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被拒絕了
“聯系方式？” 聽到白馬探直白的請求，淺海彌霧忽然間忍不住笑意，伸手抵在唇前遮住半揚的嘴角。 “抱歉了，我平時都比較忙，或許偵探聊天這種話題可以找同好的朋友，比如——”
淺海彌霧還沒說完，白馬探接了話：“準備說克里多那家伙嗎？他只看美國隊長和復仇者。”
被拒絕的茶發少年沒有局促的樣子，慢慢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又恢復了以往拒人千里的模樣。
只是一雙棕紅色的眸子在飄到淺海彌霧的身上時，不自覺地又閃了一下，迅速移開視線不與淺海彌霧直接對視。
他，白馬探，第一次主動加人聯系方式。
然后，被對方拒絕了。
“抱歉……”
淺海彌霧笑著聳動肩膀，想要為自己的“拒絕”補充點合適的由。
“沒關系。”
白馬探打斷了淺海彌霧的話，輕輕搖頭。
社交這方面，他向來的習慣都是如此。既然已經被人拒絕了一次，那他也不會繼續要求了。
“看來白馬同學是真的很喜歡福爾摩斯。”
淺海彌霧雙手交叉在面龐前，手肘剛好抵在桌面。
面前的茶發少年在喝咖啡時，明明處于放松和悠閑的狀態，但他仍然挺直背部沒有絲毫刻意的樣子。從小優良的家教和習慣讓他無論處于什么地方，都記得保持優雅的禮儀體態。
視線往下移點，能看到少年胸前紐扣的圖案——
煙斗形狀的。
怪不得淺海彌霧會說出對方真的很喜歡福爾摩斯。
再看一眼，也能發現白馬探頭上的鹿茸帽子其實很符合原著里對福爾摩斯的描述。
身后椅子搭著一件棕黃的外套，看起來像是一件小披肩。
【連裝扮也要向自己的偶像看齊嗎？】
淺海彌霧這樣想著，嘴里跟著說出來：“今天白馬同學的裝扮很可愛。”
“咳咳……什么？！”
被一句“可愛”的夸贊給震驚到，白馬探端咖啡的手在半空中一頓，隨著咳嗽差點把未喝完的咖啡一道撒出來。
本來白皙的臉蛋漸漸泛紅，淺海彌霧注意到少年的耳朵尖也開始變得通紅。
“哪里可愛了？我只是，我只是……”
白馬探張著嘴半天沒有說不出
“——很酷對吧，看起來是福爾摩斯同款的，小偵探先生？”
為了挽回少年的臉面，淺海彌霧貼心地換了說法。
“嗯，酷……好吧，這的確是同款的。”
白馬探站起身，抽出紙巾擦嘴邊說道。
“現在我有事了，先走一步，下次有緣……再見！”
茶發少年撈起身后的小披肩連忙離開，明顯急促的腳步和身影倒像欲蓋彌彰一般，差點連頭上的帽子都飛了。
“哈哈……”
忍了好久，淺海彌霧終于笑出了聲音。
感受到嘴角大大的弧度，淺海彌霧感覺好久沒有這樣大笑過。果然逗弄一下小孩子會讓人開心嗎？
不過下一秒，淺海彌霧又馬上止住了笑聲。
面前折返回來的茶發少年呈現一副復雜的神情，四分詫異至極，四分不可解，還有兩分隱隱生氣。
少年的手搭在桌子上的書籍邊緣，看著淺海彌霧突變的臉色，他緩緩蹙緊眉頭。
可惡的家伙，在笑話自己嗎？！
他，白馬探，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失態。
“沒拿書嗎？剛才還想提醒你來著。希望下次有緣再見。”
淺海彌霧點點頭告別，盡量把嘴角壓下。
“再見。”
白馬探一把抽回《福爾摩斯探案全集》抱在懷里，眼睛瞥到杯子中的咖啡沒有喝完，索性端起把最后一口悶完，然后又快速抽了兩張紙巾擦著嘴唇轉身。
不浪費——
紳士優良的品質之一！
白馬探往外走去，急匆匆地差點撞到玻璃門，像是為了再看看淺海彌霧有沒有注意自己，悄悄往回瞧了一眼，正看見淺海彌霧坐在位置上朝他笑著揮手，棕紅色的眼睛咻地一睜，隨后迅速壓下腦袋上的帽檐轉頭離開。
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玻璃門的轉角，再沒有折返。
淺海彌霧收回視線，站起身拍拍大衣領子，目光落在胸前的銀色紐扣上，指腹在圓圓的金屬面劃過，眼角笑意緩緩消散。
什么時候能回去呢？
或許還需要一段時間。
直到現在，在暗網上撒的網還沒有撈到那個目標。
淺海彌霧淺淺呼出一口氣，向咖啡館的出口走去。
沒關系，再等等。
再等等就好。
*
【333L】可惡啊，這更新怎么這么慢啊！都沒有拉磨的驢子快！
【334L】就是啊，我帥氣的里卡爾大人半天也不出場，等待的痛苦誰懂啊！
【335L】樓上的別說了，前兩篇不是說里卡爾去英國分部了嗎，估計得好久一段時間才能出來。
【336L】所以現在只能反復觀看前幾章了是嗎？！哦，我親愛的里卡爾大人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337L】你們這些家伙是塔那托斯附身了嗎？一個個的眼里只有里卡爾大人？
【338L】難道你不是？來，加入我們里門吧！里卡爾大人會用炸彈為你祝福！
【339L】很好，又一個瘋掉的家伙。
【340L】說到敗犬，他還真是里卡爾單人激推啊！你們看到前兩篇末尾那里的小聯想劇情了嗎？“玫瑰荊棘”和“微型炸彈”的初次相遇，有人直接開貼了。
【341L】什么？在哪里？我要看！瘋狂吸入！
【342L】啊，就這幾頁的畫面都能整出新帖子來？你們銅仁女是真的廚子啊，什么材料都能煮成一鍋。
【343L】黑暗料屬于是！
【345L】剛才去看了一下，感覺敗犬和里卡爾還真有點關系。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居然是琴酒帶過去的。
【346L】話說組織是真的很窮嗎？先不說才把塔那托斯帶過去的時候也不安排住宿，后面他們狙擊手連個訓練室都要縫縫補補……這也太掉價了吧？
【347L】我也覺得太掉價了！真是苦了我們阿琴行動組。
【348L】朗姆，打錢！
【349L】朗姆，打錢！
【350L】朗姆，打錢！
【351L】……
【443L】不過里卡爾的紅配綠好像真挺好看，要不我明天也去整一個這樣的搭配？
【444L】樓上，這得要以顏值為前提……
【445L】哈哈哈！沒想到里卡爾大人的品味竟然這么獨特哈哈哈！你看他們周圍一圈人在看見里卡爾的第一面，都吐槽了一遍哈哈哈……
【446L】咱們小可愛可沒有吐槽！他可是盡力在維護自家上司的臉面呢，看把黑麥懟成什么樣子了哈哈！
【447L】你還真別說，黑麥搞小動作真的多，已經被敗犬盯上了。若有若無的針對，赤老師你好可憐哈哈哈（抱歉，實在忍不住了不是哈哈哈！）
【448L】赤老師現狀：同時被兩個金發的同事討厭，是我該死的人格魅力引起的，很榮幸被兩位同時關注，謝謝。
【449L】太慘了，Aki醬你混得不行啊，看看別人波本醬已經能跟里卡爾加密聊天了。
【450L】居然還賣關子，合著你兩個把屏蔽儀開了，屏蔽我們觀眾是吧？我是真的想知道他們兩個談了什么！抓心撓肺嗚嗚嗚～
【451L】我覺得應該不簡單吧，雖然只有三格小漫畫，但總感覺有消息隱藏在下面。
【452L】算了吧，73喜歡虛晃一槍的“美德”已經被他們制作組完美傳承了。
【453L】家人們，瞧瞧我在最新一話的夾縫里看到的這個小孩子像不像小探啊？
【454L】哈，哪個小探？沒聽說過啊？哪號人物？
【455L】白馬探啊！你們這些家伙因為白馬少爺好久都不出場，全都忘了是吧？只有深愛白馬少爺的我還記得！
【456L】我也愛啊！就是73他不畫啊！這能怎么辦……可惡，我才去看了一眼，你們平行漫畫組的也真是，就給我們家小白馬一個剪影，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當然，真愛粉的我還是認出來了滴！）
【457L】制作組你們真是知道讀者喜歡什么，虛晃一槍又什么都不畫是吧？扶額苦笑ing
【458L】這應該是英國留學期間的小白馬吧？小西裝真可愛，雖然只有一個小小的露面，媽媽粉也滿足了嘿嘿嘿～
【459L】變態的老阿姨：來，小可愛吸溜一口～
【460L】白馬探說你們一群變態不要過來啊！被嚇到了有沒有？
【461L】按照時間線推一下，這時候白馬探應該十一二歲吧？略顯傲嬌的偵探男孩是世界上除了女孩子最可愛的群體！
【462L】臣附議！好想rua白馬貓貓啊！這么小，手感應該很好……
【463L】震驚小白馬一萬年：都說了變態離我遠點！
【464L】遠處的西裝青年應該是里卡爾大人吧，閃過了一眼。
【465L】樓上的眼睛真是尖，這么潦草的人群里都能認出來。
【466L】因為里卡爾大人的發型很好認啊，半長半長的，有點像研二？話說男神都喜歡長發嗎？琴酒，阿卡伊，里卡爾，萩原研二？
【467L】他們二次元男的都這樣！放在現實，你是一個不。
【468L】長發出美男，二次元是這樣的。
【469L】一周更一次也太慢了，就要等到什么時候？
【470L】快更新，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
彈幕的更新速度很快，淺海彌霧才匆匆掃了一眼，手機發出“滴”的一聲。
【栗川先生，現在有空嗎？】
發信人是不久前才加上的——
遠山和。
第82章 倫敦雨夜
“栗川先生，您……現在還好嗎？” 少年顫抖的聲音跟著夜空中一道驚雷同時響起，顯得微不可聞。 PM.7：10，倫敦郊外，中雨。
郊外的道路普遍比較泥濘，黑色轎車歪歪斜斜地開在路上，黃白交叉的車燈成為黑夜里唯一一道亮光。
淺海彌霧吸了一口氣，將車勉強靠停在路邊不再前行。
“現在沒辦法了，車輪胎似乎漏氣了——應該是之前被子彈擦過，當時沒有直接泄氣，剛才經過那段路把裂口拉開了。”
絲毫沒有被手臂上的血液影響到，淺海彌霧松開方向盤，輕輕緩靠在車椅背上，一邊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機按著。
“我現在還好，別擔心。”
淺海彌霧快速發出信息，將頭一轉與邊上的遠山和對視。
副駕駛上的黑發少年頭發上滑下兩滴水珠，除開肩膀邊有一點濕潤的水跡，衣服其余地方都沒有打濕。
遠山和的嘴唇有些發白，白皙的皮膚在小車頂燈映襯下更加蒼白。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心有余悸，少年的牙齒在微微顫抖，詢問的一句話末尾都能聽出極力抑制情緒的味道。
“現在我聯系了修車廠，不過因為距離太遠，還在下雨。他們應該會很慢，或許我們會在車里待上一晚。”
淺海彌霧偏頭朝遠山和揚開嘴角，發現對方還是緊緊盯著自己的右手臂，蹙緊的眉毛從上車的那一刻就沒有松下來。
“真的不用太擔心，這種傷一點也不嚴重，只是擦了點皮，也沒傷到動脈。”
淺海彌霧補充了一句當做安慰少年的話，不過看對方的表情并沒有任何松緩。
“車上有紗布嗎，包扎一下。”
遠山和深吸一口氣，認真看向淺海彌霧。
“有，在你右手邊的盒子里，卡在座椅邊縫隙里了。”
淺海彌霧點頭，示意遠山和幫自己拿東西，同時動了動右手臂和胳膊肘，除了被擦傷的地方有點火辣辣的，其余部位都沒有感覺。
“栗川先生，給你——-需要幫忙嗎？”
遠山和將指定位置的小型醫療箱——不，其實也說不上醫療箱，因為里面的東西少的可憐，只零零散散一團紗布和小瓶酒精，外加了一瓶沒有標簽的粉末狀小罐。
“不用，我單手就可以了。你閉眼休息一會吧。”
淺海彌霧笑著搖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
他能看出，對面的少年此刻已經十分疲倦了。
暫時遠離了一個小時前“驚心動魄”的槍戰，現在的遠山和臉色稍稍有些緩和，但嘴唇依舊蒼白。
“……栗川先生。”
遠山和將重心放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車里沒有多余難聞的氣息，只能隱隱約約聞到一陣從淺海彌霧身上傳出的血液氣味。
他將腦袋抵在車窗上，玻璃外是模糊的夜景，雨水夾雜大風拍打在車窗上。純黑色的眸子微微瞇著，玻璃上的倒影與車外的黑夜融為一體。
“累了嗎？可以暫時睡一會，放心，是安全的。”
聽到少年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后，又不吭聲，淺海彌霧偏頭出聲。
遠山和整個腦袋泄力地抵在副駕駛位的車窗上，繼續保持沉默。淺海彌霧單手靈活地纏完紗布，用力一扯打了個結，算是完成了這次簡易的包扎。
“栗川先生，你經常受傷嗎？”
沉寂的轎車內，遠山和冷不丁地開口。
“怎么這樣問？”
淺海彌霧把剩余的紗布放回小箱，抽出紙巾有條不紊地擦拭蹭到手上的血跡。
“你處傷口的動作很熟練。”
就像受過很多次傷，然后一個人熟練地包扎。
遠山和開口回答，也不回頭，眼睛緊緊盯著車外黑漆漆的路看。
“還行，今天這種情況總能遇見。”
淺海彌霧說話的語氣變得輕巧起來，像是為了打破車內沉默的氣氛，故意把尾音調高，仿佛之前激烈的槍戰只是一場幻影。
說實話，這對于淺海彌霧來說的確算是家常便飯了。而且這次襲擊也沒有用上炸彈之類聲勢較大的武器，用組織里一些追求刺激的成員的話——
可以說是“無聊透頂”。
不過，顯然對于幾乎從來沒有接觸過危險，尚且生存在象牙塔內的遠山和來說，今晚的遭遇估計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忘記。
今天下午時分，淺海彌霧接到了遠山和的“求助”信息。
簡單來說，整個事件的經過就是：周末的遠山和在參與的郊外實驗室有臨時工作，準備回來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一直有人在暗中跟蹤自己。敏銳地利用車道甩開了人后，很快又有同樣危險的氣息涌上來。
不止一個人。
或許是想到了近段時間的消息，遠山和沒有思索地拿出手機，在僅有的幾個聯系人中劃到底部，朝著一個月前新加的聯系號碼發出信息。
不出所料，跟蹤遠山和的人數量不下兩個，等到郊外換車時，一道槍聲打響了最終的目的。
淺海彌霧來的速度很快，差不多在跟蹤者才開始行動時就到達了遠山和身邊。
