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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利斯特維揚卡位于貝加爾湖的西南岸, 集團此行安排入住的酒店能直接看見冰封的貝加爾湖。

    小鎮上的摩天輪亮起燈光,給傍晚的藍調添上一輪明亮的色彩。

    兩人在超市買到了戰利品,剛一回到酒店就碰見了統籌負責人葉蓮娜。

    葉蓮娜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注意到宋郁提著一個封了口的紙袋子,里面裝著滿滿當當的東西, 看上去是壘起來的盒子。

    “接下來幾天確實有棋牌活動,不過我們已經準備好牌, 你們還特意去買了?”

    燕棠臉上迅速閃過心虛,然后聽見宋郁淡定開口:“都是糖。”

    “哦,是為了等會兒補充能量吧?我們已經給準備冰釣的同事準備好了帳篷……”

    “冰釣?”宋郁沒聽明白。

    燕棠這才猛然想起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說:“我之前報名了這個活動。”

    來貝加爾湖最重要的一個活動就是冰釣,白天和夜里都可以進行,不過夜間人少, 魚類活動相對多, 尤其是白鮭和狗魚多。

    燕棠對冰釣期盼已久, 白天夜里都想體驗一回,在行程之初就報了名,宋郁一路上都在想著怎么和她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這會兒立刻有些失望。

    “你就在酒店等我, 回來的時間不會很晚。再說了, 你不是還要做膝蓋的療養嗎?”燕棠拉了拉他的手。

    可宋郁堅持要跟她一起去,還讓葉蓮娜單獨安排了一個冰釣用的帳篷。

    從住處到選定的冰釣地點只需要半小時,他們抵達地點后,恰好是夕陽余暉徹底隱沒在天際。

    夜空明凈,繁星漫天,帳篷頂部還有一處透明的窗口,如果今晚出現極光, 他們在釣魚過程中一抬頭就能看見。

    雖然現在溫度是零下四十多度,但帳篷里放了取暖設備,還架起爐子燒了熱茶,一旁放著伏特加。

    燕棠沒想到宋郁竟然是個冰釣老手。

    “我小時候經常跟著外祖父釣魚。”他輕松地提起沉重的冰鉆,給厚厚的冰層開了個圓洞。

    “我一直以為你更像是會喜歡那種——”燕棠捧著熱茶杯坐在一旁,看他熟練地操作著,“在大都市里開派對,喝香檳,玩游戲之類的。以前我們出去玩的時候,你好像都是去這些場合。”

    “你那時候應該多問問我,就會知道我更喜歡一些原始的活動,比如打獵和釣魚,出去旅游也可以,這比在別墅里玩beer pong有意思多了。”

    宋郁在她身邊坐下,將魚線放入洞口,讓她握住魚竿。

    等待的過程中,他聊起家里曾經的趣事。“有一次我媽媽收到了我爸爸送的一個愛馬仕包,她去哪兒都帶著,連陪我釣魚都背著去。結果那天我忘記帶裝魚的桶了,那個包最后被她用來裝我釣上來的魚。我爸爸知道后說養我費錢。”

    燕棠認真聽他說,腦海里立刻能想到美麗又大方的斯拉夫美女牽著一個洋娃娃般的小男孩,豪放地用昂貴的包裝魚,只為了哄小朋友高興。

    她眉眼間也浮出笑意。

    帳篷內吊著兩盞馬燈,照亮他們腳下深藍色的冰面。白色裂紋在深厚的冰塊中交錯縱橫,還有不少白色的氣泡在冰層中浮動。

    魚線深入冰層,過了一會兒開始出現拉力,燕棠收起魚線,釣上來一條銀色的小魚。

    宋郁幫她把魚拿下來,忽然對她說:“別動。”

    說罷,他握著魚身,用魚尾在她臉頰左右輕掃。

    睫毛垂下,目光柔柔地看著她,聲音輕快:“這是你釣上來的第一條魚,保佑你接下來能豐收。”

