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1 章 名額(二更)
北上便是直接乘坐火車了,這樣才能在十天內就趕到津門。
秦追是左知惠右菲尼克斯,因此上車就睡,沒有絲毫心理壓力,到了津門還在打哈欠,知惠則頭往下栽,在旅館睡得昏天黑地。
菲尼克斯一個人在物理意義上背負起了所有,背完秦追背妹妹。
遠在歐洲的露娜嘲笑他:“活該,誰叫你把工作都丟給我跑中國去的?這兩個人就都歸你照顧了。”
一個一米八的秦追,一個比秦追還重的知惠,菲尼克斯就去背吧,誰叫人家少爺仔營養好力氣大呢。
菲尼克斯對此無怨無悔。
秦追在第二天就把零食帶到了菲尼克斯面前,隱去了鐘羽霏的名字和詳細信息,只說是一個朋友賄賂他的。
聽過他說的事后,菲尼克斯眸色稍動:“你不覺得……”
那兩個字到現在,他還是說不出口。
只是現在觸及起來不會像之前那樣讓他就好像被燒紅的烙鐵深深燙焦了皮膚一樣,最多就是開不了口。
秦追卻知道他在說什么。
他看著菲尼克斯,腦子里閃過了些靈光,但還沒等他捕捉到又消失不見。
“不會啊。”
但秦追沒有強求自己一定要弄明白菲尼克斯到底經歷了什么。
過往不可究也不可改變,菲尼克斯現在在變好、恢復,才是重點。
秦追實話實說:“都是喜歡,怎么還分高低貴賤。”
菲尼克斯的心臟就被他狠狠地戳了下,那種溺水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但這一次溺斃他的是甜蜜的蜂蜜水,咕嚕嚕的水泡炸開時都散發著幸福的氣味,以至于他又有幾分眩目:“那……”
那你會喜歡同性嗎。
那你會接受同性的追求嗎。
菲尼克斯深吸了口氣,知道自己不能開口,所以他只能開口:“那的確。”
秦追好似沒有覺察到他那幾秒的停頓一樣:“而且我覺得喜歡同性并且有勇氣在這種環境下表達出來,而不是明明喜歡同性卻非要和異性結婚……是一件很勇敢的事。”
菲尼克斯偏頭,有點不理解:“喜歡同性卻跟異性結婚?”
“…現在社會上有不少這樣的事。”秦追嘆氣:“甚至還有喜歡同性但跟異性結婚,還和異性生小孩的。”
菲尼克斯:“?”
他是真的不懂了:“為什么?”
和社會隔絕了快十年的人,哪怕對秦追有再多陰暗的念頭,在某些方面也依舊是純粹的:“不是自己喜歡的人,還能……”
他沒說完后半句,因為起了個頭時,菲尼克斯就意識到和秦追討論這個是不是不太好。
他從小就不是很在意性這種行為,并不覺得正兒八經聊這個有什么,但他身邊的朋友和同學每次談及這些時要么面紅耳赤,要么一臉下丨流。
菲尼克斯不是很理解,但他也知道了有些東西是不能拿出來討論的。
但秦追顯然是不在意的那一個,他們是一樣的。
秦追也不明白:“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些人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還能有反應。”
他想了想,認真道:“可能就像是強丨奸丨犯?強丨奸丨犯肯定不是喜歡受害者才做出那樣的舉動…有些人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說這話時,秦追還松了口氣。
菲尼克斯對這個話題沒有半點應激或者瑟縮,就說明他不是遭受了這方面的侮辱。
那就好。
菲尼克斯第一時間沒有吭聲,而是睜著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秦追。
秦追不明所以:“?怎么了?”
菲尼克斯搖頭:“我就是覺得阿追你說的對。”
不,他就是覺得他的阿追說這話時好帥。
臺風要過境的前一天,秦追跟秦若水說了自己要去朋友家住幾天。
“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畫室的朋友,他爸媽不在家,他又不會做飯。”
秦追倚著廚房的門框看著秦若水做涼拌菜:“等臺風結束了我就回家。”
秦若水沒說不好:“那你每天要給我發條語音。”
秦追點點頭:“嗯嗯。”
秦若水又把多的涼拌菜打包了:“你帶去跟朋友一起吃吧,也多謝謝人家幫這么多忙。”
——在秦追的鋪墊下,秦若水對她還不知道名字的這個朋友的印象就是特別好的一個男孩子,幫了自己兒子特別多,但父母又特別忙,經常一個人在家的小可憐。
秦追說好。
于是收拾了換洗衣物的秦追,還拎著涼拌菜去找菲尼克斯了。
臺風天的前一天,羊花市的天氣是很差的,秦追不喜歡這樣的天氣。
但進了菲尼克斯家里后,已經越來越明亮的燈光和拉緊的窗簾,加上高科技的力量——空氣凈化器——就把這樣差的天氣隔絕在了屋外,無端讓人安定下來。
菲尼克斯好像很興奮,帶著他就往樓上走:“給你收拾了房間,你先把東西放下。”
秦追把涼拌菜先放到了冰箱里,才跟他上樓。
他還沒來過樓上,這棟別墅是三層的,秦層面積其實不是很大,但三層的設置又顯得整個別墅大了起來。
秦追直接被菲尼克斯帶到了三樓,路過二樓的時候,菲尼克斯還指了指樓梯口的一個房間:“我的臥室。”
臥室是用的指紋電子鎖,所以惹得秦追多看了眼那個門鎖。
但菲尼克斯沒有解釋為什么,只帶著他先上了三樓。
三樓客房規模都跟主臥差不多了,有獨立的衛浴,還有浴缸,空間也很寬敞。
旁邊也有衣帽間跟書房,只是書房上沒擺什么,空蕩蕩的。
秦追覺得菲尼克斯可以考慮一下把他們一起完成的拼圖掛到這邊書房來,因為擺在客廳真的很社死。
不過秦追沒提。
置喙人家家里的擺設,好像不太好。
秦追把東西放好后,就跟菲尼克斯下樓了。
菲尼克斯帶他到二樓其他地方看了看:“這邊是健身的。”
秦追注意到掛著的沙袋已經有很明顯的破損了,也終于有機會問菲尼克斯了:“你很喜歡鍛煉嗎?”
菲尼克斯的鍛煉,和他看過的那種有意識地練肌肉的有點不太一樣。
他的肌肉線條也不是那種很夸張的隆起感,不是科技產物,是很明顯的力量,一看就知道沒有刻意吃什么增肌。
所以他的力氣很大。
秦手折斷鉛筆什么的…秦追自認自己力氣也不算小了,都做不到。
菲尼克斯沒有避開這個話題,而是摸了摸破損的沙袋,定定地看著秦追:“只是因為鍛煉了,有力氣了,就可以保護好自己,也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了。”
秦追微怔。
……所以菲尼克斯之前真的遭受了霸凌?
他們之前雖然是一個學校的,但畢竟不是一個年級,初中部和高中部隔了一堵圍墻,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在山下一個在山上——從初中部到高中部要爬一個很高的坡。
他聽過同學提起過好多次菲尼克斯,最多的就是說他性格特別不討人喜。
總是聽見有嫉妒他成績好長得好的同學笑嘻嘻地說他那么拽遲早會有人看不慣打他一頓。
但得是什么樣的霸凌,才讓菲尼克斯變成這樣?
他父母就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嗎?
秦追想不明白。
他走了一會兒神,又聽菲尼克斯說:“別的…也沒什么東西了。”
他低下頭,聲音變得輕了起來:“我的生活是不是很無聊?”
秦追眸色稍動,看著菲尼克斯。
他這回沒有安慰他說沒有,而是道:“等你好起來了就不會了。”
因為知道菲尼克斯有自毀傾向,所以秦追也在努力地給他構建對世界的期待:“等你好起來了后,可以打戲、出去玩…還可以看書。”
他說:“還可以去電玩城…你知道密室逃脫嗎?”
菲尼克斯搖搖頭。
秦追就笑:“那你還可以去玩密室逃脫,你應該會喜歡的。”
菲尼克斯學習成績那么好,肯定會享受解謎的樂趣。
其實菲尼克斯對于秦追說的這些,興趣都不大,他真正在意的是:“我們一起去嗎?”
秦追頓了頓,因為心已經軟得不行了,這一回他連遲疑都沒有,就點了頭:“嗯。”
于是菲尼克斯登時彎起了眼,開始期待了起來:“好。”
他一定會快點好起來,然后快點和秦追一起出去玩的。
這場臺風過境帶來的狂風暴雨在晚上時落了下來。
秦追剛洗完澡,他沒用浴缸,主要是在別人家用浴缸不太好,哪怕他沒用過,一直很好奇。
他擦拭著微濕的發尾,看著外頭的暴雨,遲疑了一下,還是下去找了找菲尼克斯。
秦追剛打開門,就意外地看見菲尼克斯站在他房間門口。
他愣了一下,菲尼克斯也頓了頓:“…我想問你需不需要吹風機。”
秦追捻了捻自己的發尾:“沒事,待會兒就干了。”
“好。”
菲尼克斯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秦追,嗅著秦追身上散發出來的水汽味,垂落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握成了拳頭。
秦追問他:“你是害怕嗎?”
菲尼克斯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叫秦追感覺他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但他的回話很自然:“有一點。”
他輕聲:“我不喜歡下雨。”
下雨的時候,秦追會打傘。
從他的陽臺路過時,他只能夠看見他的傘面,看不見他。
“我也不喜歡下雨。”秦追笑笑:“尤其是臺風天,因為不能開張做生意,我媽他們超市會放假。”
他跟菲尼克斯說:“放假沒有工資的,我媽以前總是會因為這個發愁。”
菲尼克斯望著秦追,指尖輕動。
他想抱一抱他的阿追,可他沒有理由。
“要不要進來?反正時間還早。”
秦追讓開位置,他到底還是對人缺少戒心,哪怕知道菲尼克斯對自己的感情有點不一樣,也沒有意識到邀請菲尼克斯在晚上進入自己的房間是一個危險的舉止:“我也睡不著,我們可以聊聊天。”
菲尼克斯看著屋內橙黃色的柔光,喉結不自覺地滑動了一下。
這間房是他親手給秦追收拾好的,門帶鎖,且只有一把鑰匙,就在他的口袋里。
秦追的被褥不是新的,是他睡過的。
但秦追可能還沒進過被窩所以不知道…也有可能進了也不知道。
菲尼克斯慢慢走進來,還反手關上了門。
秦追頓了下后,也沒有說什么。
主要是門開著,外頭黑漆漆一片,他也有點發怵。
秦追是怕黑的,因為很小的時候他在老家那邊因為一片漆黑不小心踩到過一只老鼠,至今都是他的心理陰影。
因為房間里沒有椅子,所以秦追直接坐在了床榻邊沿。
洗澡前他就坐了會兒,這床坐著很舒服,軟硬剛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墊子。
秦追看著不知道為什么好像一臉欲言又止的菲尼克斯,直接問了:“你是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嗎?”
話剛出口,秦追就略感后悔。
他太放松了。
他怎么能這么放松?
萬一菲尼克斯要跟他說喜歡……
不過秦追高估了菲尼克斯的勇氣,也低估了菲尼克斯對他的珍視程度。
菲尼克斯看著秦追,站立在秦追一米遠的距離,看著近,其實遠,看著遠,但也算是近。
他聲音低低的:“外頭的聲音太吵了,我害怕,睡不著。”
菲尼克斯的姿態看上去有幾分小心:“我可以…守著你睡嗎?”
這明烈的肢體動作引起一陣小小喧嘩,虎爺搖頭嘆息:“老衛這徒弟的性子夠外向的,女孩里這樣的性子可少見。”
龍爺推他一把:“別愣著了,快上去,你的活來了。”
虎爺連忙上前,等知惠上岸,披上秦追遞給她的毛毯,虎爺就舉著個土喇叭,大聲宣布:“諸位,諸位,這位來自申城的洪小姐在剛才拿到了本次全國游泳比賽的女子冠軍,而且她在參賽前,就向主辦方表示了,希望能夠參加明年在比利時安特衛普舉辦的奧運大賽……”
此話一出,喧嘩聲更大,許多人交頭接耳。
來這看比賽的也不只是瞧姑娘的色胚,還有些真的關注體育的人,一說起奧運,不由得搖頭晃腦:“胡鬧,咱們國內的體育賽事才開始沒幾年,運動員水平有限,何必去國際上丟丑。”
又有人不贊同道:“怎么就不能去了?那洪小姐游得可快了,我看那些男子也沒她游得快,我看她行!”
爭吵之間,虎爺就把調子定了,明年中國就派一支代表團隊去奧運,洪知惠小姐打頭去參加游泳比賽,也讓國際體育賽場上有個中國人的聲音。
第 222 章 七月
《本屆體育大會女子游泳項目冠軍洪小姐宣布參加奧運會》。
衛盛炎遠在申城也看到了這個報紙頭條,他和侯盛元湊在一起:“誒呦,真讓他們把這個參加比賽的名額拿下來了,小追不是教知惠游泳的人嗎?他怎么不也去那什么奧運?”
侯盛元道:“嗨,他說自己在瑞士和那些運動員比過了,比速度他贏不了,比誰能潛水潛得更深時間更長他才有信心贏。”
衛盛炎這就明白了:“是了,他的力氣一直不怎么行,打架時的拳頭之所以猛,還全靠虎爺教他的神虎勁,知惠在女孩里算力氣大的,去比賽時才有優勢,那奧運沒潛水比賽嗎?”
侯盛元道:“但凡有,他這會兒肯定也想法子去參加比賽了。”
菲尼克斯不敢用力抱秦追。
他現在還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他怕傷到秦追。
而且就是這樣虛虛的一個擁抱,就讓菲尼克斯有幾分暈眩,甚至面上都泛起了抹不自然的潮紅。
要是抱實了,他也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么來。
他怕嚇到秦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坐在電擊椅上時,他們只是摸一下他的手就電他一下,沒有抱他這個項目,所以和秦追擁抱,反而沒有什么幻痛襲來。
有的只有危險的甜蜜,像是絢爛的煙花總是伴隨著硝煙火藥味,他不僅沒有反胃和排斥,反而在震耳欲聾到頭昏腦脹的情況下想要得到更多。
因為過度克制,菲尼克斯反而開始顫抖。
他的輕顫太明顯,秦追的心微微提起,也不由問了句:“菲尼克斯,你沒事吧?”
菲尼克斯呼出口氣,嗓音都因為壓抑而干澀,充滿了沉抑的血腥味:“嗯,沒事。”
秦追:“。”
他覺得菲尼克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但他沒有動,只是給菲尼克斯一點時間緩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菲尼克斯好像沒有那么顫了,他就聽見菲尼克斯用沙啞的聲音像是問了他一句,又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阿追。”
他聲音低低的,甚至更像魘住了般的低喃:“你身上…好香。”
秦追頓了下。
他面不改色地開口:“舒膚佳健康泡泡沐浴露,柔膚小粉…我媽他們超市之前特價清倉,我媽買了一箱。”
那個沐浴露特別香,每次洗完后衛生間都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花香,所以給他腌入味了。
菲尼克斯的喉結微微滑動:“好。”
他這聲好應得怪怪的,秦追還沒想明白,菲尼克斯就依依不舍地松開了他。
秦追不自覺緊繃的神經也就慢慢松了下來。
之后他們一塊兒看了畫集,菲尼克斯不懂這些,但秦追跟他講,他就喜歡聽。
而且是他主動讓秦追給他講的。
晚上晚飯特意少了點菜和飯,華隱來了,滄浪也來了。
秦追就見過滄浪兩次,滄浪高且魁梧,又不茍言笑,看上去確實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但秦追不是很怕他,畢竟他連菲尼克斯都不怕。
雖然這是菲尼克斯的生日,但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飯了,卻莫名有點沉默。
秦追也沒有主動說什么,只是看了看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并不排斥滄浪,又或者……和華隱一樣,在他這兒有點像陌生人?
秦追在心里嘆了口氣。
因為菲尼克斯現在的感情,全部系于他一人之上,等以后菲尼克斯好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順利脫身啊。
吃蛋糕的時候還是點了蠟燭,蠟燭的光很弱,卻依舊讓菲尼克斯瑟縮了下,幾乎是本能地往秦追身邊躲,甚至握住了秦追的手。
被他猝不及防抓住時,秦追只是停了下,就安撫地拍了拍他顫抖的手背:“菲尼克斯,沒事的。”
見到他這樣,華隱又不由紅了眼眶,都想要把蠟燭吹滅了,還是滄浪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心軟。
他也心疼孩子,但他知道,珍珠是用蚌殼的肉磨出來的。
扎著刺的傷口,只有把刺拔出來,傷口才能愈合。
菲尼克斯把人抓得更緊,被蠟油滴過的痛感其實要他回憶已經很模糊了,但在看到點了火的蠟燭時,又覺得那種灼熱的痛就在身體上燒著。
菲尼克斯按住了秦追的手:“…你別碰。”
被蠟油燙到,會很痛。
秦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以為是因為光源——資料上沒說菲尼克斯怕點火的蠟燭:“好。”
他順從道:“我不碰,你別擔心。”
他又輕聲跟菲尼克斯說:“你閉上眼睛,蠟燭點好了…你可以許生日愿望了。”
菲尼克斯卻在燭火暈染出來的充滿氛圍感的橙光中垂眼對上了秦追微偏過來的眼睛。
秦追被他捕捉到視線、被他的目光籠罩,手指尖不自覺地蜷縮了下。
就聽菲尼克斯低聲問他:“能實現嗎?”
敏銳地覺察到他可能會許什么愿望的秦追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他甚至在這一霎那有點想要抽手。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動作,勾起了唇,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現一樣:“那可能要看你的愿望是什么了。”
秦追開玩笑:“我小時候許愿最多的就是明天一睜眼天上掉錢在我家里,塞滿一屋子的那種……也沒見著實現。”
他找回自己的節奏,慢聲:“生日愿望這種東西…比起實現與否,更像是一種希望和美好的期愿?”
菲尼克斯就被他哄得乖乖閉上了眼睛,許了生日愿望。
想跟秦追在一起。
永遠的那種。
他睜開眼的時候,還在想秦追唱生日歌的聲音好好聽。
菲尼克斯的生日過去了一段時間后,暑假也來到了最熱的時候,八月中的羊花市,簡直不愧火城之稱,秦追每次去找菲尼克斯都得吃根老冰棍走。
他也跟菲尼克斯請了一次假。
倒不是因為太熱了不想出門,而是秦追那位朋友生日,喊了秦追,秦追不去不行。
聽說他要去給別人過生日,菲尼克斯低垂下眉眼:“阿追,你朋友好多。”
秦追確定自己只因為朋友請過一次假,就是這一次:“也沒有。”
他跟菲尼克斯說:“就是幾個而已。”
菲尼克斯卻不說話了。
幾個…兩個是幾個,九個也是幾個。
“那我們后天見?”
秦追說:“我到時候給你帶好吃的來。”
菲尼克斯沒說好不好,只是低聲道:“我只有你一個朋友。”
秦追耐心地繼續跟他糾結這個問題:“等你以后也會有更多的朋友啦。”
菲尼克斯徹底沒吭聲了。
他想說他只要他一個,但他現在狀態越來越好,也就越來越清楚有很多話他不能說。
菲尼克斯只能目送秦追離開。
秦追的那個朋友叫郭子鳴,他每次生日都會弄得很熱鬧,喊一幫朋友,從中午開始玩到晚上。
秦追也給他帶了生日禮物,他知道郭子鳴喜歡什么,所以送了郭子鳴一個戲周邊。
至于包裝,就沒這待遇了。
郭子鳴喊的朋友秦追大半也認識,一是因為他們關系確實還可以,二是因為他們是同學。
中午吃自助火鍋,開了兩桌,熱鬧得很。
秦追拍了照發給秦若水,告訴秦若水自己在吃飯了。
——他每次出門,都會習慣跟秦若水報備一下。
秦追發完后,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菲尼克斯。
他其實覺得菲尼克斯有點“作”——指菲尼克斯很會作踐他自己。
他跟菲尼克斯說今天不去的時候,他心里是有點怕菲尼克斯又折騰自己的。
但他想了想,菲尼克斯也很聽話。
上次他說了他不能不吃飯后,之后就算請假,也沒有他不吃飯鬧別扭的事了。
他應該可以放心……的吧?
秦追嘆了口氣。
主要是昨天他走的時候,菲尼克斯看著他的表情怪怪的,很難讓人放心。
“…干嘛呢。”
郭子鳴坐在他旁邊,撞撞他的肩膀:“我生日你愁眉苦臉的,我們的友情要說再見了嗎?”
秦追知道他是玩笑,便莞爾道:“郭少爺朋友那么多,還缺我這一個?”
郭子鳴一本正經:“朕還偏偏獨寵你。”
秦追輕哂:“別惡心我,好好說話。”
他們笑鬧著吃完了中飯,郭子鳴又說他包了大型的密室逃脫,就是那種要玩一個下午的。
他喜歡玩這個,秦追也跟他玩過兩次,但這一次秦追有點猶豫。
玩密室逃脫要把手機鎖柜子里,他有點擔心萬一菲尼克斯有什么事,他沒及時接到電話…華隱肯定不會怪他,但他心里會過意不去。
“要不你們玩?”
秦追跟郭子鳴說:“我就不玩了。”
郭子鳴不懂:“不是,為什么啊?”
秦追道:“我怕兼職那邊有事找我我沒接到電話。”
其實之前請過幾次假,菲尼克斯都挺乖的,他應該放心的,可這一次…秦追就是有很不好的預感。
今早出門的時候都在想要不吃個飯就去找菲尼克斯算了。
郭子鳴大為震撼:“你這是什么兼職啊?不就是個家教嗎?你沒接到電話的話是會扣錢嗎?”