然后接下來就是一段槍戰，車輛追逐戰，后面應景般地下起了小雨。開到后面，雨越來越大。而對面也看出了淺海彌霧這個“保鏢”實力不容小覷，交手了幾個來回后果斷選擇跑路。
“感覺有些像拍電影，是吧？”
淺海彌霧笑出一聲，把極其簡陋的醫療箱關上，順手卡在了座位邊。
“……”
遠山和不說話，過了近十秒才從嗓子里哼出低低的回答。
“嗯。”
當子彈擦過遠山和的臉頰時，他幾乎忘了動作，眼里的世界仿佛慢了一拍，他甚至能看到穿堂子彈帶起的風力把額頭前的碎發吹揚。
在耳邊爆開的槍聲把遠山和的思緒擾亂成一團散沙，他不知道接下來的動作，對方到底有幾個人，是誰派來的。
回答遠山和的是一道急促的男聲。
“上車！”
遠山和埋下腦袋，微微側頭斜著瞥向駕駛位上的男人。
隨意扎起的小辮子搭在后腦勺，修身的黑色襯衫在大衣包裹下，把青年的體型顯得高瘦，清秀的面容讓人看不出對方居然這么有力氣。
當時男人拉過遠山和躲開子彈，手勁和速度都出乎遠山和的意料。
自己躲在青年的大衣身后，在偏暗的環境下分不清子彈是從哪里飛來的，也沒看清男人開槍的方向。
風衣擋在面前，遠山和被飛起的衣擺糊了一臉，本該緊張的心情卻在一瞬間安定下來。
不過——
遠山和捏緊了手指，彎曲成一個拳頭，眼睛悄悄地把視線掃向淺海彌霧的臉龐。
就像一只出生的羔羊，必須依靠成年的公羊對抗惡狠的狼群。
絲毫沒有反擊之力。
遠山和把拳頭握得更緊，食指無意識地蜷曲起來，仿佛在模仿扣動扳機的動作。
把傷口包扎完后，淺海彌霧側頭看向邊上的黑發少年，發現對方正在悄悄地打量自己。他尚且不知道簡單一分鐘內少年內心的豐富程度，因為接下來得說點“成年人的話題了”。
“根據你的觀察，他們是什么來頭？”
淺海彌霧詢問。
“……遠山，介成。”
停頓了兩秒，少年緩緩支起身體，不再悄悄打量淺海彌霧，反而把目光直直射向駕駛位上的青年。從嘴里蹦出的同姓名字令人驚訝。
“確定嗎？”
淺海彌霧眼睛一眨，點了點頭后慢慢勾起嘴角。
遠山介成，現任遠山集團的領導人，也是遠山和的叔父。
“應該是他的人，上周小姨已經跟我通過信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的行動這么快，而且也不留情，父親在世的時候對他們這么好……哈哈。”
“沒想到，親情在利益面前竟然如此脆弱不堪。”
遠山和突兀地笑起來，嗓音沙啞得不行。
本來還不想這樣面對他們，可今天在他身邊飛過的子彈徹底打碎了遠山和想要欺騙自己的幻影。
“接下來還會有動作的，今天沒有成功算是打草驚蛇了，估計會停歇一段時間，我會聯系小組安排人暗中保護你的，也不要太過擔心。”
淺海彌霧按著手機，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親情的話題，只好轉移了方向。
“麻煩了，我小姨在集團內也有人，一部分信息會提前得知，麻煩你們也安排人……”遠山和壓下語氣，干巴巴地說出自己的請求。
少年看向淺海彌霧，純黑色的眼睛帶著期待和不安。
“了解，組內會抽人保護的。”
出乎意料地，淺海彌霧很快點頭。利落的承諾讓遠山和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下一秒又看見青年跟著笑了聲，不安的心重新懸起。
“怎么了？是不可以……”
“不是，”淺海彌霧搖頭，“只是突然覺得你想得很周到，成長速度很快。”
面對淺海彌霧突如其來的“表揚”，遠山和卻沒有高興的情緒，只扯出一抹假笑。
沒等遠山和說話，車窗外的黑夜里出現了一抹亮光，在雨夜中緩緩朝他們的方向行駛來。
“在車上待著，我去問問能不能先把我們帶回市區。”
淺海彌霧抓起大衣，推開車門走了出去，涼風夾雨拍在臉上，淺海彌霧使勁將車門關上，頂著雨水朝車輛的方向跑去。
不要問他為什么不帶傘——
今天車上沒有備傘。
在多雨的倫敦不隨時帶傘，是他失算了。
淺海彌霧擺了擺腦袋，水滴順著支開的手臂一路延伸，然后滴落進黑夜。
晚上的雨有點大，現在快要把自己的頭發全都打濕了。
所幸攔下的車輛主人很善良，緩緩停下車，沒有把他當成攔路搶劫的歹徒直接略過——
有一說一，在郊外黑夜里攔車，對雙方來說風險都挺大的。
“先生？需要幫助嗎？”
駕駛位車窗被搖下，露出車內司機的模樣。
一位穿著西裝馬甲的白發男人，模樣差不多四五十歲，說起話來嘴邊胡子一翹一翹的。
“打擾了先生，我們的車拋錨了，能順道載我們回市區嗎？”
淺海彌霧彎下身體靠近車窗，盡量讓自己的話變得真誠，霧藍色的眼睛上蹙緊眉毛，一邊指向停在五十米外路邊的車輛。
車內的人順著淺海彌霧指示方向看去，果然發現黑夜里有一輛小轎車若隱若現地閃著車前燈。
“先生……你是受傷了嗎？”
按照預想接下來應該是司機熱情邀請他們上車，但西裝的男人卻沒有馬上答應，起先虛著的瞇瞇眼咻地睜開，碧綠色的眼睛帶著隱隱試探與淺海彌霧在黑夜里對視。
“……”
淺海彌霧沉默了一秒，被雨水沖刷的右臂開始隱隱作痛。
水汽沒有把血液的味道徹底掩蓋下去，淺海彌霧自己沒有聞到，但車內人的嗅覺似乎很發達。眼神慢慢打量起外面的人，淺海彌霧憑直覺能確定對方不像是普通人。
一瞬間展開的氣息讓淺海彌霧感受到危險的味道。
黑夜里的雨還在繼續，淺海彌霧微微彎著腰跟車內的中年男人對視，水汽把淺海彌霧的視線模糊了一半。
“瑞德里，怎么不走了？”
打破沉默的是車后座傳來的清脆聲音，似乎是一個男孩子。
“少爺，外面有位先生的車拋錨了，現在需要我們的順風車。”
聽到男孩的詢問，中年男人瞬間轉換了氣息，轉頭向后排回答，語氣竟然帶著十分的寵溺和慈祥。
淺海彌霧的眉毛微微一揚，把視線投向后座的車窗外。
這個聲音好像有點熟悉。
果不其然，后排沾滿水珠的車窗緩緩被搖下，露出了主人的樣子。
茶色的頭發，棕紅的眸子，稚嫩的臉龐。
“查爾斯？！”
“白馬同學？！”
兩人的聲音同時在雨夜里響起。
淺海彌霧眨眨眼睛，額前的碎發滲出水珠，又順著鼻尖落下。
很好，遇見熟人了。
這下應該能搭上車了。
不對，上次好像他拒絕了對方的聯系要求。
淺海彌霧吞了一口口水，突然覺得今天的運氣不是很好。
“怎么了少爺，你和這位先生認識嗎？”
開車的中年男人對兩人的反應有些詫異，疑惑地開口詢問。
“嗯，算是認識吧。”白馬探單手端起手抵在唇邊咳嗽一聲，對前面的人給出指示。
“讓他搭車吧。”
“既然認識，那先生就請上車吧。”
男人點點頭，隨著滴的一聲車門解鎖。
“抱歉，我車里還有一位小客人，我現在去把他接過來。”
淺海彌霧對著男人說道，眼睛卻看向后排的白馬探。
看起來，前面的中年男人應該是這位小偵探家的司機。
“嗯，快點吧。”
白馬探點了一下頭，把車窗又搖高了點——
外面的雨水飄進來，快要把他的書打濕了。
茶發少年用手指揮開書封上的兩滴小水珠，燙金的黑色煙斗出現在指尖，這是上次在咖啡館看的《福爾摩斯探案全集》。
“少爺，都說了不要在車里看書，對視力不好。”
駕駛位上的男人語氣有些無奈，手指搭在方向盤上等待。
“我沒看，你別說了。你別像媽媽一樣……太嘮叨。”
已經在今天第五次聽到這話的白馬探撇下嘴角，眼睛望向車外的人影。
幾十米外的車輛隱藏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的車燈被熄滅，緊接著兩個黑影朝這里跑來。
“作為管家，這些是我的分內之事。”
“等等，查爾斯……是少爺上次被拒絕了聯系方式的那位先生嗎？”
駕駛位上的管家先生像是突然回憶起了什么，揚開嘴角詢問。
第83章 傲嬌少年
隨著“哐當”一聲，車門被人從外拉開，頓時夜晚的雨水順著風吹進車內，白馬探把手里的書籍往懷里方向抱緊，往里挪出一塊更寬敞的位置。
“抱歉，外面的風有些大——和君，你先坐后排。”
淺海彌霧揭開披擋在遠山和身上的大衣，下面的黑發少年露出腦袋，然后點頭坐進了車后排的位置。
淺海彌霧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將徹底淋濕的大衣在外使勁一甩，隨后快速裹成一團，利落地上了車，順手拉上了車門。
“抱歉了瑞德里先生，我們沒帶傘，身上的雨水把位置弄濕了……”
淺海彌霧道著歉，透過中央后視鏡看后排的情況。
被他護在衣服下的遠山和幾乎沒怎么打濕，除了進車時灌進來的風帶著雨絲稍微潤濕了少年的臉龐，現在正直直地坐在車窗旁邊，樣子有些拘謹。
而邊上的茶發少年這是將書籍合上搭在大腿，左手隨意撐在車窗沿上，一歪腦袋剛好在中央后視鏡處與淺海彌霧的目光對上。
“沒關系的，抽紙放在你的右前方可以擦水，查爾斯先生。”
瑞德里啟動汽車，發動機在黑夜里重新響動，隨后緩緩向前移動。
“實在感謝……”
淺海彌霧伸手抽出紙巾擦拭頭上的雨水，他現在的模樣的確有些狼狽。
“后面的小先生也需要紙巾嗎？我記得后備箱里還有干毛巾……”
遠山和擺了擺頭，低聲說了一聲“謝謝”，示意不用管自己。
“給你——擦臉。”
淺海彌霧轉了半邊身，將手里的紙遞向遠山和，黑發少年愣了一秒才接過，隨即沉默著擦拭臉上的雨水，也不說話。
他悄悄地埋頭，感受到身邊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輕輕地移開。
旁邊坐著一直沒有開口的男孩手里拿著一本書，看樣子似乎有些無聊。精致的小馬甲和領結，一看衣服材質就知道價格不菲。
遠山和暗下眼神，松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是因為這場襲擊變得過于敏感。明明只是一個孩子，但他卻莫名有一種被人注視和剖解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看樣子栗川先生應該是認識他們，但叫的是“查爾斯”，所以也只是以偽裝身份交識的人……
遠山和沉默著，腦子卻轉得很快。所幸少年的目光沒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實際上從兩人一上車，白馬探就開始觀察淺海彌霧帶過來的少年。
樣子有十七八歲，黑色頭發和瞳孔，典型亞裔人的外表。
右手腕的手表在袖子露出來的那刻，白馬探通過優秀的視力瞥到了款式，貌似在之前的一個奢侈手表專店看到過。
家境不錯。
跟查爾斯是什么關系？
跑過來的時候把自己的衣服搭在對方身上，白馬探憑借感覺猜測兩人關系并不一般，但單從少年禮貌和拘謹的樣子可以看出兩人其實并不親切。
那么——
“你受傷了？”
雨夜中的車輛緩緩行駛在泥濘的路上，雨刷來回掃刷。
白馬探忽然開口，棕紅色的眼睛抬起，剛好跟鏡中的淺海彌霧對視。
“……還好。”
淺海彌霧埋頭去看自己的右臂，黑色襯衫上纏著白色的紗布，淡紅色液體被雨水暈開成一團。
“怎么弄的？”
白馬探收回視線，語氣十分不經意地開口道。
“不小心擦傷的——”
“不信。”
白馬探利落地打斷淺海彌霧的話，把懷里的書籍翻轉過來，露出書名。
隨著白馬探一聲“不信”，最先有反應的是后排座上的遠山和。黑發少年靠在車窗邊，手指下意識捏緊，連同目光也在一瞬間往鏡子中望去，似乎等待著淺海彌霧的回應。
果然不出所料，今晚他們絕對不是簡單一個車拋錨。
白馬探感受到邊上人微微變化的氣息，嘴角悄悄地揚起弧度。
“哈哈哈……少爺，你說話委婉一點。”
最先發出聲音的是正在開車的管家先生，中年男人一邊嫻熟打著方向盤一邊笑，又朝副駕位上的淺海彌霧看了眼：“抱歉了，少爺說話總是這樣的，查爾斯先生不要介意。”
“沒關系。”淺海彌霧跟著搖了搖頭，眼角彎下一個弧度，“又是通過‘偵探技能’推測的嗎？”
淺海彌霧輕巧地略過白馬探不相信的斷言，臉上絲毫沒有被人拆穿的尷尬，反倒露出一副“愿聞其詳”的微笑模樣。
沒想到被自家老管家拆臺，白馬探嘴唇抿緊。
“哼，不需要推測，聰明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
茶發少年第一次這么不想分享自己的推論過程，臉一偏看向車窗外的雨夜景色。
“查爾斯先生需要，”瑞德里繼續開著車詢問淺海彌霧，“報警什么的嗎？”
傷口絕對不是簡單的擦傷。
“不用了謝謝，只是一點小傷。”
淺海彌霧嘴角扯出一絲弧度，回答的內容模糊。
“蘇格蘭場的那群家伙？……還不如靠自己。”
白馬探單手撐臉靠在車窗邊，對管家提出的“報警”提議覺得很沒有信任度和可行性。
一群三番兩次上周邊吐槽新聞的家伙，普通人真的很難想象到一群穿著制服的警察會像滑稽戲里的演員。
“福爾摩斯先生有時候也會靠蘇格蘭場的老朋友，也并非……噗呲——”
貌似跟白馬探的腦回路同步，淺海彌霧笑了出來。
“哈哈哈……查爾斯先生，看來我們家少爺真的很喜歡你，我很少看見少爺會這樣跟別人說話。”
“？！”
瑞德里的笑聲還在繼續，白馬探被這一句說得頓時愣在座位上，沒來得及否認，駕駛位上的管家先生又開口了。
“話說查爾斯先生上次貌似拒絕了少爺的聯系邀請，當天回來就不是很開心……連‘小華生’都沒心情玩了。”
“咳咳！瑞德里你，別說了！”
車后排猛然爆出白馬探急促的阻止，突然調高的聲音把車里人都震了一遍。
男孩白皙的臉蛋咻地變紅，粉紅色從耳朵尖端開始一路蔓延，仿佛紅色顏料不小心被打倒在白色畫紙上，隨后不受控制般地漸漸暈散開。
“噗呲——”
低低的一道笑聲傳入耳朵，白馬探睜大眼睛透過中央后視鏡看到淺海彌霧的半張臉，壓不下去的嘴角讓他覺得很不自在。
他居然笑！
可惡的瑞德里！
平時嘮叨就算了，這種事情能跟陌生人講嗎？！
側頭一瞥，旁邊被查爾斯成為“和君”的黑發少年眼睛同樣睜得大大，似乎有些驚訝，但也忍著嘴角的笑，看到白馬探不太好的眼神射過來，遠山和瞬間噓聲恢復了平常的神色。
白馬探眉毛蹙成一團，幾乎到了快要夾死一只蚊子的程度。
“抱歉，上次我應該接受的，現在還可以嗎？”
淺海彌霧彎下眼角重新發回邀請，側頭看向后排的白馬探。
“……哈？不用了吧。”
白馬探頓了一秒，嘴巴快于腦子率先拒絕，直到整句話說完才反應過來，想要改口已經來不及了。
“那好吧……”
淺海彌霧被人拒絕，笑容依舊不變，跟上次在咖啡館白馬探被人拒絕的樣子莫名相似。