    隨后,他問燕棠想帶回去還是直接吃。

    “還能直接吃?”燕棠有些驚訝。

    “是這里常見的做法,貝加爾湖的白鮭可以直接剖開撒上椒鹽吃,這里天氣冷,它很快就會直接變成凍魚肉了。”

    隨后,燕棠見他拿出了一把尖銳的刀。

    他們最后釣上來四條魚,全是白鮭,另外三條被帶回酒店后廚煎烤后端上桌。等吃飽喝足之后,回到房間已經是夜里十點。

    這家酒店就位于貝加爾湖畔,透過寬敞的窗戶能看到和貝加爾湖連通的安加拉河,河水在深冬也并沒有結冰,河面上蒸騰著一層夢幻般的冰霧。

    燕棠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一出浴室就看見宋郁坐在床頭玩手機。

    他已經洗過澡了,頭發也聽她的要求老老實實吹干,此刻正認真地盯著屏幕像是在挑什么東西,手機屏幕的光亮落在他臉上,那雙瞳孔映著明亮的光,睫毛根根分明。

    看得燕棠心頭暖烘烘的。

    她走到床邊剛坐下,趴在他懷里。

    身下男人的身體結實又強壯,燕棠足尖只能碰到他的小腿中段。宋郁就扶著她的后背,讓她調整姿勢后就這么疊在他身上,將頭靠在他胸口。

    “你像是把我等比放大兩三倍。”

    她這么說著,捏了捏他的胸肌。

    不過是隨便碰了他一下,仿佛是撥動了他身上的開關似的,她立刻感覺小腹有瓶子硌著。

    宋郁放下了手機,卻沒有進一步動作,任她摸著,被摸舒服了還哼兩聲。

    這聲音勾起了燕棠某些蒙著桃色濾鏡的回憶,比如他們在拉斯維加斯那晚第一次,當宋郁教她認識男孩子的時候,她手勁兒用得不對,他就發出類似于這種又疼又爽的哼唧。

    燕棠又捏了兩下,宋郁終于坐了起來,對她說:“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游戲內容是,燕棠說什么,他做什么。

    “我說過,你要學會對我提要求。”

    宋郁撫摸她柔順的頭發,拈住一縷發絲放在鼻尖嗅了下。

    “你來指導我服務你。”

    “可是……”燕棠思索了一下,“如果你感到不舒服。”

    “我回應你的。”他用一種鼓勵的目光看著她。

    宋郁今天穿著白色T恤和灰色的運動褲,有點兒像燕棠之前在小譚發的照片里看到的那身打扮,寬松的衣著讓他渾身都帶著青春散漫的氣質。

    可偏偏那里毫不羞恥地突起一塊,他這時還若無其事地跟她說話。

    燕棠不得不承認自己被誘惑了,她想跟宋郁接吻。

    于是她這么做了,主動湊上了上去。

    ——以前她也主動親過宋郁,不過每一次都是那種安慰性質的,一觸即分的吻。

    這是燕棠第一次捧住宋郁的臉頰,試著舔他的唇瓣——很軟,還帶著漱口水清爽的氣息。當她的舌尖觸及他雙唇BB囍TZ之間的時候,他乖巧地張開雙唇,歡迎她進來。

    燕棠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燙。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在享用一個男人,從這個纏綿的親吻里得到了某種超越性欲本身的快感。

    隨后她很快發現宋郁真的只是配合她的動作。

    他一動不動地靠在床頭,雙手扶著她的腰,免得她從他身上掉下去——然后什么多余的都不做,直到燕棠發出下一步指令。

    “幫我把衣服脫下。”她說。

    “只要脫一件嗎?”他笑著問。

    “里面的也要。”

    “里面的什么?”

    “……內衣。”

    “那你的指令要說清楚啊……”他的聲音溫溫柔柔的,指尖勾在蕾絲帶子的邊緣,提出了一點兒質疑:“可你以前好像更喜歡我把它往下直接扯到你的腰上,是分開這么多年,喜好變了嗎?”