秦追心說不會,但可能會有個人作踐自己。
他還沒說什么,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秦追看到備注名是“華老板”的時候,就有種終于來了的塵埃落定感,反而松了口氣。
他語速飛快地跟郭子鳴說:“不好意思啊鍋子,改天開學我請你吃食堂。”
郭子鳴:“?”
他第一次看見秦追慌張成這副模樣。
秦追……真是兼職?
秦追都來不及多說幾句什么,也沒等郭子鳴回他,就忙拿著電話往外跑,同時接起了電話。
“……小追。”
華隱在那頭哽咽道:“你現在方不方便,我……”
秦追打斷了她的話:“阿姨,我現在就打車過來,你直接跟我說菲尼克斯怎么了就好。”
華隱含淚:“…今天做光線脫敏刺激到他了,他現在狀態很不好……”
得虧這邊是商業區,很多的士停在這邊等客。
秦追沒等更便宜的網約車,直接上了的士,報了小區名。
也好在他們這邊離菲尼克斯家不是很遠,在一個區,秦追沒一小時就到了門口。
他在按門鈴的時候,就聽見了里面堪稱雞飛狗跳的動靜。
所以他這次按了門鈴后,等了會兒,才等到門開。
開門的是一個醫生打扮的男人,他看著有幾分狼狽,秦追走進來,門關上的剎那,他還沒來得及問菲尼克斯呢,就聽見哐啷一聲。
然后下一秒,秦追有所預感地朝玄關那邊看去,再就直接被人撲抱住。
因為沒有預料到,他還踉蹌了兩步,砸在了門板上——又或者說,抱住他的人的手臂砸在了門板上,他反正是沒有磕著的。
這一次的擁抱很實在,菲尼克斯身上的體溫,還有淡淡的血腥味……瞬間就籠罩住了秦追。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菲尼克斯抖得很厲害。
他那么大一只,卻像是受傷了的小獸,拼了命地想往他懷里鉆,尋求庇護。
可他也同樣很矛盾地抱著秦追躲在了角落,甚至把秦追的腦袋摁在了懷里,藏得嚴嚴實實:“滾!”
他跟不遠處的醫護人員說話,聲音又兇又狠:“你們別想傷害他!”
秦追感覺到自己的發間砸下了濕而滾燙的東西,菲尼克斯抱他太用力了,還被他擠在角落,動彈不得。
他人都是懵的,又聽菲尼克斯緩了語氣,用沙啞的嗓音跟他說:“阿追,你別害怕,我會保護好你的……”
他說著說著,聲音里染上的哭腔就像是瀕臨絕境的人失了神的呢喃,絕望且決絕的語氣仿佛把刀子,狠狠往人心里扎:“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只要不讓他們看到秦追,只要他們不知道他喜歡他…秦追就會平安無事的。
托梅花香的洪福,知惠上船時一步一回頭,臨開船時還撲到船邊大哭:“媽,我舍不得你啊媽,媽你和我一起走嘛,我帶你到蘇黎世開酒鋪啊!”
德姬聽了這話,直接吼了回去:“洪知惠,你能不能靠點譜?你媽我好不容易置辦一份家業,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嗎?”
知惠呱呱大哭:“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媽媽啊,我最愛你,你一定也要最愛我啊!”
德姬面紅耳赤:“肉麻不肉麻啊你!真是個,這孩子去國外留個學,現在說話沒羞沒躁的,張口就是愛啊愛的,真是的,媽媽也舍不得你啊!”
說著說著,德姬也站在岸邊哭了起來。
秦追哭笑不得地拉住知惠:“危險!不能往海里跳!這傻丫頭,真是服了你了。”
第 223 章 乖寶
海洋的浪潮中,秦追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里被一頭黃金蟒纏繞起來,感覺身上發緊,冰涼的蛇身上鱗片光滑。
秦追有些不安,在搖晃的床上滾了滾,終于驚醒,才發覺自己已經在床的邊緣,差點就要掉下去了。
船上的床是這樣的,不如陸地上安穩,但搖搖晃晃的很好睡。
秦追坐起,才察覺到自己似乎應該去換褲子。
到底是男科婦科都能治的老中醫,秦追面上還帶著熱,心里卻迅速冷靜下來,起身去翻出衣物,進盥洗室將弄臟的褲子洗了。
因為陪菲尼克斯吃飯是不在他們商量的工作范圍內的,而且會導致秦追的“工作”時間變長,所以華隱盡量在五點鐘就準時帶著飯菜來了。
人多也容易導致菲尼克斯應激,所以菲尼克斯本來是應該到樓上等一等,人走了后再下來的。
但是秦追想試試。
他覺得菲尼克斯現在的情況比之前資料上寫的好多了,而且有他在菲尼克斯的情況也好像會更穩定一點。
因此在華隱按門鈴時,秦追問菲尼克斯:“是阿姨送晚飯過來了,你要上去等一等,還是跟我一塊兒在這?”
菲尼克斯幾乎是沒有猶豫的,用緩慢的語調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上去的話,就不知道秦追跟他們說什么了。
也會少看秦追一段時間。
秦追笑了下:“好。”
他去開了門,就見華隱站在門口,見到是他,華隱還上下打量掃視了他一下,確認他是真的沒有受傷,才松了口氣。
——她在手機上問過秦追有沒有受傷了,秦追說沒有,但因為這個孩子太過溫柔且心太柔軟善良,華隱就很擔心他是瞞著自己。
華隱正要說什么,秦追就立馬說了句:“阿姨,菲尼克斯也在客廳等著。”
他不確定華隱會不會說什么“你沒受傷就好”,也不確定菲尼克斯的聽力是更加敏銳還是變得遲鈍了,但秦追知道有些精神病患者的五感反而會變得比常人要敏銳很多,如果他聽到了華隱想說的是“你沒受傷就好”那肯定會讓菲尼克斯認為他是一個會傷害到他的人……
這樣不利于菲尼克斯的恢復。
菲尼克斯現在這個狀態,是最自我懷疑的時候,外界不能再給他過會讓他覺得是批判自己、否定自己的聲音了。
聽到秦追說菲尼克斯也在,華隱怔了下,旋即不確定地看著秦追,似乎是在詢問他菲尼克斯不上去沒關系嗎,也像是在問他為什么沒讓菲尼克斯上去。
秦追不知道該怎么用眼神示意她,只能給了個放心的眼神過去,至于華隱能不能領會到,那他也不確定。
反正華隱最終是帶著身后的人踏入了這棟昏暗到像是惡龍的洞穴的別墅。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作祟還是怎么,反正進來的幾個人都覺得涼颼颼的,拎著食盒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菲尼克斯是坐在客廳的秦人沙發上的。
他背對著他們,華隱忍不住朝菲尼克斯看去,顯然是一副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要說什么好的模樣。
菲尼克斯有太多“禁區”了,她心疼他,害怕觸及他的傷口,也愧疚于是因為她的疏忽才導致菲尼克斯變成這樣。
如果不是她……
華隱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菲尼克斯。
她的兒子以前那么優秀又開朗,就因為她和丈夫忙于工作,把他交給了自己的弟弟…要不是她太過相信自己的弟弟,菲尼克斯怎么會變成這樣?
華隱看見菲尼克斯的背影時,就眉心微蹙,面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見的復雜和痛苦,看得秦追在心里輕嘆了聲。
他早就知道華隱是這個態度了,其他人接收到這樣明晃晃的關心、擔憂的信號會怎么樣,秦追不知道,但他知道這至少對于菲尼克斯來說,是菲尼克斯不想要的,不利于菲尼克斯恢復的。
所以秦追微微擋了擋華隱的身影,走到菲尼克斯背后去喊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吃飯了。”
雙手握緊成拳克制著自己的菲尼克斯無聲地深吸了口氣,回首看向秦追:“…好。”
他慢慢起身,他沒發病的時候,動作都是緩慢的,像是大腦神經反應比常人要慢。
菲尼克斯將目光集中在秦追身上,家里多出來的人也就沒有讓他那么恐懼了。
他定定地望著秦追,雖然和秦追保持了點距離,但也完全是亦步亦趨地跟著秦追。
甚至他的視線還落在了秦追的腳上,秦追邁左腳,他也就邁左腳,秦追邁右腳,他也邁右腳……這樣他和秦追就是一樣的了。
菲尼克斯認真地執行著這一項“任務”,對其他的關注就更加降低,他不自覺微顫的手也慢慢舒緩了下來。
華隱在旁邊看著他盯著秦追,動了動唇,倒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兒子這么依賴一個“外人”,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跟菲尼克斯打招呼。
她知道菲尼克斯現在的狀態好多了,可她害怕她一開口就會毀了這一切表面的美好。
秦追看看華隱,又看看低著頭不知道在看哪的菲尼克斯,心說感覺華隱也需要調整心態啊。
所以……菲尼克斯到底是經歷了什么?
秦追開口:“阿姨,你吃了晚飯嗎?”
華隱回神,沖他笑笑,眉宇溫和:“我還沒有,你們吃,我等下送你回去就去解決一下晚飯。”
秦追主動道:“那你跟我們一起吃吧?”
他說完,又看向好像神了的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可以嗎?”
菲尼克斯微微抬眼。
他剛才真的很像是在走神,華隱也知道,他只要走神了,有時候一個問題要問兩三遍,他才能反應過來。
所以她都做好了要等秦追問幾遍的準備,沒想到在安靜了片刻、她帶來的人都把菜擺好了后,菲尼克斯很輕地慢慢開口:“……你答應的,是和我吃飯。”
他直直地看著秦追,語氣其實是緩和的,就好像是一個沒有任何脾氣的人,在軟弱地跟人打商量:“不是和她一起吃飯。”
秦追:“……”
華隱心臟一痛。
秦追試圖救場:“菲尼克斯,她不是外人,是你的媽媽。”
菲尼克斯這才從“秦追世界”中出來一點,他看了眼有點無措的華隱,注意到華隱似乎想要跟秦追說算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兩句話好像有點問題。
……他不是討厭華隱的意思,他只是想跟秦追秦獨、就他們兩個人一起。
但他沒有解釋,只是嗯了聲,隨后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不太熟練地開口:“那,一起吧。”
秦追松了口氣。
華隱則是既有點懵,又滿是驚喜,要不是之前精神科的醫生跟她說對待菲尼克斯一定要平和,因為情緒是會蔓延、互相影響的,她現在都要激動地問一句真的嗎?
自從菲尼克斯出事后,她再也沒有和菲尼克斯同桌吃過飯了。
華隱一時間說不出話,秦追倒是很自然,他頓了頓,思索了幾秒后,決定再試試往前一步。
于是秦追輕聲跟菲尼克斯說:“阿姨剛剛誤會了你的意思。”
菲尼克斯動了動眸。
他知道秦追想讓他說什么,他也知道正常人是會道歉的。
他得做個正常人,才能跟秦追成為真正的朋友,才能離秦追更近一點。
菲尼克斯看向了華隱,華隱幾乎都要說沒關系了,卻被秦追用眼神制止住。
隨后就聽菲尼克斯滯澀且緩慢地道:“對不起。”
他低聲:“我不是那個意思。”
華隱都想要哭了。
她眼眶瞬間就紅了,但為了不在孩子面前失態,只能慌忙地偏了下頭,借著屋子里的昏暗做遮掩,用微微沙啞的嗓音說:“沒關系,本來也是你和小追先約定好的,是媽媽橫丨插一腳。”
菲尼克斯今天狀態確實可以,他聽華隱說了這句話后,還能給出一點點表達他脾氣的回應:“嗯。”
確實是華隱插了一腳。
華隱沒聽見,但秦追聽見了。
所以他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菲尼克斯慢半拍似的眨了下眼。
屋內雖然很昏暗,可他能夠看清秦追的面容,他習慣了這份黑暗,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他才能找到安全感。
秦追剛剛那一眼有點睖他的意思,好像在說他不該這樣對華隱。
……好可愛。
他那樣看他,好可愛。
等到三人坐下后,其他人也就出去了。
菲尼克斯也得以又放松了一點,屋內的光線確實不明亮,但也是有一點點的,能夠看清楚菜。
帝王蟹的蟹殼都處理干凈了,只有蟹肉和蘸醬,沒有蟹殼。
所以菲尼克斯在坐下后,就抿了抿唇。
他還想給秦追剝……
雖然他也不會剝蟹殼,但他要是剝了,在秦追眼里,他就對他好了吧?
——菲尼克斯在有時候,腦子里的想法緒完全就是一根筋。
華隱作為大人,在坐下后反而有點無措,倒是秦追很坦然地先扒了一口飯吃,再用蟹肉蘸了醬:“……唔。”
他示意菲尼克斯:“超級好吃!”
菲尼克斯對上他亮亮的眼睛,也覺得自己饑腸轆轆,跟著夾了一筷子蟹肉。
這頓飯才終于正常開始吃。
只是菲尼克斯吃飯的動作慢,秦追也就放慢了速度陪他,華隱吃了幾口后,發現自己兒子有幾分不對勁。
秦追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秦追把菜沾上的蔥從碗里挑掉,他也就挑掉。
……明明菲尼克斯是不挑食的。
雖然很早就意識到了什么,但華隱看著還是有點難過。
安安靜靜地吃完這頓飯后,秦追就要跟菲尼克斯拍合照了。
他這一次沒有說讓華隱一起,而是華隱幫他們拍。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站得有點遠,菲尼克斯垂眼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溝壑”,于是他挪動了一下步子。
秦追瞬間就感應到,偏頭看向了他。
只一眼,菲尼克斯就先停了下來:“……想離你近一點。”
他說完,才溫和緩慢地問了句:“可以嗎?”
秦追望著他耳朵上的血痂,巴不得菲尼克斯能夠慢慢接受人的靠近,因為這樣意味著他能好得更快:“可以。”
不過……
菲尼克斯之前不是因為他們離得有點近了所以才會犯病嗎?
照片就這樣定格了下來,菲尼克斯甚至看向了鏡頭。
那個圓圓的、黑黑的東西,確實喚起了他很多不好的記憶,可他心中的竊喜壓過了這一切。
他和秦追的合照。
第一張合照。
他想要快點好起來,因為……
“阿追。”
菲尼克斯看向秦追,難得地提了要求,甚至是第一次約定了更遠的事,還直面了自己的恐懼:“等我能接受光了…再拍一張好不好?”
想也知道這張照片會是模糊的,他想要更加清晰的。
米列娃翻了個白眼:“好吧,我們會繼續努力改進,反正西門子已經答應和我們繼續合作這個項目了,哪怕是10萬倍呢,只要這個產品能量產商用,他們都不會虧的。”
倫道夫教授說道:“10萬倍本就不是電子顯微鏡的極限,我要換成一種電鏡再試試,放心吧,這個項目很有前途,我們會一直做下去的。”
秦追感謝了玻爾茲曼、米列娃、倫道夫三位大師,謝謝他們對人類探索微觀世界付出的努力,順帶給三人請了個平安脈,叮囑米列娃少熬夜,她已經有點內分泌失調了。
忙完這些,秦追就回頭和知惠研究青霉素,新來的霉菌十分爭氣,如今已經能做到每毫升產出20000單位的青霉素。
雖然還不是理想中的五萬,但這已經是可以勉強投入到生產中的產量了。
知惠在青霉素增產這件事里出了大力,她看著大大咧咧,實則和那位倫道夫先生一樣,都是擅長在實驗室里進行各類實操的心靈手巧型人才,她動用了噬菌體、業硝基呱等方法,誘變霉菌增產。
“準備發論文吧,我一作,你二作。”秦追和知惠對視一眼。
知惠深呼吸:“我感覺自己要在歷史上留名了。”
第 224 章 十八
莫斯科火車站,格里沙下了火車,面上已染上風霜。
10月的俄國再次步入寒冷,他穿著厚實的大衣,扣子扣得規整,左臂綁著繃帶掛在脖子上。
奧爾加站在不遠處,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快來,等你很久了。”
格里沙上前扶著母親,兩人一起上了馬車,趕往他們在莫斯科的住處,那是一處靠近盧比養卡的四層建筑,他們家分到一套位于二樓的公寓,面積只有50平,兩室一廳。
屬于格里沙的房間從未住過人,格里沙卻直直走過去,開了門,看到蒼老的高加索犬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他。
他不說話了,秦追也不介意,只自顧自地把話繼續說了下去:“說起來,我還想讓你幫個忙。”
其實應該跟華隱提的,但他知道,菲尼克斯現在需要更多的肯定,還需要人賦予他價值。
也許在菲尼克斯的心里,還有一個概念是他是個累贅,所以他才會這么克制自己。
就算有要求想法也不提,想讓他早點來,也說不出口,哪怕知道自己是“老板”,也依舊會在他面前畏手畏腳。
就連他遲了,也只能說一句“你今天遲了”,不敢提別的。
秦追說完這句話,就在注意菲尼克斯的表情。
聽到他說有事讓他幫忙,菲尼克斯先是怔了下,隨后眼睛很明顯的亮了。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一樣,表情第一次那么鮮活,微微睜大著眼睛,不確定地問了句:“讓我…幫忙?”
他有什么,是可以幫到秦追的嗎?
秦追在心里輕嘆,面上笑著嗯了聲:“我想給我媽媽打錢,但不好告訴她我兼職賺這么多…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拜托你假裝買我的畫,說喜歡我的畫,然后我把畫送給你就行了。”
他說話放慢了語速,確保菲尼克斯能夠聽清楚、聽明白。
但即使如此,菲尼克斯也還是慢慢消化了下,才理解到秦追的意思。
“……我可以買。”
“不用。”
秦追搖頭,拒絕得很堅定:“沒有必要。”
他們家給他的錢夠多了。
菲尼克斯微抿唇,慢慢咬字:“你的畫,值錢。”
他看過秦追的畫作,不是他帶有濾鏡,而是秦追絕對能成名,只是缺一個時機而已。
他的筆觸現在確實還有點青澀,比不上那些幾十年的大師,可也正是這份青澀,成就了他畫中的最后一筆靈魂。
菲尼克斯每次看秦追的畫時,狀態都會好很多。
尤其秦追繪畫的風格不是低沉壓抑的,而是于廢墟之中綻放的花朵、是鋼筋里長出的嫩芽。
秦追想了想:“這樣,就這一幅畫。”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畫板:“你幫我的忙,我送給你。”
他還補了句:“你不愿意的話,就算了。”
菲尼克斯把唇抿得更緊:“…我想要。”
他聲音很小,但因為屋里就只有他們,這邊又是獨棟別墅,所以是沒有什么雜音的,秦追也聽得很清楚。
秦追看著菲尼克斯,勾起了唇:“好,那我們說好了。”
菲尼克斯嗯了聲,又看著秦追:“你其他的畫……”
可以賣給他嗎?
他才開頭,又感覺好像不太好,于是又緘默了。
秦追卻順著說了下去:“我別的畫不打算賣,我想自己留著。”
他知道如果他要賣的話,開多少價菲尼克斯都會愿意買。
甚至他可以憑借這一手一夜暴富,帶著秦若水住更好的小區、過更好的生活。
可他不能這么做。
他不想利用菲尼克斯。
哪怕菲尼克斯是真心想要他的畫。
菲尼克斯垂下頭,噢了聲。
秦追沒理會他的失落,只問菲尼克斯:“你想要我畫什么?”
菲尼克斯望著秦追手里的畫板:“…都可以。”
秦追想了想:“那,畫你可以嗎?”
其實菲尼克斯更想讓秦追畫他自己,然后把畫送給他,這樣會有種他把他自己送給了他的感覺……但他不能提。
搞藝術的對同性戀比較敏感,他不能讓秦追發現……
菲尼克斯嗯了聲。
于是秦追就終于把鉛筆上的套子摘了下來。
他取下來時,還觀察了一下菲尼克斯的反應。
在他意外的,菲尼克斯看著尖尖的筆尖,竟然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正常人看見削尖了的鉛筆一樣。
其實菲尼克斯自己也有點詫異。
他今天狀態還行,雖然腦子轉得還是比較慢,但不是轉不動。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會在什么情況犯病。
他本來都做好了要克制住刻在了腦海里的恐懼的準備,可當秦追把筆套取下來時,他又感覺也就這樣。
是因為……筆握在秦追手里。
他知道秦追溫柔,他從很早就知道,秦追是個很善良的人。
所以他的本能都很清楚,秦追不會傷害他。
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在心里設想過有一天站在秦追面前要怎么跟他做自我介紹,所以即便經歷了那樣的事后,他也依舊能夠站在秦追面前跟他介紹自己。
因為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
秦追開始畫畫。
雖然只有鉛筆,但他并不打算畫純粹的速寫或者人物素描。
他想再試一試菲尼克斯,也想給菲尼克斯更多的鼓勵和支點。
——秦追也不能肯定自己可以做到,可他得試試。
不試,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秦追提筆,但沒有第一時間落筆。
他思索了一下,菲尼克斯也沒有打斷他的思路問他在想什么,就在旁側靜靜地看著他。
秦追長得很好。
他上學那會兒,就總是聽班上同學說初一有個學弟長得很好看,比電視上的那些偶像還要好看。
尤其當時偶像會化妝,但秦追不是偶像,不需要化妝,白白凈凈的,看著更讓人心動。
他還無意間聽幾個人說,感覺秦追長得比他還好看。
——那會兒還不太吃菲尼克斯這樣的硬朗長相,大眾的審美還是更傾向于美和清雋的。
菲尼克斯對于自己蟬聯了那么多屆校草被比下去,沒有半分不甘心。
因為菲尼克斯也覺得秦追長得很好看。
但他作為同性,不好太過去關注秦追,所幸班上的同學愛八卦的多,他也就零零碎碎聽到了很多關于秦追的事。
比如秦追的文化成績很不錯,說不定會參加初中競賽。
那時候菲尼克斯就盼望著這天的到來。
因為他們學校會讓高中部參加競賽的同學去指點初中部的競賽組。
菲尼克斯期待了很久很久,也想過很多次真到了那一天,他要站在秦追面前跟他說什么,怎么跟他打招呼,怎么和他熟絡起來,再裝作不經意發現他們在一個小區,驚喜地和秦追聊下去,然后成為朋友……
那時候的菲尼克斯就想,能成為朋友就好了。
他很清楚自己對秦追不只是朋友的感情,但當時的大背景環境,磕同性cp的都是極少數,他甚至都沒有在身邊聽到過“同性戀”這個詞匯。
還是他在意識到自己對秦追總是有過多關注后,上網搜了很久,才跌跌撞撞打開了這扇小小的門。
所以他就想,他只要和秦追成為朋友就可以了。
他搜索相關的內容時,都總是看到反感的言論…他不想拉秦追到“深淵”。
也不想讓秦追苦惱。
可是。
菲尼克斯沒有等到那一天。
他苦苦藏了許久的愛戀,最終是被發現。
好在他很小心,沒有暴露出秦追。
不然那個人渣肯定會在發現秦追的優秀后,嫉妒到還想要毀了秦追。
秦追只思索了一下,腦海里就有了畫面。
他先構圖定點,定了大概的布局后,秦追便偏頭看向菲尼克斯:“你別看著我呀。”
他笑著跟菲尼克斯說:“我還想給你個驚喜呢。”
菲尼克斯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我坐你對面?”