沒了后續以后，白馬探搭在書籍上的手指緊了緊，心里的聲音卻在大喊。
什么啊，難道他不再努力一下嗎？
我說“不用”，他就不再邀請一遍嗎？
他是真的看不出我的意思嗎？
少年顯然已經忘記了，當天被淺海彌霧拒絕的他反應更加“平淡”。
白馬探盡力保持著臉上的平靜，所幸翻開書本假裝看起來。
“查爾斯先生，你們是在市區哪個街道？我看看具體走哪條道。”
瑞德里向左打著方向盤，遠方的黑夜里已經能看見幾處亮光，這里距離市區已經不遠了。
“麻煩了，把我們放在能打上車的地方就好。”淺海彌霧回答道。
“不用客氣，看看是否順路，現在下雨天打車也不方便——”
瑞德里笑起來：“我看后面的小先生應該很困了，要是順路送回家是最好的。”
淺海彌霧順著方向看去，坐在后排的遠山和正偏著腦袋，臉色困倦，被瑞德里突然提到，登時一個激靈支起身體：“謝謝先生，不用……”
“那好吧，在洛克3號街道，麻煩你們了。”
想到這趟行程不只自己一個人，淺海彌霧很快點頭報出了目的地。
成年人淋點雨吹點風什么的倒不要緊，倒是遠山和現在的狀態的確不是很好。得盡快回去休息——
要是生病了，可不好照顧。
“洛克街道，似乎要繞路……少爺？”
瑞德里問起后排的白馬探，直接得到一個硬聲硬氣的回答。
“隨便！”
少年頭也不抬，語氣間帶著隱隱的……生氣？
淺海彌霧眨眨眼睛，感覺到白馬探現在不太好的心情，覺得還是說點話比較好。
“剛才提到的‘小華生’是寵物之類的嗎？”
淺海彌霧主動發話，找到一個不錯的話題切入點。
“是少爺的寵物鷹，取名叫‘華生’。”
管家先生替自家少爺回話，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
怪不得少爺對查爾斯先生很感興趣。
這不，一開口又抓到了讓少年絕對不會錯過的話題。
“瑞德里——”
意料之中，三秒之后，沉默的白馬探終于發話了。
“華生不是寵物，他是我的伙伴！”
聽到少年“伙伴”二字，多多少少都有點孩子氣和中二感，但淺海彌霧接話的能力顯然不是蓋的。
“意想不到呢……他能幫助探案什么的，比如對特殊氣味的敏感性？”
“嗯，那當然了！”
明顯從語氣中聽到少年的雀躍，開車的瑞德里不禁眉毛一挑。
看來，旁邊這位先生對少爺的“吸引力”的確很大，寥寥幾句直接讓生悶氣的白馬探轉移了注意力。
“華生現在對血液和煙味，還有人身上的氣味都很敏感。我這段時間還在訓練，不過相信兩個月后應該就會有不錯的結果。”
淺海彌霧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猛禽類的飼養……辦了許可證嗎？”
寵物鷹是野生鳥類，飼養它們需要豐富的專業知識和經驗。而且在許多國家，飼養和擁有寵物鷹是受法律限制的。
當然，在倫敦也不例外。
“嗯，半年前就辦好了。飼養鷹類的知識我都看過很多了，目前華生很聽我的話！”
一說到自家的“華生”，白馬探的話就變得不停，連帶著語氣都透出自豪感。
“聽起來很酷，希望有機會也看看。”
淺海彌霧點點頭，不讓白馬探一個人唱獨角戲。
很顯然，這種回答很讓少年受用。
“華生是變種的BateleurEagle，總體分布為黑白兩色，頸部稍微泛灰，身體背部為灰褐色。目前比較小，相比一般的寵物鷹更加小巧和靈活，但爪子很鋒利。經過我的練習，在院子里可以……”
少年對自己的伙伴很了解，從顏色到體重，再到體長和翼展，都非常熟悉數據。通通一頓講下來，活像一個寵物狂熱愛好者，現在正無比熱情地介紹。
“總之，華生的確很酷，下次有機會給你看看吧。”
白馬探作出最后總結，結束了這三分鐘的漫長介紹。說完最后一句，突然想起兩人之間還沒有聯系方式，每次遇見都是碰運氣。
白馬探張了張嘴巴，回答的卻是瑞德里的話。
“現在幾點了，能幫我看看時間嗎？”
“八點十三分五十二秒。”
少年報時的聲音清脆，甚至精確到了秒。
“好精確，很好的時間習慣。”
偏頭一瞥，正好從后視鏡中瞧見白馬探從口袋里摸出塊金色懷表，雙開式的設計很復古。
淺海彌霧淺淺笑出一聲。
果然這孩子很特別。
“嗯，我的表還可以精確到0.001秒。”
白馬探把懷表收回小馬甲的口袋中，抬頭說道。
“少爺，你不用再吹噓了。”
管家先生今晚的心情很好，但說話的藝術卻不惹人喜歡。
“瑞德里，我感覺你今天總在陰陽怪氣。”
白馬探伸腳輕輕踹了一腳前面的駕駛位，微微的震動讓瑞德里無奈搖頭：“我可沒有，還有——您這種踹人行為不符合‘紳士’的標準。”
“你開車吧，別說話了。”
忽然反應過來車里還有其他人，白馬探立馬結束了這場沒有營養的對話。眼神悄悄地瞥見鏡子中的淺海彌霧朝自己露出微笑，少年一下子又轉移開視線。
真是的。
今晚在他面前的反應真是不符合平時作風。
瑞德里開車的技術很好，整個過程即使在雨夜里也十分平穩，但速度卻不慢，大約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洛克街道。
“那么今晚很感謝瑞德里先生你們，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以后有機會正式拜訪一次表達感謝。”
淺海彌霧摸出一張四四方方的卡片，放在副駕駛前的車臺面上，隨后伸手推開車門。
后排的遠山和也跟著下車，外面的雨已經小了很多。
“還有，感謝白馬同學，很期待看見小偵探先生的伙伴。”
淺海彌霧替遠山和關車門，合上之前朝著白馬探露出彎彎的眼角。
聽到淺海彌霧直接的感謝，茶發少年不自然地移開視線。然而淺海彌霧在關上門后，后排的車窗卻被搖下，接著一團黑影從里飛出。
“接著——”
淺海彌霧伸手，在半空攔截下飛出來的東西，拿下一看竟然是把折疊黑傘。
“瑞德里，開車。”
沒等淺海彌霧說話，里面的少年飛速搖上車窗催促自家司機快點開車。
“少爺你是要做好事不讓人感謝嗎？”
“別說話，開車！”
“好的。”
馬路邊的汽車快速消失在黑夜里。
“……呲——和君，回去吧。”
淺海彌霧撐開折疊傘擋在遠山和的頭上，左手臂間攬著濕得不能再穿的大衣。
“栗川先生，你從上車開始就笑了很多次。”
遠山和跟著淺海彌霧的步伐走在街頭，看到淺海彌霧的笑容不禁開口道。
“是嗎？我沒怎么注意。”
淺海彌霧眨眨眼睛，神色十分自然，也沒有半點疲倦的傾向，完全不像跟人雨夜槍戰后的模樣。
“你的車怎么辦？”
遠山和關心道。
“不用擔心，明早修車廠的人回去拉回來。現在你就回家吹吹頭發，然后睡覺就可以。”
淺海彌霧把手里的傘遞給遠山和，準備摸摸對方的腦袋，卻發現自己的手并不是很干凈，很快放棄了這個動作。
“那你怎么辦？傷口……”
遠山和遲疑地接過傘把，純黑的眼睛露出擔憂的情緒。
“現在已經沒流血了，不用擔心。今晚好好睡覺，我會守在附近的。明天開始會通知同事接管保護你。”
“那你呢？”
遠山和的話簡短，一時間聽不出到底問的什么，但淺海彌霧還是很快回答：“在英國這段時間，我會在暗中觀察的，不過不會一直都在。不過我們組內的人會有接應，這方面你不必太過擔心。”
畢竟組織里的事情也很多。
跟一個學生來往過多，容易引起懷疑。
更何況遠山和的身份也并不普通。
“哦。”
遠山和低低應了一聲，眼神微微黯淡下來。
“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們。”
淺海彌霧還是決定摸一摸對方的腦袋，手掌放得輕輕。
“嗯。”
遠山和順著淺海彌霧手間的重力埋下頭，眼睛盯著鞋子上反光的水珠。
“那么，晚安好夢。”
淺海彌霧退開一步，從傘下站出來。外面的雨絲很小很小，這傘打不打都無所謂。
“傘給你！我走了！”
黑發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把手里的傘塞還給淺海彌霧，埋著頭往不遠處的樓房跑去。
等到一個路燈下，又轉過身朝淺海彌霧招手，聲音不像剛才的低悶。
“晚安好夢！”
少年的晚安祝福穿蕩在街道，很快消失了身影。
淺海彌霧撐著傘還保持剛才的動作不變，反應了幾秒才悄悄地笑出一聲。
“阿嚏——”
淺海彌霧將散開的小辮子劃開，摸出手機打字，冷風一吹竟然打了一個噴嚏。
【目前安全，請求接下來兩個月倫敦地區同事的協助。】
【收到。】
“晚安好夢……”
淺海彌霧默聲念著，撐著傘仰頭朝停雨的夜空望去。
不過今晚還有點忙，應該是沒機會好夢了。
*
“少爺，前面放著查爾斯先生的名片，要我遞給你嗎？”
車內一陣沉默。
“好吧，看起來你并不感興趣，那我就先收……”
“遞給我。”
“……”
“少爺，有時候說話要誠實一點。”
“你話真多。”
“……”
呵呵，今晚的少爺真是異常嘴毒呢。
第84章 強勢歸來
“您好，請問現在還有白菊嗎？” “有的，先生。不過因為現在有些晚，有些焉掉了。” “沒關系，我買一束。”
“好的。”
懷里抱著一束黑色紙袋包扎住的白菊花，淺海彌霧壓了壓頭頂的帽檐向前走去。
現在的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淺海彌霧從南邊的車門進入墓園。
還好晚上是九點才關，此刻趕過來還能進去。
順著一年前的路線，淺海彌霧迎著晚風在一排排墓碑間的小路間穿梭，直到走到一個熟悉的地點才停下腳步。
遠處的路邊有路燈，斜斜照射過來能分辨出墓碑前的空臺上擺著幾束鮮花，或許因為白天的陽光照射，大多都奄奄地攤在地上。
而放置在最底下的一束紫色花朵卻依舊十分新鮮，在其他幾束快要焉掉的菊花對比下，竟然顯得格格不入。
淺海彌霧彎腰放下懷里的白菊，蹲在花束邊查看底下的東西。
小心翼翼地翻開蝴蝶蘭花束，淺海彌霧伸手一摸，指腹傳來一陣不同于青石般的觸感，他緩緩揚起嘴邊的弧度。
果然，在下面觸到了一張硬質的折疊卡片。
今天臨時從倫敦趕回東京，有些匆忙，加上航班延遲了幾個小時，等淺海彌霧從機場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黯淡。
不過現在想要的東西還在。
他果然還在寫。
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淺海彌霧反手一抽把紙片拿出，指端撐開折疊的痕跡，露出下面的內容。
熟悉的清秀字跡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小小方方的紙片上，部分內容卻顯得不清楚。
“難道除了水汽，太陽光和熱量也會影響？”
淺海彌霧用手指推開模糊的字跡內容，這一動作加劇了模糊程度，只好立馬停下。
還好比上次好點。
至少最后兩排“生日快樂”和“萩原研二”的署名還比較清晰。
淺海彌霧摸了摸大衣上的第二顆紐扣，是換新的銀色塑料圓面。
里面裝著的東西可以換新了。
淺海彌霧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宛若女士化妝鏡的圓形小蓋，把折疊的紙片放進去。隨后站起身，拍了拍風衣的領子，最后朝墓碑看了眼。
淺海彌霧邁開步伐，晚風把耳邊的半長發吹起，一直揚到耳后。
想到昨晚收到的信息，撒網和等待了這么久的對象終于有上鉤的跡象，淺海彌霧不禁在夜色中笑出聲音。
“生日快樂。”
或許明年就能正式回來了。
*
“里卡爾大人！要我回東京給您接機嗎？或者明天我直接飛到倫敦再陪您一起回去？”
“不必。”
“可是我……”
“你現在不在東京？”
“嗯，最近一段時間琴酒大人吩咐我在九州島的實驗室去幫忙，還要過段時間回東京。”
“不過里卡爾大人回來的話，我可以申請馬上回來！”
“……真的不用。”
“那大人您這次回來是一直呆在東京嗎？還是暫時的？我要不還是回來一趟吧，反正也不遠。”
“我掛了，下次沒有急事不要直接打電話。”
而且說的幾乎全是廢話，又長又沒有重點。
淺海彌霧咻地一下掛斷電話。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跟塔那托斯聯系過了，除了半年一次的簡單工作匯報。沒想到對方這么快就接到了他要回來的信息，不知道是哪個家伙走露消息這么快。
這次從英國重新調回來剛合淺海彌霧的心意，不管是對這里的熟悉度，還是和國內更好展開與公安組的合作，亦或者……
能見到他們。
組織在不少地方安插了眼線，集團，對外的組織，商界，政界。不知道有多少——
甚至警方內部。
具體的線人自然身份掩藏得極深，特別是重要的棋子。
這次允許自己以一種新的身份出現在大眾面前，甚至是接近警方的偽裝身份。
呵，這趟還真是回“老家”了。
淺海彌霧伸手摸向自己的腦袋，被剪短的頭發干凈利落，跟以前在警校時差不多。
露出的耳朵尖被風一吹，后腦勺沒有長長的尾梢掃癢，一時間還有點不習慣了。
淺海彌霧擺擺頭，在航班提示的機械女聲下，戴上黑色墨鏡啟程。
有些事情能做了。
*
“里卡爾，好久不見了。”
“喲，居然買了一輛新車，挺酷的！”
結束任務的黑麥和蘇格蘭卸下自己偽裝在樂器盒中的狙擊槍，俯身鉆進一輛黑色的馬自達。
而駕駛位上坐著的正是臨時被拉來掃尾的淺海彌霧。
把鼻梁上的黑墨鏡一頂，淺海彌霧轉動車鑰匙，發動機驟然響起。
“嗯哼，看來今天你的心情很好。”
后面的男人發話，淺海彌霧抽出一秒的空閑朝后視鏡中看去。
黑麥仍然戴著頭頂八百年不變的針織帽，不過因為最近的天氣開始變熱，帽子換了一款很薄的。
黑色長發散落在腰間，深綠色眼睛的男人休閑地靠在后座排椅上，跟鏡子中淺海彌霧的視線交錯。
“蘇格蘭，你也這樣覺得嗎？”
淺海彌霧繼續開著車，詢問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貓貓眼青年。
“好像是有點。”
蘇格蘭眨眨眼睛表示同意。
“那好吧，今天的確心情不錯。”
淺海彌霧一聳肩，打著方向盤向右方的街道轉去。
心情不好也不會開著新車來給他們接尾撤離。
遇到紅綠燈了，淺海彌霧放緩速度等待在斑馬線前，就仿佛遵法守紀的好市民。
不闖紅燈是美德。
“你們平時都是用樂器盒作偽裝嗎？”
從遠處看過去，還真像街頭搞音樂藝術的小青年組合。
淺海彌霧把手指搭在方向盤上一打一打，眼里是數字下降的紅燈秒數。
