗎?”

    玉瑯清輕輕搖頭:“沒有。”

    夏眠用了兩分力道,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扣緊了玉瑯清的手,語氣卻輕松:“我以前還想當律師呢。”

    不過好的政法大學都是重本學校,她當時沒有把握,加上還要政審有些麻煩,最終她選擇了離云城遠遠的海城大學。

    說完,又往前走了幾步,夏眠才聽見玉瑯清語氣很輕的問:“……為什么?”

    為什么會想當律師。

    夏眠被問得神色一頓,她似是第一次被問到這個問題,又像是才發現這件事般。

    她滿臉糾結的回憶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道:“不記得了。”

    夕陽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悄悄離開了地平線,周遭已經失去了太陽的余輝,黑夜正式降臨。

    好在街道四周都是各式各樣的店鋪,亮著各色的燈光,照在每一個行人的臉上。

    雖是夜晚,卻并不黑暗。

    夏眠沒注意到,在她說不記得了后,身旁的玉瑯清緩緩垂下了眼簾。

    就像轉眼之前的夕陽,在今夜消失一樣,悄無聲息-

    異國他鄉,十指相扣,漫步在夜晚的巴黎街頭,夏眠和玉瑯清的肩頭挨在一起,看到有新奇的店鋪也會進去逛逛。

    逛了一條街,夏眠還買了兩個小巧的工藝品擺件,打算回去拿一個送給呂子菲作為禮物。

    等再從一家奶酪店出來后,夏眠張嘴呼了好幾口氣,還是感覺嘴里有那種酸酸的發酵味道殘留。

    玉瑯清沖后面招了招手,一個黑西裝保鏢立即出現,將一瓶水遞給了她。

    玉瑯清打開送到夏眠嘴邊,讓她喝幾口去去味:“不喜歡吃就吐出來,咽下去干什么。”

    夏眠艱難搖頭:“我可不想被人打出來。”

    去人家店里試吃人家的產品就算了,還在人家面前吐出來,這跟砸人家場子有什么區別,會被打的吧。

    玉瑯清無言。

    有著這經歷,夏眠也不想再逛什么賣食物的店鋪了。

    她剛試過嚼得嘴差點抽筋的法棍,又嘗過看著挺好看但味道難以承受的奶酪,現在只想緩一緩。

    喝了小半瓶水,夏眠往周邊看了看,這才發現她們已經走到街尾了。

    街尾正對著的是一個小廣場,此刻小廣場上還有不少人。

    有坐著聊天的,也有賣唱彈琴的,還圍了不少聽歌的人,看著有些擁擠,夏眠不想帶玉瑯清去人擠人,就移開了目光。

    眼睛一轉,夏眠忽而看到了不遠處的角落,有一家門口立著一個綠色信箱桶裝飾的小店。

    小店里亮著橘黃色的燈光,混著外表的全綠色裝潢,遠遠看著透著一股溫暖的氣息。

    讓人忍不住想到偏遠地方,無聲矗立在荒野之處,唯一能連通人與人之間感情的郵局驛站。

    “那是一家郵局嗎?”

    夏眠好奇的問玉瑯清。

    玉瑯清順著她指的地方看過去,點了點頭。

    見夏眠感興趣,兩人就往那家小店走去。

    到小店邊上,玉瑯清抬頭看了看上面的法文招牌:“時光驛站?”

    小店的招牌下,還有一行小字:“我們無法將信寄往從前,但能將從前的信,寄給未來的你。”

    這種類似的店鋪在國內也有不少。

    玉瑯清解釋道:“是一家可以寫信寄信的店。”

    在這里寫信,能按照你需要的時間寄出。可以是寄給別人,也可以是寄給未來的自己。

    聽玉瑯清一說夏眠就懂了,她起了些興趣:“那我們要不要寫點?”

    想想在未來幾月,或者幾年,甚至幾十年后,突然收到現在的自己寄出去的信,那肯定會很有趣,也會讓自己一瞬間就回到從前,記起當時的點點滴滴吧。

    玉瑯清盯著夏眠的眉眼,慢慢的點了點頭。

    “好。”

    小店這會兒里頭人不多,店家的中文水平和夏眠的法語水平差不多,好在有玉瑯清在。

    大致的了解了一下價格,也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兩人就各自挑了自己想要的信紙。

    拿著幾張信紙,夏眠還很善解人意的跟玉瑯清道:“玉醫生,你放心寫,我絕對不偷看,我去那邊寫。”

    她指了指背對著玉瑯清另一邊靠窗的小桌子。

    玉瑯清輕輕頷首。

    她沒有立刻就去寫自己的信,而是看著夏眠拿著信紙信封,跑去了不遠處,還神神秘秘的把信紙收攏起來用胳膊圍住,生怕會不小心被人偷看到她的秘密一樣。

    明明是自己怕人偷看,還要說是為了不偷看別人。

    玉瑯清抬了抬唇角,目光從夏眠身上收回,落到了自己手上的信封紙上。

    信件可以由客人自己選擇什么時候寄出,是很傳統的信封加郵票的形式,信里的內容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手寫。

    在數字時代的現今,拿到紙質的信封信紙,還有種莫名的懷舊感。

    玉瑯清盯著信紙看了許久,才緩緩下筆。

    腦海里似乎又響起不久前在街上,她故作輕松說出的那幾個字-

    “我不記得了。”

    可我還記得。

    我還記得——

    記憶里有個人甜聲的問她:“你以后想干什么呀?就是想做什么職業。”

    “當醫生。”

    “醫生?好棒!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

    “你呢。”

    “我?嗯,我還不知道……”

    這時她的聲音里,還帶著些許迷茫。

    “沒事,可以慢慢想。”

    —隔了兩天:

    “我以后要當律師!”

    是斬釘截鐵的語氣。

    “為什么?”

    “你有沒有看過一個新聞??一個女的砍了男朋友三十多刀,刀刀避開重要位置,被判定為輕傷,然后她還有個律師閨蜜,后來只用賠了一百多塊!”

    “而且做醫生其實也挺危險的,有很多人不能理解,還可能會有醫鬧什么的,你以后不是想當醫生嗎?我要是學了法,以后就可以做你的堅強后盾了!”

    她還記得,當時她笑得如春日里最爛漫的花。

    以后——

    多具有無限可能的兩個字。

    第86章

    “阿歆, 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眼見天要黑了,國外治安不比國內,況且她們只有兩個女孩子, 劉芷晴有些擔心的勸道。

    夏歆坐在畫架前,目光仍不死心的借著夕陽的余暉, 和不遠處店鋪亮起的燈光在四處搜尋, 希望能在下一瞬找到想見的那個身影。

    天要黑了, 溫度也低了下來, 夏歆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因為心里憋著一股氣, 她僵硬著身體,將手里的畫筆捏得死緊。

    昏暗的天色下, 畫架上那幅精心畫好的畫也失去了光芒。

    見夏歆沒有反應, 劉芷晴躊躇了幾瞬,還是又繼續開口:“都這個點了, 就算Q.S今天來看這場時裝秀肯定也走了……或者, 她會不會去其他地方逛了?”