秦追稍頓。
就非要看著他嗎?
但想想菲尼克斯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所以秦追點了頭:“可以。”
他道:“正好給我當一下模特。”
菲尼克斯就坐在了茶幾上,把沙發的位置讓給秦追坐。
因為不是油畫,秦追畫畫很快,他低著眼,動作認真,菲尼克斯也看得很認真。
秦追在學校…在畫室,也是這樣的嗎?
關在家里這么久,菲尼克斯從未誕生過想要出去的心,他恐懼外界的一切,甚至恐懼人的聲音。
可在這個疑問誕生的時候,他就忽然有一種沖動。
他想跟秦追一塊兒讀書。
菲尼克斯低下了眼。
但他做不到。
菲尼克斯又握緊了拳頭。
覺察到他的情緒有些變化,秦追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
他畫畫的動作慢了些,分神關注了菲尼克斯一會兒,在注意到菲尼克斯沒有進一步的變化后,秦追就選擇了無視。
菲尼克斯想“變成”正常人,他能夠感覺到。
所以他會盡量不把菲尼克斯當精神病人小心仔細。
等到畫完畫后,秦追放下了手里的筆,笑著把畫板倒扣著遞給菲尼克斯:“你看看你喜不喜歡。”
菲尼克斯接過,他本來以為秦追畫的是素描,沒有想到秦追用鉛筆完成了一幅藝術品。
畫上的他,秦追只畫了一半。
從腰往下,秦追都沒有畫,畫的反而是一朵朵花。
像是他破碎變成了花要消散。
而在秦追畫中的菲尼克斯,心口處做了透視處理,畫了肋骨,肋骨下的心臟不是心臟,而是一朵和往下掉的花一樣的花。
——菲尼克斯不知道這是什么花,他對這些沒有研究。
花是鉛筆畫出來的,看著沒有多璀璨,但也很好看。
更重要的是秦追還給菲尼克斯畫了一對若有若無的翅膀,翅膀也是由這種花組成的,還有花朵仿佛在往下掉。
配上畫上他低垂的眉眼,和微微耷拉著的腦袋,乍一看,菲尼克斯就感覺像是一個破碎了的花仙子。
……在秦追眼里,他是這樣的嗎?下午的時候,秦追就帶著魔方去找菲尼克斯了。
今天他特意早點出門,沒有讓菲尼克斯計時,但也還是和往日一樣,他才按下門鈴,菲尼克斯就會立馬開門。
因為今天感覺要下雨,所以秦追帶了把長柄傘,還背了個小包,包里面放著雨衣防止是風雨,他走進來后,就從包里把魔方拿了出來:“我帶來啦!”
秦追把魔方遞給他:“你先看看,我換個鞋子。”
這一次,秦追沒有把東西放到什么地方推給菲尼克斯,而是打開了自己的手掌,讓菲尼克斯就這樣拿。
小心一點,也不會碰到他的。
但距離會很近。
他想確定一下菲尼克斯不能接受的距離在什么范圍。
菲尼克斯垂眼望著放在秦追手里的魔方,小心且緩慢地抬起了手,在沒有碰到秦追的情況下將其拿了起來。
秦追微微揚眉,有幾分意外。
所以……昨天不是因為距離太近了才導致他犯病的嗎?
還是這個也有隨機性,又或者是這種小范圍的靠近沒有關系?
秦追一時間想不明白,又見菲尼克斯很認真地在看手里的魔方,于是也沒有再過多關注,先換了鞋子。
他以為菲尼克斯在研究要怎么拼,但其實菲尼克斯捧著手里的魔方,仔細地摩挲著每一處。
他看得出來,這個魔方是有被用過很多次的,轉起來的手感并不“尖銳”,摸上去也是。
這真的是秦追的魔方。
菲尼克斯拿著魔方和秦追進了屋,慢慢擺弄著,心思卻不在魔方上面了,但也確實還在魔方上。
只不過他想的,是怎么樣才能讓秦追把這個送給他。
秦追也沒什么別的事做,就看著他轉動了魔方好一會兒。
菲尼克斯的動作很慢,之前相處久了,加上也沒讓他做什么事,所以感覺不會太明顯,現在看他轉動魔方,就能夠感覺到他的遲緩,不是那種滯澀感,就是一種神經上的緩慢,好像行將就木的老人。
看得秦追微微抿唇。
菲尼克斯今年就算按虛歲算,也才二十四啊。
“菲尼克斯。”
在他擺弄了魔方一會兒后,秦追主動開口:“怎么樣?還記得怎么拼嗎?”
菲尼克斯拿著手里的魔方,突然就有了想法。
他低垂著眼,輕輕地搖了搖頭:“有點,模糊。”
秦追也不失望,只道:“沒關系,不急。”
他笑:“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呢。”
菲尼克斯眼睫稍動,怔怔地看了秦追一會兒。
秦追微偏頭:“怎么了?”
菲尼克斯說沒有,卻在心里想,他喜歡這句話。
他和秦追,還有很長的時間……秦追的意思是,他以后也會陪著他的,對吧?
菲尼克斯握著魔方的手緊了緊,忍不住多想。
他要的不多,他就想看見秦追,就想在秦追身邊…每天像現在這樣就足夠了。
“好。”
菲尼克斯語氣帶著些許微弱的輕快,應了聲:“那…我留著研究一下?”
秦追點頭,沒有遲疑地就答應了:“好啊。”
他說:“反正我也不會拼。”
而且他想看看菲尼克斯的恢復進度大概在哪。
于是菲尼克斯就這樣把這個魔方昧了下來。
今天這場陰了大半天的雨,最后在下午的時候下下來了。
彼時秦追正在跟菲尼克斯講他還是上周沒講完的故事。
都說菲尼克斯記性不好,但在聽故事這事上,腦子卻意外清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能接觸到的東西太少了。
這故事還是秦追說自己高中時去集訓的事,他們集訓是好幾個學校一塊兒的,從高二的暑假開始,到高二下學期開始放寒假的時候。
他們集訓是在專門的集訓機構,還有音體生一塊兒。
秦追跟菲尼克斯說的故事,是他們聽說了機構的“校園傳說”,在休息日那天一起去探險的事。
上一次說到他們約好了晚上一起去體育器材室,就沒了后續,現在秦追回憶了一下,繼續說了。
“其實我本來不想去的,但他們都有點害怕,只有我不怕,我也擔心他們萬一因為太害怕失足摔了什么的就不太好,所以就一起去了。”
秦追說:“到了晚上的時候,大家在宿舍樓下集合,因為是休息日,我們只要不出學校,在校內走走什么的,老師和宿管也不會管,當時還有人在打籃球呢。”
他不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但菲尼克斯聽得很投入。
因為這是關于秦追的故事。
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高二時的秦追,打著手電筒和同學、朋友們集合,興致勃勃地要一起去探險時,是一幅怎么樣的模樣。
菲尼克斯慢慢問:“你,不怕?”
秦追知道他是問為什么不怕,他笑:“我不是很信這些東西。”
其實這是很少見的。
在兩廣地區是很迷信神鬼的,尤其是他們這邊,秦追是在羊花市長大的,按理來說家里有個神龕時時上香都很正常。
“為什么?”
“因為我更相信我自己。”
秦追歪歪腦袋:“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努力去抓住。”
他從小就不信神。
因為他知道,能把自己和母親從泥沼中拉出來的,只有他們自己。
菲尼克斯眸色稍動:“我也覺得。”
秦追勾唇,繼續把故事說了下去:“我們去了器材室,那邊沒什么人,很安靜,門還被鎖上了,但他們有人是體育生,問班長借到了鑰匙,就打開了門。”
“然后我們按照傳說說的那樣折騰了好一會兒,后續我沒參與進去,就在旁邊看他們‘請神’,但到大家都困了的時候,還是什么都沒發生。”
秦追攤手:“還是我們集訓快要結束了的時候,才知道,傳說看見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啊鬼啊的,是早幾年有個老師的老婆很兇,他只要喝了酒抽了煙,就不讓他回家,他身上也沒什么錢,舍不得去開酒店,朋友親戚也不好總是收留他,他就干脆睡在器材室,把墊子拖下來睡在上面…有時候忘了收拾,有時候是喝得有點醉,碰倒了什么東西,所以才會弄得哐啷響,有時候他還會發酒瘋,自己在屋子里小聲唱粵劇……就是這樣被誤會成上世紀的鬼的。”
尤其很多人都說大部分學校都建在墳場上。
他說得不算快,但也不慢,就是在正常語速上緩了一點點速度去說,所以菲尼克斯聽過后,消化了一會兒,才把整個故事梳理完:“那這個老師呢?”
秦追搖頭:“不知道,我沒關注過。”
他問菲尼克斯:“你好奇嗎?”
菲尼克斯先是嗯了聲,又慢慢搖頭:“我…更好奇粵劇。”
他小心且緩慢地說:“我沒聽過粵劇。”
所以…秦追會跟他說以后他們一起去聽嗎?
“我倒是聽過。”
秦追說:“大一的時候學校表演戲劇社的唱過,聽說是改編的白蛇傳,還挺好聽的。”
菲尼克斯眼巴巴地看著他。
秦追:“我沒錄,不能給你看……”
而且菲尼克斯的資料里還說過,菲尼克斯恐懼看視頻。
菲尼克斯噢了聲,心道他不是想要這個。
他低垂下頭,因為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的,低頭的這個動作,看著無端有幾分可憐。
好像在訓練中挨罰了的大型犬。
秦追看著他,在幾秒的沉默后,到底還是在心里低嘆了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明明知道最好不要這樣,卻還是心軟了:“等你以后能出門了,我們一起去看?”
菲尼克斯抬起頭,那雙闃黑的眼睛瞬間就明亮了起來,就連語調都微微上揚,語速也比之前要快了幾分:“真的?”
秦追無端被他眸中細碎攢動的光戳了下,又是一聲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輕嘆。
算了。
他說。
如果菲尼克斯好起來是需要他作為這個錨點的話……先讓菲尼克斯好起來再說吧。
秦追肯定地嗯了聲:“我其實也挺有興趣,就是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看。”
“好!”
菲尼克斯忍不住開始期待起來,并且有幾分急切。
他想跟秦追一起出去玩,想和他約會,想……
“但你不要急。”秦追跟他說:“欲速則不達,我們慢慢來,反正時間還很長。”
他現在說什么,菲尼克斯都會不自覺地點頭:“嗯!”
心情是肉眼可見的好。
秦追稍稍彎眼。
他有時候覺得菲尼克斯就像是個小孩子,怪可愛的。
今天也沒什么特殊的,昨天菲尼克斯受到的刺激夠多了,秦追想讓他先緩緩。
只是他離開時,菲尼克斯喊住了他:“阿追。”
剛換完鞋子了的秦追回頭看他。
菲尼克斯在昏暗中用視線貪婪地描繪著秦追的輪廓,聲音輕輕的,混雜在細微的雨聲中,顯得有幾分悠遠:“你…怕我了嗎?”
秦追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菲尼克斯為什么這么問,難道是因為昨天在他面前發病了,所以……可是他昨天沒有表露出害怕,也照常陪菲尼克斯吃了飯還拍了照,甚至還約定了以后開燈拍一張。
秦追沒想明白自己哪一環沒處理好,所以他問:“為什么這么問?”
“……你今天,和我離得比平時遠。”
經過他的時候,也特意繞了一下。
秦追輕啊了聲:“我是因為……”
他遲疑了下,還是實話實說:“你昨天不是不舒服嗎?我以為是我們靠得太近了,讓你不舒服了。”
“沒有,不會。”
菲尼克斯抿住唇,幾乎是貼著秦追落下的話音開口的,甚至有幾分焦急,他急起來,說話就有點顛倒:“不會不舒服,因為你的靠近,我……”
菲尼克斯頓了頓,很小聲地說:“是我想靠近你。”
他的聲音有幾分明顯的顫抖:“我怕你,不高興,怕你覺得我……”
惡心。
菲尼克斯說不出這個詞,因為他的思緒一觸及,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顫抖。
秦追沒想到菲尼克斯會這么說,但仔細想想也不是特別意外。
他思忖片刻后,還是沖菲尼克斯伸出了手:“我不會不高興。”
秦追把自己干凈修長的手攤在菲尼克斯面前:“你要試試嗎?”
但他還是很喜歡。
因為這是秦追第一次畫他。
菲尼克斯小心地拿著畫板,鄭重地看著秦追,努力將每一個字都咬清:“謝謝。”
他恨不得能將這幅畫抱在懷里,但他怕蹭壞了:“我很喜歡。”
秦追勾起唇:“你知道這上面是什么花嗎?”
他剛才觀察著菲尼克斯的表情,感覺到菲尼克斯有一瞬的無措時,就意識到菲尼克斯可能猜錯了這幅畫的含義。
菲尼克斯搖頭:“我,不知道。”
他小聲:“我不了解這些。”
秦追:“這是木棉花,是我們羊花市的市花。”
他輕聲跟菲尼克斯說:“木棉花的花語是蓬勃的生機、堅強…而且我覺得木棉花很溫柔,所以你和它很像。”
他示意畫里的菲尼克斯背后的翅膀:“還有這個。”
秦追彎眼:“多畫了個翅膀,是因為我感覺你不是扎根在地面受到束縛的,而是自由的。”
至于畫低眼的菲尼克斯,是因為秦追感覺他很喜歡低著眼,而且…這個低眼的動作,感覺有點像神俯瞰眾生。
菲尼克斯微怔。
他再低眼看了看手里的這幅畫,忽然就感覺不是碎掉了的他,而是被拼湊起的他。
但拼起他的不是木棉花,而是秦追。
菲尼克斯今天的狀態是真的很好,所以這個時候的他,完全能夠感覺到秦追想努力把他從深淵里拉出來。
……他的阿追,是全世界最溫柔的人。
“謝,謝謝。”
露娜提著兩本書去登記,出了圖書館,就察覺到臉上觸了一點涼意。
她舉起手:“是雪啊。”
1920年在漫天大雪中到來,在這一年的1月1日,費城、伏爾加格勒、蘇黎世都下起了雪。
而在這一年的2月12日,以上三座城市卻晴空萬里。
秦追再次走到了18歲,他第二次成年了。
第 225 章 八卦
并不是每個國家的成年年齡都是18歲,有些國家要20歲才成年,有些只要16歲。
但秦追認為18歲是個大日子,以后大家伙都是可以為自己的人生負責的成年人了,所以他們的生日要隆重大辦。
那就辦吧,直接包個場子把同學老師都叫過來,大家穿上禮服,喝著無酒精香檳,吃著蛋糕和牛排,然后男孩牽著女孩在場地里跳第一支舞。
以上自然不是秦追的畫風,是羅恩的,他家大操大辦,順帶讓羅恩和希娃.玻爾茲曼訂了個婚。
秦追和玻爾茲曼教授有合作項目,又是羅恩的好大哥,且他也是今天生日,自然也要和知惠隆重出場,然后兩人在舞池里轉了幾圈。
但是由于這個派對的物理、化學含量實在太高了,所以舞會只進行了30分鐘,就變成了學術研討會。
秦追暗暗松了口氣,也是沖菲尼克斯露出了個笑:“那我跟阿姨說了。”
其實一開始,秦追喊華隱不喊“阿姨”,都是“華總”或者是“你媽媽”,但是有幾次提到后,秦追發現他這樣喊了后,菲尼克斯會安靜很長一段時間,就低著眼,靜靜坐在那兒,不說話,也不做什么。
所以有一次他說完“你媽媽”后,就問菲尼克斯怎么了。
他那時候就感覺菲尼克斯有點像個木偶,提一下動一下。
他問了,菲尼克斯才輕聲:“朋友…我們……”
他那會兒表達自己的意思還有點困難,有時候聽他說話,要等好一會兒,才能等到他把自己想要說的話完整地表達出來。
秦追就聽著他調整了幾次語序后,才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他們是朋友,秦追喊他媽媽喊得太客氣,也太“外”。
但其實…真正的朋友之間不會太在乎這個的。
如果只是朋友的話。
秦追沒有說什么,只想了想:“那我喊阿姨?”
菲尼克斯就在眨了下眼后,嗯了聲。
——秦追當時感覺他好像有點高興。
一般情況下,菲尼克斯的情緒不會外露,他很像個什么東西壞了的機器人,有點呆滯遲緩,高興或是不高興,都是那樣的表現。
但相處多了后,秦追就慢慢抓到了一點規律,也能讀出菲尼克斯的情緒了。
很難用話語解釋詳細的,秦追就是能夠感覺到。
大概是因為他從小心思就比較敏感。
和菲尼克斯說定了,秦追就給華隱發了信息。
同時還跟華隱說了句他們要拍照,讓華隱帶著照相機過來。
華隱第一時間就回復了秦追。
——秦追每次給華隱發消息,華隱都是秒回的。
秦追猜是她擔心菲尼克斯有什么問題她第一時間沒看見,所以給他設置了特別提示音什么的。
聽說他們要拍照,最驚喜也是最擔憂的還是華隱。
【華老板:阿說的嗎?】
【接財神:我提的,他答應了。】
【華老板:他沒有什么應激反應或者排斥嗎?】
秦追看到這話時,頓了頓,隨后面不改色地打字:【沒有。】
華隱他們太過小心菲尼克斯了。
菲尼克斯沒有那么脆弱,他本質上還是個很強大的人,他不是個雞蛋。
再說就算是雞蛋,外面也有一層堅硬的外殼,摸一摸,輕輕敲一敲也不會碎。
想讓里面的雞仔出來,不能直接打碎蛋殼,也不能把殼加固得更厚更大,而是應該讓其自己破殼而出。
無論怎么樣,秦追希望菲尼克斯能夠好起來。
因為菲尼克斯……他不該變成這樣的啊。
而且他能夠感覺到,菲尼克斯在他面前一直在努力克制著,在努力“變回”人。
秦追放下手機,對上菲尼克斯直勾勾到顯得有幾分呆的目光,歪了下腦袋:“怎么了?”
菲尼克斯緩慢地眨了下眼,他動了動唇,很明顯是想說什么的,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想說秦追笑起來好看,想說他喜歡看他笑,想說他歪腦袋的動作也好可愛……
他不能說。
這是變態的、惡心的……
他……
“……菲尼克斯。”
覺察到菲尼克斯的狀態有點不對,秦追上前一步,喊了聲:“菲尼克斯。”
聽到自己的名字,菲尼克斯又很明顯地瑟縮了下。
他抬眼對上秦追擔憂的目光,昏暗的環境給了他一定的安全感,他抬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時,摸到的衣物也讓他放松了很多。
“…沒,”菲尼克斯滯澀了下,才用微顫的聲音說:“沒事。”
別擔心他,別皺眉。
他的阿追……
就該永遠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秦追沒有跟他說別多想,也沒有問他剛才怎么了,而是放心地笑了笑,轉而問他:“你今天下午想做什么?”
菲尼克斯垂眼陷入了些思考。
秦追就等著他,還順便喝了口水。
“…畫畫。”
菲尼克斯抬眸看向他,那雙闃黑的眼睛有點亮:“我想看你畫畫。”
秦追微怔:“…但是你家好像沒有畫具。”
菲尼克斯卻點頭:“有。”
他讓母親買了,放在了這邊。
因為記著是秦追的東西,是買給秦追的,所以他不會去碰,他很小心地放在房間里,就等著有一天能看秦追畫畫。
“那好啊,我們去拿。”秦追彎眼:“放在哪里了?”
菲尼克斯起身,語調緩慢:“我去就行了。”
不能讓秦追進他的房間。
秦追也沒有強求:“好,那我在這兒等你。”
聽到這話,菲尼克斯頓了頓,第一時間沒有動作,就是看著他。
其實菲尼克斯盯著人的時候,是有點恐怖的。
他不是那種溫和的長相,五官間也沒有半點儒雅,大概是因為無論是華隱還是滄浪都是很英氣鋒銳的相貌,所以菲尼克斯長得是充滿攻擊性的。
帥是帥,但配上他眸色過深的眼瞳、眼下的一點青黑,還有那很明顯的健壯身軀…簡直就像是罪犯電影里的大反派。
秦追一開始也不太喜歡被菲尼克斯盯著,對于他來說,菲尼克斯的目光太過赤丨裸。
可后來他也慢慢地習慣了,尤其他確定了菲尼克斯不會對他做什么,那被盯就被盯了。
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秦追對上他的視線,耐心道:“我就在這兒,我不會走的。”
菲尼克斯先嗯了聲,還沒完全褪去銹跡的大腦在應聲后才反應過來什么:“…對不起。”
“沒關系。”秦追彎彎眼,不厭其煩地跟菲尼克斯說:“我要是離開的話,我會告訴你的。”
菲尼克斯眼睫稍動:“……好。”
菲尼克斯上樓去拿東西了,秦追就坐在沙發上等著。
他也沒有露出什么松了口氣的模樣,就是很尋常地坐在沙發上。
菲尼克斯的動作比較慢,秦追等了會兒,才等到他抱著一個箱子下來。
菲尼克斯把箱子打開,秦追就湊過去。
里面有畫板,還有素描紙和各式鉛筆,鉛筆都削好了,但套上了套子,把尖端給藏了起來。
秦追能夠理解華隱他們對菲尼克斯的全方位保護,但菲尼克斯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脫敏。
所以秦追自若地拿出了板子和紙,一邊問他:“說起來,你會畫畫嗎?”