“音樂盒大小比較合適也不顯眼，很方便。”
蘇格蘭接話道，眼睛朝外看去，街道上人來人往，是再普通不過的場景，他卻感覺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靜下心來看看。
“那會彈點什么東西嗎？還是當擺設？”
紅燈結束，綠燈通行。
“我會一點貝斯。”蘇格蘭回答道。
“我學了一點吉他，不過只是很皮毛的東西，最多做做樣子——蘇格蘭倒是很專業。”黑麥咧開嘴角，雖然自己的音樂技術不太好，但語氣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過獎了。”蘇格蘭回應。
“前面街道放我下去，謝了。”
淺海彌霧把車停到馬路一邊，副駕駛位上的人跨上貝斯長盒推開車門出去，關上的前一秒默默地朝淺海彌霧作出口型：
“今晚見。”
藍色的眼睛微微彎下。
多了兩分銳利，少了兩分稚氣，除此之外似乎跟當初在警校時見到的沒多大區別。
淺海彌霧藏在墨鏡下的眼睛不禁閃了兩下，揚起的嘴角好像在說——
“沒問題，諸伏同學。”
只有兩個人才知道意思的微表情很快就消失，隨著車輛重新啟動，淺海彌霧開口：“萊伊，你準備在哪里下車？我不是專業司機。”
“隨便吧，要一起去喝杯酒嗎？”
赤井秀一靠在車窗邊撐起手臂，等待著淺海彌霧的回答。
該說不說，蘇格蘭才一走就趕自己下車了，難不成組織里說的里卡爾偏心某些成員的傳言是真的？
赤井秀一開始回想，從一開始里卡爾考核他們，到后面搭檔了幾次任務，他給蘇格蘭的炸彈都是最新版的——
直到上次赤井秀一拿了兩粒塔那托斯給的裝備，差點當場炸膛的事故才知道自己同事原來過得這么好。
當然，塔那托斯針對的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比如同樣是金發的波本，兩個人似乎摩擦也有點多，甚至有些謠言都在比較兩個人——
赤井秀一覺得并沒有什么可比性。一些閑言碎語的雜談罷了。
當然，為了隨處打探情報，這種小道傳聞他也不會錯過就是了。
“不用了，你下個街道下車就行了——旁邊有個酒吧。”
果然，里卡爾果斷地拒絕了赤井秀一的邀請。毫不留情的拒絕后，還加上了一句“好心”的提醒，比起最開始的態度還是好多了。
赤井秀一故作遺憾地點點頭：“那好吧，我一個人去了。”
“嗯。”
前面的人回答簡潔。
“話說你在英國的這一年多怎么樣？比東京好嗎？”
不得不說，赤井秀一搭話時總能拉進自己與對方的距離。
即使就目前的情況看，淺海彌霧和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同事關系而已，結果赤井秀一一開口就像多年老朋友似的熟稔。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兩人關系很好。
開車的淺海彌霧沒有回答，黑長發的男人仿佛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題有些私密，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
“抱歉，不想說就算了。”
赤井秀一哼笑出低低的笑聲，眼睛悄悄地注視著中央后視鏡，發現墨鏡青年的臉色沒有變化，手指在袖子下暗暗挫緊。
現在還不太好說。
只是憑借感覺和相似的外貌，赤井秀一并沒有直接證據，對方也沒有任何想要提起的跡象。
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無疑是愚蠢的行為。
是不是他？
赤井秀一到現在還是很疑惑。
如果是，那他多次語焉不詳的試探，對方卻沒有任何要回應的變化。
如果不是，那很久之前的一次任務中，他故意落空下的孩子又怎么會活下來？
當時赤井秀一跟另外一個組織成員一起完成任務，臨走的時候卻突然發現柜子里藏了個十來歲的孩子。按照組織斬草除根的作風，這個遺留的孩子肯定不能活下來。
借著空檔，赤井秀一臨時支開了同行的成員，卻沒想到后面居然派了里卡爾來掃尾。
典型的爆破能把整座樓房都夷為平地，得知這件事的赤井秀一剛好和同事撤退出來，心立刻暗沉到了低谷。
然而悄悄跟蹤在后面的他，卻遠遠看見了一個孩子跟在黑大衣青年身后上了車。
那個孩子絕對是躲在柜子中的那個，而里卡爾卻把對方帶了出來，后續沒有進展，赤井秀一不好繼續調查。而里卡爾并未上報組織，在此之后也再沒有提起。
這件事情就被擱置下來了。
但如果里卡爾只是一個瘋子般的組織成員，根本就不會會里面的一個陌生孩子。雖然不知道后面那個孩子到底去了哪里，但赤井秀一卻莫名感覺他沒有死。
這件事不簡單。
不過赤井秀一卻不能直接提起。
“到了，你可以下車了。”
淺海彌霧停下車，朝后排的赤井秀一望去。
“謝了。”
赤井秀一愣了一秒后，推開車門順便道謝。
算了，以后再看看情況。只要沒有暴露……
看到黑發男人消失的身影，淺海彌霧掏出手機看信息，并不知道短短兩分鐘內某人的腦子閃現了多少東西。
現在，他得去想想新身份要怎么安排。
第85章 宿命回環
【嘿宿主，名場面要來了！】 【什么名場面？】 【著名三選一啊！雖然沒到“主角時間”，但一后悔二流淚三下跪的三選一套餐在米花町可不是經典嗎！】
午飯時間的餐館內人很多，淺海彌霧坐在最靠邊的單人座椅上，側頭一看對面的混亂人群，端起茶杯喝下最后一口。
就在五分鐘前，這家餐館發生了一起投毒命案。
倒下的中年男性，驚呼的兩位女士，緊急撥打的報警電話——
沒叫救護車是因為可憐的被害人已經咽氣了。
“杏仁的味道……？老爸？”
“是。”
一位戴著近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從被害者身邊站起，而邊上一個簡直跟男人從同塊模子中刻出來的黑發男孩蹙緊眉毛，大大的藍色眼睛在得到男人的肯定答復后，咻地睜大發出亮光。
“怎么回事？有人投毒嗎？”
“天哪！老板在哪里？”
“大家不要慌張，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來，請各位保持冷靜還有配合調查。”
人群中的中年男人穿著休閑西裝，金絲眼鏡讓整個人顯得十分儒雅，而一開口又很快控制住了混亂起來的氣氛。
【那個孩子……】
淺海彌霧順著方向看去，人群里的黑發男孩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遇到這種情況卻沒有半點驚慌，反倒在自己父親安撫群眾時，將目光投向被害者的周圍保持沉默。
或許是注意到淺海彌霧的目光，少年忽然回頭看了一眼，跟淺海彌霧在人群中對視了半秒后移開視線。
【好特殊……】
淺海彌霧在心底贊嘆出一聲。
不是因為少年臨陣不慌的沉穩，而是因為少年腦袋上居然在閃著光！
而且正中央還有一顆星星形狀的光環，所幸現在是白天，不至于把人都眼睛閃花。
【是咱們世界的主角啦！全米花町都要圍著他轉的那種哦～】
【記住他的名字哦——工藤新一！滾筒洗衣機～】
系統拉長了俏皮的機械聲音，向淺海彌霧介紹。
“工藤，新一……”
淺海彌霧默聲地念出這個名字，感受到遠處的星光又閃了一下。
【原來如此，那我會被畫進去嗎？】
淺海彌霧撐起雙手抵在下巴處，看著人群里的一大一小在詢問案發的情況。
【在正式出場前暫時不會畫入。】
系統回答。
【那跟他接觸的話會有什么影響嗎？】
淺海彌霧繼續詢問。
餐廳門口已經停下了兩輛警車，穿著制服的警察先生有好幾位，迅速地在被害者周圍拉上警戒線，接著是例行詢問。
【目前還沒有到元年，一切皆有可能～但與對方接觸肯定會有大大驚喜的！】
“工藤……你也在這里？”
“是的，剛才已經提前查看了一番——”
“是定向投毒！目暮先生。”
少年的聲音快于中年男人，朝面前黃色風衣的帽子警官說出結論，一雙湛藍的眼睛發出閃閃的亮光。
即使坐在很遠之外，淺海彌霧還是能看見少年頭頂上的閃光，仿佛舞臺的聚光燈把周圍人都顯得黯淡了幾分。
“你們……是已經有線索了嗎？”
帽子警官有些驚訝，但淺海彌霧卻莫名聽出了一股“放心”的味道。果不其然，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露出一抹淡笑，看向邊上等待詢問的“三選一”套餐。
“你們還是先詢問，目前有些頭緒，等會讓新一來講。”
被提到的少年登時挺直身板，朝帽子警官露出嚴肅又認真的表情。
【上陣父子兵～等會就有名場面啦！】
系統不知道又從哪里擴充的詞語庫，用起了諺語。
淺海彌霧沒有回答系統，因為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位先生，目前方便詢問嗎？”
穿著警服的寸頭青年語氣禮貌，但整個人一站到面前幾乎就能擋住大部分的光線，警察查案的壓迫力一瞬間上來。
“是的，有什么問題嗎？”
淺海彌霧往后推開椅子站起身，跟面前的警察對視。
【伊達同學】
淺海彌霧在心底叫出了眼前人的姓氏。
沒想到最先見到的是伊達航。
高壯的寸頭青年在查案時跟警校里經常笑的班長形象很不同，嚴肅的面龐止不住散發出壓迫力，加上不太面善的長相，最先被詢問的一位女士正在邊上悄悄注視，臉上似乎有些恐懼的蒼白。
沒想到會這樣，第一次見成為了案發現場的“嫌疑犯”。
淺海彌霧挺直了身體，差不多能跟面前的警官先生平視，他緩緩露出一抹笑容。
不，算不上“嫌疑犯”，只是可能的目擊證人。
淺海彌霧的臉色沒有多大變化，不像一般人處于案發現場多少帶點緊張，平靜的神色顯得青年人仿佛只把不遠外的案件當做電影。
伊達航微微蹙緊了眉毛，拿在手中的記案本一頓，望向青年霧藍色的眼睛。
“請問名字和案發時先生看到的情景。”
“早川瀾。”
淺海彌霧報上了新選的名字。
“剛才這里……”
淺海彌霧的視線里的確能看到一些小動作，但也不用過多的陳述——
因為淺海彌霧的耳邊已經傳來了系統的聲音。
【開始啦！三選一套餐排除！】
*
隨著一位中年男人痛苦地跪倒在被害者面前，淚水從眼睛里留下。這場投毒案件終于落下帷幕。
說實話，淺海彌霧其實很驚訝結案的速度能這么快。至少以前在搜查課的同事們可沒有這樣的經歷，有些案子甚至能拖上好幾個月。
前前后后就半小時的空隙，嫌疑人便在工藤父子的推下“破防了”。
淺海彌霧突然覺得系統的“三選一”套餐形容得很貼切。
“早川先生，感謝剛才的作證。”
面前的少年朝淺海彌霧道謝，側頭看見自己父親走過來，揚起了嘴角。
“老爸，這次是我先說出來的。”
“那你很厲害。”
中年男人走近，手掌摸上了男孩的頭頂，笑容有些寵溺：“不過沒有這位先生的作證，你估計是詐不出來的。”
“您好，我是——”
“優作先生，久聞大名了。”
淺海彌霧伸出手與工藤優作輕握，面上露出禮貌的微笑。
“沒想到先生認識鄙人……今天感謝你提供的證據。”
工藤優作雖然口上有些驚訝，但淺海彌霧卻能看出男人對于自己認識他這件事并不驚訝。
不過的確是這樣的，《暗夜公爵系列》的簽書發布會上，工藤優作已經上了不少媒體。名人走到哪里，總會有人認識。
“不用，分內之事而已。”
淺海彌霧搖搖頭，看到黑發少年正在打量著自己，彎下嘴角：“這位工藤小先生的推很精彩。”
近距離觀看下，頭上的亮光似乎更亮了。
“還行——”
“不用夸他了，會翹小尾巴的。”
工藤優作很清楚自己兒子的個性，在少年正式要露出開心表情前截住了話頭。
“老爸你——”
“啦啦啦……”
對話被手機鈴聲打斷，工藤新一摸出一看瞬間變了臉色，語氣跟著變化：“糟糕！老媽被我們忘了！”
這話一出，甚至連一向儒雅的工藤優作也跟著變了臉色，迅速說了一聲“先回信息”，隨后朝淺海彌霧露出歉意的微笑。
“先走一步！”
父子兩個像是十萬火急般，離開的身影宛如一陣風，迅速消失在餐館門口。
【真是父子啊】
連動作都一模一樣。
淺海彌霧移開視線，看向遠處正帶著伏法犯人上車的伊達航，心里不禁變得雀躍。
這座城市，很容易碰見熟人。
*
東京某車站。
上午時段來往的人群中還帶著困倦氣息，淺海彌霧伸手將鼻梁上的墨鏡稍稍取下，露出上半雙眼睛遠望中央候車室的巨大懸掛屏幕。
是距離警視廳大樓最近的市區車站中轉點。
淺海彌霧排著隊，隨人群緩緩移動向前，周圍或多或少有些來接站的親友。
今天，淺海彌霧也不會例外。
已經看到了高橋警部發來的信息，淺海彌霧嘴角的弧度快要揚不住。
鬼知道昨晚他簡直要興奮到睡不著覺！
排隊的人很多，前進的速度變得緩慢。淺海彌霧趁機打開腦海里的卡牌，偷偷瞄了一眼有沒有新的變化。
除開專屬于【里卡爾】的卡牌，在淺海彌霧決定用新的身份出現時，系統貼心地為他開了新的一張人物卡牌。
雖然觀感上只是把上一張翻過來雙重利用。
【姓名：早川瀾（未定ing）
性別：當然是男了！
年齡：25，應該？
性向：什么怪問題啊？！
力量：差不多大猩猩吧
敏捷：動如脫兔
體質：淋三天雨應該不會感冒
智力：難說有些抽象
精神：尚且穩定
成就：八個蛋天敵13/100】
看到最后一欄的【成就】部分，淺海彌霧眉毛一皺，這兩個月拆了這么多居然才這一點。
【拆自己組裝的炸彈當然不算數啦！不然你就成為永動機了。宿主你不會真想這么干吧？】
系統對于淺海彌霧的想法感到新奇。
好家伙！
大家都這么干，豈不是嗖嗖兩天就能完成任務了？
【好吧，接下來的工作應該能有不少機會接觸到炸彈。】
淺海彌霧無辜地眨眨眼睛，完全沒有被系統拆穿心思的尷尬。
爆處組的技術顧問。
能跟他們見面，還能順便完成【成就】目標。而且還有一個重要的事……
淺海彌霧抬起頭，在出站列隊的一瞬間就看見了不遠處的黑色身影。
黑色卷發的青年人也戴著黑色墨鏡，靠在一邊的柱子邊低頭擺弄手機。周圍的人群自動遠離，讓卷毛青年為中心的一圈內空出空間來。
高挑的身材和墨鏡本就異常扎眼，而隔著好遠就能感受到青年人“不可靠近”的氣息，更是讓他在人群里脫穎而出。
簡直是，鶴立雞群。
萩原研二以前這樣講過，雖然當事人也忽略了自己在公眾面前跟自家幼馴染沒什么區別。
同樣的，耀眼。
淺海彌霧拉上行李箱，邁出大步朝卷毛青年走去。