    自從夏歆想拜畫屆最近名聲大噪且還沒收過徒的人氣畫家Q.S為師后, 她整日打聽這位畫家的信息, 就期盼能和對方搭上線。

    在努力許久無果后,為了讓對方能收自己為徒,她竟然還因為知道對方國慶會來法國看時裝秀而專程追趕過來。

    明明不知道對方的具體行程,也不知道人家到底什么時候會去看秀, 夏歆卻還是根據幾場有名的時裝秀信息, 帶著畫架顏料等跑來秀場外守株待兔。

    盡管劉芷晴心里感覺夏歆這個做法不止不靠譜,甚至還有點莫名其妙,但對方喊上自己作伴, 還承諾給她出往返機票費,想著來一趟當采風了, 她也就答應了。

    來了巴黎后,天天跟著夏歆在時裝秀外場畫畫,除了被曬黑了兩度外,就是收獲了無數好奇的目光。

    除此之外,再無所獲。

    此刻劉芷晴又冷又擔心,她目光不時的也往周圍看去,不過不是和夏歆一樣是為了找尋那位畫家的身影,而是害怕有不懷好意的人靠近。

    “去其他地方……”

    夏歆終于對劉芷晴的話有了反應。

    突然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對了,小丘廣場!”

    之前她和人打聽消息的時候,知道Q.S來法國是為了看時裝秀,于是來了法國后就只想著時裝秀了,竟然都忘了還有這么一個地方。

    充滿藝術氣息還出過許多舉世聞名大家的小丘廣場,顯然才是每一個畫畫人來法國必去的地方。

    不過今天這個時間顯然再去小丘廣場是不可能的了,夏歆壓下守了兩天一無所獲的煩躁,信誓旦旦的道:“明天我們去小丘廣場,她肯定也會去的!”

    終于能把夏歆勸走了,劉芷晴動作飛快的收著東西,對夏歆的話不作回應。

    夏歆也沒在意,她滿腦子都是明天遇到Q.S了自己應該說什么、對方收自己為徒后,她要怎么發微博宣布這件事-

    有人在把自己當兔子守的沉嬙對此是一無所知了。她和秦柯逛了兩條街,買了不少的東西,也拍了不少的照。

    最后兩人邊逛街邊吃著同一個冰淇淋,往說好的集合地方走去的時候,剛巧在街尾遇到了寫完信從店里出來的夏眠和玉瑯清。

    四人突然相對,其中兩個大包小包的不說,嘴里還含著未咽下去的冰淇淋。

    “……”

    拿著冰淇淋的秦柯有些不好意思的快速把小半個冰淇淋塞自己嘴里,眼睛東看西看的,就是不看玉瑯清和夏眠。

    夏眠眼睛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最后意味深長的落到沉嬙身上:“怎么買了這么多東西?”

    雖然知道夏眠清楚她和秦柯的事,但這樣被兩人碰到沉嬙也囧了下,不過很快又收拾好。

    她倆就一起逛個街而已,然后逛街的時候看到了路邊的冰淇淋車,想著價格那么貴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做人得勤儉節約,就只買了一個嘗嘗鮮就好……很正常吧。

    把嘴角的冰淇淋漬舔掉,沉嬙嘟囔著回道:“哪里多了,其中大部分都是給你們的禮物呢。”

    她又不是不知道回報的人,和夏眠玉瑯清她們出來玩,機票住宿餐食全包,她肯定也得有所表示。

    “給我們的?”

    夏眠有些驚訝,又看了看沉嬙手上的袋子,都是大牌的logo。

    沉嬙點點頭,小心的瞥了眼玉瑯清,訕笑道:“當然,大部分是給你的。”

    再怎么樣她也不好送玉瑯清禮物吧,所以大部分是送夏眠和玉瑯清的禮物中,再有大部分是給夏眠的,小部分是給玉瑯清……和夏眠的情侶款用品。

    夏眠聞言做出受寵若驚的模樣,笑道:“哇,我好感動,鐵公雞竟然也有拔毛的一天誒!”

    “去去去,你才是鐵公雞。”

    沉嬙冷哼了一聲。

    夏眠看她拿著不少東西,伸手想幫她拿一點,玉瑯清往后掃了眼,兩個保鏢很有眼色的過來幫沉嬙和秦柯把她們手上的袋子都接了過去。

    沉嬙一邊道謝,一邊挨向夏眠,壓著聲音用著只有她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咬牙切齒道:“該死的,夏眠,你這小日子敢不敢也讓我過兩天感受一下!”

    夏眠:“……”

    沉嬙和夏眠說悄悄話的時候,秦柯也好奇的問玉瑯清道:“那家店是郵局?你們剛在里面干什么?”

    玉瑯清調子平平的應聲:“不算郵局,一家專門供人寫信的店而已。”

    玉瑯清解釋了一下“時光驛站”的特色。

    秦柯聽著挑了挑眉:“國內也有這種吧?其實我擔心的是,如果到時候你的信還沒寄出,那家店就倒閉了怎么辦?”

    “還有,如果很多年后你換了地址,那信還能到你的手上?”

    對于這種東西,秦柯覺得是打著情懷的智商稅。如果人家只是賺了你的錢,到時候根本不把信寄出,還轉頭就把信扔了呢?難不成你還記得,或者還能來找人家不成。

    玉瑯清看著走在前邊和沉嬙笑著不知道說什么悄悄話的夏眠,眉眼放松,下巴微微一沉,大衣的領子就遮到了她的唇邊。

    “無所謂。”

    她淡聲道。

    在這個科技時代,筆信,最大的意義或許就是在于人寫下它的那一刻。當想說的話變成文字落在輕飄飄的紙上時,它就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

    要是真的有需要讓對方一定知道的東西,那就大聲的告訴她好了。

    秦柯有些模糊的聽到了她的回答,沒怎么聽清也不在意,只當玉瑯清是把那點錢拿去玩了,反正玉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法國人除了離不開咖啡外,也離不開酒。

    心情好,慶祝一下,喝幾杯。心情不好,發泄一下,喝幾杯。心情平靜,很好,狀態穩定,喝幾杯再穩定一下。

    等七人集合吃了頓豐盛的晚餐,又轉戰在清吧坐下時,看著酒單,夏眠才發覺自己來了法國后天天都在桌上看見酒,酒似乎變得和水一樣了。

    想想夏眠就道:“剛吃飯的時候已經喝了兩杯了,我喝果汁好了。”

    大家也不強求。

    清吧賣的都是調酒居多,酒單上甚至還有中文,各種名字取得很有味道,玉瑯清讓夏眠給她點一杯,夏眠看了看,選了杯“戀愛腦”。

    玉瑯清見狀,黑眸落到夏眠臉上。

    夏眠抿著唇憋著笑和她對視:“我沒有說你哦,我就是覺得這個名字有趣而已,你不想喝這個我們換一杯?”