    有問必須有答,燕棠憋紅了臉,說:“沒變。”

    于是宋郁按照她最喜歡的方式去做。

    當事事都有回應,燕棠開始嘗到一種占有的快感,盡管她清楚這是宋郁故意的——他要她占有他,然后再也放不開手。

    她確實被蠱惑了,宋郁忍耐欲望等待她垂青的樣子實在可愛,那雙漂亮的雙眼盯著她看,明晃晃地忍耐著兇性,甜膩膩地問她還需要什么。

    燕棠的心跳得很快,“我在欣賞你的樣子。”

    “喜歡我這樣子嗎?”

    “喜歡。”

    “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你想和我做。”

    宋郁顯然已經忍得有些難受了,但他仍然遵循著剛才的游戲規則。

    他的雙手還在規矩地扶著她的腰,指尖偶爾暗示性地撫摸那處皮膚,聲音緩慢:“是的,我想把你干死在床上。你可以讓我再等等,等到你高興為止再點頭,然后我會盡興的。”

    屋內的光線就像今晚在貝加爾湖的冰面上一樣昏暗,馬燈掛在門邊,燈影幢幢。

    宋郁用刀剖開那條魚時,銀色的小魚抽搐了一下,他猜測它感到有些疼痛,所以他將刀刃插進魚肉中時已經盡可能地溫柔。

    這種小魚藏在貝加爾湖下,需要經受嚴寒和漫長等待,才能從重重冰層中將它找出來。

    所以他嘗得很仔細,將魚肉每一寸都細細撥下來放到舌尖,感受它鮮美香甜的余味。

    當晚,燕棠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魚,被宋郁的匕首捅了個對穿。

    那力道,那硬度,讓她夢醒了都難以忘記。

    睜眼已經是中午,一旁的垃圾桶里堆著許多個打著結的避孕套和紙巾,外頭的安加拉河是一片深藍色,岸邊覆滿積雪。

    燕棠翻身下床,雙膝跪地,朝貝加爾湖的方向行了個大禮。

    身后響起腳步聲,她被宋郁攔腰抱起來放回床上。

    這人昨晚勞作了那么久,仍然精神奕奕,給她揉腰捶腿,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還一直在夸她昨晚真棒。

    “我餓了。”燕棠叫停了他的夸贊,免得他捶腿按腰的動作開始變質,“我們去吃東西吧。”

    “好,我帶你去吃東西。”宋郁拿起手機,又說,“不過今天我們只能在酒店休息,下午爸爸找我有事。”

    ——吃過飯后,燕棠才知道所謂的有事,是宋郁被抓去頂替他哥,陪他爸打橋牌。

    酒店為集團專門布置出來一間活動室,墻面全是木頭搭成,深色花紋地毯,。

    他們抵達時,活動室已經很熱鬧,幾個中層員工在老板和高層那桌聊天,但遲遲不上牌桌。對員工們來說,和老板打牌是個技術活,還不如自己跟同事放松玩兒一局。

    “Kirill和Yana來了啊。”

    其中一位高管看向燕棠,“正好我想休息一下,你會打嗎?”

    燕棠說:“會一點點。”

    宋裕川一聽她會,立刻拍板:燕棠和宋郁一組,坐南北,他跟另一位高管坐東西,來一局玩玩兒。

    “挺久沒跟小兒子打牌了,你認真打,別給我敷衍了事,來一兩局就溜走了啊。”

    宋裕川熱衷打橋牌,太了解宋郁沒耐心的秉性,先把話說在前頭,為此還拋出了誘餌。

    “這樣吧,贏了爸爸給獎勵,有什么想要的?”

    宋郁原本只是想過來完成任務,心里還盼著早點兒回房間,這會兒聽到有獎勵,終于來了興趣。

    他往桌后一坐,略作思索后對他爹獅子大開口:“贏了就送我們一套房子,城市和價格隨我們挑。”

    燕棠聽見他說的是“我們”,不是“我”,瞬間震驚地看向對面的宋郁,用眼神問:這合適嗎??

    而宋郁剛跟她對上視線,就用一種真誠又疑惑的目光回應:爸爸的錢包難道不就是用來宰的嗎?