越來越快的步伐在發現對方看到自己后又重新放緩。
一步，兩步，三步。
卷毛青年朝自己的方向趕來，一陣風被他帶至面前，于是淺海彌霧徹底停下前進的步子。
“你好！是早川教授吧？我是爆處班專門來接人的。”
卷毛青年取下墨鏡，露出了熟悉又鋒利的鳧青色眼睛。
“您好？我是早川瀾。”
淺海彌霧咧開嘴角，帶起愉悅的弧度。
“松田陣平。”
對面的卷發男人，看著淺海彌霧說道。
第86章 條子男友
“嗯哼，聽說你居然在警局玩了一個小男友？里卡爾你玩得真花啊！” 波爾多一開口就讓淺海彌霧震驚到了。
“……”
“沒事，前兩年不是還說過嗎？當時以為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結果沒想到你還真干……哈哈哈！”
絲毫沒有注意到當事人復雜的表情，混血的黑發男人敞開笑容，隨手撈起一杯調過的酒杯啜了口，然后不滿地咂咂嘴。
“真難喝，這里的酒保是吃干飯的嗎？”
“波爾多大人，這是按照您自己的要求配的。而且，我現在也要下班了。如果不滿意可以進來自己調。”
穿著西裝馬甲的酒保青年向淺海彌霧和波爾多微微俯身致歉，然后利落地脫掉外面的馬甲，將鑰匙串放到臺子上速速消失在酒吧后門。
“……哈？組織從哪里招的酒保？這么不敬業！”
看到小青年從善如流的一套退場動作，波爾多睜大眼睛，瞳孔里透出不可置信。
“我覺得他很敬業，至少下班很積極。”
多一秒也不待，是個“敬業”的打工人。
淺海彌霧端起酒杯抵在唇邊卻不喝，只是稍稍沾濕了嘴唇的外緣，霧藍色的眼睛在清冷的吧臺邊掃視。
成功回懟了一下波爾多，淺海彌霧重新把視線落回到混血男人身上。
先不說這個“條子男友”的謠言是怎么傳出來的，現在波爾多顯然對于信息暴露開的萩原研二展示出了很大興趣。
而組織成員，特別是這種樂子人的興趣，無疑是極大的潛在威脅。
“話說你要把那位地下男友帶回組織考察一番嗎？記得給我瞧一瞧，挺感興趣的～”
果不其然，波爾多對于組織里最近流傳起來的當事人很感興趣。
黑暗中的成員，突然愛上了一個條子？
這怕是今年末最好笑的大笑話。
不過波爾多更期待的是，里卡爾會不會像之前一樣，自己的炸彈把自己炸飛天，至于玩一個條子然后被人反手送進局子……
想想這畫面就帶勁。
感受到波爾多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淺海彌霧及時開口制止。
“他是我的線人，你不要插手。”
拒絕的話沒有任何留情。
“如果喜歡看，可以給你看我最新款的小家伙。”
不知何時，淺海彌霧的手心出現了一枚小巧的金屬圓片。
“精準范圍的爆炸，威力也不小，準備試試嗎？”
昏暗的酒吧內，黑發青年突兀的笑聲有些滲人。
眼睛瞥到淺海彌霧指尖把玩的微塑炸彈，波爾多手中的酒杯登時一滯，下意識朝邊上移動了兩個位置的距離。
“對這些可愛的小家伙們，我暫時還沒有興趣呢。突然想起還有任務，先走一步了。”
混血男人眨眨眼睛，展現出純善的偽裝面目，連忙起身離開。
然而走到轉角的門口，男人又忽然轉頭朝淺海彌霧咧開嘴角挪揶道。
“善意提醒一下，你家的小寵物似乎對他很感興趣哦～兩只寵物打起來不太好收場。”
一聲看戲般的輕快口哨聲響起，很快又隨著波爾多的身影消失。
【真是麻煩。】
淺海彌霧垂下眼簾，眸子漸漸浮上一層煩躁的暗光。
要不是警視廳里的臥底要求得緊，淺海彌霧也不會這么快就直接把萩原研二與自己連上關系。
這其中的關聯實在是一環連一環，為了不讓組織里的其他人先下手，淺海彌霧只好出此下策——
把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警察，萩原研二，說成是自己在警局的線人。
現在可以馬上松手，不再調查走私暗線的案子。
同時，也要求不過多暴露萩原研二的個人信息，讓他繼續在警視廳當里卡爾的“線人”。
“呼……”
淺海彌霧嘆出一口氣，略顯煩躁地揪起額頭前的一縷碎發，在食指間挽上一圈，直至將頭皮扯得發疼。
這樣做還是很冒險。
但一時半會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
淺海彌霧從來沒感覺到像今天這么煩躁，仿佛有很多根又細又長的頭發把他捆成一圈，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難以呼吸。
而且還讓人惡心。
“里卡爾？”
淺海彌霧焦慮的思緒被人忽然打斷。
降谷零壓下黑色鴨舌帽的帽檐，步伐有些匆忙，走近淺海彌霧的時候還帶來一陣香水的味道。
看樣子是才完成了一次任務剛回來。
“波本……降谷君。”
淺海彌霧壓低聲音，霧藍色的眼睛咻地在昏暗的吧臺室內亮起來，順手掏出了口袋里的小黑匣子。
信號屏蔽器。
雖然這里沒有攝像頭和竊聽器，隨著酒保小青年和波爾多的離開，這間小酒吧里只剩下了淺海彌霧一人。
但謹慎一點總沒有錯。
“栗川君……你昨天說的警察線人……”
看到淺海彌霧拿出的屏蔽器，降谷零摘下帽子露出金色的頭發，他靠在吧臺上的一個座椅上，語氣略顯擔憂。
“暫時解決了，目前組織不會動研二……”
“咳咳，萩原君。”
意識到自己的稱呼過于親昵，淺海彌霧不自在地咳嗽一聲，馬上改變了對萩原研二的稱呼。
“這次是警視廳中泄露出來的，必須查一查上線在哪里，目前看來對方的職位并不小，甚至是在高層……”
說到泄露的地方，淺海彌霧和降谷零的眼神同時暗了下來。
太危險了。
特別是在警視廳還有人臥底的情況。
“諸伏君他現在在——”
淺海彌霧正要開口問，酒吧隔間的門被敲響，三聲一短兩長。
是這次臨時談話的最后主角。
穿著立領外套的諸伏景光推門而入，在看到淺海彌霧和降谷零的身影后，將臉上的口罩取下來呼出一口氣，藍藍的眼睛微微下彎。
“抱歉來晚了，路上有人，我等了一會才進來的。”
黑發的青年走近，重新聞到幼馴染身上熟悉的氣息，平時淡漠的外表終于露出淺淺的微笑。
“不晚，現在剛好講到警視廳的臥底。”
淺海彌霧遞出一瓶礦泉水，諸伏景光點頭接過輕輕抿了一口，才放緩的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
“打算怎么處，你覺得泄露的風險大嗎？”
淺海彌霧把手指搭在吧臺桌面輕輕敲起來，一句話進入主題。
“……”
諸伏景光一時間沉默起來，沒有馬上給出答復。雖然他想完全地相信自己的后背，但最近的事實讓人看起來并不覺得在這漏洞之下的警視廳能百分百保住秘密。
“我準備上報公安組，把hiro的檔案轉到我們這邊。”
降谷零插話提議，語氣不容置喙。
“至少，我的組里絕對保證安全。”
淺海彌霧和諸伏景光聞言，一起看向邊上的降谷零。金發青年的眼睛在昏暗的環境下發出自信的光芒，卻跟不知覺間蹙緊的眉毛形成鮮明對比。
不能。
即使風險再小，也絕對不要把hiro置于任何可能暴露的風險下。
“zero……”
對于降谷零幾乎斬釘截鐵的提議，諸伏景光不禁彎下嘴角，語氣有些無奈。
他可以八成肯定，自己的幼馴染已經準備好了移轉檔案。只等諸伏景光一答應，降谷零就可以馬上實施。
果不其然，金發黑皮的青年下一秒便說出了自己的準備：“只要你同意，零組會立馬轉接。”
“我覺得不必。”
淺海彌霧開口打斷了降谷零的構想，頓了一秒后解釋：“目前猜測那個線人——而且或許在警視廳不止一個，必然有高層的，權限很大。現在貿然移轉檔案的動作會增加風險。”
將手邊的酒杯拖過來，淺海彌霧蜷起一根手指彈在玻璃杯上，一道清脆的碰撞聲和嗓音一道發出。
“迷惑對象——”
“引蛇出洞。”
三人的回答同時在室內響起，一時間詭異的默契竟讓人覺得有些發笑。
“那么，”淺海彌霧哼出一道淺淺的笑聲，把目光投向諸伏景光，“現在諸伏君的聯系人能百分百保證安全和保密嗎？”
“……嗯，我相信他們。”
諸伏景光的回答簡潔卻有力。
“那就好，悄悄把檔案移換，引蛇出洞，然后順著這條線反摸回去，或許還能有意外收獲。”
淺海彌霧歪頭，把“禮尚往來”的臥底計劃說得十分簡潔。
“嗯，我們會盡快的。”
諸伏景光點點頭，一側臉瞥見降谷零的眉毛還沒有完全松下來，便伸出一只拳頭朝著降谷零的方向揚了揚。
“不用太擔心了，zero，相信我。”
“對的，降谷君。”
淺海彌霧伸出拳頭一碰，語氣轉換成輕松的調子，一下子驅散了剛才的緊張氣氛。
“好吧……”
看到面前兩個人的動作，降谷零無奈似地搖搖頭，摘下手中的薄絲白手套同半空中兩個緊握的拳頭相碰。
“但是——”
降谷零隨后拖長了尾聲，一雙灰紫色的眼睛射出冷靜又無比堅決的光芒：“如果一旦有暴露的風險，我會第一時間把你搶回來。”
或許說話的當事人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已經有了歧義，剛收回拳頭的淺海彌霧忍俊不禁，伸出一只手半擋住唇邊揚開的微小弧度。
“你們關系很好。”
跟警校里的樣子簡直是一模一樣，甚至因為三年共同在黑暗中的打拼更顯得不可思議。
“說笑了……”
諸伏景光跟著揚起一抹微笑，突然想起線人這件事的具體情況還不是很清楚，于是朝著淺海彌霧和降谷零問出口。
“聽說那位卷進來的同事在警視廳？他現在知道情況嗎，后續的保密協定和……”
“咳咳——”
降谷零有些不自在地咳嗽起來，視線從諸伏景光的臉上悄悄移開。
他作為組織情報人員，自然比行動組的諸伏景光消息來得快，現在諸伏景光一下子問到具體的人，率先知道內情的降谷零有些繃不住了。
看到自家幼馴染略顯不自在的表情，諸伏景光有些疑惑地把目光投向淺海彌霧的方向。
“額，就是……嗯，諸伏君可能認識的一位同事。”
淺海彌霧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不是很想說出這個名字。咂了咂嘴后，說得不清不楚。
“降谷君，嗯，你說吧。”
淺海彌霧把這個話頭拋給邊上的降谷零。
“怎么了？我可能認識的話，難道是以前的前輩？在警視廳的熟人不是很多，或者是我們同期的同事？”
諸伏景光眨眨眼睛，猜測道。
“不是可能認識——”
而是一定很熟悉的。
降谷零緩緩張開嘴。
緊接著，諸伏景光便從幼馴染嘴里聽到了一個相隔三年但記憶深刻的名字——
“搜查一課，萩原研二。”
第87章 開誠布公
【1645L】不要啊！我的三人組就這么沒有了！我要哭了嗚嗚嗚～ 【1646L】這都平行世界了，1107就硬要死人嗎？淺海老師的故事也太悲了吧？
【1647L】你們是不顧我的死活對嗎！搞這死出？@制作組，你們畫畫的都沒有心！控訴一百遍！
【1648L】恭喜新一代“白月光”出現啦！
【1649L】霧藍舊事篇真的讓我淚崩了，推的CP就這樣被一場煙花打破了。
【1650L】他們甚至沒有等到他回家，準備的禮物一個都送不出去。
【1651L】樓上的別說了，不想再看了。
【1652L】這周最佳CP榜單出來了，有熱心廚子做飯了！叫【淺色海洋與你】
【1653L】是誰？哪位好心太太下凡了？我直接暴風吸入！
【1654L】萩原研二and淺海彌霧制作篇，連載中！入股不虧！
【1655L】我要買！
【1656L】人都死了，還買什么股啊？在每年的墓碑前看研二送蝴蝶蘭嗎？
【1657L】……
【1658L】可惡啊……這茬還是忘了。這下好了，真成白月光了，還是灰飛煙滅那種。
【1659L】我看不一定，最后一篇不是有進展到炸彈犯嗎？這種落網方式也太簡單了吧，松田他們不是在懷疑——早川顧問嗎？
【1660L】對對對，在食堂里面他們說的話好像還在暗示淺海老師有可能生還的機會耶？
【1661L】不可能吧，就算是平行漫畫，這也得講究科學吧？我覺得只是制作組放的煙霧彈。
【1662L】而且還放雙人煙霧彈！為什么把早川顧問和淺海老師放在一起啊，是在暗示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1663L】啊啊啊啊？！怎么可能？樓上，你這個推論有些大膽啊。
【1664L】不，我覺得不是空穴來風。新出的人物肯定有聯系，你們看之前不是有兩處細節寫到萩原和松田看到早川顧問都會……有幻視嗎？
【1665L】我記得！一次是研二說他的手表，當時就說了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送的，可惡，好像又有點磕到了……真是牙酸。
【1666L】還有好幾次萩原說話都不明不白的，他不會還真的猜測兩人的身份聯系吧？
【1667L】靠啊！這是要搞白月光復活的戲碼？雖然俗套但我愛看！
【1668L】急報！新的一話出了！早川顧問的身份大暴露！
【1669L】什么，淺海老師就是顧問嗎？爺的CP要復活了！
【1670L】（⊙o⊙）啥？你們在聊什么？我說的早川是組織里卡爾！
【1671L】！！！
【1672L】靠，這期漫畫出好快！就在剛才更新了，我的天！
【1673L】什么什么我還沒看……等等，條子男友？里卡爾大人的警局小線人？我錯過了什么東西？爆處組早川顧問是——組織爆破瘋子，里卡爾？
【1674L】制作組你開什么玩笑？這兩人長得一樣嗎？我一點沒認出來。
【1675L】很好，煙霧彈以后是炸彈對吧？這么安排的（扶額苦笑）
【1677L】萩原現在危險了喂！查的案子被組織盯上了，警視廳果然又有內鬼，簡直跟水廠沒什么區別。
【1678L】實時銳評：臥底交換老巢。
【1679L】里卡爾是什么意思，居然把這件事情按下來了，研二根本就不可能是警局線人好吧？
【1680L】你們之前那群里卡爾大人的激推呢！畫這么久都沒發現早川有問題？明明擺在面前，這下是把觀眾都蒙了一圈。
【1681L】什么嘛，本來漫畫就是有很多大眾臉的……換了一個造型以后，怎么面相都變了？難不成在貝姐那里學習了易容術。
【1682L】別說了，孩子汗流浹背了。誰知道一個造型對二次元人物影響這么大啊，故意放的煙霧彈根本就不能直接把兩人聯系在一起好吧？
【1683L】你還真別說，之前不是有一個哥們推測早川有問題嗎，黑方論根本就不是謠言！我要為他發聲！
【1684L】真不好意思，之前還錯怪那位網友了……