    玉瑯清沒說話,酒也沒換。

    這家店是清吧,也是拉吧,只接待女性。

    店里的不管是客人還是調酒師,又或者服務生,都是各有特色的女士。

    夏眠好奇的左右看了看,剛抬眼,就對上不遠處那桌正對著她,穿著黑色低胸裝的一位火辣美女。

    夏眠眼睛像被她露出的那大片白色燙到一樣,立刻收回了目光。

    店里左邊的墻壁還放著投影,是一部很有名的百合電影,尺度還不小。配著昏暗的環境,在還算不錯音響里,兩位主角的喘息聲簡直像是在人的耳朵邊發出的一樣。

    杜倪食指和中指間夾了根手指餅,時不時抬起在掌心里咬上一口,不仔細看跟在抽煙似的。

    她深沉的吃了口餅干,眼睛看著墻壁上的電影感嘆道:“還得是國外的拉吧有氛圍。”

    唐谷眼睛已經不夠用了,一會兒看看不遠處的金色女郎,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前,等看到打了唇釘鼻釘的白發小姐姐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鼻子。

    直到孟之薇一個腦瓜崩彈到她腦門上:“想什么呢?”

    唐谷這才撅著嘴收回閃閃發光的眸子。

    可能是她們這一群東方面孔太招眼,幾人一進來就被人一直瞧著,特別是剛夏眠不小心被她“燙到”的那位女士。

    她將夏眠的反應盡收眼底,笑著和自己的朋友們說了句含有“真可愛”之類字眼的話,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就起身拿著兩杯酒走了過來。

    “Bonsoir!”

    金發女郎臉上掛著善意的笑,和桌上的人打了聲招呼后,將一杯酒遞給夏眠,又說了一句法語。

    夏眠愣愣的看著面前的酒,身體戰略性的微微往后仰,既聽不懂她說的什么,也不敢看她酒杯后頭的景色。

    好白好大……ABCDEFG……

    “噗嗤——”

    在孟之薇和杜倪唐谷三人看著玉瑯清沉在朦朧光線下的臉色笑成一團的時候,目睹自己老婆被搭訕的玉瑯清推了推眼鏡,好心的一字一頓的緩緩替夏眠翻譯:

    “她說,能請你一起喝一杯嗎,可愛的女士。”

    夏眠在玉瑯清調子平平的輕緩聲音里打了個寒顫。

    明明她說的話語調沒有帶任何情緒,但更因為這樣,讓夏眠一下子想到冬日飛雪隆冬八月……呸,隆冬哪里有八月。

    夏眠求救似的看向玉瑯清。

    都說人被逼極了除了數學題什么都做得出來,但夏眠覺得不對,起碼這一刻她就憋不出代表拒絕的法語。

    夏眠心里百轉千回,最后對著玉瑯清說了句:“help me……”

    第87章

    “哈哈哈哈哈!”

    聽見夏眠都被嚇得喊救命了, 這下在憋笑的秦柯和沉嬙也忍不住了,捂著嘴都笑了起來。

    杜倪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道:“別怕小眠, 就是請你喝杯酒而已,可以喝的!”

    夏眠才不信, 再者, 就算只是喝杯酒而已, 可她剛酒都沒點, 要是現在又喝了別人邀請的酒, 還是在玉瑯清面前,那她八張嘴都不夠解釋的。

    玉瑯清隔著眼鏡, 看著夏眠眼巴巴的望著自己, 像被嚇出了飛機耳恨不得鉆到自己懷里的小狗狗一樣,她身上原本泛著冷意的氣息忽而柔和了下來。

    接過法國女郎遞給夏眠的酒杯, 玉瑯清主動和對方碰了一下杯, 說了句什么。

    女郎聽得略微有些驚訝的瞪了下眼睛, 視線落到玉瑯清手上的粉鉆上, 接著笑著回了句什么,一口抿完她自己杯里的酒后沖夏眠笑笑,走了。

    玉瑯清拿著那杯酒在手里輕晃了下,沒喝, 對方走了她才放到了桌子上。

    夏眠趕緊主動的拉著椅子, 一挪一蹭的挨到了玉瑯清身邊,一臉乖巧的貼著她坐,顯示出兩人關系親密的姿態來。

    沉嬙看了看回去沮喪的和朋友說話的金發女郎, 又看看夏眠的動作,忍不住打趣道:“夏眠, 要不你坐玉醫生腿上吧,這樣別人肯定不會來搭訕你了。”

    夏眠抿了抿唇,目光偷瞄著玉瑯清的神色,嘴跟突然抹了蜜一樣:“那不行,玉醫生的腿會累的。”

    一下子就被狗糧封住嘴的沉嬙:“……”

    不明白怎么沒有姐姐來邀請自己喝酒的唐谷可惜的嘆了口氣,耳邊聽著夏眠和沉嬙的對話,還認真的幫忙出主意:“那讓阿清姐坐你腿好了。”

    唐谷這話惹得大家又笑了起來,氣氛一下子就熱了。

    夏眠:“……”

    唐谷,真是個會幫忙的好孩子。

    清吧就是坐著玩玩小游戲,喝喝酒聊聊天而已,沒什么特別的節目。

    杜倪要了一副狼人殺的牌,又點了個店里英語說得還不錯的服務生來當“上帝”,一群人邊聊著天邊玩了起來。

    調酒也很快上來了。

    夏眠幫玉瑯清點的那杯“戀愛腦”上層是粉色的液體,下層則是透明色,除此之外沒別的了,看著有些簡單。

    玉瑯清喝了口后夏眠好奇的望著她問:“味道怎么樣?”

    玉瑯清把酒推到夏眠面前:“甜的,你可以嘗嘗。”

    夏眠好奇的試了一口,果然是甜的,她有些疑惑:“戀愛腦原來是甜的?”

    玉瑯清沒說話,只是把吸管往上提到粉色層,讓她再試。

    “唔,變酸苦了。”

    夏眠皺巴著臉咽下嘴里的酒回道。

    玉瑯清不作回應,只是拿著吸管把酒液攪勻了。

    夏眠卻突然反應過來,感覺有點意思:“先甜后酸,原來戀愛腦是這樣的味道。”

    玩了兩把狼人殺后,夏眠看玉瑯清神色如常,這才趁著游戲中間的空隙小聲問她:“你剛才,和那位,說了什么?”

    人都有好奇心,特別是還在自己面前發生的事,夏眠有點想知道玉瑯清是怎么幫自己回絕了那位熱情的女士。

    玉瑯清聽著夏眠的問話,黑眸慢慢落到了她的臉上:“想知道?”

    夏眠又期待又有點怯怯的看著她,點了點頭。

    玉瑯清沒回答,右手食指卻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看懂她暗示的夏眠:“!”

    什么啊,這一群朋友還在桌上呢!她哪里好意思在她們面前親她呀。

    夏眠嘴一撅:“那我回去再問。”

    玉瑯清點在臉上的食指放了下來,慢條斯理的壓了壓大衣袖口,聲音有些低:“回去,可能就是需要另外的報酬了。”

    周邊有音樂聲,夏眠沒怎么聽清她說的話,只聽到報酬兩字的-

    于是等回到酒店,玉瑯清剛進了房間里脫下大衣,身后就有人纏了上來,黏糊糊的抱住她。

    “玉醫生……我來支付報酬了……”

    等夏眠捧著玉瑯清的臉像啄木鳥吃蟲子一樣的連啄幾下后,額頭和她相抵,討好的問:“快告訴我,你和她說的什么?”

    玉瑯清任由夏眠貼著自己,手上還有條不紊的解下腕上的手表,及指間的戒指擱在旁邊的桌上。

    “你很好奇?”