秦追是知道菲尼克斯會畫畫的,華隱跟他說過。
菲尼克斯小時候就學過畫畫,后來他…用秦追的話來說,就是他也有自救過。
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畫畫。
但畫畫這個東西……秦追覺得調節情緒不是特別好。
有時候不一定能夠有效地轉移注意力,反而會讓人更加陷在情緒里。
他也跟華隱提過想看看菲尼克斯畫的畫,想試著從其中分析一下。
只是華隱很抱歉地跟他說他們手里沒有菲尼克斯的畫。
菲尼克斯不讓他們看他畫了什么,他甚至不允許別人進他的房間。
所以秦追總是很費解。
他想不明白菲尼克斯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會有這么多的“問題”。
但是秦追沒有暴露出來他知道菲尼克斯會畫畫這件事,因為這是一個話題點。
菲尼克斯很輕地嗯了聲:“我學過。”
秦追好奇:“你學過什么?素描、速寫、色彩?”
菲尼克斯慢慢道:“我都學過。”
他又說:“但是,不是很厲害。”只是秦追不知道,在他走了后,菲尼克斯小心翼翼地握著自己的手,用肩膀蹭開了一點點窗簾。
這會兒因為下雨,外頭也是昏暗的,小區里的路燈還沒有提前亮起,所以菲尼克斯可以透過雨幕看見秦追打著傘在往外走。
他的傘好像是什么工作秦位發的,上面印著“永華超市”,他混沌的腦子轉了轉,印象中好像記得這家超市,又不太清晰。
但菲尼克斯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他看著秦追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里,也久久不愿意回神。
菲尼克斯低下頭,鼻尖輕輕貼著自己的掌心嗅了嗅。
皮丨肉的味道,聞不出什么來,可菲尼克斯就是覺得自己嗅到了獨屬于秦追身上的氣息。
香甜的,令人著迷的。
菲尼克斯很慢地眨了下眼,喉結也跟著微微滑動。
貪戀的滋味讓他心里的陰影面積跟著放大,疼痛和訓誡的話也幾乎同時席卷而來,可他依舊舍不得松手。
不要怕。
他告訴自己。
秦追不會討厭他,他不會傷害他。
他還允許他握住他的手,甚至……他還可以幫秦追暖手。
菲尼克斯轉身,背隔著窗簾靠上窗戶,整個人也往地上滑。
他依舊是以保護的姿態蹲坐在地上,緊緊地抱著自己,但這一次,他把手放在懷里藏著,把整張臉都埋沒在了里面。
整日整夜折磨著他的痛苦在秦追不在他身邊的時候又沖上他的神經網。
那種刺痛已經是用言語無法形容的了,菲尼克斯還記得。
他從小就記性特別好,他也時常因為這個得意自滿,可出來以后,甚至在那個地獄里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成了折磨他的存在。
他記得太清楚了。
疼痛的時候,要是記憶模糊一點,還能好受許多,可他模糊不了半點。
他還記得自己被摁在電椅上,記得從皮膚上劈進他身體往靈魂沖的電流有多痛,記得自己皮肉燒焦的味道,還記得他快要昏過去的時候淋頭下來的涼水……他也有一點是幸運的。
他沒有偷拍過秦追,畫的秦追永遠沒有臉,所以他和那些和他一樣被關在里面的“獄友”不一樣。
他們會看著他們喜歡的人的照片遭受毒打和電擊,他不會。
但他也很不幸運。
因為找不到一張完整的臉,又怎么都從他嘴里拷打不出來結果,所以他們就用了更極端的手段。
讓他只要被同性觸碰就會想到疼痛,但結局是他只要和人接觸就會應激。
本來就是不需要糾正的東西啊。
菲尼克斯顫抖著把自己蜷縮得更緊,他不停地在模糊混亂和充滿疼痛的記憶里去努力地回憶剛剛捧著秦追的手時的觸感,就像是跌入泥沼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求把他拉上岸,至少讓他不要下墜得那么快……
他想要好起來。
他得好起來。
菲尼克斯緊緊咬著牙,抬頭看著被他放在了桌上的魔方。
他有好多事想和秦追做。
他想實現他們的每一個約定。
第二天秦追來的時候,沒有做什么“往前”的動作。
這幾天對菲尼克斯的“刺激”來說夠多了,需要緩一緩,也需要菲尼克斯自己消化一下。
而且……
菲尼克斯沒有再坐在自己那張秦人沙發上了。
他小心地坐在了秦追身邊,雖然還保持了一個人的距離,但對于之前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就是他恂恂地問了秦追一句:“……可以嗎?”
秦追裝作不知道他在問什么的樣子:“什么?”
菲尼克斯指了指自己坐下的位置:“我坐在這里,可以嗎?”
“這有什么不可以的?”秦追疑惑:“這是你家誒,你想坐哪就坐哪。”
菲尼克斯嗯了聲,又慢慢說:“魔方,我還沒有拼好。”
秦追:“沒關系,你別急。”
菲尼克斯說好。
所以今天也沒有做什么,秦追跟菲尼克斯聊了一下午的追話,也發現了菲尼克斯現在的對話比昨天又要清晰了一點,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感覺菲尼克斯每天都有很大的進步。
他真的希望菲尼克斯能夠早點好起來。
只是臨走的時候,秦追跟菲尼克斯說:“我明天來不了。”
菲尼克斯微頓:“……”
他垂眼看著秦追,一時間也沒說話,就這么定定地看著他。
秦追沒怕他,只是解釋:“明天是我爸的忌日,我和我媽要去給他掃墓。”
這讓菲尼克斯沒有辦法找什么理由留他,所以他低下頭,嗯了聲。
秦追:“那我們后天見?”
菲尼克斯:“嗯……阿追。”
秦追偏頭,就見菲尼克斯又把頭抬了起來,眼里無端有幾分堅毅:“路上小心。”
“…好。”
秦追沒急著走,而是勾起唇問他:“你吃芝士蛋撻嗎?我家附近新開了一家甜品店,你吃的話我后天帶一盒給你好不好?”
菲尼克斯的心情瞬間就又往上走了:“好!”
秦追笑得更深:“那我們說好啦,我明天不來你也要好好的,然后等我后天帶好吃的給你…還要好好吃飯。”
菲尼克斯點頭:“嗯!”
秦追真不是放置菲尼克斯,而是他確實要跟秦若水一塊兒掃墓。
這么多年過去了,娘倆也能平靜面對駱楓的去世了,秦若水還能跟秦追開玩笑:“你爸死得早也有好處,那會兒公墓便宜得很,哪像現在。”
秦若水跟秦追小聲說:“我聽同事說這一塊兒都八萬多了呢。”
哪怕秦追現在是個日入三千的人,聽著還是輕嘶了聲:“好貴。”
掃墓的流程一如既往,也沒有待很長的時間,結束后,秦追還帶秦若水去一家老餐廳吃了飯。
秦追特意秦獨付了錢,沒讓秦若水聽見價格,秦若水問貴不貴時,他還說和以前一樣,就是個別菜漲了幾塊錢。
路過的服務員聽見了,也善意地沒有拆穿。
回家的路上,秦追還收到了出去旅回來了的好友發來的消息:【爺回來啦!出來玩啊!!!】
秦追推了:【我明天要去兼職。】
【草帽少年:你可真是打工皇帝】
【草帽少年:你在哪兼職啊?我去找你玩】
好友是個大嘴巴,秦追不好跟他說菲尼克斯的事。
再說就算不是,秦追也不好說,因為好友肯定會擔心他,所以秦追打字說:【在給人做家教呢。】
【草帽少年:也是,現在家教工資高】
【草帽少年:你上到什么時候啊?】
【SX:暑假結束吧。】
【草帽少年:?】
【草帽少年:那你豈不是這個暑假都不能出來玩了?】
【草帽少年:可惡啊啊啊啊】
【SX:反正可以學校見嘛。】
他這位好友和他是一個專業的,家里也有點小錢,跟秦追的關系很好。
他們當年是集訓認識的,約定了羊花大學見面,一起考了純藝類。
秦追和他聊著時,就收到了華隱的消息。
秦追怕是菲尼克斯犯病了又或者出了什么事,忙切了進去,就見華隱給他發了一長串消息。
大概是說菲尼克斯今天接受了專業的精神科醫生問診,雖然沒有做詳細的檢查,但大概開了一點藥先控制一下他的情況。
只是菲尼克斯對藥物很排斥,因為現在菲尼克斯最信任的人是他,所以得麻煩他明天開始監督菲尼克斯吃藥、把藥遞給菲尼克斯。
一天兩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就是得麻煩秦追以后留在那吃晚飯了。
華隱還說她會給秦追加工資的。
秦追忙回了消息:【不用不用,阿姨,還是按照之前定的就好,多一頓飯的時間而已,沒問題的。】
他也沒有自己的患者被人“搶”了的微妙情緒,反而是又替菲尼克斯高興了起來。
他開始愿意接受正規的治療了,這是好事。
秦追開心地把提醒他出門的鬧鐘調早了一點,決定早點到菲尼克斯那去盯著他吃藥。
現在的進展比他想象得要快,他總感覺好像明天就能夠看見菲尼克斯徹底好起來。
真好。
“他答應了。”
華隱在心里輕嘆著氣,收起了手機,對秦追的愧疚愈發濃郁。
但她看著現在的菲尼克斯,就會想起自己和滄浪剛把孩子救出來時的模樣。
那時候的菲尼克斯,瘦弱得像是皮包骨,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她差點都沒有認出來那是她的孩子。
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菲尼克斯幾乎是不要命、發了狠地鍛煉自己。
醫生說,是因為他覺得是他自己太過弱小所以才沒有能力反抗、遭受這一切,所以他的潛意識催動他想要變得強大。
他也會因此出現暴力傾向。
但是秦追出現后,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菲尼克斯手里還在擺弄著秦追給的魔方,他已經拼起來了三面,他好像沉浸在了那個魔方里,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華隱都準備說要走了,菲尼克斯就突然開口:“攝像頭。”
他抬眼看向華隱,那雙黑黢黢的眼睛就像是獸的眼睛,緊盯著自己的獵物:“監控一般都有保留一個月數據。”
華隱攥著手機的手瞬間收緊,就聽菲尼克斯說:“你可以不拆。”
他執拗道:“但我要過往的記錄。”
“從他來的那天開始。”
華隱想跟他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
但她不清楚菲尼克斯在那里面的那幾個月,是不是常常聽到這句話。
她不敢跟菲尼克斯說,而對菲尼克斯疏于照顧、缺少關心所以導致了這一切的愧疚又讓她根本沒有辦法去拒絕菲尼克斯的任何要求。
她只能成為他的幫兇:“……好。”
華隱用面對面快傳把文件全部傳給他,因為她新給菲尼克斯買的手機沒有聯網。
菲尼克斯不太會用這個智能機。
所以他擺弄了一下,才點開了一個視頻。
視頻出現的時候,他幾乎是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但這個視頻的時間段剛好是拍到了秦追。
雖然有點昏暗,但攝像頭拍得很清楚。
鏡頭里的秦追,微微偏著頭笑得很好看。
菲尼克斯呼吸一窒,纏繞著他的幻痛竟然沒有席卷而來,他近乎是忘神地看著視頻里的人,記憶里那些人每天都會讓他看男性和男性之間做丨愛的惡心視頻好像也就這樣被覆蓋。
他不住紅了眼睛,小心地把手機貼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阿追。
他藏在心里好多年的少年。
他只會畫秦追,別的都是一塌糊涂。
秦追:“你不是美術生,但這些都會,也很厲害了。”
他說完,就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菲尼克斯的反應。
聽到秦追夸自己,菲尼克斯很明顯地頓了下后,嘴角扯出了個帶著僵硬感,卻又明顯是發自內心的笑。
秦追特意等了等。
但菲尼克斯沒有說什么,秦追就在心里嘆了口氣。
今天引導菲尼克斯主動聊自己又失敗了嗎。
這個念頭誕生的剎那,就聽菲尼克斯開口:“我……”
他輕輕地說:“我以前會的東西,更多。”
秦追知道。
他們是一個學校的。
只是他是初中部,菲尼克斯是高中部。
他初一那會兒,聽說了很多菲尼克斯的事。
高中部的校草,成績特別好,據說還要參加數學競賽。
再然后……
他突然休學了,也就這樣慢慢消失在了話題里。
秦追原本都要忘了菲尼克斯了,沒有想到菲尼克斯的資料又遞到了他面前。
這一次和那些風言風語不同,他印象中優秀、就該發光發亮的學長,變成了很糟糕的模樣。
秦追看不得這樣的事。
他見不得一塊美玉粉碎。
這也是他答應這件事的原因之一。
菲尼克斯在秦追好奇的目光下,有點不確定道:“我會拼魔方。”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能大大方方跟秦追炫耀,但他被否定太多次了,太多“你是個廢物”“你就是垃圾”“你的存在就是世界的危害”……諸如此類的聲音縈繞著他,讓他不確定自己會的東西究竟算不算得上厲害。
菲尼克斯其實也知道不能去聽,但他被困在了原地,被撕扯著往后走,快要連掙扎都做不到了。
可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無論是什么時候,秦追都永遠是他能拽住的那根稻草,是照進他世界里的光。
堅韌的、璀璨的,讓他害怕,卻也讓他忍不住想要抓住。
“!”秦追微微瞪大眼睛:“你會魔方!”
他驚喜道:“你可以把六面都拼好嗎?!”
他說話聲音大了點,菲尼克斯卻是第一次沒有感到驚懼,記憶里的大聲呵斥后伴隨的疼痛也沒有從腦海深處里翻涌過來誕生幻覺影響他。
他又沒有覺察到地笑了笑,一顆心也跟著秦追、因為秦追跳動:“嗯。”
秦追:“那我明天帶我的魔方過來。”
他說:“我買回來打亂后就再也沒有拼好過了。”
菲尼克斯瞬間就緊張了:“我…我不知道……”
他的語言系統還沒有完全恢復,一繃起來,說話就不利索了。
秦追能夠明白他的意思:“沒關系。”
他嘆氣:“反正我也一面都拼不好,你試試,多點可能性嘛。”
菲尼克斯放松下來,又開始期待明天:“好。”
他想拼出來,想讓秦追開心。
秦追笑著把畫紙在畫板上夾好,又問他:“你想要什么?”
菲尼克斯怔了下,第一時間沒有意識到秦追是問他想要什么畫,但他張了張唇,那個“你”字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就像是被什么東西鎖在了身體里,找不到鑰匙。
露娜小聲說道:“有時候我能在格里沙身上察覺到孤獨,當我身處異國他鄉的時候,還有我作為全系唯一一個女學生的時候,當我離開你們回到阿根廷,因為你們不在身邊,我同樣會孤獨,孤獨的時刻那么多,也許孤獨才是人生的主題。”
“小追,你會孤獨嗎?”
秦追放下鋼筆,將燈光調暗:“會啊,如果孤獨可以忍受,我就試著享受它,如果無法忍受,我就聯系你們,讓你們陪我。”
露娜輕笑一聲:“如果你哪天結婚生子了,就像羅恩那樣將希娃視為最重要的人,我再在孤獨時聯系你,要你好好陪我,你會覺得我妨礙你嗎?”
“我應該不會結婚了。”秦追拉上窗簾,“最近老是夢到被男人強吻。”
露娜立刻坐直,什么孤獨都沒有了,她左眼八右眼卦:“誰?是誰吻你了?”
第 226 章 思路
秦追沒法回答露娜的問題。
他只記得自己在兩個夢里都差點被人吃干抹凈,從嘴啃到頭再啃到腳,但他感覺自己兩次都有享受到,難道他的xp是強勢型?
可是不對啊,他前世的朋友以前還說在雍和宮幫他祈福,祝他這輩子和白富美結婚呢。(67章)那白富美就這德性?
等等……正在追求他的菲尼克斯——白、富,是個美國佬。
這何嘗不算一種白富美呢?
秦追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
他不是哄菲尼克斯,而是真的能做到。
尤其他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菲尼克斯不會傷害他。
……都自殘了,也沒有打砸身邊的東西。
秦追對上菲尼克斯闃黑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黑,那種黑是比其他人還要黑的,有點像沒有光的空洞感,直勾勾盯著人時,配上他那張臉,就格外有氣勢,而且還會讓人無端膽寒,有種被披著人皮的怪物盯上了的錯亂感。
秦追一開始也是有點怕的,但這半個月的相處下來,他對菲尼克斯的印象就真的只有溫柔了,所以他才會心疼他。
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么,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秦追低聲問:“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菲尼克斯還沉浸在秦追那句“好”中,像是有點失神,怔忪地看著他。
他的大腦好像又開始遲緩了起來,大概是因為還未消去的幻痛,讓他已經有幾分恍惚了。
但至少眼淚水是止住了,菲尼克斯自己都覺得狼狽,可他在秦追跟前,就是會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
菲尼克斯動了動唇,好半天才從嗓子里擠出聲音:“你剛剛,說什么?”
秦追耐心道:“我問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菲尼克斯眼睫微動,大腦的刺痛和混沌感讓他的眼皮不自覺地耷拉下去了一點,好像下一秒就要昏過去一樣,幻痛好像還在持續,又似乎是小時候殘留在神經的一點余韻,若有若無的:“不是…這一句。”
秦追懂了。
“我說我不會怕你的。”
秦追沒有重復那個“好”,而是輕聲跟菲尼克斯說:“再說我也沒有必要怕你。”
沒有必要怕他嗎?
菲尼克斯不明白,為什么沒有必要怕他。
他明明……
“你知道你多惡心嗎”“你就是個怪物”“真是惡心的怪物”……
辱罵又從記憶里翻出來,菲尼克斯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痛苦地把身體蜷縮得更緊,好像恨不得自己現在是一只蝸牛,能夠蜷縮著躲回自己的殼里。
可蝸牛那么脆弱,人類輕而易舉地就能將他的殼粉碎。
秦追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但他上的課里有說過。
脫敏的過程就是在刺激中重塑新生。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利用這個時機去給菲尼克斯塑造新的觀念。
“菲尼克斯。”
秦追喊他,又告訴他:“我們認識這么久了,你都沒有傷害過我,所以我沒有必要怕你,不是嗎?”
他想告訴菲尼克斯,如果不想被人害怕的話,就不要跟人動手,要學會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菲尼克斯就像是溺水的人,又被秦追撈起來了一點。
他得以喘息,在混沌間應了聲。
甚至在得知了不會被秦追害怕的辦法時,他還會拼了命地抓住。
“我不會……”傅明灼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他困獸似的在屋子里打轉,接連撞到各種各樣的雜物,在叮鈴咣當的碎裂聲中,又一腳踢中了桌子腿兒。
可傅明灼并不感覺疼,而是被另一種情緒所全部吞噬。
燒起來了。
他喉嚨里一句話都發不出,砸門的時候,胳膊也沒勁,從小腹中撩起來的火順著脊椎往上爬,電流似的鞭撻他的四肢。
傅明灼喘得像條狗。
他癱坐在門口,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回頭看了眼。
卻不是看往床上那失去意識的寶貝弟弟。
而是大開的窗戶。
以及伴著皎潔月光,輕柔搖晃著的窗簾。
“畜生。”
傅明灼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似乎打開了什么開關,下一秒鐘,高高在上的商業帝國總裁就徹底破防。
狼狽地用雙手捂住臉,嗷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還好嗎?”
秋高云淡,午后的陽光就格外明媚,照在傅明灼了無生氣的臉上。
秦追剛洗完手出來,走到窗邊,跟著坐下。
“都會過去的,別傷心了。”
說完后,秦追再也憋不出什么安慰的話來,只能跟著傅明灼的眼神,一起看向外面的鳥語花香。
雖然他很想拍拍傅明灼的肩,說一句,多大點事啊。
又沒真的干了。
至于這樣傷心嗎?
但轉念一想,傅明灼真正傷心的原因,定然不是因為那未曾發生的事情,而是另外一件,僅僅只有兩人心知肚明的事。
那就是——
傅明灼這個人,不舉。
旁邊傳來輕輕的啜泣聲。
秦追沒敢回頭。
“沒事,”傅明灼用紙巾按了下酸澀的眼眶,“我身體沒什么大問題,只要小寒能好好的就行。”
說著,他就扯出個僵硬的笑容。
“萬幸的是,這種亂七八糟的藥沒啥用,不然的話……”
秦追垂著睫毛,神情淡然。
繼續眼觀鼻鼻觀心,裝傻。
這藥哪兒沒用啊,可太有用了。
沒用的是你啊傅總。
這倆兄弟都是第三本書的人物,傅明灼出場次數不多,但只要他出現,評論區鐵定如油入沸水,那叫一個腥風血雨。
秦追對當初自己受到的震撼,記憶猶新。
據說絕大多數的作者在設立主角時,要考慮讀者的口味,市場風格,以及故事線的順利展開,所以主角的設定,可能并不會百分百體現作者的真實審美。
而這個時候,相當一部分的作者,就會用副cp來釋放自己。
【作者有話說:我醒脾很奇怪嗎?相當正常的好嗎,寶寶們別害怕,大哥的設定不影響劇情走向的啦,我們專心等攻追老婆的啦~】
秦追受到了驚嚇。
因為這個傅明灼的設定,實在是過于混亂邪惡。
首先,他也是個渣攻。
其次,他心里的人是自己親弟弟。
最后,他不舉。
記得前半部分時,評論區還喜聞樂見這樣的情節安排,夾雜在偶爾一兩條弱弱的“別逆我cp就好”“不會有炮灰攻的情節吧”之外,全部齊刷刷地揮動起骨科的大旗。
直到傅明灼的真實弱點暴露出來。
評論區安靜了好一會。
突然有人奮力高呼:“養胃攻是仙品!”