    他自己從少年時打比賽,一路闖進UFC,早就家底豐厚,不缺這點兒房產。

    ——但白拿誰不拿。

    燕棠正想著難怪宋郁被他爸說“費錢”,沒想到宋裕川這會兒也相當爽快地答應:“可以,那你輸了也有條件。”

    “什么條件?”宋郁問。

    他爸說:“滾回公司上班,正好讓你哥帶帶你。”

    宋郁這陣子已經聽他爸提過這件事不止一次了,忍不住說:“我哥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他要是忙得過來,你現在就不用在這里替他打牌。”

    “那爸爸還忍心打牌——”

    宋裕川笑了一聲,“我老了啊,頭發都白了,要退休陪你媽媽了知不知道?”

    有宋璟頂上來,大方向是不用愁的,但如果小兒子能回到集團工作,親人上陣總比外聘職業經理人來得讓人安心。

    燕棠和另外一位高管就默默聽著,沒吱聲。她一側頭,就跟那位高管對上目光,見他用口型說:富人的煩惱。

    這時,宋裕川又對小兒子說:“我不逼你,公平游戲罷了,你和Yana努力一點,贏了這局爸爸就不催,房子隨便挑,要是買新房就給你們包裝修費。”

    聽他爸都這么說了,宋郁徹底來勁兒,往椅子后一靠,真誠地對燕棠說:“靠你了,我很久沒打牌……”

    “你很久沒打?!”燕棠不敢置信。

    難怪剛才這父子倆一個敢開口一個敢答應,估摸著宋裕川是算定了宋郁牌技生疏打不過。

    而燕棠……她還真的會。

    那時跟宋郁去拉斯維加斯旁觀他們打德撲,燕棠發覺這好像是某些圈子里常見的社交方式,當年過年在老家再碰到表姐,就順口提了一嘴,表姐建議她可以學德撲或者橋牌。

    在莫斯科學習工作的日子壓力很大,除了和朋友出行旅游之外,日子是很枯燥的,燕棠便學起了橋牌。橋牌講究策略和邏輯思維,對她這樣在關鍵時候腦子容易卡殼兒的人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鍛煉。她越學越有趣味,這項習慣便堅持了下來,這兩年跟書商和作家打交道時也上了許多次牌桌。

    但對上宋裕川這樣長一輩的人,燕棠并沒有抱太多希望。

    牌桌采取IMP計分,她和宋郁在前幾局落后了10多個IMP,而宋郁雖然腦子聰明,這么多年沒碰牌還跟得上節奏,但還是錯過了一次扣莊機會。

    打到一半,宋裕川開始問宋郁想去哪家公司。

    燕棠瞥了一眼宋郁,發現他面無表情地垂眼盯著自己手上的牌,抿著唇沒吱聲。

    大概是經歷過太多糟糕的境地,她這會兒倒沒什么沮喪的感覺,還在認真思考,看看有沒有機會破局。

    破不了也沒關系,最差也不過是不能白拿一套房子,男朋友回去繼承家產。

    而用最差的期望去做事,反倒容易遇上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機會。

    果然,燕棠坐莊,宋郁明手,宋裕川當東家進攻,西家高管打配合,最后是燕棠沉住氣,以退為進完成定約,竟然翻盤反超。

    宋郁沒想到她還有這么一手,高興地抱住她親了一口,宋裕川愿賭服輸,說會找人跟他對接買房的事情,讓他可以滾回房間謝老婆了。

    打牌的時間過得飛快,晚餐都是直接送到活動室,等他們出來才發現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燕棠剛回到房間,就被宋郁抱住又親又蹭,聽他夸她:“你真厲害。”

    她這會兒才放松神經,頓覺疲憊不堪,直接倒在床上挺尸,聲音虛弱:“我要睡覺,打牌太廢腦子了。”