    夏眠點頭。

    這種好奇怎么說呢,她想知道玉瑯清拒絕那位女士的話,會是類似于“抱歉,她不能喝酒”,還是是宣誓主權的“她是我老婆,我替她喝”之類的。

    就像考了一百分的小朋友,在老師告訴家長的時候,又或者是朋友告訴父母時,會去問老師、父母是什么樣的反應,這種心理,夏眠想,大抵是出于一種想被人肯定的期盼吧。

    她想知道,她在玉瑯清和別人交流時,在她口中,會是什么樣的角色。

    玉瑯清卻沒立即作答,她垂著眼眸,開始替夏眠解開她身上的配飾,等兩人均一無所有的踏進浴室時,夏眠才聽見玉瑯清道:“抱歉,漲價了。”

    所以,夏眠剛才的那點親親,還不夠。現在,要想知道答案,得是另外的價格了。

    夏眠聽得突然感覺背后一緊。

    不過轉念一想,今晚再怎么都輪到自己上工了,應該不用害怕。

    溫熱的水從花灑里落下,沖去人一天的疲倦,帶來讓人想嘆息的舒適感。

    玉瑯清仰著頭,任由熱水澆灑在自己精致的臉上,再隨著重力,從身上流下。

    挺翹的睫毛也被熱水沖刷著,宛如雨打羽翼,在雨中顫栗抖動,隨著每一次輕扇,都有滾滾水珠滴灑。

    紅唇不知道是自己咬的,還是被熱水燙的,越發水潤紅艷。

    腰肢在空中打著擺,骨節分明的手背上,淡色的青筋因為用力,在白皙的肌膚上不時顯露。

    她摁著墊著浴巾跪在地上的夏眠,任由她像小魚一樣咕嚕咕嚕的吐著泡泡,臣服在自己面前-

    等夏眠欲哭無淚的在心里一邊吐槽著坐地漲價的奸商,一邊手腳麻利的幫玉瑯清吹干頭發后,她快速的找出玉瑯清早上剛用在自己身上又收好的沉嬙送的吮-吸小玩具。

    關了燈偷偷摸摸的藏在枕頭下,跟著玉瑯清一起鉆到了被子里。

    洗了澡后香噴噴的兩人躺在綿軟的大床上,夏眠湊到眼尾還帶著紅意的玉瑯清邊,親了親她的唇,不依不饒的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剛才可是跟懲罰她一樣,一直霸道的拽著她,逼著她在水簾下上供的呢。

    身心舒坦的玉瑯清身上散發著像貓一樣的慵懶氣息,她懶洋洋的瞥了夏眠一樣,拉了拉被子:“想喝水。”

    夏眠:“……”

    還能怎么樣,給她倒唄。

    夏眠麻溜的下床,披上睡袍去外頭先自己喝了大半杯水后,才給玉瑯清另外倒了杯溫水進來。

    玉瑯清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也沒再為難她了,一邊拿手機調了個明早九點的鬧鐘,一邊說了句法語。

    夏眠聽著也不確定是不是她剛才回答那位女士時說的那句,等玉瑯清放好手機,這才看向夏眠,用中文再說了一次。

    “抱歉,我老婆今晚不想喝酒了,我替她喝。”

    “咳……”

    老婆兩個字從玉瑯清的嘴里出來,夏眠莫名感覺臉上燒得慌。

    她躺回了自己的位子,抿著唇憋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拉過被子蓋過頭,在被子里露出克制不住的笑容后,這才把悶得紅撲撲的臉伸出來。

    心里跟裝了個蜜罐一樣,甜絲絲的,夏眠側頭往旁邊看去,玉瑯清正好也平躺著側頭往她這邊看。

    “咳咳。”

    夏眠又清了下嗓子,假模假樣的思考道:“今晚好像到我履行義務了。”

    至于剛才在浴室的,那不能算,那是得到答案的報酬。

    玉瑯清聞言舔了舔唇。

    無聲的拉開被子,被子下,只穿著一身白綢緞吊帶睡裙的她,帶子早就歪到了手臂上。

    夏眠卻沒立刻跟看見食物的餓狼一樣撲上去,她起身,盤腿坐在床上,掀開枕頭。

    跟大畫家準備施展畫工一樣的露出自己的工具。

    早上把自己弄得潰不成軍的吮-吸小玩具,以及沉嬙送的那盒子里的其他東西,仿若列兵布陣一樣,被夏眠一個個拿了出來,在雪白的床單上擺得整整齊齊的。

    夏眠將頭發利落的扎起,很有人道主義似的讓“俘虜”自己選擇道:“唔,雖然我很想都用上,但我怕你吃不消,除了這個我一定要用外,你可以再挑一個。”

    她可是個很民主的人呢。

    本以為能看見玉瑯清害怕瑟縮的樣子,誰料,玉瑯清瞥了眼她的“刑具”,沒戴眼鏡的黑眸跟勾-引人一樣的落到夏眠的臉上。

    語氣輕緩溫柔,還帶著善解人意的味道:“你決定吧,別累著你就好。”

    夏眠:“!”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啊!

    第88章

    翌日又是個好天氣, 夏眠在玉瑯清的手機鬧鐘響了后,就沒再睡了。

    把關掉鬧鈴的手機放回床頭柜上,她起身站在床邊伸了伸懶腰, 還順便甩甩胳膊踢踢腿。

    等辛勤勞累了大半夜的身子終于松泛點,人也清醒起來了, 她才扭著脖子回頭看床上。

    玉瑯清也被鬧鐘吵醒了, 不過人似乎還困頓得厲害。她平躺在床上, 被子蓋到胸前, 黑眸只懶懶的掀開了些許, 沒有聚焦,看著還有些懵懵的。

    瞧著她一副昏頭了的樣子, 再看著她露出的鎖骨脖頸上的那星星點點烙印, 夏眠頓時感覺自己身上原本殘留的勞累感頓時消失,連使用過度的手腕和舌頭根也不酸了。

    腦海里又忍不住想起, 在只開了兩盞床頭閱讀燈的橘色光線下, 帶鈴鐺的小夾子隨著粉蛋的細密震動, 在軀體難以抑制的顫栗起伏中, 叮叮當當的細碎脆響仿若奪魂的鈴聲四起。

    特別是在與粉蛋相連的白色羽毛刮過沼澤之地時,鈴鐺聲響奏得愈發急促,宛若是天生配套的樂曲,讓人神志盡失。

    “要不要再睡會兒?”