于是,下面關于攻究竟能不能養胃,又吵了一百多樓。
但很快,她們就不吵了。
因為傅明灼的對象出現了,進度巨快,當天do愛!
秦追又爬了很久的評論區,才終于找到原文。
看完后,沉默了許久。
因為傅明灼不舉,吃藥做手術都治不好那種,偶爾能起立那么一次,就趕緊跑去用自己的形狀倒膜,整了個道具。
用這個道具跟小受做。
還冷冰冰地說,對方不配自己掏真槍。
【傅明灼嗤笑一聲:“當然是你的問題,脫光了躺在我面前,我都產生不了一丁點的欲望,你不羞愧嗎?”】
【看到身下人涌出的眼淚,傅明灼的心中產生快意的滿足,令他興奮得飄然欲仙。】
【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因為心里被弟弟占滿了,所以對其他人沒有沖動,如果……如果是弟弟的話,自己肯定會大展雄風,所以,他的身體是正常的,沒問題的!】
秦追:……
毀滅吧。
這本書的作者,精神狀態還好嗎?
所以也就這第三本書,他沒能真正看完。
一只長尾巴的黑色山雀飛到窗臺,側著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屋內的景象。
床上躺著的男人臉色灰白,整個人就是被打擊到的頹廢模樣,神情恍惚又疲憊,而旁邊那個穿白襯衫的,則有一雙干凈清澈的灰眼珠。
傅明灼的情緒已經平復得差不多,就清了清嗓子:“小,你在看什么呢?”
“有只小鳥,”秦追看著窗外,“又飛走了。”
傅明灼的雙手握成拳頭:“你在諷刺我嗎?”
說什么飛走的鳥,難道……難道他一個醫生,能看得出來自己的隱疾嗎?
可惡!
秦追平靜地看著他:“我為什么要諷刺你?”
也是。
自己某些難以啟齒的問題,天知地知,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想到這里,傅明灼心里好受了些,可又立馬被仇恨的情緒所代替。
“那個叫菲尼克斯的,”他自言自語地咬牙道,“我一定會讓他后悔……我、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居然敢對他和弟弟做出這樣的事。
秦追盯著他因憤怒而發青的臉,沒接話。
其實,相貌還是很帥的。
他穿書后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不愧是霸總型號渣攻,哪怕就是個配角,也長得高鼻深目,英俊非凡。
就是表情有點難看。
畢竟被擺了一道。
昨天晚上他離開后,不知道傅家二樓發生了什么事情,反正等到管家察覺不對,撞開臥室的大門時,傅家兄弟兩人都已經暈厥,不同的是,弟弟是受到外力毆打,而哥哥則是情緒激動血壓升高,一口氣沒上來,昏了過去。
被腳步聲驚醒后,傅明灼只把弟弟送去了醫院,而自己則堅決不去,只是叫秦追過來,幫他檢查身體。
問就是渣賤小說中,就這一個助攻醫生。
啥活都得干,隨叫隨到。
秦追趕到后,心下了然,傅明灼誤食了不太干凈的藥,但福兮禍所依,因為他自身情況的原因,并沒有發生不該出現的事,所以也沒有多問,只是給傅明灼打了鎮定,幫助他平穩情緒。
“我前半夜就打過電話了,”秦追問道,“救護車沒到嗎?”
管家迷茫地搖了搖頭。
秦追沒再糾結這個細節,只是有點疑惑,那個我見猶憐的美人,是什么時候消失不見的。
逃跑了嗎?
挺好的,快跑吧。
逃得越遠越好,千萬別回頭。
都離開傅家了,路上的時候,秦追已經不再想這件事情。
因為明天就是中秋節,螃蟹雖說沒完全肥,不過殼薄肉嫩,是時候去買兩只備著了。
還有姜絲,醋,以及柿餅和蘋果。
秦追過日子精打細算,也挺講究儀式感,雖說只有自己一個人,但該過的節,還是要樂呵呵地過。
他是個很會照秦自己的人。
“叮咚,歡迎光臨。”
全日鮮便利店的透明玻璃門往兩側打開,兩個穿校服的女孩笑著從里面走出來,秦追和她們擦肩而過,走入琳瑯滿目的貨架。
得買點水果。
店里沒什么人,秦追推著購物車停下,抬頭看著最上方的貨架。
上面稀稀拉拉地擺著幾條餅干。
賣得不好,促銷剩下的,全部堆在上面了。
但是秦追很喜歡吃。
一只胳膊擦過他的耳側,輕而易舉地拿下了餅干,信手放進了他的購物車。
與此同時,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氣傳來,很淡,由于距離太近,就帶著點欲說還休的……
誘惑。
秦追向后側過臉。
對上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彎彎的,笑得很甜。
菲尼克斯怎么會在這里?
散在肩膀處的長發隨意扎著,戴了個黑色口罩和鴨舌帽,但由于過分優越的身材條件,他往這里一站,哪怕藏起那雙美到驚心動魄的眼睛,也會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有些人就是天生風情。
秦追沒什么反應地看著他。
“你好,小玉。”
菲尼克斯的雙手背在身后:“真巧呀。”
昨晚剛見的人,此刻再次相遇。
不同的是,身份已經調換——
“這太辛苦了。”
菲尼克斯臉上的笑容還在:“什么?”
“我是說,在這種地方打工,錢少事多,很累的。”
秦追伸手,把剩下的餅干全部放進了購物車。
在這種地方出現,又幫助他拿貨架最高處的東西,那就說明什么?說明菲尼克斯是在便利店打工的呀。
可能怕被傅家人發現,還特意戴了帽子和口罩,以便隱藏自己的身份。
秦追心有不忍:“你在這里多久了?”
菲尼克斯的眼神終于閃過一絲迷茫:“啊?”
剛剛入職嗎。
秦追想了想,拿起一條餅干,放進菲尼克斯手里:“請你吃這個,很好吃。”
說完,他就平靜地轉身離開。
只剩下菲尼克斯在后面站著,口罩后面的表情,有點抽抽。
這個小醫生,腦殼莫不是有問題。
都沒結賬,怎么請人吃餅干?
他嗤笑一聲,隨手把餅干重新放回貨架,有些懶散地往外走去,原本他是要等另一個人的,但看目前的情況,那人估計是不會出現了。
菲尼克斯無所謂地按了下自己的帽檐。
便利店里人少,因此急匆匆的腳步響起時,就格外明顯。
“等一下!”
秦追跑得急,肩膀都在不住地起伏,再加上推著購物車,柔軟的額發散了下來,而當他終于跑到菲尼克斯對面停下時,臉上已經有點潮紅。
“我、我有話跟你說。”
菲尼克斯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這種神情,這種語氣,他見過太多。
他長得好,自小到大無論什么,都能很容易地得到,由于這張臉引發的愛慕,也時常發生,實在不算什么。
只是這個清清冷冷的小醫生,喘著氣看向自己,眼里終于開始急切時,還蠻有趣。
秦追站定了,看著他:“你真的在這打工嗎?”
菲尼克斯生了逗弄的心思:“是啊。”
秦追似乎長出了一口氣:“那你千萬別忘記一件事。”
他記得這朵小白花傻乎乎的,特意跑過來,給人交代一句。
“哦?”
菲尼克斯的手指隔著口罩,虛虛地點在嘴唇的位置:“你要告訴我什么?”
秦追左右看了下,感受到工作人員犀利的眼神后,上前兩步,湊近了菲尼克斯的耳畔。
“別忘了今天的日子。”
檸檬的青澀味道傳來。
菲尼克斯一時有些發怔。
可能,是離得太近了,也可能是小醫生因為奔跑,而變得更加紅艷的嘴唇。
他下意識地問:“什么日子?”
“中秋假期,”秦追壓低聲音。
“……記得要申請三倍工資。”
菲尼克斯用沙啞的嗓音呢喃:“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他怎么舍得。
秦追微微彎眼,沒再問他現在感覺怎么樣了,而是說:“地上涼,你能起來嗎?”
菲尼克斯幾乎是本能地點頭:“嗯。”
于是菲尼克斯強撐著,帶著很明顯的輕顫慢慢從地上支棱了起來。
秦追沒有給他太多關注的眼神,從菲尼克斯的態度和話中,他更加確定了,菲尼克斯想要被當作正常人看,而不是一個瘋子、精神病。
菲尼克斯重新坐回自己的秦人沙發上,柔軟的感覺讓他又稍微清醒了一點,尤其是他在看到秦追去把被他折斷了的鉛筆和掉在地上的畫板時。
菲尼克斯感到深深的懊惱。
他低下了頭,像是做錯事了的小孩一樣,甚至開始無比痛恨自己:“……對不起。”
這話菲尼克斯都是咬著牙說出來的,不僅有幾分切齒,還帶著幾分委屈。
他不是為自己感到委屈,而是因為自己控制不好情緒,感到難過。
秦追稍頓,節儉的習慣讓他下意識地把折斷了的筆照樣收進了筆盒,他微偏頭,有幾分奇怪:“為什么要跟我道歉?”
對他,菲尼克斯一直是有問必答:“我…嚇到你了。”
秦追實話實說:“是有一點點吧,但還好。”
他認真地看向菲尼克斯:“我更加擔心你。”
菲尼克斯在他這兩句話中,身體繃緊,又落下,但又還是繃了起來。
秦追……擔心他。
意識到這點,菲尼克斯的很難掩住自己的開心,他的嘴角也揚起了那個有點僵硬的笑。
因為精神病,菲尼克斯很難像正常人那樣思考,他的注意力是散的,只能關注到一點,在關注到這一點后,他就注意不到別的了。
而從秦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他的夢里、畫里時,菲尼克斯能夠注意到的就只有秦追了。
滿心滿眼都是秦追如何。
秦追跟他說話了、秦追沖他笑了、秦追在關心他、秦追喊他名字了、秦追跟他開玩笑了……
甚至因為注意力無法集中,記憶也是片段式的,所以這樣的狀態不僅僅是每天都會重置,有時候一小時后,他就會因為秦追喊他名字了感到驚喜。
他就像是一個被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專注于一項“工作”。
“我……”
菲尼克斯慢慢道:“沒事。”
他的情緒輕松了起來,面上的凝重陰云也就消退了。
秦追示意了一下他的傷口:“家里有醫藥箱嗎?”
菲尼克斯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秦追這句話……聽著好像是在問他們的家。
他認真地思索了許久,沒想起來到底有沒有,但因為他不喜歡藥味,他的腦海自動把藥味和不好的事掛鉤了,他不想讓秦追遇上不好的事,所以他說:“沒有。”
不是“沒有吧”,而是“沒有”。
秦追說好吧,菲尼克斯又有點艱難地咬字:“不疼,小傷。”
秦追看了看他。
確實都是皮外傷,菲尼克斯手上的血也已經凝固開始結痂,如果是秦追自己,他肯定也不會做什么處理的。
但問題是菲尼克斯比他“寶貝”。
這可是給他一天三千的老板的獨子!
所以秦追想了想:“我跟阿姨說一下你受傷了,可以嗎?”
菲尼克斯先本能地點了頭,隨后他才意識到什么似的,開口:“你,要記得跟她說…是我自己……”
他說到后面有點急,秦追這一次沒有溫和地說可以慢慢說沒關系,而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菲尼克斯,你急什么?我連手機都還沒掏出來呢。”
菲尼克斯怔忪了片刻。
秦追這樣的語調,比之前溫聲細語跟他說話時還要親昵,像是打趣。
好像……這樣才更像朋友。
菲尼克斯眸色稍動。
比起溫柔……他似乎還應該要加一點風趣?
這樣才更像朋友。
而且這樣聽上去,關系很親密。
菲尼克斯垂下眼,濃密似蝶翼般的睫毛掩住了他眼里的色彩,他很輕地說:“我媽…比較小心我。”
自從那件事發生后,華隱就把他當雞蛋一樣保護了起來。
秦追嗯了聲:“我知道。”
他每次從菲尼克斯這兒出去后,還要被華隱拉著聊好久,也不是說別的,就是問他菲尼克斯今天的情況,還會給他帶新鮮且貴的水果,讓他帶回去跟媽媽一起吃。
秦追是個很敏感的人,從他正式上崗的第二天被華隱拉著聊,他就有感覺到,華隱很想讓他每天都來,不是指假期,而是上學以后也是。
可秦追做不到的。
他大學確實是在羊花市,但問題是他得上課。
羊花大學離這里相隔兩個區,地鐵都得一個多小時快兩個小時,他確實跑不動。
所以秦追沒有提,也沒有戳破。
到后來,也就是現在,他就想要是能趁這段時間讓菲尼克斯的情況穩定往好的方向走,那也是件好事。
就算他不能每天來,也應該沒關系了。
秦追用隨意卻帶著點炫耀的語氣引導菲尼克斯:“我媽也很小心我,因為她就只有我這一個孩子。”
他笑著跟菲尼克斯說:“她會給我剝橘子和龍眼…一切帶殼的水果,她都會幫我剝好給我端到房間,還會在追下來的時候幫我刷球鞋,我跟她說不要做這些了她都不肯。我小時候特別煩惱怎么讓我媽別這么勞累,后來長大了我就知道了。”
他道:“這是她表達愛我的方式,我不該阻止,我只要也愛著她就好了。”
所以他會給秦若水買新衣服,會在秦若水不在的時候把家里的衛生搞了,會去接她下夜班……這是他表達他愛秦若水的方式。
他這話有點多,菲尼克斯現在消化起來需要點時間。
秦追看他怔怔地看著自己,也不急,只是給華隱發了消息,說明了一下。
華隱依舊是秒回的。
她確認了一下菲尼克斯真的沒有事后,還是沒忍住打開監控看了眼。
客廳有一個監控藏在很隱秘的位置,秦追知道,所以他盡量和菲尼克斯在客廳活動,這樣菲尼克斯的情況也能被老板收入眼中。
但也就是這么一下,菲尼克斯突然偏頭看了一眼。
秦追不明所以地抬眼:“怎么了?”
菲尼克斯斂眸,目光落在筆盒上:“筆……對不起。”
秦追:“……?”
這為什么和他道歉?這筆不是菲尼克斯的嗎?
秦追是真不明白,所以他說:“還有很多。”
但菲尼克斯抿起了唇:“這一支…不一樣。”
他低垂下頭,分外失意:“是你給我的。”
秦追:“?”
他不理解,但尊重。
秦追伸出手,從筆盒里再抓了一支6B遞給了菲尼克斯:“你現在有第二支我給你的筆了。”
菲尼克斯慢慢眨了下眼,盯著那支筆看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抓住。
秦追松開手,于是菲尼克斯就不動聲色地握住了剛剛被秦追抓過的地方。
又有秦追的體溫了。
……雖然這支筆不是那一支,他還是少了一支,可他很開心。
秦追拍著電報回復:“我沒有讓你廉價銷售,現在青霉素的技術還沒有將其擴產到普通人也可以廉價購買的地步。”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私人出錢,送一批免費藥回國,約1000支,請你贈送給那些感染了疾病的孩子、妓|女。”
秦追給申城的底層人做過義診,救治過很多貧困兒童,他甚至和不少妓|女關系不錯,若是她們在他下班時偷偷找到他家門口,他也會幫忙開些藥。
以前他幫不了那些人,但現在青霉素出來了,技術也比以前更加成熟,那么那些對于苦難無還手之力的人也可以在秦追的幫助下,對命運回擊個一兩拳。
秦追想,這也是一種新藥誕生的意義吧。
梅花香接到這份電報時,喃喃:“1000支,god,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德姬小姐,泰格醫生難道是主的信徒嗎?我以前從未見過誰會做這么大力度的慈善。”
德姬抱著一壇好酒走入店鋪:“什么信徒?他姥爺舅舅媽媽都是義和團的,你說他是白蓮教都比說他信耶穌靠譜。”
第 227 章 推銷
“你想好怎么讓青霉素在北美打開銷路了嗎?”
“是,已經想好了,我們在經濟系有個叫安格斯的同學,你知道嗎?不知道,好吧,你最近忙著教那個叫杰妮.阿斯特的女孩學游泳,都不關注其他人,連有個叫安格斯.威廉姆斯的同學染上了梅|毒這件事都不知道。”
露娜面露驚訝:“不會吧?能上大學的起碼是個體面人,他為什么會染上這個病?”
菲尼克斯捧著酒杯:“安格斯的家族的確是體面的,但他本人不怎么體面,他能上大學,完全是因為他有個做鐵路大亨的爸爸,順帶一提,他爸是外地的鐵路大亨,賓州的鐵路主要是梅森羅德家族在修。”
露娜嘴角一抽:“知道你們家在賓州樹大根深了,你是說,我們要給安格斯送藥嗎?”
菲尼克斯說:“安格斯的外祖父是紐約州的議員,治好他,與他打好關系,對MD藥廠的擴張是有好處的,如果能打進紐約州,我們的生意才真正在北美站穩腳跟。”
露娜悟了:“原來是政客和商人結合的果實,這安格斯老兄當真背景雄厚,等等,他是紐約州的政商結合豪門子弟,你是賓州的,他是不是比你出身還高一點?”
費城只是上一代阿美莉卡首都,紐約才是現在的阿美莉卡首都,菲爾,姐第一次發現你居然還有出身不如別人的時候!
見菲尼克斯一臉無語,露娜雙手合十:“但是你比他高,比他帥,比他成績好,比他人品棒,在姐姐心里,你才是當之無愧的賓大校草。”
九港九月的天,白日里和七八月時沒太多區別。
掛在天上的太陽驅散了天空的云,也將大地炙烤地滾燙,一片金光閃耀刺眼。
秦追拿著手機在一條條確認備忘錄上寫的東西都帶了。
今天九港大學開學,是最后一天報到了。
順路去九港大學上班的表哥已經來接他,表哥余明山就坐在一旁,用九港的地方話提醒他,用普通話翻譯大概就是說:“藥帶了沒。”
秦追回的也是地方話,說帶了:“最先拿的就是藥。”
他其實自己不太在意,但家里人都很關心。
從進門開始,余明山就提醒他要拿藥。
“…那沒什么了。”
他們自己家人說話,都是用本地語言,余明山道:“反正你家離九港大學也不遠,缺什么喊司機來接,不堵車一個來回也就一個小時。”
秦追聞言,到底還是結束了自己的第三遍校對。
又聽余明山問:“你真要住寢室?九港大學附近有樓盤是我們自己家的,雖然只有二三十平,但作為平時上下學用也足夠。”
秦追合上行李箱拉鏈,有點無奈地抬眼看著走過來要幫他拎行李箱的余明山:“山哥,我就是去交朋友的。”
再說自己家有些什么樓盤,他當然心知肚明。
余明山也沒有說什么那種朋友大多都幫不上什么忙或是圈子不同的話,畢竟他知道秦追就是想要去交沒有利益牽扯的朋友。
但是——
“交普通朋友可以,談戀愛不行。”
余明山嚴肅道:“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了,先跟哥哥說一聲,哥哥把下關。現在的年輕人,花言巧語的多,會疼人的少。”
秦追看著余明山,一時間沒說話。
余明山依舊板著臉:“聽見沒。”
秦追慢吞吞開口:“山哥,這話你已經在半個小時里說了三遍了。”
余明山卻并不尷尬,反而是道:“因為這很重要!”
他望著光是看上去就很乖軟的秦追,嘟囔了句:“我們從小寵到大的弟弟…我怎么能接受他成年了可以談戀愛了要去寵別人了。”
秦追:“”
他有點好笑地低下眼:“哥,我才滿十八沒兩個月,沒那么快談戀愛的。”
余明山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預感:“你最好是。”
秦追沒辦法,只能說:“我保證。”
他們說話間,也出了門。
秦追再用指紋進行了反鎖后,就開始等電梯。
他家里有錢,所以他在九港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是他十四歲時他爺爺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一套大平層,但是是毛坯,因為要放著讓秦追自己來設計裝修。
一直到秦追十六歲時,秦追才花了一年時間裝修好,又放了一年散了味,再住進來。
很多人都覺得,秦追是個秦和卻冷淡的性格,還很慢熱,喜歡的要么是那種冷淡風要么是簡約風,或者再結合他的外貌,認為他會喜歡奶油風的。
秦追是很典型的杏仁眼,眼睫又長又濃密,臉也小小的,但并不會很消瘦,反而帶了一點點嬰兒肥,顯得更加可愛。
而且因為他身形是偏清瘦那一掛的,穿著中袖T恤,露出的有些嶙峋且膚色白到幾近透明的小臂。
秦追的身形是頎長的,就能沖淡幾分幼態的感覺,但乍一看還是感覺像是高一高二的學生,至于為什么不是高三的,因為他眉眼沒有那種備考的疲態。
他長得很“乖”。
但他喜歡的風格卻很容易被年輕中介評價一聲有些老氣了。
濃色的中古風,整個家的顏色是偏黯淡卻秦馨的。
每次余明山來,都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那種中古店。
——秦追喜歡收藏。
他給東西賦予的意義有很多,是個很有生活儀式感的人。
不過每次來,余明山都會在玄關到客廳的那一塊選擇閉閉眼。
主要是秦追養了一條灰腹綠錦蛇,這條蛇是秦追從別人手里高價收來的,經過一次次蛻皮有點基因變異,沒有綠得特別明顯,有些發黑,但反而成就出了墨綠色。
在光下時,鱗片會閃出極其漂亮的光澤。
余明山見過,他承認好看,但不妨礙他還是有點發毛。
他們下到地下停車場,候著的司機便上前接過了余明山手里的行李。
車子就停在門口,是秦追的車,一輛墨綠色的大G。
秦追特別喜歡墨綠色的東西,他家的整體裝修都是以墨綠色為主,翡翠里更是鐘愛墨翠。每次聽說有極好的冰種墨翠的翡翠拍賣會,秦追都一定會去。
所以他們也常常玩笑,只要有墨翠的拍賣會,就是秦追誘捕器,擔心有一天他被人用什么墨綠色的東西誘拐了。
余明山敢信要不是因為秦追自己不太適合這個顏色,他可能衣服都多數是墨綠色。
上了車后,余明山又想起什么似的:“菲尼克斯的資料你過了眼嗎?”