    于是宋郁服侍她脫衣服洗漱清理,等她剛剛躺上床,立刻就掀被子貼上來,從身后環抱著她,掏出手機打開相冊,讓她也能看到手機屏幕——上面是一處房產的照片。

    原來他昨天就是在看這玩意兒。

    “我爸媽前幾年在莫斯科買了套房子,還沒住過。這里地段好,高層公寓,面積大,視野也很好。我自BB囍TZ己在莫斯科的別墅雖然很好,但是位置有點兒遠,適合度假。等我們回莫斯科了就住這里吧。”

    燕棠聽他說這么溜,懷疑他是早有預謀。

    結果宋郁干脆地點頭:“我媽媽喜歡買房,當時買這套房子的時候也只是做投資罷了,我本來是想跟爸媽用親情價買下來的,誰知道你這么厲害。”

    他還問:“還是說你想在北京住?北京已經有公寓了,如果你想住別墅,我們可以住回北四環那套房子,我的房間很大,當初媽媽看重那套房子,就是考慮到我和我哥以后結婚了可以帶妻子住進去,但那里不適合常住,隔音不算特別好……”

    說到這里,宋郁又摸出了一盒避孕套。

    他牽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褲頭,親親密密地說:“你今天贏了一套房子,為了慶祝一下,我們用這款吧……”

    燕棠勉強掀起了沉重的眼皮,認出那盒子上寫著什么“貓舌”“顆粒”。

    她給宋郁提起褲子,惋惜地說:“我太困了,明天再慶祝吧,實在不行,你試試反戴著解決一下?”

    第52章

    反戴肯定是不可能的。

    宋郁在興頭上, 原本寬松的褲子現在都覺得勒得慌。

    他抱著燕棠躺下,還以為她只是逗逗他,等會兒會忍不住像之前那樣伸手過來碰碰他。

    可沒想到她真的睡著了。

    枕在他的手臂上, 閉著眼,發絲散落。

    燕棠的習慣在這些年也發生了許多改變, 譬如她喝得咖啡已經從拿鐵變成了美式,譬如她不再穿T恤長褲作為睡衣, 而是偏愛布料柔軟貼身的絲質睡裙。

    月光穿過安加拉河的薄霧,落入窗內,灑在她身上。

    睡裙的領口微斜,略微露出白皙的胸脯,那一處正隨她平緩均勻的呼吸而起伏著。

    宋郁掌心輕輕搭在她的腰間,而燕棠的體溫正透過絲滑單薄的布料傳遞至他的掌心, 靜悄悄地融化著久別的陌生感。

    他低下頭, 鼻尖略過她的發絲。

    這烏黑的長發因為被護養得十分順滑, 被真絲發圈束起時總會有幾縷滑落,落在她臉側,有的會貼在頸項。

    宋郁開始輕輕地親吻燕棠的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 不至于吵醒她, 但仍讓他充分感受到了肌膚柔軟的觸感。

    燕棠睡著時, 眉眼間帶著一種內斂的平和,就如當年坐在書桌前,低頭握筆,一筆一劃地教他中文時一樣。

    現在她躺在了我的床上。

    宋郁這么想。

    他將臉埋進了她散落在枕邊的濃密發絲里。

    燕棠夢見地震了。

    她恍恍惚惚地睜眼,感覺床在搖動。

    西伯利亞這一帶的建筑和用具大多都是木制品,他們睡的床也不例外,但木料敦實, 按理說床應該很穩固才對。

    她真的以為地震了,人還沒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驚叫了一聲,立刻喊:“Kirill!”

    “嗯?”

    身后就傳來一道毫不掩飾喘息的聲音,燕棠感覺有急促的呼吸落在她頸側,隨后變成了親吻。

    燕棠的腦子終于開機,意識到身后正在發生什么,臉頰臊得發燙。

    但宋郁完全沒有任何害羞的情緒,只說了一句:“我盡量放輕動作了……別動,我馬上就——”

    燕棠被他壓得趴在床上,感覺到他秀挺的鼻尖正抵著她后頸,像個小變態一樣在聞她的氣味。

    “你……你……”

    她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先聽見他喘了一聲。

    宋郁將她的睡裙往下拉了拉,輕輕說:“把你的裙子弄臟了。”