    夏眠壓著嗓音, 語氣溫柔得似是在哄小朋友。

    一邊說著, 她一邊伸手幫玉瑯清拉過被子,蓋到她的脖頸處,也不知道是怕她冷, 還是因為心虛得在企圖掩蓋什么。

    玉瑯清睫毛簌簌的起落了幾下,黑眸才找到焦點, 停到夏眠臉上。

    此刻她發絲披散,整個人柔軟得像棉花糖一樣毫無攻擊力,夏眠看得心里癢癢,忍不住又趴過來,在她眼簾上分別落下一吻。

    親完了人也沒走,手指將她鬢角的發絲撥順,眼睛緊鎖著她精致的面容,低低的喟嘆道:“好乖。”

    乖得讓人覺得昨晚把她摁跪在浴室里當玩具用的,和現在的她不是同一個人。

    吻落到眼皮上時,玉瑯清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或許是昨晚真的玩得過火,她閉著眼,不知道什么時候又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是嗅到了食物的香味。

    房間里因為窗簾沒拉開,還是昏暗的,她眨了眨眼,借著不遠處的壁燈,很輕易看清了房里的情況。

    夏眠沒在,不過床邊放著自己的睡袍,是讓她一起床就能穿上。

    玉瑯清揉了揉太陽穴,伸長手拿了下穿頭柜上的手機,然而讓剛一有動作,她忽而就又僵住了。

    身上敏感的幾處都傳來冰冰涼涼的黏膩感,應該是被人好心的上了藥,火辣辣的感覺被撫慰的幾近消失,除了還有些困頓外,倒沒多難受了。

    耳朵里似乎還有那人壓抑著情愫的聲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在陳述事實,還是在擔心,又或者,是在類似于顯擺自己的成就?

    “玉醫生,阿清,你這里好紅,都被我磨腫了,怎么辦……”

    玉瑯清閉著眼深呼吸了幾下,才壓下了又沸騰起來的氣息。算了,今天還得帶她出去逛逛-

    “你吃一個嘛,很好吃的,你放心好了,這些都是高溫焗過的,不會有問題的。而且人家這里一天不知道得賣多少只,那么多人吃,你怕什么。”

    玉瑯清洗漱完又收拾好出來時,就聽見沉嬙慫恿夏眠吃蝸牛的聲音。

    夏眠倒是很堅定:“我不吃不吃,你給我拿走!”

    道理她都懂,但是她過不了她心里的那個坎啊。又不是沒有東西吃,為什么要吃黏糊糊的蝸牛,光想到她就已經開始起雞皮疙瘩了。

    客廳里,夏眠和沉嬙兩人正在吃今天的第一餐,幾乎占據大半面墻壁的電視上還放著電影作為背景板,兩人面前的茶幾上擺了滿滿一桌吃的,看起來很是享受。

    旁邊還有兩個餐車,餐車上的食物都還用蓋子蓋著。

    聽見開門的聲音,分別坐在茶幾兩頭的夏眠和沉嬙都看了過來。

    見玉瑯清出來了,夏眠忙從地上爬起來:“你起來啦,我還說等一會兒叫你起床呢。餓了吧?我剛點了些適合你口味的東西,快來吃點。”

    說著夏眠一邊去倒了杯溫水,一邊又道:“我在群里和唐谷她們說了,我們大家先各自把早餐解決了,大概十二點這樣再一起出去,孟之薇她們沒意見。”

    別說沒意見了,杜倪還懶得連字都不打,在群里直接發語音說太好了,正好她勸了自己半小時都沒把自己勸起床,這下她能再多睡兩小時。

    沉嬙看了下時間,現在是十一點零幾分,玉瑯清起來得剛剛好。

    她也沒收拾茶幾,只很上道的把兩個餐車都推到餐桌邊上,還把車里的食物一道道的擺出來。

    玉瑯清接過夏眠遞來的水,聲音有些啞的說了句謝謝,跟著她一起到餐桌坐下。

    看著自己面前桌上的蒸餃小籠包油條牛肉粥牛排煎蛋烤面包等琳瑯滿目的中西混合食物,又看看站在兩邊跟服務員一樣的夏眠和沉嬙,玉瑯清放下喝了大半杯的水,靜了片刻,開口邀請道:“你們也吃點?”

    剛吃了不少的沉嬙搖頭拒絕,還不忘給自己的好朋友求夸獎:“我們剛吃了點了,這是給你留的,玉醫生你多吃點吧,你不知道,夏眠怕不清楚你會想吃什么,只差沒把菜單都給點一遍了。”

    說完,她就一臉姨母笑的跑回了茶幾邊,繼續吃著茶幾上的東西。

    玉瑯清抬眸看了眼在她旁邊挨著她坐下的夏眠,垂下眸子,先將那份牛肉粥拿了過來。

    夏眠托著臉看她的面色,見沉嬙沒注意她們這邊,借著電視機的聲音掩蓋,小聲問:“怎么樣?難受嗎?要不我們今天就不出門了?”

    玉瑯清拿起筷子,夾了個蒸餃放到夏眠的嘴邊,看她跟小松鼠一樣的整個咬進去嚼啊嚼的,自己才又夾了一個。

    “先沒力氣說今晚就這樣喊停的,是你吧?”

    說完,她才咬下蒸餃。

    嘴里被堵住的夏眠:“唔唔唔?!”

    什么意思?自己在關心她,她竟然還嘲笑自己不行?她哪不行了,她今早可是鬧鐘一響就起來的呢,早知道昨晚就不應該心疼她。

    夏眠想著,一邊用“你竟然不識好人心”的目光瞧著慢條斯理吃著早餐的玉瑯清,一邊惡狠狠的咬著嘴里的食物。

    雖然夏眠點的東西種類多,但架不住每一樣的份量不多,見玉瑯清不吃油條和小籠包,為了不浪費,夏眠拿到茶幾邊和沉嬙一起吃。

    剛過來,就見沉嬙隔著墊子坐在地上靠著沙發,皺著眉的盯著手機。

    “怎么了?”

    夏眠咬著小籠包問。

    沉嬙聞言關了手機隨手一放,也拿起叉子叉了一個小籠包,邊吃邊道:“也沒什么,就是我云城那邊的朋友說,之前有人一直打聽我的消息,似乎還打聽到我會來法國,朋友叫我小心點。”

    夏眠聽到也皺緊了眉頭:“是誰?打聽你干什么?要不你今天還是別出去了。”

    說著她腦海里還浮現出狂熱粉或者私生飯那種人的猜測。

    沉嬙一看夏眠那憂心忡忡的模樣就知道她想哪去了,無語的瞥了她一眼:“能干什么,肯定是因為我厲害想和我攀關系唄。”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我做朋友,你啊,我的好姐妹,你就偷著樂吧。”

    夏眠:“……”

    又被她裝到了呢。

    不過開玩笑歸開玩笑,夏眠還是有些擔心:“要是想和你攀關系,那聯系你或者你的工作室不行嗎?為什么要拐彎抹角的打聽你的行蹤?還是小心點吧。”

    防人之心不可無,人的心思是最難猜的。

    沉嬙倒不擔心,只是感覺有些厭惡。

    “很多人是不見黃河心不死的,沒事,總不能還腦子有泡的,知道我在法國就來法國吧?法國這么大,還能找到我不成?”

    她現在在哪的消息可是除了她助理就沒誰知道了,她最近也沒更新動態,找她跟大海撈針沒區別。

    想到這里,剛有種被蒼蠅纏上的感覺也淡了下去。

    而夏眠聽沉嬙這樣說,才放下了心-

    今天雖然天氣很好,太陽明媚,但實際氣溫一點也不暖和,風還很大。

    不知道是不是犯懶,今天玉瑯清都沒做過多的打扮。

    簡單的銀灰色風衣,內搭黑色半高領毛衣,只戴了條細細的鏈子作為點綴,鏈子在黑色的毛衣上閃著細碎的光芒,倒也不單調。

    不施粉黛的臉上表情依舊清冷淡漠,不過頭上戴了個灰白的毛線帽,看著很是慵懶,沖淡了些拒人千里的寡淡味道。

    出門時夏眠盯著她看了好幾眼,總感覺今天的玉瑯清穿得有點素。

    昨天還說沒見她穿過黑色的,今天就又穿了件純黑色的毛衣。

    夏眠摸了摸下巴,開始猜測她是不是昨天被自己夸得還是挺高興的。

    沉嬙跟在兩人后邊一點,將夏眠一直盯著玉瑯清看的舉動盡收眼底,忍不住撇撇嘴。

    有老婆了不起吶?