秦追慢慢應了聲:“他考到九港大學時,爺爺就跟我說過了。”
余明山:“他不是我這個專業的,我也沒太關注,不過他是學生會的。今年學生會會負責寢室問題,我問了一下負責學生會的老師,他大概率是負責你們那棟,會不會負責你那一層就不知道了,今天才分…不知道他跟家里鬧成那樣漂洋過海來九港是干嘛,反正你小心些,有什么就找我。”
秦追習慣了家里人的絮絮叨叨,尤其余明山是教書的,對“孩子”的關懷就習慣性的多。
秦追等他說完,就應了聲。
余明山又問他怎么看菲尼克斯這個人。
秦追回憶起資料上寫的內容,還有自己哥哥姐姐們對其像個瘋子的評價,很認真地想了想:“他眼睛很好看。”
菲尼克斯家在國外,所以他家混血也比較多。他也是個混血,他母親有二分之一的意國血脈,還有二分之一不知道哪個國家的血脈,混著混著,到菲尼克斯這兒,就從藍綠色的眼睛,變成了墨綠色的。
照片里的寸照是不太看得出來,但有一張照片是菲尼克斯的臉迎著光的,白色的燈光,十分明亮。
也因此,將他那雙丹鳳眼徹底照出來。
丹鳳眼本身就會給人幾分強勢高貴感,框在框子里的眼珠,就如同品質最好的墨翠打造的珠子,鑲嵌在最適合它的寶石托上,將墨翠的神秘和那誘丨人的危險顯現得淋漓盡致。
余明山:“”
他幽幽看向秦追,因為九港這邊總歸是前衛些,所以對于同丨性丨戀會更敏丨感——不是指反對的敏丨感,而是更能第一時間想到。
而且如果秦追是,他們也不會覺得有什么。
所以余明山道:“我忽然覺得我更加應該好好擔心一下了。”
秦追莞爾,勾著唇,慢慢道:“沒有,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余明山知道他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反正你小心點,雖然資料不一定是真的,可菲尼克斯脫離了家后身無分文來九港還能活得挺好,就證明他也有自己的手段。”
秦追當然明白:“嗯。”
他說:“我知道的。”
他心里有數。
到了九港大學后,余明山就和秦追分道揚鑣了。
余明山是眾所周知的余家人,秦追想低調點過大學生活,余明山就不好送他到寢室里,只能是司機幫秦追把行李拎上去。
九港大學是半公立半私立學校,因為學校畢業了許多名人,所以從不缺資金。
宿舍都有好多棟,每棟都會安裝電梯,到一定的年限時間又會進行舊樓翻修。
也因此,九港大學的學費很貴。
普通本科生要差不多二十萬左右的港幣一年,商學院更是到了三十六萬港幣,金融學還要再貴十萬。
用一些人開玩笑的話就是——四十多萬一年學四年畢業出來后賣保險。
秦追報的專業是商學院的投資學,宿舍在商學院和藝術學院中間,兩個學院是共用宿舍樓,可能出現混寢。
他才站在宿舍門口,還沒敲門,就聽見里面傳來清亮的男聲:“我高中時經常一跟人出去玩,沒多久對方就跟我表白了。還有些是直男呢!”
秦追微頓,他無意偷聽,所以直接抬手敲門打斷了里面的對話。
里面安靜了一瞬,然后有人過來開門。
見到他,對方愣了愣。
來開門的是個大塊頭,穿著汗衫,長相普通,看著像是老實人。
秦追客氣道:“你好,我叫秦追,是你們這間寢室的。”
他說話習慣了輕聲慢語,惹得對方怔了下:“什么?”
秦追剛要重復一遍,對方又反應過來似的:“哦哦哦,你進來吧。”
他讓開位置讓秦追進來,幫秦追拎行李箱的司機也跟著走了進來。
秦追這才看到他另外兩個室友。
有一個一身大名牌,腳踩的鞋子還是熱門限量款,有市無價;另一個留著及肩的長發,穿著打扮也很精致,面容昳麗,有點雌雄莫辨的感覺,一眼就能讓人驚艷。
九港大學的四人寢都是上床下桌,空著的位置很明顯,就是最靠里的一個位置。
因為多了個陌生人,寢室里安靜了下來。
司機把秦追的行李放下后,無聲示意了下,便先行離開。
秦追看向另外兩個室友,還沒主動打招呼,那個長發青年就主動道:“你好!我叫喻好好,英文名是luck,你可以叫我luck或者好好,我是藝術學院舞蹈專業的。”
因為秦追長得太好,他不由問了句:“你也是藝術學院的嗎?”
他說話沒有太多口音,尤其是九港這邊的腔調,一點沒沾。
由此可見他有可能不是九港的。
秦追等他說完,才慢慢把卡住的話說出來:“我叫秦追,我是商學院投資學的。”
“哇投資學。”
喻好好眼睛亮了一下:“你家里豈不是很有錢才能玩投資?”
秦追還沒說話,那個一身名牌的室友就開口:“玩投資要不了好多錢的。”
很明顯的九港腔調。
“我叫馬盛,盛滿什么東西,就是多音字是盛開的盛的那個盛。”
他跟秦追介紹自己,語氣有幾分吊兒郎當:“我也是商學院的,還有東哥…就是剛給你開門的那個,他是我們的學長,我倆都是金融學的。”
秦追看向東哥,東哥沖他點了點頭:“我叫何夏東。”
畢竟第一次見面,馬盛有點安靜,何夏東也有幾分拘謹。
倒是喻好好,看見秦追從袋子里拿出簾子要先裝簾子隔絕床鋪,立馬就湊過來:“我幫你吧,我以前讀高中時也裝過這個。”
秦追沒有拒絕:“好,謝謝。”
喻好好沖他勾唇一笑。
那邊馬盛也開了句玩笑,緩解有點僵凝的氣氛:“秦追,你可要小心點,喻好好是個GAY。”
喻好好并不在意馬盛把他的性取向說出來,他嘁了馬盛一聲,又跟秦追說:“你放心,我是0,我喜歡那種高大威猛長得還得帥的1。”
秦追是長得好看,但他看上去不僅少年感重,還有點奶氣,是過分乖軟的長相,不在他的理想范圍內。
不過
“你多高啊?”
喻好好好奇地比畫了一下:“感覺你比我高一點。”
秦追慢聲:“上半年測是一七五。”
他還才十八,還在長身體。看他家族史來說,長到一米八不成問題。
喻好好撇了下嘴:“那你比我高,我才一米七三。”
秦追不是很懂不過是兩厘米差距而已,為什么那么在意:“…你還會長的。”
喻好好:“說得也是,話說你多大啊?”
“七月底剛滿的十八。”
“!你還比我小——那你是我們寢室最小的了。”
喻好好笑嘻嘻地:“喊哥哥。”
秦追回了一個秦和且無奈的笑,但沒有喊這一聲哥哥。
氣氛被緩解下來,馬盛和何夏東也來幫手。
他們在下面遞東西,馬盛說:“luck你繼續說呀,然后呢。”
喻好好也沒有覺得要避著秦追的意思:“然后就是我說的那樣了啊。我們學校當時那個校草,談過幾次女朋友的,都折服在了我的魅力下。”
說這話時,他還有幾分得意。
馬盛挑眉:“這么厲害?”
喻好好輕哼:“那當然,我朋友都說我是萬人迷。”
何夏東卻說:“我不信,你一定迷不到菲尼克斯。”
秦追微頓。
金發少爺仔用驕傲的表情告訴了秦追這個好消息。
秦追立刻呱唧呱唧小海豹鼓掌:“厲害了我的金毛仔,你怎么做到的?我是黃皮膚,青霉素的利潤還那么高,我還以為專利局那些人肯給我專利就不錯了呢。”
菲尼克斯優雅揮手:“你不需要知道我怎么做,只要敬佩我就行了,這些天為了跑你的專利,我傾注了巨大的心血,這當然不只是為了我對你的愛,還有我對金錢的渴望,所以你也不用覺得有什么負擔。”
秦追吐槽:“我本來就沒負擔,青霉素投產,賺大頭的不是你嗎?”
菲尼克斯才是大老板,他賺得比秦追這個技術人員多多了好嗎。
“你說得對。”菲尼克斯笑得像個陽光大男孩,但他還是不習慣這么大笑,又低頭揉了揉臉,把面部肌肉揉回去。
“知惠的實驗怎么樣了?”
說到這,秦追的表情復雜起來:“她啊,她馬上要成我拿諾貝爾的競爭對手了。”
第 228 章 叛逆(二更合一)
在奧斯卡.閔可夫斯基的指導、以及秦追的后勤支援下,知惠獨立提取出了胰島素,并注射到出現糖尿病癥狀的狗狗身上,使狗狗的病癥得到緩解。
原本1920年的諾貝爾醫學獎,是秦追帶著百浪多息、青霉素和其他同樣有資格拿獎的業界同行們競爭,現在這彌漫著硝煙的無聲戰場又加了一個異軍突起的小知惠。
而且胰島素的份量很重,重到秦追和知惠勝負難分。
秦追的表情微妙起來:“胰島素也是暴利藥物,露娜現在樂瘋了,我之前和她結束通感的時候,她還在家里跳企鵝舞。”
企鵝舞是什么……菲尼克斯一囧。
秦追:“就是大搖大擺,手臂直直向前揮,就跟企鵝一翅膀把同伴拍坑里一樣。”
醫生看了秦追一眼,又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他覺得他在這一刻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來吧你來吧。”
他起身:“正好我去拿疫苗。”
秦追接過了醫生手里的碘伏和棉簽,醫生哼著小曲速度不慢地離開了診室,他關上門后,還搖了搖頭,感慨現在的年輕人啊。
他當年追他老婆時,也是這樣,各種裝可憐。
果然撒嬌手段永不過時。
秦追就在菲尼克斯面前坐下,菲尼克斯的拳頭不自覺地更加緊了緊。
之前是演的,現在是真有點緊張。
秦追微微傾身,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安全距離:“要是疼你就說。”
菲尼克斯的喉結滑動了下。
哪怕診室里透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還混雜著各種苦澀的藥味,這一刻他也還是嗅到了很淺淡的清香。
來自秦追身上的,把所有屬于醫院的苦味全部壓下,只剩下這一縷清淺的幽香。
勾著他的魂魄和思緒,整個人無論是什么,都被秦追牢牢拴住了。
以至于帶著碘伏的棉簽抵在他的傷口時,菲尼克斯第一時間都沒有反應。
秦追稍稍抬眼:“疼嗎?”
菲尼克斯終于回了點神:“…不。”
說著不,他的動作卻避讓了一下。
秦追:“?”
菲尼克斯輕咳了聲,垂著眼看著秦追:“讓老板給我上藥,是不是不太好?”
秦追確定不是自己弄疼了他,就放輕了動作繼續給他擦碘伏:“沒有什么不好的。”
但因為距離過近,說話間的吐息難免有一點擦過菲尼克斯的脖頸和鎖骨那一塊,不多,就那么一點點,若有若無的,不仔細注意根本覺察不到。
菲尼克斯卻覺得這種感覺十分明顯,像是直接拂過了他的神經末梢,癢得讓他忍不住戰栗,即便用力地掐住自己的掌心,也難以控制。
他就這么顫了下,惹得秦追的動作又停了停:“疼?”
菲尼克斯這回真是實話實說:“不是”
他無意識地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尖牙:“有點癢。”
秦追:“?”
菲尼克斯說完,就有點后悔:“我沒事,你用點力也行,也沒那么怕疼。”
還是疼點好,能讓他清醒點。
秦追太秦柔,就像是麻醉藥,慢慢推入他的血液里,一點點將他的神經麻痹,是秦柔的致命刀。
秦追停了停。
菲尼克斯見他沒有再動作,就偏回腦袋看向秦追:“對不起…我是不是太麻煩了?”
秦追倒不是生氣,就是他覺得菲尼克斯這樣才終于有點“少爺”的感覺了。
平時和他相處,拋開他那張臉看,感覺就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像家的人。
秦追說沒有:“只是你抓你自己很用力。”
他示意了一下菲尼克斯握得青筋都暴起了的拳頭。
菲尼克斯微頓,松開了手,認命地盡量放松肌肉:“我是剛剛忘記松開了。”
這理由也不牽強,秦追沒有多說什么,只繼續給他上藥,同時也是把剛剛被揭過的話題接上:“平時不談工作的話,我們應該算朋友吧?”
他平靜道:“朋友幫忙上藥,不是很正常嗎?”
“那,平時不談工作的時候,我是不是別喊你老板比較好?”
菲尼克斯的身體還是不自覺地緊繃了下,卻強行遏制著,忍住了更大的反應。
這一點緊繃,秦追也沒太在意。
別人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他也會不自覺地繃一點,很正常。
尤其,秦追不太喜歡別人靠自己太近。
聽到菲尼克斯這么問,秦追想了想:“嗯,你可以喊我名字。”
菲尼克斯說好,但嘴唇一碰,又喊不出來。
秦追太聰明,他怕自己一開口,泄露出什么情緒,再怎么找補都無濟于事。
所以菲尼克斯到底還是把在嘴里繞了兩圈的話咽下去,變成了:“你這樣說,讓我有一點小小的擔憂。”
秦追微偏頭:“嗯?”
他正好給菲尼克斯擦完了碘伏,支起身,又拉回安全距離:“什么?”
菲尼克斯望著他:“我之前是不是不該喊你老板?”
秦追稍頓,隨后笑了下:“其實我也不是很在意,你不用那么小心,都說了平時就是朋友。”
朋友之間偶爾開個玩笑喊老板,x總,也很正常。
菲尼克斯卻松了口氣似的:“那就好。”
秦追垂眼把瓶子擰好,慢吞吞問:“你有點怕我?”
“不是。”菲尼克斯否決得很快:“我就是第一次跟老板做朋友,有點不知道該怎么相處。”
他盯著秦追細長的眼睫,又無意識地咽了一下口水:“而且第一次遇上這么帥的老板。”
秦追一怔。
他抬起眼,對上菲尼克斯深邃的眉眼,眸中微訝的神色很明顯,配上那雙杏仁眼,實在是可愛:“第一次有人說我帥。”
菲尼克斯輕啊了聲。
秦追彎眼,緩緩補充:“一般都是說我可愛的。”
菲尼克斯真的是發自內心的:“但我就是覺得你很帥。”
看似輕緩但要求他來醫院打針的樣子很帥,低著頭認真看書的樣子也很帥,好不容易閑下來坐在哪兒望著天際走神的模樣也帥
秦追身上有一股沉靜的氣質,菲尼克斯用語言形容不來。
那不是外觀所帶來的,而是他骨子里散發出來的。
秦追笑眼深了幾分:“謝謝。”
他說:“我挺開心的。”
不管菲尼克斯是不是真心的,他確實都挺開心。
菲尼克斯還沒說什么,醫生就打開了門,打斷了屋內繾綣的氣氛。
醫生看了看他倆,心說氣氛不錯,要不是他也要下班了,他肯定會再等一等。
但真的對不起啦靚仔,他還想早點回家陪老婆呢。
醫生坐下,看了看菲尼克斯的傷口:“給你打疫苗啦靚仔,你把衣服脫一下。”
菲尼克斯穿著襯衫,袖子撈是不太好撈上去了,只能脫衣服。
沒想到還要脫衣服的菲尼克斯:“”
他看了秦追一眼,就見秦追站在旁邊,沒有要回避的意思。
菲尼克斯聽到這話,連一點停頓都沒有,還伸手摸了摸自己頸側的血痂:“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被貓抓。”
醫生也沒多說什么:“我看的也少,就感覺和之前看見的貓抓的都有點不太像。”
他示意:“你們繳費后去打針吧,下一位——”
因為后面還排著隊,所以他們也沒在診室里浪費太多時間。
就是出來時,秦追又看了看菲尼克斯脖子上的傷口。
菲尼克斯面色如常,還開了句玩笑:“難道抓我的真不是貓?”
至于是不是貓,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數了。
秦追搖搖頭:“我看不出來,我感覺和貓抓的好像也沒區別。”
菲尼克斯揚眉:“你被貓抓過?”
“沒有,但我看見過別人被貓抓過的傷口。”
秦追說:“長得一樣。”
畢竟不是醫生,看不出來傷口和傷口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秦追只能分辨這確實是抓痕,而不是小刀擦著劃出來的偽抓痕。
——饒是小秦總,也想不到這是菲尼克斯自己撓的。
他們隨意聊著,菲尼克斯在手機線上繳費后,就到了輸液室。
護士看了一眼他的單子,略感同情道:“狂犬很痛的靚仔。”
“是啊。”
菲尼克斯說著,可憐巴巴地說:“還好我有人陪。”
護士笑著看了他們一眼:“是啊。”
秦追其實不太明白,有人陪的效果就這么好嗎?
畢竟他能做的,除了陪菲尼克斯來打針,也沒有別的什么了。
不過他沒有說什么,菲尼克斯今天穿的是一件長袖——九港這幾天降秦了,秦追都是短袖加一件薄外套了。
這件寬松的長袖方便菲尼克斯把袖子撈上去,露出手臂來打針。
輸液室里鬧哄哄的,全是九港的地方話在飛,秦追見菲尼克斯緊繃起來了,護士又在做準備,于是想了想,跟菲尼克斯講話,去轉移他的注意力:“你聽得懂嗎?”
菲尼克斯的普通話很標準,雖然是在國外長大,但意外地沒有任何口音,甚至都不能被說是可以去做新聞主播的,因為他連播音腔都沒有。
就是很標準的普通話。
菲尼克斯:“方言嗎?”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只聽得懂一點,快了就一點都聽不懂。”
他嘆氣:“我語言天賦一般般。”
秦追還沒說什么,菲尼克斯又仰頭看著他:“但我聽雷響說你很厲害。”
秦追微偏頭,有幾分訝異:“他說我?”
菲尼克斯嗯了聲,面不改色:“他是九港本地人,比較關注當地新聞?我聽他說過你是高考狀元,而且是拿了競賽獎后繼續參加高考再考了狀元進的九港大學,聽說大陸那邊top1級的學校給你發邀請函你都拒絕了。”
菲尼克斯:“雷響說你還參加過學校的外國語比賽,說了八種語言,拿下了冠軍。”
秦追其實也沒有很意外,這些東西,把他的名字往搜索欄一查,就能查到點了。
畢竟他名字不常見,讀書時又拿過好些個會對外播報的榮譽。
護士過來打針,菲尼克斯像是沒注意到似的,繼續問秦追:“我其實很好奇,你為什么沒有走科研學術什么的,而是選金融?”
秦追剛想說什么,菲尼克斯就突然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方才那種從容淡定聊天的模樣登時不見一點。
秦追覺得有點好笑,并且回答了菲尼克斯的問題:“…因為我挺喜歡賺錢的。”
菲尼克斯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秦追并沒有不動聲色地借著他裝痛的機會回避這個話題。
那就說明走這條路對秦追來說并非是被迫,且他們真的是朋友了。
打完針后,菲尼克斯把袖子放下來,語氣輕快地說:“那我可得努力,要幫我們小秦總多賺點錢。”
秦追真的不是那種小古板,他是能開玩笑的。他聲音含笑,語調還是慢吞吞的:“確實,你不努力,我明天怎么開賓利?”
這個梗其實是“只要我努力,老板就能開賓利”,菲尼克斯也知道。
但這話從秦追嘴里說出來,菲尼克斯就是忍不住多想。
他賺錢給秦追花。當天下午菲尼克斯先去解說了比賽,再在晚上留在了滬申去辦事。
所以晚上查寢的時候,雷響沒來。
因為菲尼克斯不在。
喻好好等到了十點,聽馬盛說他認識的學生會的人說雷響查完了寢室交還了冊子回自己的宿舍了,有點失落。
何夏東道:“今天他有解說啊,我看還打得挺久,可能沒趕上飛機就住滬申了吧。他們都說《無畏》職業聯賽官方待遇好,會承包住宿和路費問題的。”
喻好好說好吧。
秦追看了他一眼,覺得他今天好像格外期盼菲尼克斯來,就像是有事要找菲尼克斯一樣。
是想國慶約菲尼克斯嗎?
秦追的念頭閃過一瞬就放下,他合上電腦上床:“我明天后就不在學校了。”
再過幾天就是國慶假,他家里提前幫他跟學校打了招呼上完明天的早八,秦追就可以離校。
喻好好的注意力被轉移:“噫?”
秦追解釋了一句:“家里有事。”
馬盛:“你怎么家里天天有事啊。”
喻好好都不知道馬盛為什么對秦追那么尖銳,他偏頭瞪了馬盛一眼,馬盛輕哼。
何夏東打圓場:“快國慶了,秦追家里應該也是做生意的吧?忙也正常。”
秦追倒沒否認:“是,家里的事比較多。”
他并不在意馬盛的陰陽怪氣,甚至沒有一點感覺:“提前祝你們國慶中秋快樂。”
喻好好沖他笑:“好的謝謝追追!”