【1685L】不是，里卡爾他來這里圖什么啊？
【1686L】對啊，來爆處組臥底嗎？既然來警視廳當臥底，還不如空降在搜查課什么的。
【1687L】感覺東京警被臥底滲透視大多飯桶廳：嘶……有點被冒犯了（我們也是有認真審查的好吧！能隨隨便便讓對方空降一個臥底嗎？）
【1688L】還不如直接當組織爆破師傅，多逍遙，多酷炫啊！
【1689L】或許他是為了制造炸彈來的，提前滲透技術方面（bushi）
【1690L】那現在他跟萩原研二又是什么情況，難不成真像波爾多說的被條子“迷住”了？！
【1691L】我猜早川還有其他身份！比如碟中諜！他其實是警視廳的人！
【1692L】那我還猜他是淺海老師，暗地里成為警視廳的人潛入組織噠！爺的cp又要復活了！
【1693L】樓上的，死心吧！推這對be的CP是沒有希望的。
【1694L】上吧，我的條子男友！
【1695L】上吧，地下男友研二君！用美貌俘獲早川君的心！
【1696L】你們夠了啊喂，有點造謠了吧。
【1697L】這劇情越來越詭異了。
……
淺海彌霧還沒時間去看論壇里吵翻天且走向越來越離譜的推測，現在他得完成一項很“艱難”的任務。
把黑色馬自達的車窗緩緩搖下，淺海彌霧把目光望向警視廳大樓的正門口，肅穆的大樓被包圍在一片金色的夕陽下。
現在是下班時間。
門口陸陸續續走出一些穿著正裝的警官，淺海彌霧推開車門站在外面，這里是距離門口只有一條馬路相隔的街道。淺海彌霧靠在側邊，方便走出的人能在第一時間看到自己的位置。
“是的，了解，明天我會來的……嗯，再見。”一道熟悉的聲線從街道對面傳過來，半長發的青年掛斷電話，一抬頭就看見了等在對面街道的淺海彌霧。
“早川！你下班了，好早！”
萩原研二揚開一抹笑容，將手機收回口袋，隔著馬路大老遠地就向淺海彌霧揮手。
注意到人的淺海彌霧彎下嘴角，伸出左手揚了揚。
今天要等的人，到了。
“你今天速度好快，我才下班，一出來就看見你了。”
趕著最后幾秒的綠燈，萩原研二飛速地穿過街道來到淺海彌霧身邊，甚至帶起來一陣風直直撲到淺海彌霧的面龐上。
“好久不見。”
淺海彌霧點點頭，拉開車門示意萩原研二進去。
“嗯？三天前的下午我們還見過，早川忘了？”
萩原研二道了一聲謝，甚至都沒有疑惑淺海彌霧怎么突然來接他，就直接一溜煙鉆進副駕駛位里。
突然發覺自己這句話說得挺怪，淺海彌霧透過車窗望向里面的人，休閑西裝的青年人正抬頭看自己。
煙紫色的眼睛比證件照上的更具有靈動和活力，讓人不禁沉陷在其中。
怎么回事？
明明只相隔了三天，卻仿佛有了三年的距離。
“嘭——”
淺海彌霧咻地收回視線，繞過車前，坐到駕駛位關上車門就看見萩原研二已經自覺地給自己拉上了安全帶。
顯然前幾次的“順風車”的經歷讓他有了經驗。
“直接回去嗎？”萩原研二眨眨眼睛，微微垂下的眼瞼顯得心情非常不錯。
“嗯。”
淺海彌霧嗯了一聲，擰動車鑰匙。
“小陣平還在加班嗎？我們可真是大大的社畜人！”
萩原研二拖長了音調“倒苦水”，把打工人的滄桑掛在臉上，淺海彌霧眼神一側邊看見了萩原研二的樣子，故意作出的可憐小表情仿佛還像一個大孩子般調皮。
某人私下真跟認真工作的時候相隔十萬八千里。
松田陣平曾經這樣銳評道。
“沒跟松田聯系嗎？我這兩天沒在爆處組。”
發動機的低沉聲音響著，淺海彌霧握著方向盤等待紅燈，一邊跟萩原研二搭話。
“下午都忙著呢，沒聯系，剛才發了一條信息沒有回，應該還在加班吧。”萩原研二已經對加班的社畜生活司空見慣了。
“看到你掛的電話也是處工作的？”淺海彌霧在等待的空閑間詢問。
“不是，是……”萩原研二張開嘴，停頓的那一秒剛好被淺海彌霧側頭看見了表情瞬間的僵硬。
“是，炸彈犯判刑的事情。”
聽到這個話題，淺海彌霧握在方向盤上的小指姆不禁微微彈動，表情跟著一凜。
萩原研二突然淺笑出一聲，略過了不自然的情緒變化，很快接上了之前的正常神色。
“因為千秋阿姨很關心，最近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太好……”
萩原研二把身體靠在窗邊，伸出一只手擋在左臉上，指縫下露出的眼睛卻悄悄朝向中央后視鏡的方向，鏡面里倒出開車青年的下半張臉。
“千秋女士的確需要多休息。”
沒有表情的不自然變化。
萩原研二扯開嘴角，臉上的微笑全部化為單一的情緒凝結在眼底，讓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知道的，這里判刑很嚴格的，事情處起來很麻煩。”
即使是造成極其惡劣的后果，一道死刑的判處卻像是懸在半空的羽毛，半天都不能踏踏實實地落到地面。
萩原研二突然有些恍惚。
以前只是在書本和教學上接觸過，一直以來的工作更多是在偵破和抓捕兇手，至于后續的司法程序更多則不在該操心的范圍。
但是如今明明擺在自己面前，卻不能保證讓犯人得到應的懲罰。
眼睛一干澀起來就睜不開，萩原研二眨著眼睛用溢出的眼睛水汽濕潤刺疼的眼眶。
可是一閉眼，千秋阿姨的請求又響徹在了腦海。
“拜托……請讓他，一定，一定，得到該有的懲罰。我代表小霧，表示感謝。”
思緒被耳邊的聲音打斷。
“嗯，現在的復核制度的確很麻煩。”
淺海彌霧眼睛一瞥，發現萩原研二正埋著頭看不清神色，只好簡簡單單應了一句，眼神不動聲色地移開。
打著轉盤，把車轉入另外一條街道。
“快到了。”
淺海彌霧開口。
“這么快，那謝謝早川今天的順風車了！”
話題被岔開，萩原研二一抬頭已經能看到他們小區的樓房標志。
“萩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淺海彌霧停下車，長吸一口氣，終于說出了今天的目的。
“什么？”
萩原研二偏過頭，看到眼前人的表情一時間不禁愣住。
黑發青年此時的表情說不上有多嚴肅，但萩原研二卻莫名從其中感受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氣息。
“今天到你家里談談吧。”
霧藍色的眼睛注視著萩原研二。
*
“抱歉，家里也沒什么喝的，冰箱里只有兩瓶礦泉水。”
萩原研二的家中。
淺海彌霧坐在沙發上，接過萩原研二遞過來的礦泉水瓶，擰開抿了一口。
“有什么事情嗎？看樣子很重要？”
萩原研二笑著挑起眉毛，順勢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
“……”
淺海彌霧沒有立馬回答，側身從旁邊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疊紙，萩原研二還沒有看清上面的標題，淺海彌霧就把它們翻過來壓在了桌面。
“居然還有資料，難不成還要我簽什么保密協定之類的，嗯哼？”
萩原研二被淺海彌霧的動作勾起興趣，將身子前傾作出要認真聽講的狀態，眼睛盯著反扣在桌面的紙張。
“萩原。”
“嗯？”
萩原研二抬起頭，朝淺海彌霧眨眨眼睛，彎彎的眉毛讓其主人顯得更加親和。
“你……”
本來在路上已經把想要說的話都準備好了，但此刻看著萩原研二的眼睛，淺海彌霧卻突然有一陣不想說出口的感覺。
“怎么了？早川你快說吧，這樣顯得我有點緊張了。”
萩原研二還在打趣，雙手交叉抵在唇前，只露出上面一雙紫色的眼睛，此刻正十分期待地等待著面前人的回答。
“上個月十號晚上，你在晚上十點多來找我，還記得嗎？”
“嗯，那天晚上還在下雨，我記得。”
“你為什么會來？”
黑發青年把身體前傾，霧藍色的眼睛直直望進紫色的一片，兩色交匯。
第88章 有人來了
“你為什么會來？” 寂靜的空間里突然響起這句，萩原研二一時間愣住，連同交叉的手指一起僵硬在原地。 淺海彌霧傾身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幾乎到了非常近的距離，他可以看清萩原研二的睫毛。
較長，微卷，在一眨之間宛若稀疏的小屏風。
“那晚，不是來拿模型嗎？剛好有空罷了，的確有些晚，當時還怕打擾你來著……”
被淺海彌霧盯得不太自在，萩原研二率先移開了視線，借著喝水的動作打消現在微妙的氣氛。
“怎么突然問這個了？”
萩原研二往后躺到在沙發上，疑惑開口。
“……”
淺海彌霧抿著嘴，目光還一直盯著萩原研二。
或許是這種不相信的目光過于明顯，萩原研二直接招架不住，張了一下嘴巴把當天的情形說了一遍。
“當時我不是才從一次任務回來嘛……嗯，就是調查廳里走私那個，發生了一次很驚險但沒有危險的雨夜槍戰，然后我——”
察覺到淺海彌霧的目光還在自己臉上，萩原研二頓了一秒，隨后像是為當初那個不切實際的猜測感到發笑，用一種調侃似的語氣敘述：“當天晚上還以為在外面見到你了，現在想來也覺得很可笑，那可是四五十公里外的郊區，而且晚上還在下雨……”
“是我。”
“……？”
萩原研二沒說完的話卡在了嗓子里，臉上微笑的表情變得煞白，仿佛所有表情都僵住了一般，最后只從嘴角勉強扯出一絲“在逗我嗎”的弧度。
“你是，什么意思？”
已經從萩原研二的口中得知到了當時的情況，淺海彌霧一下子顯得通暢起來。
果然那天晚上他來的如此措不及防，是因為萩原研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意思是——我的確在當時你跟蹤的那輛車上。你沒有看錯。”
淺海彌霧突然笑出一聲來，把腰板挺直，順勢將壓在手底的資料翻轉推到對面，清清楚楚地擺到萩原研二的面前。
“保密……協定？”
真像剛才打趣時說的話，萩原研二眼神往下一掃，紙張頂頭加粗加黑的四個大字完全暴露在眼前。好幾秒無言的凝視后，萩原研二的腦袋有些暈眩，像是突然被人用重重的錘子砸了一錘。
而淺海彌霧的話更像是加重的催化劑。
萩原研二只在一段長長的對話里捕捉到幾個零星的詞語。
“線人……里卡爾……國際對策組……案子暫停……臥底”
還有——
“抱歉。”
“這是權益之計，事出從急，我只好先這么說了。”
淺海彌霧語音剛落，萩原研二才仿佛從一場昏昏沉沉的夢里徹底清醒，紫色的瞳孔對焦，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淺海彌霧推過來的保密協定上。
“萩原，還好嗎？”
看到萩原研二空白的表情，淺海彌霧輕輕咬了一下嘴唇，眼睛大大地睜著直視對面的人，連眨都不帶眨一下。
他在等待一個回答。
有些緊張。
手心有點出汗，淺海彌霧的大拇指開始反復與食指和中指的指頭摩擦，捏緊，再松開。
所幸萩原研二很快就反應過來，一邊翻看起這疊不薄的資料，一邊抬頭看了淺海彌霧一眼，視線落在手上后不禁一閃，隨即又很快收回。
“聽起來是一件很酷炫的事情，我答應了。現在簽字嗎？”
萩原研二歪頭咧開一絲笑容，語氣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危險處境而有半分動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只是在簽一份無關重要的合同。
“……思考好了嗎？以后的生活會有很大變化。”
說是天翻地覆也不為過。
看著萩原研二略顯“草率”的回答，淺海彌霧一時感到驚訝。
“安心啦，我想好了，現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話說，除了這份保密協定以外還有什么要簽的嗎？”
萩原研二的反應實在太過坦然，剛想開口的淺海彌霧在一瞬間居然卡殼了，想了一會兒，掏出公文包里的鋼筆和按章紅印遞了過去。
看這么快，他有由懷疑萩原研二根本就沒有把內容看完。
“目前的任務是需要我暫停手里的調查進度嗎？警視廳居然有……呵呵。”
第一次聽見被人諷刺過飯桶和效率低下的自家警視廳，這下居然滲透了一個組織的臥底，萩原研二嘴角的淡笑散了三分。
“是的，把這件事情按停，等到他浮出水面之后再做打算。”
淺海彌霧點頭，很快進入主題。
“那這個線人的說法……需要我做些什么嗎？回去見一面，要不要考核什么的？聽剛才你的話，那里對成員似乎很嚴格。”
萩原研二一邊咬著筆頭，一邊翻著資料單簽字，每張紙下面都得簽個名。
“目前沒有確定，不過后面應該需要你去一趟……”
萩原研二一下子問到關鍵的點上，淺海彌霧的語氣變得低沉，連帶著眼底浮上一層薄薄的冷霜。
最麻煩的就是組織里的考核，話說代號成員自己的私生活應該不被過問，但這次牽扯到了警視廳里的人，自己臨時增加的名額多少有些突兀。萩原研二以后必定是得去一趟組織。
但至于去了以后到底要干些什么，淺海彌霧目前還不能確定。
腦袋有些發疼。
淺海彌霧把手指抵在太陽穴緩慢旋轉起來，一道把該交代的事情做了個簡單的總結。
“至于你家里應該不用太過擔心，目前組織掌握的信息只是你單純在警視廳的一小部分，只要及時把這件事處好，不會有多余的人過問。但需要你提前通知一下，因為萩原女士她的工作也有些敏感……”
“嗯，沒問題，我會提前打聲招呼的。就算不能明說，姐姐她肯定會提高注意力的。”
萩原研二將大拇指上的紅印重重按在了最后一頁的名字邊，抬頭朝淺海彌霧露出淡淡的一笑。
黑色的字，紅色的印。
這場臨時交談快要結束了。
“兩份協定，你留下一份今晚再仔細過目，剩下一份我要帶回組里備份。”
淺海彌霧起身收拾起資料，把散開的紙張好，工工整整地放回包里，準備起身離開。
“后面關于組織里的情況，還有對策組更多可以透露的信息我會在明天好給你。”
“嗯，那謝謝啦～”
萩原研二仍然是微笑的表情，跟在淺海彌霧身后直至門口。
“晚安。”
淺海彌霧轉過身，剛好與身后的萩原研二對視。客廳暖黃色的燈被萩原研二擋在身后，反向的光影把淺海彌霧的眼睛一晃。
他看不清對方具體的表情，只聽見面前人笑著說了聲：
“晚安。”
走出門口幾步，淺海彌霧回頭一看，萩原研二還在門邊朝自己招手，像是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今天奇幻般展開的對話，淺海彌霧不禁扯出一抹笑來。
真是。
當事人的反應都沒他大。
【嘿宿主，你怎么不直接來一個空中飛越啊，從陽臺上飛過去，這多省事啊！還不用坐電梯了！】