    ……確實了不起。

    沉嬙也多看了玉瑯清幾眼。

    風衣,牛仔褲,筒靴,在她身上顯得整個人又冷又拽,妥妥的豪門大小姐爆改酷颯女王。

    今天又是羨慕夏眠好命的一天呢。

    等她眸子落到夏眠身上,沉嬙又覺得吧,其實玉瑯清命也挺好的。

    灰色針織長裙,白色短款棉服,配了雙適合今天去打卡景色的運動鞋,頭發全束起扎了個丸子頭,身材該凹的凹該凸的凸,好到完美,氣質還溫婉,看著就讓人有種如沐春風般的舒服。

    兩人站一塊,就很妙。

    登對,養眼,感覺眼睛都被洗禮了。

    看著看著,沉嬙忍不住在兩人身后露出了笑容。

    真好啊。

    第89章

    從酒店坐車到達巴黎市內, 最具藝術和浪漫氣息的地區之一蒙馬特后,七人就開始順著杜倪昨天說的路線,慢慢的閑逛起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現在是旺季, 還是這里一直都是這么多人,一路上各國的面孔都能見到, 游人多得讓夏眠想到六一的游樂園。

    今天玉瑯清沒有再請導游, 幾個對巴黎都挺熟的人聚在一塊, 每走到一處一人說兩三句自己知道的東西, 七嘴八舌之下, 景點的特色歷史和故事什么的,竟也都拼湊完整了。

    夏眠一邊津津有味的聽著, 一邊昧著良心的在心里想, 這不比請個時薪500歐的“同聲傳譯”好嘛,不說別的, 起碼省錢。

    嚴格一點來說, 今天才算是她們一行人正式齊全的一起出來游玩。七人走走逛逛, 時不時互相拍拍照, 看到有歷史的地方又給大家介紹兩句,倒是也別有趣味。

    路過蒙馬特山腳有名的夜總會紅磨坊時,幾人站在外邊看了幾眼,就又繼續往上走了。

    走走停停雖然不至于太累, 但站得久了也會腳酸, 夏眠有些擔心玉瑯清,時不時的都會看她一眼。

    她自己走得腿肚子都有些累了,也不知道昨晚大半夜了才睡的玉瑯清感覺怎么樣。想到這里夏眠又有些懊惱, 昨晚不應該失了分寸的。

    玉瑯清似是察覺到夏眠的目光,轉頭低聲問她:“累了?”

    夏眠搖搖頭, 挽著她的手腕,貼著她小聲回問:“你累不累?身體難受不?要不我們歇會兒吧?”

    玉瑯清聞言,黑眸定定的看了夏眠一會兒,似是明白了她這三連問暗藏的玄機,才緩緩開口道:“我沒那么脆弱的,或許,你下次再賣力一點,我就會……”

    “!”

    停停停!

    本來是擔心玉瑯清會不舒服的夏眠聽不下去了,在對方的話語下臊得整張臉都在發紅,趕緊伸手捂住了玉瑯清的嘴,制止她再說出這青天白日下惹人面紅耳赤的話語來。

    夏眠眼睛還不忘偷偷的四處亂看,防止周邊有人不小心聽到了她們的虎狼之詞。

    嘴上還宣告投降一般的道:“好好好,你不難受,是我,是我缺乏鍛煉容易累。”

    玉瑯清抬手扣住夏眠放肆的捂在她鼻唇上的手,先在她的掌心里落下讓夏眠整只手,連帶著手臂都癢得發麻發顫的一吻后,才順勢牽上她。

    “嗯,回去記得多鍛煉。”

    被她牽著慢悠悠往前走的夏眠:“……”

    怎么她就要鍛煉上了?打工人下班了只想躺著啊。

    跟著玉瑯清不緊不慢的步伐,想著她剛才的話,夏眠陷入了思考。

    玉醫生是真的不脆弱呢,還是嘴硬呢?昨晚她那天生的潔白之地,都被自己含著吮著的描上了一層紅暈,還粉粉胖胖的,只差沒破皮了。

    后來給她涂凝膠的時候,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罪證,她甚至都在懷疑,這些真的都是她這樣一個溫柔善良的人能干得出來的事嗎。

    自己暗地里愧疚了一上午,而現在看,玉醫生似乎根本不以為然?

    玉醫生——不會有m屬性吧?

    夏眠猛地瞪大了眼睛。

    “小眠,你們走那么慢干什么,快來打卡,我們給你們拍照。”

    前面的杜倪忽然回頭喊了她們一句,夏眠被嚇得一激靈,趕緊從有的沒的那些里回神。

    拍照?

    原來是她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半山腰的“我愛你墻”邊上了。

    在這原本可以說是普普通通的深藍色長方形瓷磚墻上,因為用著311種字體及280種語言寫滿了“我愛你” ,而被稱為世界上最浪漫的墻,惹得無數情侶將這里作為定情之地。

    看看一群情侶拍著隊在墻前拍照,幾人將目光都落到了夏眠和玉瑯清身上。

    孟之薇打著哈欠的掏出手機:“得了,你們兩個快去排一個吧,我給你們拍。”

    夏眠看著寫滿“我愛你”這句話的墻壁,又看看那么多人圍在這里,過去拍照就等同于在幾十雙眼睛之下擺pose,她有些不好意思,就將目光投給玉瑯清,讓她來做決定:“要拍嗎?”

    玉瑯清沒有猶豫的點頭,帶著夏眠走到旁邊排隊。

    雖然這個墻邊沒有人看管,但拍照打卡的人還是很有秩序的一對輪到一對,當然,也有好幾個人或者單個人拍的。

    站了幾分鐘就輪到她們兩個了,兩人牽著手剛一上去,就聽見杜倪拿出攝影大師般的風范,舉著手機指揮道:“手挽一下,誒對,頭微微靠一下,不錯,再來一下摟腰,嗯再親一個……”

    沒幾下子的,在5個機位下,夏眠臉上帶著個看不見的唇印暈乎乎的跟著玉瑯清又下來了。

    “我感覺我拍得超級好看,看來我以后沒靈感了轉行去當攝影師也可以。”

    沉嬙拿著她平時出去旅游帶的相機,跟夏眠邀功道。

    夏眠沒先去看她拍的照片,而是將目光在秦柯和沉嬙之間游移,好似不經意的提議:“你們也去打個卡唄,好不容易來一回呢。”

    杜倪一聽夏眠的話就壓不住的笑了,看著沉嬙和秦柯跟著道:“我覺得可以,來,唐谷,我和你打個樣。”

    唐谷聽著眼睛一亮:“那我們也可以和小眠姐姐跟阿清姐一樣,親著拍嗎?”