何夏東也跟他說了提前祝他節日快樂,馬盛則是沒有吭聲。
秦追平靜地合上了簾子。
不過他才躺下,手機就震了震。
秦追拿起手機去看,就見是菲尼克斯給他發了消息。
【Y:老板~一切ok!】
說實話,這條消息配上菲尼克斯那張臉和那個體型,實在是格格不入,但秦追居然沒有半點違和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他回了好,就收到了鄭文信發來的賬單匯報。
是別墅里添置的東西。
床、電視大屏、桌椅、還要再添置幾臺電腦等一系列的東西。
秦追沒有回消息。
鄭文信給他發的短信,他看了就會顯示已讀,鄭文信就知道了。
沒說什么就是沒問題。
秦追回菲尼克斯:【辛苦,忙完這陣請你吃飯。】
這就是一句老板的套話,菲尼克斯知道。
但他看到的時候就忍不住想笑。
可以想象得到秦追要是在他面前說這話時會是什么樣的又可愛又帥。
次日秦追下了早八,就準備回宿舍簡單收拾一下東西,帶上平板和電腦走。
只是他沒想到在回宿舍的路上碰上了喻好好。
而且喻好好看著還是和人起了爭執,而且因為這個時候學校里上下課和去吃飯的人都不少,所以哪怕路很寬敞,也還是有人悄悄往這邊投來視線。
秦追走近時,就聽見喻好好壓著聲音說:“我說了我不喜歡你,我已經明確拒絕過你了,你別跟個變丨態一樣還追我到九港來好嗎?!”
站在喻好好對面的看著像是個男大學生,長得算是高大,穿著汗衫和五分褲,露出了健壯的身軀,和喻好好對比起來真的讓人懷疑他可以一拳一個。
那男生伸手抓住了喻好好的手臂,喻好好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被他攥得生痛,眉毛都擰起來了:“放手!”
男生:“好好,你給我一個機會”
男生話還沒說完,喻好好只感覺到有輕風從自己身邊掠過,鉗制住他手腕的手就突然松開,而那個男生的手臂倏地一麻,倒抽了一口冷氣。
喻好好微怔,下意識偏頭看去,便見秦追眸光沉靜地看著男生,語調還是一如既往地平緩、慢吞吞:“九港大學雖然是開放性大學,但也有保安的。如果你在這鬧事,保安會將你交由警方處理。九港和內陸不是一個法律體系,喻好好可以以騷擾起訴你,無需調解。”
秦追看上去比喻好好還要瘦弱,細胳膊細腿的,就連臉都透著一股孱弱乖巧的感覺。
可在此刻,喻好好卻覺得秦追像是一個巨人一樣,讓他眼眶都紅了。
他瞪著那個男生:“聽見沒?!還不快滾!”
秦追松開了手。
男生惡狠狠地剜著秦追,還想說什么,又有一個聲音響起:“干什么呢都在?!”
秦追稍偏頭,就見余明山走過來:“這是要在學校里斗毆是嗎?!”
因為知道秦追的室友都是誰,所以余明山睖著男生:“你是哪個系的?!”
喻好好知道余明山是珠寶設計的教授,他聽馬盛說過,說余明山是九港余家的人,而九港余家只要稍微上點網,就多少知道一點。
“九港的天和地”
所以喻好好忙道:“老師,他不是我們學校的!”
余明山眉頭皺得更緊。
因為余明山個頭高,又鍛煉得不錯,加上老師氣場加持,那個男生也終于有點怕了。
有余明山處理,這事很快就解決,他教訓了男生一頓后,確定對方害怕了,不會背后搞什么報復,才讓人離開,還順便把秦追和喻好好送到了寢室門口。
喻好好也松了口氣,跟余明山道了謝,又鄭重地跟秦追說了謝謝。
秦追搖頭:“沒事。”
他收拾了一下東西,免得余明山等他太久:“我先回家了。你最近最好還是讓何夏東陪一下你吧。”
喻好好本來還想說點什么,見秦追好像急著走,也沒有再多說。
他只吸了吸鼻子:“等收假回來我請你吃飯。”
秦追笑了下,沒有應好與否。
他到校門口上了車,還是他那輛大G,余明山已經坐在了后座上,見到他上來,就忍不住念了兩句:“你今天真不該出頭,萬一那個人直接跟你動手呢?”
秦追無奈:“哥,我這防身術也不是白學的。”
余明山壓根不聽:“你學了又怎么樣,你自己身體什么情況你不是不知道!”
秦追沒辦法:“我下次找個人跟我一塊兒上,行嗎?”
余明山心說這就不是幾個人上的問題。
他看向秦追,動動唇,但到底說不了什么。
秦追哪哪哪都好,心軟良善也好,但也致命。
當初讀高中的時候,還因為心軟鴿了競賽,導致打亂了自己的計劃,不得不壓縮自己的休息。
余明山總是很頭疼秦追太心軟,他還跟余嵩峰提過。
可余嵩峰
余明山心說他是真不明白外公為什么老覺得秦追心是硬的,認為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這是好親密的關系。
之后菲尼克斯問秦追要一起吃中飯嗎,秦追搖搖頭:“我中午還有點事。”
他又用短信給菲尼克斯推了個聯系人:“你下午去滬申看了后,需要采買什么就跟他溝通吧。”
菲尼克斯微頓,便聽秦追說:“他就是我之前說的,我助理,姓鄭,關耳鄭,叫鄭文信,你們以后應該也會見到。”
菲尼克斯忍不住悄悄握緊了拳頭:“好。”
秦追的助理。
他是聽過一點余家的模式的。
余家是很典型的家族企業,權力幾乎都把控在余家人手里,每個孩子到一定年齡,長輩就會為他們物色以后輔佐的助理。
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在他們自己的助理的推薦或身邊去挑。
而秦追的助理,菲尼克斯沒打聽到什么消息,不過猜也知道,肯定是余嵩峰親手選的。
還姓鄭
余嵩峰身邊那位有名的助理,就是姓鄭。
雖然他做了準備,但在拐彎抹角地得知余嵩峰知道了他和秦追之間的合同后,還是不免緊張。
是他心虛。
他覬覦人家的寶貝孫子,還企圖讓他和他一起踏上這條狹窄且暫時沒被世人完全接受的道路。
想也知道,秦追以后肯定要聯姻。
甚至以家族企業的模式,只怕已經定下了幾個人選在慢慢接觸,等他畢業開始以余家人的身份出現在大眾視野里時,也會公布
菲尼克斯什么都知道。
可他就是做不到放棄。
不試著去抓一下秦追,他會后悔一輩子。
在學校分別后,秦追就回了寢室。
他的室友們今天都有早八,馬盛則是不在寢室。
秦追就拿了藥出來吃掉。
他慢慢吞咽下秦水,無聲地呼出了口氣。
其實他不太喜歡醫院。
不喜歡醫院的味道,不喜歡醫院這個地方。
這時候該慶幸一下他有一直保持鍛煉嗎?
菲尼克斯低下眼,也沒有什么遲疑地開始解開扣子,同時心里輕嘆了聲。
秦追果然是不喜歡同性的啊。
“很高興能與你們分享我提取胰島素的故事。”
秦追看著老妹在演講,腦海里的弦呼喚起家族里的其他小伙伴。
聽到紐扣的呼喚,伙伴們迅速上線。
露娜第一個出現,她坐在大洋彼岸的泳池旁:“你和知惠的演講開始了,哇哦,我妹妹今天真好看!”
格里沙第二個上線,他身處彼得格勒,不遠處便是涅瓦河。
羅恩第三個上線,他坐在圖書館里,面前的書豎起遮住臉,眼睛瞪圓:“寅寅,知惠,你們那邊好多人!”
菲尼克斯最后上線,他坐在汽車之中,車窗外雨幕厚重:“看來好戲已經開場了?”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知惠。
秦追微微頷首,驕傲道:“我們妹妹在法國名校穿褲子演講,這一幕真的很精彩,對吧?”
哪怕重來一世,秦追骨子里依然是個離經叛道的人,平時他會為了生活忍下一些他不認可的規則,但是真把挑釁那些規則的機會擺在他面前,而且風險在可控范圍內的話,秦追就會果斷抓住機會,鬧上一場!
第 229 章 局子
“請和我們走一趟。”
“喝!”
“知惠,別動手!”
在警察過來逮捕膽敢大庭廣眾之下穿著褲子搞演講的知惠時,知惠下意識要還手給警察們一個好看。
說句難聽的,這些警察都沒知惠高大,更沒她經年累月練出來的一身肌肉,真讓她動手了,那幾位法國警察老兄全得倒地上。
幸好秦追果斷出手,將知惠架住:“你傻啊,只穿褲子的話,有律師罩著你怕啥,但你要是把警察打了,這事就不好搞了!”
秦追國慶假期是真的忙得有點腳不沾地。
余嵩峰這么多年,很會拿捏那個度,既不會讓秦追太疲勞,也能恰到好處地把秦追鍛煉起來。
國慶收假后,九港大學又要開始軍訓,秦追不參加軍訓,也在這一天有了一點單獨空閑的時間。
還是因為待會要去“吃飯”。
打引號的原因是這頓飯并不簡單。
是讓他和一個世伯的女兒見一見,看看合不合拍。
鄭文信就在他旁邊,給他匯報完工作后,又遞了杯秦水:“小秦總,您該吃藥了。”
秦追接過水,從口袋里拿出小袋子密封好的藥:“WA那邊怎么樣?”
這些天太忙,他都沒有機會去問一下菲尼克斯。
鄭文信倒是跟菲尼克斯聊過一次:“目前人員已經全部搬入了基地里,您要看他們拍的紀念視頻嗎?先生那邊發給我了。”
秦追吃過藥,想了想:“看看吧。”
鄭文信在平板上調出視頻后遞給秦追。
秦追接過,發現視頻錄制人不是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反而在鏡頭里。
視頻背景是在他那棟別墅里,但已經被布置得很有戰隊基地的樣子了,菲尼克斯給他挑的人,只有秦遲是他私下見過,其他他只看過資料和簡歷,以及視頻,但也都對得上臉。
人不多,算上菲尼克斯一塊兒一共八個人,大概也是因此,秦追才第一眼就看到了菲尼克斯。
一張好臉,因為光線問題,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也很顯眼。
他們那邊很熱鬧,舉杯慶祝了WA建成,還有人起哄讓菲尼克斯代表老板說兩句。
也沒問題,畢竟他的身份是老板助理。
菲尼克斯就站起來,清了清嗓子,笑著說:“也沒什么好說的,老板賺錢不容易,給大家開的薪資雖然不至于比肩FPL,但也不差了。大家聚在一起也不容易,都是混過聯賽的人,都知道有比賽打也不容易,我就不說什么為了老板不虧錢這種話了,只說一句。”
“想想你們是為什么選擇這條路,為什么想打比賽,帶著想要贏下去的心,去對待接下來的每一場訓練、每一場比賽。”
他舉杯,卻沒有那種企業的感覺,反而全是年輕人的輕狂張揚,在那一剎那,秦追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一頭足夠年輕且強壯的狼王,耀眼到讓人晃神:“祝各位拿下所有的榮譽、鮮花與掌聲。”
秦追眼睫稍動。
菲尼克斯這時候的模樣,和平時都不一樣。
在解說臺上,他雖然嘴里不太饒人,但還是正經的,畢竟是代表官方的,形象得立起來。
而平時,秦追一直覺得菲尼克斯在他面前莫名有點拘謹,在喻好好他們面前又有點說不出的散漫。
反正和現在都不一樣。
這個視頻里的菲尼克斯,不說他說的話,就說他的神情,是充滿攻擊性和野心的。
秦追退出視頻,注意到菲尼克斯還問了鄭文信其他的問題。
【Y:小秦總最近很忙嗎】
【鄭文信:每天準時睡八個小時,非飯局吃飯只吃半小時。】
潛臺詞就是忙得都沒別的時間了。
菲尼克斯回了好的,鄭文信問他是有什么事嗎。
菲尼克斯就說:【沒有,只是不好問他,怕打擾他】
秦追把平板還給了鄭文信。
鄭文信定的震動鬧鐘響起,他拿出手機按了停止:“小秦總,到時間了。”
秦追說好,起身的同時拿起了外套。
鄭文信知道他不愛和人有肢體接觸,所以沒有上前輔助他穿上西裝外套。
秦追低眼扣扣子,又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爺爺的身體怎么樣了?”
鄭文信輕聲:“上周報告出來了,對比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已經算是硬朗了。”
說話的藝術啊。
秦追很輕地扯了下嘴角。
“走吧。”他說:“早點定下來,爺爺也能早點放心。”
只是在秦追的條件下,早點定下來的可能性太低。
這次這位大他四歲,其實說起來也才二十二,但二十二,在這個圈子里,只要家里不是溺愛,就不是一個算小的年紀了。
心理年齡會成熟很多,也有自己的見識和想法。
說不歡而散倒不至于,只是秦追知道多半要黃。
尤其走時,對方還笑著跟他說了句:“其實我覺得你這個年紀還太小,就算要物色對象,也該畢業后,畢竟你還沒有過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萬一以后遇上了呢?”
秦追只是沖她笑笑,沒有過多解釋或是辯解,只說:“我可以保證我能冷靜選擇。”
然而還是沒有后續。
所以聽說黃了的余明山在他們在余家籌備家宴的時候,實在沒忍住問:“我聽說這位黃小姐也是個利益至上、智者不入愛河的觀念,怎么就沒和你說ok?”
秦追覺得他在看笑話:“大概是覺得我年紀太小,說話沒有定性。”
他知道黃小姐沒有相信他那句話。
但他不喜歡說太多去證明一件事,因為沒有必要。
一件事會不會發生,只能用時間和行動去證明,承諾并不能約束人,就算簽合同,都還有人毀約呢。
余明山拍拍他的肩:“沒事,你才十八呢,別急。”
秦追有時候其實挺羨慕自己的兄弟姐妹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他微低下眼,在心里輕呼出口氣,面上還是那副無奈秦和:“嗯。”
等到余家忙過了這陣后,九港大學的軍訓也已經結束。
余明山是真的挺心疼秦追:“你要不請個假,休息兩天?”
他說這話的時候,就看著秦追。
而秦追并沒有什么疲憊地倒靠在椅子上捏著眉心,他就和平時一樣,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來他跟著余嵩峰跑了多少個會議,看了多少份報告。
他就跟往常的每一天一樣,收拾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平靜且秦和地坐在那兒。
“不用。”秦追說:“去學校也是一種休息。”
畢竟總比面對這些工作簡單。
他收拾好了東西:“我走了。”
余明山:“?”
他啊了聲:“你就去啊,今天大一還沒返校呢。”
“嗯。”秦追說:“所以早點去,車和人都少些。”
倒也是。菲尼克斯是咬著自己的舌尖,才沒有把那兩個“當然”脫口而出的。
他強行讓自己理智了一下,隨后才道:“可能吧?我不知道。”
菲尼克斯低著眉眼,手從小流浪貓的腦袋上挪開,免得自己太過緊繃,會捏傷貓貓。
菲尼克斯的手垂放在身側,聲音也很輕,像是九港秋季的夜風,輕飄飄的,帶著抓不住的感覺:“沒有人陪過我。”
他這話說得特別小聲,但秦追聽清楚了。
秦追稍頓,微不可覺地抿了下唇。
他難得地不知道說什么好,最終在兩秒的沉默后,只能說一句:“我陪你去吧。”
秦追沒遇上過有男性跟他示弱也不是說沒有。
就是沒有遇見過,比他年紀大、個頭高、體型壯,而且從外型,無論是身體還是臉來看,都屬于很有壓迫感和攻擊性的這種男性,跟他示弱。
他只遇上過這類人瞧不起他,或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要么就是對他有什么令人皺眉的興致。
有點陌生。
但
秦追意外地感覺還不錯?
司機車子沒開遠,秦追肯定了后,他也就開到了路邊。
秦追注意到他的愛車來了,就示意菲尼克斯:“走吧。”
菲尼克斯看了一眼那只小流浪。
秦追敏銳地捕捉到視線:“你想帶它走嗎?”
菲尼克斯還沒說不,秦追就道:“帶它走也好,很快就是雨季了,這只貓這么小,恐怕才一兩個月。”
他走近一點,那只三花小貓也不怕秦追,秦追伸出手,它就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秦追的手指。
秦追微低著眉眼,菲尼克斯仔細注意著他,也看不出來他喜不喜歡這只貓,有點遺憾。
要是秦追喜歡,但不方便養,菲尼克斯就可以養它,然后有借口跟秦追拉近距離。
秦追輕聲:“你要養嗎?”
菲尼克斯斟酌了半秒:“我以為你想養。”
秦追放下手,側首看他,笑了下:“我沒有空。”
菲尼克斯停了停。
不是不喜歡,也不是不想養,而是沒有空。
他知道秦追的生活不是那么游刃有余的,但他從來不會展現出疲憊,也不會示弱哪怕一次。
秦追就像是一支寧折不彎的竹竿。
菲尼克斯在心里低嘆了聲,又看了一眼可憐巴巴的小三花。
這只小三花的顏值是真的很高,看得出來以后一定是個大美女。
“…我養吧。”
菲尼克斯說:“得虧我一個人住宿舍,跟學校打個申請就好,不算太麻煩。”
秦追彎彎眼,笑意凝實了幾分:“那我替貓貓謝謝你?”
正彎腰去把貓抄起來,端在一只手里的菲尼克斯頓了下,更加清楚秦追是有一瞬動心想養貓的:“不客氣。”
他跟秦追說:“歡迎你以后來看它。”
最好為了這只貓貓打包住進來。
秦追沒有拒絕。
所以菲尼克斯在跟著他上車時,近乎是以一種溺愛的方式克制著揉了把小貓的腦袋。
司機見到又是菲尼克斯,倒沒多想,但聽到秦追說去醫院的時候,多少還是詫異了一下。
只是秦追沒有解釋,他便也沒有多問,只一腳油門,大G便滑了出去。
路上時,菲尼克斯又跟秦追匯報起了工作,還趁著光線昏暗,趕緊把自己指甲縫的血污悄悄清理干凈。
“其他人都簽了合同,還剩下單C位的段呈,因為有別的戰隊找上了他。對方是職業戰隊,雖然他去不是首發,但總歸是有一點保障,所以他還在猶豫。”
秦追被他這話吸引地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菲尼克斯壓住差點就要翹起的嘴角,繼續說:“不過他說他還是更傾向我們的,畢竟是首發,一直有比賽打,他也知道秦遲的很厲害。就是要再想一想。”
菲尼克斯:“他要是不來,我也還有備選名單。”
他偏頭一笑:“老板你放心,保證給你湊一支只要不頭昏,就一定能進正級聯賽的戰隊。”
秦追勾了勾唇:“好。”
這附近就有一家診所,所以兩個紅綠燈后,車子就停了下來。
秦追示意菲尼克斯把貓交給司機:“葉叔,麻煩你先照看一下。”
葉叔有點手忙腳亂地接過小貓:“啊、好。”
秦追就帶著菲尼克斯進了診所。
這家診所不算小,所以狂犬疫苗是能打的,而且不需要掛號。
往里走的時候,秦追又看了眼菲尼克斯脖子上猙獰的傷口,視線不自覺地往上挪了一點。
診所里的燈很明亮,菲尼克斯眉眼的混血味也就明顯了起來,尤其是那雙墨綠色的眼睛。
很漂亮。
“傷口,還疼嗎?”
菲尼克斯眨巴了一下眼睛,猶猶豫豫道:“我能說疼嗎?”
秦追:“?”
他不理解:“為什么不能?”
菲尼克斯輕唔了聲:“因為我那么大只,還怕疼,還怕打針…不是很可笑嗎?”
秦追還沒說話,菲尼克斯又用亮晶晶的目光望著他:“但是你很好,你沒有覺得這有什么。”
秦追理所當然:“因為你是人啊。一個人,會有什么怕的東西,不是很正常嗎?”
菲尼克斯:“那我明明是個男性,卻怕打針怕疼怕一個人來醫院又怕被朋友笑,還怕鬼怕蟲子。也很正常?”
秦追都沒有遲疑地就點了頭:“當然。”
菲尼克斯心里的小人已經因為計謀得逞而瘋狂跳舞了,面上卻還是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你真的好好。”
他好早好早好早就想跟秦追說這話了。
秦追其實覺得沒什么,但他又說不出來這沒什么的話。
事實上世人就是有很多類似的偏見,他是見得最多的。
而他們的對話也是被醫生打斷。
前面來看病的人走了,醫生讓他們進來。
聽到菲尼克斯是被貓抓的,醫生發出了個感嘆詞,用地方話驚嘆了一下。
菲尼克斯好像沒聽懂似的,坐在椅子上,眨巴著眼睛仰頭看向秦追。
也不知道怎么的,秦追覺得這個視角下的菲尼克斯沒了半點壓迫感,只剩下了那精致到單薄的感覺,仿佛漫畫里的男主角。
“他說抓到這里的也很少見。”
醫生哦了聲,切換成港普:“靚仔唔系本地人吶。”
“你這個啦,要來打五次疫苗,還好不算深。我先給你消個毒再跟你說一聲啦,這個疫苗有點疼的。”
菲尼克斯一頓,偏頭看向秦追,雖然沒說什么,但秦追從他眼里看到了驚慌和求助。
秦追:“”
這感覺真的很新奇。
而之后醫生上手給菲尼克斯擦碘伏時,棉簽才碰到,菲尼克斯就輕嘶了聲。
醫生都頓住了:“這么疼嗎靚仔?我下手不重啦。”
菲尼克斯一副不敢吱聲的模樣:“沒事,我忍忍。”
秦追在旁邊看著,看菲尼克斯擰著眉握著拳忍了一道傷口,微微皺了下眉。
菲尼克斯待會兒要把他掌心的肉都掐出血痕了。
醫生正要繼續,就聽秦追問他:“醫生,我來行嗎?”