電梯里突兀地響起一陣機械聲，消失了一段時間的系統又出來了。
【你能不能說點好的？】
而且上次的大猩猩buff已經沒了。
到一樓的電梯打開，淺海彌霧走出，穿過小區間連接的小道。
【說的大實話啊～】
系統的調調一向是欠揍的。
淺海彌霧沒有急著上樓，決定在底樓選了一處涼椅坐下。十一月的晚風很涼，把淺海彌霧額頭前的碎發吹得揚起，一下子讓人精神抖擻。
【宿主有看最新的彈幕論壇嗎？有大大的驚喜哦～】
系統故意把話說得吊人口味，淺海彌霧想，如果它有實體的話估計早就把尾巴翹到了天上去。
【哦，是什么？】
淺海彌霧難得順著系統的話說下去，一邊翻看著還沒有來得及看的最新消息，沒想到打開的一瞬間直接被上千條彈幕沖得頭暈眼花。
【當然是里卡爾的身份之謎和條子男友話題啦！兩個帖子直接把宿主您的人氣值又送了一波。】
開屏便被【條子男友】的新帖樓占據全部視線，淺海彌霧咻地一下關掉，隔了半天才蹙緊眉毛。
【這都什么東西？】
這該死的謠言怎么傳出來的？！
本來以為波爾多的惡趣味已經夠了，結果淺海彌霧沒想到漫畫論壇的帖子樓一時間全被這四個字給清掃了。
談談早川瀾和組織身份應該更具有看點吧？
【啊呦，宿主你真是不懂現在觀眾們真正想要看什么，大家喜歡的是曖昧的行動，迷惑的馬甲，措不及防的揭露還有拉扯啦～】
一說到這個話題，系統立馬化身“懂大師”，分析起來還頭頭是……
頭頭是道……個鬼啦！
淺海彌霧無奈地搖搖頭，剛一站起身便看見不遠處另外一棟樓底下閃出一個黑色人影。
如果說是一般的住戶，淺海彌霧并不會過多會。
但顯然這個人影出來的樓，是萩原研二所在的那棟。
拿起公文包，淺海彌霧跟上前去，小跑的人影在小道路燈下閃過，淺海彌霧立馬認出了對方。
本該在家休息的萩原研二。
“他這是要干什……”
步伐沒有停下，等追出小區外，前面的人影已經在最近的路邊隨手叫了輛出租車。
心里莫名地升出一陣微妙的不好，等放下手時，一輛差不多樣子的出租車停在了淺海彌霧面前。
“大叔，跟上前面那輛出租，冒黃燈那輛。”
迅速拉開車門，淺海彌霧鉆進副駕駛位，眼睛盯著已經開出兩百多米的車影。
不管了，先跟上去看看再說。
“小伙子，你這是……”
或許是很少聽見這樣的要求，司機大叔一下子愣了，但手下速度卻不慢，迅速開動起來。
“……保持距離，不要跟丟了，謝謝。”
淺海彌霧把大衣口袋里的證件拿出來一晃，司機先生的眼睛迅速睜大，神色立馬變得激動起來。
“吼！是查案啊，包在我身上，絕對不給警官先生跟丟了！”
沒想到晚上出來拉趟出租還能碰見警匪追擊的激烈場面，中年男人瞬間打了雞血，嘴里嚷了一句“把安全帶系好”，油門咻地一下燃起來，像只火箭一躥而出。
“……我，”淺海彌霧沒想到司機直接把自己當成了查案的警察，張開嘴又閉上，順從地點點頭，“咳咳，麻煩了，保持距離就好。”
“小哥你放心，我當年可是專業的，現在也是寶刀未老，保證給你跟得神影無蹤！”
司機大叔的氣氛還在燃燒，淺海彌霧不好打斷，只好低聲道了聲謝。
警視廳給自己技術顧問發的證件外邊的確有櫻花標志，剛才拿證件的動作的確很快，司機把自己認成了暗中調查的警察，貌似也在意料之中。
嗯。
淺海彌霧點點頭，看著與前面出租車越來越近的相對距離，默默在心底給萩原研二道了聲歉。
抱歉了研二，今晚就暫且當一次“嫌疑犯”吧！
司機大叔的車技的確沒有吹噓，一直跟到前面的出租車停下，一個緊急剎車剎在了極具分寸的五十米開外。
“謝了。”
淺海彌霧正要掏錢包，司機大叔非常熱情地招招手。
“警官小哥，這錢我不收，你們晚上加班真是辛苦了，快去吧，前面的人要跑了！”
沒等淺海彌霧反應，司機伸過半身把副駕駛位的車門嘭地拉上，一溜煙兒消失在黑夜里。
最后順著風飄出的模糊一句居然是——
“這家伙居然跑警察局，是要自首嗎？”
沒過兩秒，黃色的小蜜蜂出租車徹底不見。
聽到碎碎念的淺海彌霧不禁哼笑出一聲。
真是，一位非常熱情的市民先生！
轉身一看，兩個小時前才從這里離開的櫻花標志性建筑再次出現在視野。
警視廳。
什么嘛，還以為是有什么。
結果沒想到萩原研二急匆匆趕回的地方居然是警視廳大樓，一時間淺海彌霧覺得剛才的自己像是犯了什么臆想癥。
不會是被上司叫回去緊急加班的吧？
一想到這個猜測，淺海彌霧嘴邊的淡笑散了一些，一邊慶幸自己現在沒在體制內過社畜生活，一邊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淺海彌霧又想起自己好像前段時間才加過班。
心情突然不是很好了。
繞過警視廳前的街道，才入夜的街區還是比較熱鬧，走在路上時常能碰見幾個路人，黃黃綠綠的街燈和廣告招牌，還有不知道從哪家美食店里冒出來的香味，順著晚風直接撲到淺海彌霧的面上。
【突然想回家看看。】
淺海彌霧腳步一頓，抬起頭剛好碰見了不遠處的霓虹燈大招牌，而它的對面街道正好是淺海彌霧的家。
【不過宿主沒有鑰匙，你要偷偷潛入里面嗎？】
冒出的系統跟淺海彌霧搭話。
【這本來就是我的家，怎么能用“潛入”這個詞語？】
淺海彌霧對系統的亂用詞感到一絲冒犯。
【哦，那姑且算“回家”吧，但是沒鑰匙……等等，難道宿主你又要使用大盜技能萬能鐵絲解鎖了嗎？】
【不可以嗎？】
淺海彌霧疑惑。
【宿主你這是墮落了啊，誰回家是用鐵絲撬鎖啊！】
【這不是沒有鑰匙嗎？】
說干就干，淺海彌霧已經飛速地走進了樓里。戶外的走廊沒有開燈，而盡頭的攝像頭卡在死角處，貼著墻縫走也不會被拍到身影。加上晚上黑黢黢的一片，根本照不清人影。
淺海彌霧掏出口袋里的黑色口罩戴上，又摸出兩根小鐵絲，一根打著圈，另外一根則是擰成雙股旋轉捏緊，接著把它們組合拼在一起。
【宿主，這場面我真想給您錄下來，等你明天腦子清醒了再看，絕對有不同體驗。】
現在系統說話也是很有一套造詣，隱晦下的陰陽怪氣。
不是它說——
淺海彌霧這幅樣子誰看了不說一聲離譜。
回自家房子，用鐵絲撬鎖。
而顯然現在一時上頭的淺海彌霧沒有注意，手中制作的臨時簡易已經準備完畢，借著優秀的夜視眼力，淺海彌霧把鐵絲對準鎖孔毫無誤差地插入。
隨后蹲下身體，邊聽聲音邊擰動。
【我真給你錄下了哦！一屆正義警官先生居然淪落到大半夜用鐵絲撬鎖潛入居民樓，技藝高超的黑口罩大盜橫空出世！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系統的聲音循環播放在腦海里，淺海彌霧卻沒有管，隨著咔嚓一聲，金屬鎖芯與鐵絲貼合攪動的聲音響起。
門開了。
“大成功。”
淺海彌霧眉毛一挑，露出喜悅的表情。
三十九秒，開反鎖。
比以前的記錄快了十多秒。
淺海彌霧輕輕順著力道把“作案工具”抽出來，房門被緩緩從外拉開。淺海彌霧站起身提起放在一旁的公文包，輕步走入房間內，隨手把房門關上，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多余的聲音。
靈巧地像只黑貓大盜。
記起公文包里還有一只迷你版手電，淺海彌霧摸出打開開關，黑乎乎的房間內多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淺海彌霧一邊看著一邊前進，手電把周圍都掃了一遍。除了沙發上鋪了一層塑料薄膜，其余地方甚至很少有灰塵。
有人定時打掃的。
想到自己另外兩把鑰匙的主人，淺海彌霧不禁有些感嘆。
真是麻煩他們了。
本來以為時隔三年回來一趟，家里應該都灰塵漫天了，結果現如今的干凈程度已經到了能直接扯張被子睡覺。
輕輕地推開臥室門，床上只有一層床墊，淺海彌霧舉著手電走近，床頭的相冊沒有擺在原來的地方。
左右看了一眼也沒有發現蹤跡，淺海彌霧蹲在床頭邊小心翼翼拉開抽屜門。
第一層，沒有。
第二層，沒有。
第三層……
有了！
淺海彌霧的眼睛咻地一亮，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
被包裹在更大的玻璃護框里面的是那張照片。手電聚焦的光圈打在玻璃質的相框上，照片里三雙藍色的眼睛在反光下射出白光。
“噔噔噔”
淺海彌霧伸出食指輕輕點在外層的玻璃框上，硬質的指甲殼與玻璃觸碰在一起發出聲音。
“有點想帶走了。”
不過不行。
現在，這里的主人可不是里卡爾或者早川瀾。
壓下想要帶走照片的沖動，淺海彌霧摸出手機飛速照了一張，然后把抽屜完好還原。
然而剛一起身，淺海彌霧便聽見客廳前傳出一陣鑰匙擰動的響動，接著是有人進入玄關的腳步聲。
一步一步，直朝臥室的方向。
有人進來了！
第89章 永不后悔
“晚安。” 說完最后一句，直到外面黑發青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電梯門口，萩原研二一直掛著的淡笑收攏，嘴角的弧度徹底放回。
“砰——”
把房門關上，萩原研二回到沙發上繼續查看沒有看完的保密協定。
“國際對策組，栗川……嵐？”
“栗川……早川……淺——”
意識到自己的嘴巴已經快要說出某個名字，萩原研二咻地止住了思考。
半長發的青年側頭轉向陽臺外面，客廳的燈光射出一部分到外面，對面不遠處正好是早川瀾的住所。
眼底逐漸彌漫上一層霧氣，萩原研二感覺自己的腦袋忽然像是被極其黏糊的膠水粘住了，糊成一團，宛若成結的毛線團。
不開。
“目前看來上次的直覺是對的，那么剩下的一個直覺……”
萩原研二把視線移到桌子上的兩瓶礦泉水，一瓶是他自己的，而剩下的則是早川的。
“他的，指紋……！”
像是突然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萩原研二一瞬間的呼吸亂了頻率，心跳跟著加速。
即使動作有些不穩，萩原研二還是跪下身子，快速地在抽屜里找到了一套沒拆封的白手套，接著又在雜亂的工具箱里找到個剩了一半的亮膠布。
“嘶啦——”
動作利落地扯開透明的膠布，萩原研二隨手撈起一把剪刀剪下一段合適長度，隨即小心翼翼地將其纏繞在礦泉水瓶子上。
簡易保護指紋的一種方式。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越來越大膽，萩原研二沒有最先的緊張，找了一個紙袋子把保護好的礦泉水瓶裝好，拿過外套走出房門。
現在他需要去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
“上羽君，現在還有空嗎？”
打了一輛出租車，萩原研二回家還沒超過一個小時，現在又回到了警視廳的大樓里。
鑒識課室的工作間，還有一位年輕的同事在值班。
被萩原研二一喊，正在打瞌睡的小同事瞬間清醒過來，立馬站起埋頭大聲解釋：“我，沒有開小差！”
“嘭——”
沒來得及立穩的椅子倒在地板上發出聲響，將才從美夢小憩中醒來的年輕人嚇得一激靈。
“上羽君，是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走近，將摔倒的椅子重新扶正，語氣放緩道。
“萩……萩原君啊，嚇死我了，還以為是我們老大呢！”
一抬頭，上羽果然看到一張俊俏的池面臉，被驚嚇到的心臟終于安放下來。
“怎么了萩原君？你也還沒下班？”
上羽坐回電腦桌前，繼續處系統中的各種化驗照片。
“找你幫個忙，能幫我提取一下這上面的指紋嗎？”
萩原研二將手里的袋子放到桌面，話音剛落，上羽起身快速瞅了一眼又坐回椅子上。
“是萩原君查案的證據嗎，直接登個記就好。”上羽點點頭道。
“不是，是我私人的事情，想請你幫忙一下。”
萩原研二笑著搖頭，順勢抽過一張椅子坐下。
“私人？”
一提到是私人的幫忙，上羽的眼睛忽然睜大，臉上擺出八卦的表情望向萩原研二。
“是，上面有指紋，暫時用亮膠保護了一下，應該可以提取吧？”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將瓶子取出來，末了還補充了句：“對了，瓶口處有唾液，順便一起做個化驗數據。”
“麻煩你了，上羽君，下次請你吃飯！”
萩原研二把瓶子遞了過去。
“嘶，不麻煩，就是今晚上不行了，得明天才能做。”
上羽抽出一雙手套，接過萩原研二的“證物”放進了專門存放物品的玻璃箱。
“不著急，到時候把結果給我就行，謝了。”
“不謝不謝，上次你還幫過我兩次忙呢！”
上羽搖頭，本來想八卦的心在看到萩原研二不太自然的笑容后，默默地按下了想要詢問的沖動。
“還有，我想咨詢一下，放了很久但沒有被人動過的東西上，指紋還能被檢驗出來嗎？”
萩原研二的嘴唇有些干燥起來，只能伸出舌頭掃了一下，隨后咬緊了牙齦等待對面鑒識科專業人士的回復。
“嗯，看情況吧，沒人動過？存在哪里的，環境濕度怎么樣？什么材質？”上羽簡潔地詢問基本信息。
“玻璃相框，一直被罩在室內的玻璃大框里，環境應該挺干燥的，空氣蒸發這類的影響應該不大。”萩原研二一一回答。
“那應該還可以吧，時間呢，有好久了？”
“……”
沒聽到萩原研二的聲音，上羽疑惑地抬頭，剛好與燈光下慘淡的眼神對上。
他咻地發愣。
上羽似乎從來都沒見到這位——在警視廳非常出名的交際花——警官先生露出這樣的表情。
額，該怎么形容呢？
從小國文成績就不太好的上羽君形容不來。
就感覺，眼前的人仿佛隱隱之中在期待某件東西，但卻不敢說出口。
“三年，多一點。”
萩原研二開口，嘴里慢慢地蹦出一段時間。
“咳咳……三年，這么久？”
終于得到萩原研二的回答，上羽清了清嗓子，臉上神色詫異。
一般來說，他們鑒識科組經常接觸到的有三種類型的指紋檢驗。
第一類是明顯紋，就是目視即可見的紋路。比如手沾到油漆、血液、墨水等物品轉印而成，通常都是印在指紋卡上成為基本資料。
第二類是成型紋，比如手接觸壓印在蠟燭、黏土等柔質一些的物品上，從而留下的指紋。
而第三類——潛伏指紋——這是最常見的。
經身體自然分泌物轉移形成的指紋紋路，目視不易發現，是案發現場中最常見的指紋。往往是手指先接觸到油脂、汗液或塵埃后，再接觸到干凈的表面而留下。
而如果恰好是留在金屬、塑膠、玻璃、磁磚等非吸水性物品的表面，檢驗方法就比較容易。
但前提是——
不要太久。