    宛若突如其來轟的一聲,夏眠臉上剛消下去的紅暈又冒起來了,猛地又夢回剛才在一群人的注視下,讓玉瑯清在自己臉上落下一吻的場景。

    杜倪還沒說話呢,玉瑯清睨著她慢悠悠的來了句:“你們結婚了么?”

    唐谷失望的撅了撅嘴。

    最后幾人在這拍了大半小時,什么兩兩合照四人七人大合照單人照都拍了個遍,才舍得移動。

    夏眠假裝看不見沉嬙偷偷瞪著自己的目光,一邊繼續往上走,一邊將她和秦柯的幾張合照私發給了她。

    不同的國家,不管是風俗人情還是建筑都有很大的不同,或許是此刻陪在身邊的有戀人,也有好友,就這樣走在陌生的街道,光是看著一塊地磚、一面墻,都覺得很有意思。

    打卡完“我愛你墻”,幾人慢悠悠的直奔圣心大教堂。

    這座教堂位于蒙馬特高地,在這里能看到巴黎的景色,特別是配著傍晚的落日,更是美不勝收,是必打卡的地方。

    不過這會兒時間還早,幾人逛過這座潔白的拜占庭式建筑后,就先去了不遠處的小丘廣場。

    自己開了個畫廊的杜倪身上是有浪漫細胞的,她一面翻著手機查看小丘廣場上的畫展信息,一邊提議道:“一會我們逛完小丘廣場了,買幾罐啤酒帶點吃的再回上邊教堂那兒,我們在那喝著小酒看日落,肯定很有氛圍。”

    孟之薇抬頭望了望天:“你是真不怕凍啊?”這大冷天的,玩什么夕陽西下,啤酒配小龍蝦的,這跟黛玉葬花有什么區別。

    杜倪頭也不抬:“你不會多穿點嗎?”

    “……”

    其他人倒是沒什么意見,夏眠瞧了瞧玉瑯清今天的保暖裝扮,也沒不擔心她會被冷到。

    說著話,小丘廣場很快就到了。

    或許是這邊眾多的原木色畫架,以及夾在擺架上偶爾隨著風蕩起一角的畫作紙張,太過白皙耀眼,一到這里就突然感覺連這里的日光都比別的地方更白幾分。

    小丘廣場上全是已經完成的畫作和還在畫畫以及看別人畫畫的人,因為人多,幾人也沒擠一塊。

    杜倪說了附近哪里有熟悉的朋友在開畫展后,就帶著對逛廣場不感興趣的唐谷和孟之薇一起去了。

    其他人倒對這種社交興致不大,就都打算先在廣場上逛逛,一會兒再去看畫展,順便和她們集合。

    邊走沉嬙邊給夏眠介紹道:“這里還可以讓人給你現場作畫,各種風格流派的都有,價格還不貴,你們倆可以讓人畫一副試試。”

    畫作雖然也是讓時間景色和人物停留定格,但和照片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國內很多旅游的地方也有現場作畫這些,不過國內基本上是素描居多,在這里逛了逛,夏眠看到有不少的人坐在椅子上任由攤主畫畫,除了素描外,竟然還有抽象畫和油畫。

    夏眠來了興趣,拉著玉瑯清在畫油畫的那家攤位上站了會兒,看那攤主畫客單。

    沉嬙和秦柯也跟著看了幾眼,沉嬙很快就感覺出了攤主的水平,才看了幾分鐘就有些興致缺缺了。

    “我去那邊看看,一會兒找不到我就打電話好了。”沉嬙和夏眠說了一聲,就打算去逛點其他的,不在這里浪費時間。

    聞言夏眠抬起頭,有些舍不得走,但又怕和沉嬙走散了,玉瑯清捏了捏和她牽著的手,對秦柯道:“那你和沉嬙一起走吧,也有個伴。”

    “咳,”秦柯清了下嗓子,瞥了沉嬙一眼,立刻應道,“行,一會兒找不到就電話聯系。”

    夏眠聽著不說話了,還給沉嬙打了個揶揄的眼色。

    沉嬙當沒看見,和著秦柯并肩繼續走了。

    兩人剛拐了個彎,秦柯就伸手來牽沉嬙的手,沉嬙下意識的掙了下,得到被握得更緊的結果后,她就沒動了。

    兩人手牽在一塊,眼睛卻不敢對視,就這樣揣著懷里有些紊亂的心跳,漫無目的逛著。

    原本沉嬙還想看看有沒有好的畫作學習一下,但等手在有些蒼白的陽光下,被牽進一個熱燙的掌心后,她就忘了自己的心思,連自己此刻在干什么都有些忘了。

    兩人這樣,好像情侶啊。

    走了一會兒,牽在一起的手心都發燙出汗了,兩人也沒有松開半分。

    沉嬙聽見秦柯嗓音柔和問她:“你,很常去旅游嗎?”

    說來有些混亂,身體都互相了解了的兩人,各自的性格、生活習慣、過去經歷等等,卻還一知半解。

    沉嬙舔了舔干燥的唇,嗯了聲。

    “國內的許多地方基本都去了,國外倒是還沒逛完。”

    所以,她人生的下一步,除了畫畫,就是周游各國,看遍世界的美景。

    “嗯……這樣。”

    好不容易想出個話題的秦柯,忽然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問她具體都去了哪些地方,好不好玩?可她要是說了,自己不了解接不上話怎么辦?

    問她下一步準備去哪里?

    知道去哪里又怎么樣呢,她能陪她?

    來法國時還用力互懟的兩人,或許是因為這會兒的陽光太過刺眼,刺眼到要將彼此的一切都照到無處遁形,她們竟然都將自己原本身上的刺收了起來。

    不再劍拔弩張之后,卻也相對無言。

    出神間,一個人忽然竄到了兩人面前,沉嬙和秦柯都愣了一下,秦柯還下意識的拉著沉嬙后退了一步。

    一抬頭,卻見面前是個言笑晏晏,看著年紀沒多大的小姑娘。

    頭上戴著一個深棕色的貝雷帽,配著同色的不規則oversize毛衣,下身是褲腿大得跟裙子一樣的土黃色褲子,膝蓋以上還露出了兩縷不規則白色襯衫衣角……是很有藝術感的森系美拉德廢土風的打扮。

    妝容精致,做著鑲鉆美甲的手上還拿著畫筆,沉嬙疑惑的看了眼對方莫名讓她感覺有些熟悉的眸子。

    等看到對方眼里隱含的興奮,沉嬙皺著眉頭,沒說話,拉著秦柯就打算繞過她走掉。

    女生卻腳步一動,又擋在了她面前,語氣激動:“你,您就是畫家Q.S,沉嬙老師吧?”

    “您好,我叫夏歆,一直很喜歡您的作品,特別欣賞您的創作風格……您,您是我的偶像!對不起,我有些太激動了,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您!”