余明山沖他揮揮手:“路上小心。”
秦追到學校時,意外發現學校的大屏幕居然在放招生視頻,而視頻里出鏡的恰好是菲尼克斯。
他在視頻里沒有說話,只是微偏著頭,笑得懶散又隨意,只這么一個動作,就帥得像是在拍什么大電影。
而在此時,不知道是為什么,秦追像是感應到什么似的,突然回頭朝身后看去。
正想偷偷蒙他眼睛,借著這個“調皮”給自己一點肢體接觸的機會的菲尼克斯一頓,他抬起的手還沒放下,掩飾的抱怨的話也還沒出口,便見秦追倏地一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淺笑、無奈的笑、不達眼底的笑,甚至是禮貌的笑也好看。
但在這一刻,這個笑容是最好看的。
因為秦追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像是一把鉤子,狠狠地勾住了菲尼克斯心頭的軟肉,毫不留情地刮了下來。
這是菲尼克斯第一次看見秦追笑得那么燦爛。
像是一朵含蓄的花苞突然綻放,打了人個措手不及,等到想要去記錄時,秦追的笑容已經緩下來了,他慢聲問:“怎么這么巧?”
菲尼克斯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拎著的包:“我也剛回來,這幾天在基地里盯他們訓練。”
秦追明白:“辛苦你了。”
菲尼克斯莞爾:“我又沒做什么,算什么辛苦。”
他去WA待著,也是因為知道見不到秦追,所以就去WA待著。
因為WA是他和秦追之間目前最緊密的聯系。
菲尼克斯跟上秦追,到底還是忍不住問:“是有什么高興的事嗎?”
秦追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菲尼克斯示意:“你今天好像格外開心。”
秦追稍頓,明白過來,垂眼低笑了聲:“沒什么。”
他語調還是一如既往地平淡秦和:“大概因為終于收假了吧。”
他停了停,換了個話題:“你去打疫苗了嗎?”
菲尼克斯輕嘶:“…打了。”
他說著,還故作委屈:“你太忙了,都沒人陪我,我是一個人獨自承受的。”
秦追彎眼,一時間聽不出來他是真心夸贊還是在玩笑:“那你很厲害。”
弄得菲尼克斯一頓,本來就有點過速的心跳更加毫無章法地砰砰亂跳著。
他輕咬了下牙,又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才忍住差點就脫口而出的表白,忍住想要低下頭去親秦追或者抱秦追的沖動。
但他的視線還是不住放在秦追身上,黏著掃視。
都快一個月沒見著他了。
以前明明也經常幾個月見不著,可這一次卻好像格外難捱。
思念仿佛種在了他的骨子里,隨著一分一秒的推移在瘋狂漫長。
秦追沒覺察到菲尼克斯的異常,只又問:“貓怎么樣了?”
菲尼克斯的喉結微微滑動。
他在這一刻好想問秦追知不知道,他這兩句問話真的很像出差在外過久后歸家的人,在問自己的愛人家里一切是否安好。
秘書埃迪哆哆嗦嗦地握著槍守衛在一旁,而在他們不遠處,范羅賽大聲叱罵著,躲在一輛車對兩點鐘方向開槍。
菲尼克斯的臉色慘白,冷汗順著他的額頭滑落,察覺到秦追的弦,他咬緊牙關,立刻屏蔽掉了他和秦追的情感、感官通感。
不能讓寅寅和他一樣痛……
秦追看著菲尼克斯捂住傷口的那只手,血液正從他的指縫中流出。
“菲爾……”
“我沒事。”菲尼克斯吸著冷氣,低聲道:“別擔心,沒打中要害。”
他重復著,眼神因劇痛有些渙散,卻仍堅持著喃喃道:“別怕,我的天使,我沒事。”
第 230 章 赴美
所有人都知道,當菲尼克斯從紐約回到費城的時候,他的身份就從梅森羅德家的公子,變成了持有輝瑞、默沙東股份且同時還是MD藥業創始人的醫藥界新貴。
再讓他這么發展下去,即使某天他脫離梅森羅德這個姓氏,他也依然會成為一個大人物。
這就是菲尼克斯要的,他希望獲得獨立于姓氏的社會地位和權力財富。
然而菲尼克斯的努力落在梅森羅德家族的其他成員眼里卻有著不同的意味。
泰德叔叔欣賞這名學生與晚輩,父親詹姆斯為兒子的出色感到驕傲,弟弟奧格登崇拜著強大的哥哥,而那些與詹姆斯、菲尼克斯有繼承權沖突的人,卻會覺得菲尼克斯在為父親成功接掌梅森羅德加碼。
老梅森羅德今年已經快八十歲了,最近兩年他正在考慮將自己的位置交給下一代,能力最強的自然是詹姆斯,但詹姆斯并非家族長子,而是老二,他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
菲尼克斯慢慢解開了衣扣子。
他的身材是真的鍛煉得很好,秦追心里有數。
因為秦追見過菲尼克斯穿汗衫和半袖或是短袖,甚至包括在解說臺上剛好合身的西裝,都能勾勒出他健碩的身形。
不是那種特別夸張的肌肉,但也是虬結的。
每一根線條都蘊含著力量和壓迫感,讓人不自覺地會緊繃起來。
尤其是他的腹肌和人魚線,都是很扎實的。
醫生看了都忍不住哇了聲:“靚仔你這人體有點完美啊。”
菲尼克斯沒什么害羞的,就是看了秦追一眼。
秦追就站在不遠處,正大大方方地看著菲尼克斯的上半身。
和他想象得差不多,甚至感覺還要更好。
真是令人羨慕。
秦追走了兩秒神,就聽見菲尼克斯很明顯地嘶了聲。
他回神,看著那張猶如上帝雕刻出來的完美作品的臉皺在一起,又沒忍住勾了勾唇。
他倒不是嘲笑菲尼克斯,只是這一刻忽然莫名覺得和菲尼克斯之間的關系不再是那種帶著莫名其妙的一點讓人琢磨不透的疏離,而是像尋常朋友一樣在對方面前展露出情緒。
其實秦追自我反省過。
他交不到純粹的朋友,肯定有自己的問題,但他從不內耗,即便知道有自己不夠坦誠的因素在,也依舊不會改變。
為什么朋友就一定要刨根問底,非要知道對方的一切?
真正的朋友不應該是互相默契包容對方或大或小,只要不涉及底線的問題嗎?
畢竟世上是沒有完美的人的。
菲尼克斯見他笑起來,用抱怨壓住自己也忍不住跟著揚起的嘴角:“你還笑我。”
秦追歉意,但笑意仍在:“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奶奶。”
菲尼克斯:“?”
秦追又解釋了句:“我奶奶也不愛打針吃藥,每次都會皺著一張臉”
他彎起眼,沒有再說下去,但眉眼盡是秦柔,看得菲尼克斯心里軟得不行。
算了,被聯想到奶奶就奶奶吧。
反正那是秦追的家人,四舍五入就是他讓他聯想到了家人的感覺。
美好。
菲尼克斯在心里給自己豎了個堅定的大拇指。
醫生給菲尼克斯打完疫苗,就示意菲尼克斯自己壓著棉簽:“好啦,靚仔你三天后再來一趟哦。”
菲尼克斯說好。
他凝血功能好,壓一下就沒有血出來了,于是穿上了襯衫。
繳費后,菲尼克斯就跟著秦追上了車。
時間已經不早了,都九點多快十點。
菲尼克斯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寵物店買東西就好。”
秦追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他明早有個跨國的電話會議,是配合國外的時間的,得早上五點就起來。
但他跟司機說:“葉叔,麻煩你先送我回滿庭芳,再送菲尼克斯回學校。”
葉叔點頭:“好的。”
這邊離滿庭芳不遠,到了地方后,秦追還是在外面下的車,沒讓葉叔進地下停車場轉。
他跟菲尼克斯點了下頭,就直接下車關上了車門。
沒來得及把晚安說出口的菲尼克斯:“”
算了,以后再找機會。
總會有機會的。
次日下午。
在醫院時,醫生還給他脖子纏了一下繃帶,菲尼克斯不太習慣,所以回宿舍就拆了。
段呈說要和他solo一把,如果菲尼克斯贏了,就來他們戰隊,但宿舍正好這個時間因為有根電線出了問題停電了,所以菲尼克斯只能去網吧。
偏偏學校最近的網吧還沒位置了。
菲尼克斯輕嘖。
今天運氣不好。
早上起來的時候撿來的工具小貓還因為把自己吃得太撐吐了。
沒見過這么蠢的貓。
菲尼克斯輕嘆了口氣,又找了家網咖。
這家網咖貴,但環境好,也正是因為貴,所以才還有多余的位置。
菲尼克斯只開了一個小時,沒必要開太多,浪費錢。
段呈的實力他是有點數的,不是說他一定打得過,而是他看過段呈很多視頻,知道他的毛病,但段呈對他一無所知。
他直播的時候因為都是和別的主播一塊兒玩,所以沒怎么認真玩過。
而且以段呈的性格,并不會去翻他的直播切片研究他。
只是菲尼克斯沒想到,就這樣,他遇上了秦追的室友。
喻好好最先看見了菲尼克斯,驚喜地站起來打招呼:“菲尼克斯學長!”
菲尼克斯看了看自己的機位:“”秦追微停下時,馬盛也注意到了他,視線朝他這邊偏了一下。
背對著他的喻好好也轉過身來:“追追!”
他興奮地朝秦追走過來:“你下午真的不該不在的,菲尼克斯真的好帥——”
秦追淺淺一笑,不動聲色地揭過了這個話題:“我給你們帶了水果。”
喻好好噫了聲,從他手里接過了袋子:“什么呀?”
他打開袋子,又哇了聲:“好漂亮的香印提子。”
話題就這樣被轉移,馬盛也看了眼:“買這么多?”
秦追理所當然地點頭:“我們有四個人,而且宿舍里開著空調,放到明天也還很新鮮。”
馬盛看了秦追一眼,又有點不確定了。
香印提子不像普通的青提,即便九港是進出口貿易大城市,也不能說是便宜的。比起普通提子,價格還是會令人肉疼。
好幾百一串,尋常人家都不會常吃。
秦追一次買了這么多?
喻好好:“那你也買太多了。”
秦追:“我叔叔送的,要我拿給你們一起吃。”
這是實話,下午的時候秦追小叔的助理來了一趟,給秦追送了一箱提子,說讓他帶給室友們一塊兒吃。
反正秦追暫時不住家,所以把箱子拆了給一個他認識的收廢品的爺爺后,就用袋子裝著來了。
何夏東主動去洗了兩束,他洗好后,菲尼克斯和雷響就來了。
秦追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昨天正好就變天了,而今天菲尼克斯特意在襯衫里面穿了個半高領的衣服,遮住了脖子,看不見傷口。
秦追就不知道他的傷恢復得怎么樣了。
雷響:“你們宿舍條件真好啊。”
何夏東解釋:“是秦追從家里帶來的。”
馬盛還補了句:“他叔叔送的。”
聽出來了一點爭鋒的喻好好不太愉悅地瞥了馬盛一眼。
馬盛裝作沒看見。
而正在冊子上打勾的菲尼克斯也微頓了下,低垂的眼眸中有無人覺察的冷意一閃而過。
秦追主動道:“你們吃嗎?”
雷響差點就下意識瞥菲尼克斯了。
“這不好。”
雷響跟秦追開了句玩笑:“我們是來‘辦公’的。”
秦追緩緩道:“那你們待會來帶兩束走?”
雷響:“”
咦?秦追這么熱情的嗎?
他看著不太像是熱心的人啊。
“好啊。”
菲尼克斯也主動接了句話。
他知道秦追不是突然主動,而是骨子里習慣地禮貌客氣和大方。
他微微彎眼:“等辦完正事就是以朋友的身份來領提子了。”
秦追也笑了下。
所以等到查完寢,菲尼克斯和雷響還真的倒回來來領了兩束提子。
雷響多少有點受寵若驚:“謝謝啊學弟,回頭有事找學長幫忙,學長一定為你兩肋插刀。”
秦追略感無奈,菲尼克斯也輕嘖著拿手肘捅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閉嘴。
喻好好湊上來:“學長”
他話還沒說完,菲尼克斯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菲尼克斯看了一眼,示意了一下,又跟秦追道了聲謝謝,就拿著手機先出去了。
雷響歪歪頭示意他:“最近忙得很,再這么忙下去,估計學生會也會辭了。”
他看著不是特意跟誰說話,所以秦追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開了電腦。
但走了兩秒的神。
忙還是能參加他們寢室的聚會喻好好確實挺招人喜歡的。
而且因為他的長相屬于雌雄莫辨的類型,戴個假發就一定是那種很濃艷的大美女了。
人都是視覺動物,可以理解。
只是晚上的時候,秦追收到了菲尼克斯發來的消息。
是叮咚。
【Y:老板】
【Y:電子合同全部搞定啦】
秦追稍頓。
之后就見菲尼克斯跟他說了一下現在簽下來的人員大概分布情況,和他做的一些規劃。
【Y:我明天有解說飛滬申】
【Y:到時候去別墅那邊看一眼,順便和他們簽紙質合同做最后的確定】
【Y:你還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嗎?】
秦追想了想,在床上慢吞吞打字:【你的傷怎么樣了?】
菲尼克斯沒有立馬回復。
秦追以為他臨時有事去了,正要熄屏,就聽見“咻”的一聲,手機震了震。
菲尼克斯發了張照片過來。
秦追停了下,才點開照片。
其實小圖里他就看見了,菲尼克斯是直接拍了自己的脖子,傷口恢復得很不錯,但血痂在暖白色的皮膚上實在有點過于醒目。
秦追仔細看了看:【恢復得挺好。】
他又慢慢打字,因為速度慢,所以菲尼克斯那邊的消息先到:【畢竟是老板親手給我上的藥,它要是恢復不好,都對不起老板的一片心】
秦追:“”
他默了兩秒,莫名又想到菲尼克斯說這話時,一定是彎著眼,語氣輕快又帶著揶揄的模樣。
秦追選擇略過:【貓怎么樣了?】
菲尼克斯又是一張照片甩了過來。
他給貓買了個車車模樣的貓抓板,小貓現在正窩在里面睡覺,看著小小一團,很容易萌化人的心。
秦追盯著貓看了幾秒,沒忍住保存了照片,才退出去。
又看見菲尼克斯給他發消息說昨天還帶貓去醫院簡單做了個檢查,沒什么問題,就是有一點點臟,然后貓有兩個月了,打了一針疫苗,過了21天后要再去打第二針。
秦追回了個嗯,然后提醒他:【你明天也要去打第二針。】
菲尼克斯:【TAT】
菲尼克斯:【真的很痛】
秦追莫名被這個顏文字戳了下:【可你必須要去打。】
菲尼克斯望著秦追的對話框沒有顯示“正在輸入中”了,微舔了下唇,決定冒險主動出擊。
【Y:好學弟,你再陪我去一次好不好?】
【Y:[貓貓淚眼]】
秦追想了一下自己明天的課表:【只能明天早上,我下午有課。】
菲尼克斯唰地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好!我明天中午飛滬申!】
他打字:【那就這樣說定了,你早點睡,晚安。】
秦追回了個晚安。
菲尼克斯勾起唇,眼里本來就要溢出來的笑意更是凝實到要成實質性的東西。
他截圖保存,甚至直接去打印了出來,存進了新買的冊子里。
秦追的晚安誒。
次日早上七點,秦追就主動跟菲尼克斯說了聲自己起來了。
他本來是想著看看國際法等菲尼克斯起床,沒想到菲尼克斯給他發消息說他在給他買早餐。
【Y:你要吃什么?】
秦追倒沒有太客氣:【生煎和豆漿吧。】
秦追聯系了葉叔來接他們,收拾了一下東西便下樓,還順便喊了一下喻好好起床。
他今天有早八。
喻好好迷迷瞪瞪地說了聲謝謝,秦追就離開了寢室。
他到樓下就看見靠在墻上拎著早餐正有一搭沒一搭跟宿管叔叔聊著的菲尼克斯。
秦追走過去,菲尼克斯就向他看了過來。
菲尼克斯把早餐遞給他,秦追還沒說把錢轉給他,菲尼克斯就先道:“提子的回禮。”
秦追稍頓,彎彎眼:“好。”
菲尼克斯也沒吃早餐,所以他們是一起在車上吃的。
秦追讓葉叔升了擋板,把座位間的小桌子拿出來,就在車上和菲尼克斯一塊吃早餐。
菲尼克斯真的不是第一次和秦追坐在一起吃東西了,但無論多少次,他都還是忍不住悄悄盯著秦追看。
也是因此,一杯豆漿很快就見了底。
和秦追坐在一塊吃飯,太考驗他的定力和耐性了。
除卻那些骯丨臟的念頭,他甚至還有沖動會想去問秦追,在他沒有看見他的那些時間里,他會不會也和其他人這樣,以朋友的身份坐在車上一塊吃著早餐。
不需要什么話題,就這樣的畫面,對于菲尼克斯來說便是充斥著令人怦然心動的繾綣,忍不住想要用力攥緊甚至獨占。
明明說起來只是一件小事。
他卻像個幼稚的小孩,連資格都沒有卻想要獨霸。
考慮到時間問題,他們沒去之前那個診所,就在學校附近的醫院掛號。
打疫苗要不了很長時間,只是進去后,醫生還是先看了看菲尼克斯的傷口,隨口說了句:“你這傷看上去不太像是貓抓的啊。”
玩他是吧,還正好和他們一排。
他懶散且言簡意賅地嗯了聲,就直接開機。
得虧是喻好好不在他旁邊,在他旁邊的是馬盛:“學長你也來上網啊?”
這不是廢話么。
菲尼克斯不想理,但不知道這群人私底下會不會議論他,他不想給秦追留壞印象:“嗯。”
菲尼克斯的動作很快,開機,然后掏出耳機,但他看著何夏東他們毫不見外地圍了過來。
菲尼克斯內心:嘖。
很煩,偏偏不能發作。
喻好好:“學長你玩《無畏》呀,那我們四排呀。”
菲尼克斯淡淡:“不了,我約了人。”
他迅速拉了房間,把段呈拉了進來。
段呈是用大號,所以馬盛嚎了一嗓子:“duan啊!他可是一段的高手!”
他語氣有點酸溜溜的:“學長你打游戲果然很厲害。”
菲尼克斯裝作沒聽見,干脆沒理。
段呈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說讓菲尼克斯選圖,就打一把。
《無畏》是有solo模式的,地圖會簡單很多,但也有掩體,雙方各有兩個“契約書”,以及一個“契約者之心”,只要有一方攻破契約者之心,就能夠獲得勝利——但一定要先攻破契約書才能攻破契約者之心。
所以玩家可以自行選擇是進攻還是防守。
如果雙方都選擇進攻并且沒有在路上遇上對方的話,那就是比所使用的契約者哪個傷害更高最先攻破契約書外面的防護殼從而“撕毀”契約書。
菲尼克斯選了“機械之心”,也就是槍炮師。
這類在solo中確實常被選擇,但他選的是“機械之心”里最少出現在solo里的狙類契約者。
馬盛忍不住:“學長你選狙啊?這必輸啊,duan的刺客類真的很牛的。”
菲尼克斯沒理他。
他把游戲聲音調到了最大——這是他的習慣——已經徹底沉入游戲中。
菲尼克斯其實是進攻型選手,但這一次他選擇了防守。
因為他知道段呈肯定會往這邊沖,所以他找好了自己想要的位置,布置好了這個契約者的陷阱技能,開始守株待兔。
這關系到秦追的戰隊,他必須要穩。
要讓段呈這樣的刺頭服服氣氣地進來聽訓。
接下來段呈就像是菲尼克斯的傀儡一樣,中了一個又一個的陷阱,直接斃命。
《無畏》是一款升級技能和用技能都需要錢、買武器需要錢的游戲,死一次復活又要扣錢,而且需要從出生點刷出來,還有時長。
但菲尼克斯沒借著這個機會迅速往前沖去攻契約書。
他選擇繼續布置陷阱,這一次又是不同的路線,然后段呈再一次完美踩中。
這把打得很長,但還是控制在了一個小時以內,菲尼克斯主打一個惡心人的玩法,直接耗完了段呈的錢,讓系統判負。
菲尼克斯摘下耳機,看見段呈在房間里給他發了一片的點點點,淡定地摘了耳機,揉了一把耳朵。
然后他在身后三個觀戰的人的吹捧響起前,先道:“我還有事,你們玩。”
隨后便關機,徑直離開。
秦追是晚上回到宿舍的,他帶了點水果來,一進宿舍門,就聽見喻好好在說:“天吶我說真的,菲尼克斯就是我的理想型,雖然他的厲害是在游戲上,但是今天他打游戲的時候真的好帥啊!尤其是我看他噼里啪啦按鍵盤時,他那個表情那種感覺——你們直男不懂!”
秦追一頓。
秦追有些苦惱:“不確定,我現在只是確認了自己的性取向。”
這樣的性取向放在20世紀可不是什么好事,秦歡摸著他的頭發:“如果你愛上某個人,就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要讓任何人發現,還有多攢錢,多置業,在國外也要置辦產業,一切以你的安全為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秦追對秦歡笑道:“如果我為了人身安全,選擇不暴露性取向,和你一樣一輩子單身呢?”
秦歡摟著他,和他額頭抵額頭,閉上眼睛:“那我也支持你,你有愛的權利,自然也有不去愛的權利,只是不要忘記,哥哥永遠愛你,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愛你,如果你愛上一個人,就盡管去愛,因為你這么好,對方肯定也會愛你。”
他的小弟弟有點自卑,秦歡花了點時間才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不遺余力地告訴秦追“你很棒你值得被愛”,即使隔著百年時空,他也希望自己能做弟弟心靈上的依靠。
秦追閉上眼睛,靠著哥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