任何環境下的影響都不能排除在外，就像萩原研二說的保存條件看似很好，但隨著時間淡化，不在無菌和專業真空環境中保存，多多少少會有損耗。
“是的，還可以嗎？”
萩原研二望著上羽，紫色的眼睛一時之間竟叫人不忍心直接拒絕。
“額，先拿來看看吧，如果保存得好，也是有可能采取到的，比如用粉末法和磁粉法……誒，萩原君，你等等！”
上羽的話還沒講完，就看見萩原研二起身的動作，閃亮的眼睛透出喜色，他連忙叫停。
“我只是說有可能啦，不是一定哦！不要有太多期待，畢竟時間有些久，沒觀察之前我不能打包票。”
趁著萩原研二沒走，上羽立馬把話說完，像是話燙嘴一樣，一句話說得飛快。
給人不切實際的承諾，比無望的結果更殘忍。
他可不想給人開空頭支票，成為叫萩原研二空歡喜一場的“罪人”。
“我知道，等會就拿來，一會兒見！”
被叫住的萩原研二笑出一聲，減緩給對方的壓力。
“哈，等會拿來？萩原君你到底是從哪里拿……”
背后上羽的疑惑聲暫時被萩原研二拋在腦后，他大步走出鑒識科室的大門。
現在，需要到一個地方去取點對照組的——
“證據”。
*
“吱呀——”
黑夜里的房間被人推開，萩原研二打著手電進門。
現在他來的地方正是之前他與松田陣平合租的地方，也是——
淺海彌霧的家。
既然已經把指紋送去了檢驗，這下子就徹底放開手干事情。
“早川顧問，對策組成員，還是……”
你。
握上臥室的房門把手，萩原研二的手不受控制般地忽然捏緊，等了兩秒后，萩原研二用力推開房門。
敢于去檢驗，永遠不會后悔。
今晚萩原研二沒有把樓道的總電閘打開，畢竟只是來取個東西，用不著這么麻煩。
將手電在屋子里掃了一遍，里面的布置還是跟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早取早走。”
萩原研二徑直草床頭柜走去，熟練地拉開第三層抽屜，里面被包得完整的玻璃相框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柜子內部。
萩原研二戴著白色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大片玻璃框放進薄膜內襯的袋子中，起身正準備離開，窗簾邊忽然傳來一陣很細微的聲響。
“什么東西？”
萩原研二的眉毛一瞬間蹙緊，手電舉著往窗臺方向射去。
沒等走兩步，寂靜的房間響起一陣鈴聲，萩原研二埋頭掏出手機接聽，正是剛才的上羽君打來的。
“喂，萩原君？你剛才走太快了，我還沒說，你取的時候一定要戴手套啊，別把自己的指紋混進去了，本來就不深，要是被覆蓋就不行了……”
“知道了，我戴著手套的，馬上就過來，你再等二十分鐘左右，我馬上回來。”
“啊，不著急，我今晚一直在科室，你慢點來也行。”
“好的，感謝，那我先掛了，現在要準備回來了。”
“行！”
“那么，等會見。”
還能聽見對面沖咖啡的聲響，萩原研二笑著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回兜里。
再次抬起頭，萩原研二向窗臺邊走去，發現窗子邊的紗窗正在吹風，吹進的晚風把里面的簾子蕩出微微的晃動。
“原來是窗簾……”
第一時間居然是屋子進賊的想法，可能還真受到了職業的影響。
萩原研二把手撐在窗臺，漏風的紗窗是他前不久換的，因為緊閉窗戶會讓臥室的空氣不流通，容易產生霉味。現在在外面安上的防盜窗和小縫紗窗剛好解決問題。
抬頭能看到霓虹燈牌的斜側，閃亮的花色把夜晚映出亮光。萩原研二靜靜注視了半分鐘，轉身提起袋子離開。
今晚，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干。
第90章 汗流浹背
“吱——” 隨著一聲推門聲響，淺海彌霧的心終于被吊到了極點，嗖地一下關掉迷你手電，閃身隱入窗臺側邊的衣柜里。
腦袋在金屬桿上悶悶一撞，疼痛卻讓淺海彌霧不敢有其他任何聲響。只能屏氣凝神，透過極小的縫隙盯察外面的動靜。
來人打著手電，很從容地在臥室照了一圈，一閃而過的光線讓淺海彌霧看清了黑暗中的人影。
萩原研二。
他居然從警視廳折返回來了！
萩原研二突兀的回程直接把淺海彌霧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蜷縮在狹窄的衣柜空間內，憋氣的慌悶讓淺海彌霧一時之間呼吸不上來。
【拜托了，快點走吧！】
淺海彌霧費力地扒在衣柜門內，一邊禱告一邊注視外面的情況。
【嘿，宿主！你這下汗流浹背了吧？早就說了，撬門進房的操作不可取，這下可得要被正主抓個正著了！】
正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目前的系統雖然沒有任何災難，但看戲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你真是沒一句好話，別說話了，安靜。】
【而且本來正主也是我……嗯，好吧，現在表面上還不是。】
【總之，你不要說話了。】
淺海彌霧對于系統這種落井下石的風涼話給無語到，抿緊嘴唇保持沉默。
【哦呦，我知道，您這是惱羞成怒了吧？先祝今晚宿主好運了，本系統得美美休息了哦～】
系統丟下一句極具有“攻擊意味”的話，迅速消失，至此，淺海彌霧的腦海里終于清靜了下來。
靜謐的黑暗空間內，聽覺變得更加敏銳。即使不用透過縫隙觀察，淺海彌霧也能知道萩原研二現在的動作。
在床頭柜邊拉抽屜，聽聲音是第三層。然后是取出的聲音，還有……
與薄膜摩挲的聲響。
萩原研二的動作很快，仿佛是早就鎖定了目標，沒有多余動作，取完東西便有起身的傾向。
“什么東西？”
萩原研二的聲音突兀響起在臥室內，一道手電的閃光咻地劃過窗臺，連同不遠處的衣柜也被掃了一遍。
光線穿過細密的縫隙，在淺海彌霧的臉上一映掃射過，淺海彌霧登時瞳孔收縮，小聲的呼吸在瞬間屏住，所有感官在一刻調到極致。
手心出汗了。
捏緊的指節在黑黢黢的衣柜內泛白，甚至指甲蓋刺進皮膚的刺痛感都不能把淺海彌霧放在外面的注意力分走一絲一毫。
怎么回事？哪里的聲音，研二聽見的是什么東西。
淺海彌霧可以肯定，剛才自己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衣柜旁邊都沒有聲音。
萩原研二似乎要朝這邊走近，淺海彌霧的心跳加速起來，本就悶熱的衣柜把焦急的心態搞得更加糟糕。
淺海彌霧感覺自己的臉快要燒起來了。
不會這么倒霉吧？！
今晚他只是突發奇想，想進來看看這么久沒見過的屋子，順帶瞧瞧以前的照片。
不會真要被發現吧？
想起剛才系統的風涼話，淺海彌霧真覺得現在有些汗流浹背了。
如果他說自己只是來看看……
個鬼啊！
誰家好人會晚上闖進“陌生人”的家中，并躲在臥室的衣柜里啊！
腦海里閃現過無數種借口，都顯得莫名其妙。淺海彌霧火速思考著解決方法，最后眼神暗暗一沉。
那么，看來最好的辦法居然是……
研二，抱歉。
暫時打暈你，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就在淺海彌霧悄悄調整姿勢，準備發力時，衣柜外突然傳出一陣電話鈴聲。
“叮鈴鈴……”
淺海彌霧能感受到外面朝這個方向走來的腳步一頓，萩原研二的注意力被電話吸引了。
“知道了，我戴著手套的，馬上就過來，你再等二十分鐘左右，我馬上回來。”
聽語氣像是跟同事的對話。
淺海彌霧把發力的動作慢慢收回，眼睛貼在縫隙邊觀察衣柜外邊的萩原研二。
半長發的青年單手舉著手電，側背對向淺海彌霧的方向。
床上有一個袋子，是裝的取走的東西吧？
聽聲音像是玻璃相框。
他要干什么？
淺海彌霧的視線收攏在黑暗中青年人的背影上。對方還在跟電話對面的人交談。
是臨時的決定？單純取走相框是準備干什么？
淺海彌霧不信萩原研二大晚上突然來一趟，只是突發奇想。
一陣不太妙的感覺漸漸涌上心頭。
“那么，等會見。”
萩原研二掛斷了電話，移開腳步朝窗臺走去。
淺海彌霧的思緒暫時被打斷，無聲屏住呼吸，試圖將自己徹底隱藏進寂靜的黑暗中。
索性，今天淺海彌霧的運氣還不算太差。萩原研二沒有路過衣柜，注意力被窗外的風聲吸引過去。
“原來是窗簾……”
淺海彌霧聽見萩原研二低低的嘆聲，不禁在心底落了一口氣，但呼吸卻不敢放開，仍然保持著安靜的姿勢。
萩原研二沒有馬上離開，反倒是被窗外的霓虹燈光吸引住，駐立在窗臺邊一動不動。
淺海彌霧的視線有限，只能斜斜地看到外面人的側身。
半長發的青年現在還穿著下午那套休閑的西裝外套，出門的時候甚至都沒有換衣服。垂在肩膀邊的黑發擋住了對方的側臉，讓淺海彌霧看不見萩原研二的臉龐。
只剩下外面倒映進花花綠綠的燈牌顏色，也被萩原研二的身體擋住了大半。
靜謐的房間內沒有多余聲音，淺海彌霧在狹窄的衣柜內維持著不舒服的俯身姿勢，一動不動地注視外面的情景。
太安靜了。
沒有呼吸聲。
只有隱隱約約從紗窗口飄進的白噪音。徹底放下心來聽，底下街道的車輛時而鳴笛，還有不遠處燈牌的廣告聲。
萩原研二像是成了一座無言的雕塑，就這么無聲無息地站著。
竟然隱隱地，有一種與他氣質完全不符合的、落寞的孤寂感。
躲在衣柜里的淺海彌霧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想著什么。
不過，這些東西或許在以后會知道。
而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要是再不走的話。
淺海彌霧得憋死在衣柜里了。
強制把呼吸聲壓到低不可聞的狀態，淺海彌霧悄悄換了一口氣。眼睛使勁盯著外面萩原研二的身影。
拜托了，再不走的話，他可得把剛才的想法付諸實踐了。
仿佛上天聽到了淺海彌霧心中的祈禱，萩原研二終于動了。
提起袋子，打上手電，退出臥室，拉上房門。
在柜子里繼續等待了一分鐘，淺海彌霧聽見客廳外有房門拉上的聲音，腳步聲徹底消失。
臥室內再次回歸無人的寂靜。
淺海彌霧終于放開了呼吸，又怕萩原研二突然打個回馬槍，只好繼續蜷縮在衣柜里面等待。
在心底默數差不多有兩分鐘后，淺海彌霧起身推開了衣柜門，被壓得彎曲的身架總算是能伸展開。
踮起腳尖，淺海彌霧輕聲踱步到門邊，悄悄推開一條縫隙窺探。客廳里是漆黑的一片，完全沒了人影。
確認萩原研二已經離開后，淺海彌霧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埋頭看見自己這幅做賊的模樣不禁發笑。
“刺啦——”
回到床頭柜邊，淺海彌霧拉開抽屜一看，第三層柜子里面果然少了玻璃相框。
“這是要……手套？”
被微弱的手電白熾光一照，淺海彌霧滲出汗的手指紋映在木質的抽屜邊緣面上，小小的一圈，不仔細看也不能注意到。
然而回憶起剛才在手電與縫隙中閃過的一秒信息，淺海彌霧忽然愣住，電光火石之間，這股不妙的預感重回心頭。
警視廳，相框，手套，礦泉水瓶子！
他要提取指紋。
萩原研二，要查他的指紋。
猜測到萩原研二今晚不太正常的反應，淺海彌霧猛地起身，頓時一陣頭暈眼花。
火速用袖子把印上的一小圈指紋擦掉后，淺海彌霧坐在床沿保持起靜默，而內心狂跳的燥熱與此刻他沉默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
前兩次萩原研二的試探之意其實已經讓淺海彌霧感受到了，只是沒想到這次對方居然直接開始化驗指紋。
【系統？】
【系統！】
叫了兩聲，系統仍然沒有回答。
就在淺海彌霧準備喊第三聲時，機械聲才終于慢悠悠地響起。
【咋了？嘿，宿主你居然沒被發現，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哈……】
自動略過系統沒營養的廢話，淺海彌霧問出了一句話。
【很久之前，你跟我說過，不能暴露你的存在是吧？】
【那當然了！我們世界漫畫組可是非常神秘的存在，不能隨意暴露的！】
系統作出肯定的答復，下一秒放大了聲音。
【宿主你想干什么？！】
【沒有干什么。】
淺海彌霧起身走近窗臺邊，竟也學著剛才萩原研二的模樣駐在地上。
【還有，我以前的身份也不能對任何人說，對嗎？】
【嗯哼，是的！宿主在集齊人氣值充滿卡牌前是不可以直接告訴別人的哦！】
【直接告訴？】
淺海彌霧眼皮咻地一睜，霧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睜大。他似乎找到了系統的一個口頭漏洞。
【那如果有人……】
像是知道淺海彌霧下一秒要問出什么話，系統飛快地打斷。
【那得看宿主嘍～千萬記住，可不能主動提起那件事——總之不能暴露我們的存在是最關鍵的！】
系統語焉不詳的模樣倒是少見，淺海彌霧屏住呼吸，試探性地問出底線問題。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啦，就是字面意思啦～宿主你這個大聰明，肯定知道本系統的意思啦！反正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我就是這個意思啦～】
【再見了宿主，最近我可得去升級系統軟件了。給你薅幾個好道具回來，敬請期待！】
系統最大的特點就是會跑路和裝死，淺海彌霧的話還沒問完，對方已經火速消失了。
又叫了兩聲以后，沒得到回復。
“……”
淺海彌霧眨眨眼睛，搭在窗臺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
窗外的燈光還在閃著，跟以前的晚上還是一模一樣。只不過現在他不是以房間主人的身份出現。
十分鐘前萩原研二的身影還牢牢地映在淺海彌霧的腦海中，青年人沉默下的計劃，淺海彌霧已經快要猜到八九分。
他們在等待什么？
一個死而復生的人嗎？
聽起來有些荒謬。
但比這更荒謬的是——
這的確是個事實。
淺海彌霧的笑容有些控制不住，他有些想發笑。
盯著遠處的燈光牌，淺海彌霧漸漸閉上眼睛。
他會回來的。
不過目前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