    來到利斯特維揚卡后,時間過得飛快。

    除了去冰釣之外,他們還去了趟貝加爾湖的奧利洪島。這里遠離都市,居民過著十分簡樸的生活,還保留有代代相傳的薩滿巫師。

    燕棠以前在小城市待久了,總是向往大城市,等現在已經在大城市扎根落地,反倒在忙碌的生活中眷戀起西伯利亞這樣平靜樸素、回歸自然的生活。

    白天里閑逛,夜里就做愛。

    宋郁剛滿二十二歲,雖然左膝有舊疾,但仍然是身強體壯的時候,手臂和腰部耐力和爆發力都超乎常人。

    有時候燕棠會懷疑他把她當成了訓練器材。

    可宋郁卻說:“如果是訓練器材,就不只是這點力道了。”

    素了幾年,燕棠當然也有需求,但餓了那么久,忽然吃太多容易撐壞。

    等要回莫斯科的時候,她對西伯利亞的眷戀已經被宋郁干碎了。

    飛機在下午五點降落于謝列蔑契娃機場,又回到了熟悉的城市風景里。

    燕棠在晚上打開家門,身后還跟著個小尾巴宋郁。

    他試圖勸她在老爹給的公寓處理好之前,先跟他去大別墅住,但燕棠過兩天就得回北京處理公司初創的事情,資料都在家里,回來更方便一點兒。

    宋郁二話不說,下飛機就自覺告別家長跟她回家。

    “我要回學校遞交畢業資料和期末論文。”

    他這晚順帶把兩人去北京的機票買了,還問她想不想在北京附近玩。

    燕棠只得給他做心理準備——她回北京之后會非常忙。

    創建公司是個麻煩事。

    其實在市監局辦手續的過程是很快的,國家鼓勵創業,在流程上能簡則簡,能快則快,只要找位熟悉公司設立流程的財務去辦手續就行。

    但困難全部都落在了前期。

    她和其他合作伙伴需要考慮公司成立地的扶持政策、稅收優惠,選擇經營范圍的時候還要考慮是不是需要辦理牌照,而辦理不同牌照的成本也不一樣,還要同步考慮繳納員工社保和后續招聘等等。

    這次回去,燕棠就是跟先前談好的股東最后一次討論公司設立方案,把股東協議和公司章程簽了,以便后續把營業執照拿到,開始推動業務層的策劃案。

    她之前為了跑通流程跟基金會合作,就是因為能用基金會資源,直接對接外聘律師團隊。現在出來單干了,在這方面就需要和老東家徹底隔離開。

    幾乎每一步都涉及財務問題和法律問題。

    而每向專業人士咨詢一次問題,錢就按照分鐘為單位嘩啦嘩啦地往外流。

    新租的辦公室不大,一個會議室,一個給創始人擠在一起辦公的獨立辦公室,還有一處給員工坐的開放辦公區。位置有些偏,裝修也很一般,白墻瓷磚地,有幾盆植物裝點,遠遠比不上基金會總部那樣高檔精致的大樓。

    但創業首先要考慮的是成本,前期艱苦,能省則省。

    燕棠坐在辦公室里細細翻看了一遍財務遞來的預算金額,心頭在滴血,悄悄跟回到北京坐鎮的合作伙伴馮橙說:“真是哪哪兒都是花錢的地兒,我們能少招幾個人嗎?”

    馮橙坐在辦公邊哈哈一笑,對她說:“恭喜你實現人生升級——開始共情資本家了。”

    人生就是不斷打怪升級,燕棠在翻譯這行做得還可以,鼓起勇氣開公司,一瞬間就進入了資本世界的底層。

    他們終于在第四天中午談定了各種文件的終稿,只要律師把協議終稿改出來簽字,公司的草臺班子就算是搭好。

    她也的確實現了身份升級,名頭除了翻譯之外還又加上了“股東”“董事”“行政總裁”。

    雖然名頭高大上,手下其實只有兩三個兵,要學的東西很多,身上壓力自然也變得更重,如果經營不好,公司可能第一年就直接倒閉。

    饒是如此,燕棠心里還是有抑制不住的開心——這又是一個新開始。

    “外部股東問我們什么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今天中午?還是改天?”