    第90章

    人來人往的小丘廣場, 周邊木架上的白畫紙折射著燦爛的陽光,讓原本橘黃的光線變得慘白了幾分。

    夏歆帶著劉芷晴早早就來這里守著了,除了到處尋看沉嬙的身影外, 她還帶著劉芷晴去附近的幾個畫展處打聽了。

    不過不知道是那些人故意不告訴她們,還是沉嬙真的沒有來過這里, 就沒一個人說見過沉嬙的。

    等日頭在天上慢慢的從這邊移到了另一邊, 夏歆的耐心也隨之告罄, 忍不住心煩意亂了起來。

    這都第幾天了?要是再等不到沉嬙, 她下次得去海城或者首都才能找到她了。

    可在國內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 在國內找上沉嬙,容易被人知道傳出來, 到時候她想找沉嬙拜師的消息就不是秘密了。

    這樣的話要是沉嬙答應了還好, 要是她沒答應,自己不得被人笑話死。

    就在夏歆將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打算, 臉也越想越黑時, 她旁邊的劉芷晴忽然扯了扯她袖子。

    夏歆剛想發飆質問她干什么拉拉扯扯的, 就聽見劉芷晴又驚又喜的道:“阿歆, 你看,那個,是不是就是Q.S?”

    夏歆聞言心重重一跳,猛地扭頭看過去, 只一眼, 她就將不遠處的人和腦海里的樣子對上了號。

    來不及思考,也顧不得自己原先的計劃是先出現在沉嬙面前、讓她看見自己在作畫、用自己的畫技折服她、讓她主動來和自己搭訕,直接就朝人沖了過去。

    等將人攔下后, 夏歆露出恰到好處的激動,腦子里則飛快的思考著, 一瞬間就將自己定義為沉嬙的小迷妹。

    別的先不說,當務之急和沉嬙搭上線才是最要緊的。

    誰料,夏歆激動的話語剛說完,就聽見面前墨鏡架在頭頂上,一身白色長裙配棉服,脖子上還掛著個黑色相機,打扮得很有游客味道的女子,見自己擋在她面前,就挽著她身旁女子的手腕后退了兩步,歉意的沖自己笑了笑:

    “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吧。”

    夏歆臉上驚喜激動的神色一僵,巨大的失落感將她籠罩:“認……認錯人了嗎?”

    有一瞬間,夏歆差點信了沉嬙的話,但等目光落到她的臉上時,想起自己之前看過的照片和一些宣傳海報,她又遲疑了。

    這人就是Q.S吧,長得一模一樣啊。

    “嗯嗯。”

    沉嬙露出訕笑,拉著秦柯轉身就想走。

    夏歆卻有些不甘心,她下意識的拉住沉嬙的衣服,語氣有些緊張又急切道:“您真的不是沉老師嗎?我超級喜歡她的作品,還以為終于見到真人了能讓她指導我一下呢……”

    “對了,我正在畫畫,您能看看我的作品,給我提點意見嗎?”

    被人突然扯住衣擺的沉嬙臉色終究是全部沉了下來,不過沒等她反應,秦柯就先將夏歆的手揮開。

    “你這人怎么回事?我們認識你嗎?都說你認錯人了還不依不饒的,是想碰瓷還是想騙人?我警告你快點滾開,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被人這樣懟著臉謾罵,夏歆咬了咬牙,脾氣差點就上來了,好在僅存的理智壓住了她。

    這人要真的是沉嬙的話,她怎么都不能和人鬧僵,她花了大價錢才來了巴黎,不能再無功而返了。

    抿著唇差點把牙齒都咬碎了的夏歆努力的擠出了個笑容:“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沉老師真的很抱歉,只是因為我太喜歡您的創作風格了,一直都在將您作為我的老師般每日學習著您的畫作,所以我才有些……”

    “怎么了嗎?”

    三人在這拉拉扯扯的,雖然幅度不算大,但看熱鬧是人的天性,周邊的游客三三兩兩的都停下了腳步,好奇的看了過來。

    夏眠和玉瑯清看了會兒那個攤主畫畫,本來是想讓他給她們也畫一幅的,然而一問才知道,油畫畫一副耗時耗力,色彩什么的都還要調配,太累人,那攤主一天只畫三幅畫,今天那幅已經是第三幅了,要想找他得明日請早。

    眼見玉瑯清準備要使用鈔能力了,勤儉持家的夏眠趕緊把人拉走了,并勸道:“算了算了,看來這樣畫一幅畫要的時間還挺久的,我可不想一直無聊的在那當模特坐著,大不了我們以后叫沉嬙給我們畫一幅好了。”

    說著兩人就繼續往前逛了,然而還沒走多遠,就見這邊聚的人還挺多的,像是有什么熱鬧,夏眠和玉瑯清好奇的靠過來,不曾想卻看見了沉嬙和秦柯的身影。

    她們倆擋住了夏歆,夏眠沒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還以為她們是被什么無賴纏上了,見狀忙走到沉嬙身邊,焦急的問。

    就在夏眠問出聲的下一秒,她和夏歆四目相對,兩人都怔愣住在了原地。

    夏歆原本想說的話,也就這樣堵在了喉嚨里。

    “沒事,我們走吧。”

    沉嬙不欲現在在夏歆面前多說,也不想和她計較,一手拉著秦柯,一手拉著夏眠,就打算走了。

    夏歆看了看夏眠,又看了看牽著夏眠的玉瑯清,再看看挽著夏眠另一只手腕的沉嬙,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夏眠,和沉嬙,認識?

    還貌似關系匪淺?

    什么時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因著夏眠的突然出現,夏歆本來就壓著的脾氣和臉色,也控制不住了。

    夏歆鐵青著臉,盯著夏眠厭惡的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嗯?

    本來想走的沉嬙在聽見夏歆這語氣極其惡劣的話語時,又回過了頭。

    怎么回事,夏眠還和這想來套近乎的奇怪人認識?

    又打量了夏歆一眼,沉嬙才突然反應過來,她知道她剛在看到夏歆的第一眼,為什么會覺得她眉眼間有些熟悉了。

    她的眼型輪廓,和夏眠有些相似啊。

    面對著夏歆不客氣的問話,夏眠扯了扯嘴角,見沉嬙沒什么事的樣子,這會兒不欲多說的人又變成了她。

    夏眠剛想說走吧,別在這兒當游客們的現場小品,耳邊就響起了玉瑯清調子很冷的聲音。

    她回敬夏歆道:“和你有關?”

    夏歆對上玉瑯清冰冷的黑眸,眼前下意識的又閃過對方拿著水果刀抵在自己臉上時的場景,甚至臉上還依稀感受到了那刀身的冰冷感,以及刀口滲人的銳利。

    “呃阿歆……”

    追著夏歆來的劉芷晴看見夏眠和玉瑯清都在這里也有些驚訝。

    但看著此刻這火藥味有些濃的氛圍,想想沉嬙還在,怕以后夏歆又要說自己沒幫忙,將事情推自己身上,她忙硬著頭皮出來打圓場道:“阿歆,我們可能認錯人了,先走吧,東西還在那兒呢。”

    夏歆死死的捏著手里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她折成兩半的畫筆,錯開玉瑯清的目光,深深地又看了眼夏眠,才順著劉芷晴拉她的力道離去。

    “我們也走吧。”

    眼見有人掏出手機來拍照,秦柯也提議道。

    四人轉身和夏歆以相反的方向離開前,沒人看見玉瑯清用指骨推了下眼鏡唐谷,黑眸又睨了眼夏歆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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