    會議結束時,馮橙過來敲她辦公室的門。

    “改天吧。”燕棠一邊收拾包一邊說。

    馮橙見她急匆匆的樣子,笑著問:“什么事兒這么著急,趕下一場會?”

    “送男朋友去上學。”燕棠淡定地背起包,跟一臉震驚的馮橙說再見。

    北京的十二月沒有西伯利亞的溫度低,但每天都是大風。

    街邊還有人在賣糖葫蘆,一樓底商有稻香村和炒肝店,陽光落在不遠處的紅墻黑瓦上,多了幾分北平的味道。

    燕棠捂著衣領狂奔至路邊的黑色轎車前。

    車門緩緩打開,宋郁還像以前那樣坐在靠里的位置。

    他在家是休閑的打扮,出門就穿得成熟了許多,外衣下是寬松的薄針織毛衣和深色長褲,袖口提至小臂中段,肌肉線條明顯,燕棠這段時間充分領教了那手臂的力量。

    ——但這BB囍TZ改變不了他仍然是個要去學校交畢業材料,明年六月才畢業的男大學生這個事實。

    燕棠坐在他身邊,有一秒感覺自己像是個包養男大學生的總裁。

    她頗有總裁風范地對司機說:“開車吧。”

    車子啟動,往北五環開去。

    男大學生放下手機,伸手摸了摸燕棠的手,很溫暖很細膩,又拈起她一縷頭發放到鼻尖處聞了聞。

    燕棠把頭發從他手中搶過來,笑著問:“你干嘛。”

    他慢悠悠收回手,“你身上好香,是噴了香水嗎?”

    “沒錯,聽說香水氣味可以管理人的第一印象,我噴一點兒木質香來鎮住其他股東和律師。”

    宋郁笑出了聲,“為什么是木質香?”

    “因為聽說‘霸總’身上都是這個味道。”

    燕棠說完,又跟他用俄語解釋了一遍‘霸總’的含義,為了方便他精準理解,還補充了兩個案例:“比如你爸和你哥。”

    宋郁聽完她的解釋,忽然安靜了片刻,轉而問:“今天開會順利嗎?”

    “很順利,定稿了。”

    他又問:“有人知道你談戀愛了嗎?”

    “有呀,馮橙知道了。”

    “就一個?”

    燕棠笑出了聲,“我今天是去談工作,總不能在會議室吼一聲我有男朋友吧。”

    在休假的時候,小譚在宋璟吩咐下已經把兩個人的照片放在宋郁的社交賬號上。

    他長那么帥,雖然現在熱度遠遠沒有之前高,但還是有些粉絲保持著關注,算是官宣了他倆的消息。

    但格斗圈太小,燕棠又不是什么名人,這波瀾都不比小石子丟進池塘里的大。

    不過S Monster俱樂部的人倒是知道了,等宋郁在學校交完材料,他們今晚正準備去和俱樂部的選手聚餐。

    聚餐地點在胡同里的日料店,就是燕棠當年走馬上任,成為宋郁的中文老師后參與俱樂部聚餐的那家。

    甚至還是當年那個包廂,白沙青竹,綠苔清泉,大家關上門圍坐在一起,氣氛立刻變得熱鬧起來。

    自從留在美國療養后,宋郁和俱樂部合約就暫停了,不過跟教練和選手們都還保持著一定的聯系。

    對于他和燕棠在一起這件事,有的人不是很驚訝,比如超子和紅姐。

    但有的人非常驚訝,比如唐蕊心。

    “原來你喜歡小燕!什么時候開始的!!”

    哪怕已經知道這件事快一周了,唐蕊心還是覺得非常震驚。

    “你說呢?”

    宋郁臉上掛著笑,手臂隨意搭在身邊燕棠的椅背上,兩個人之間環繞著一股說不出的親密。

    她回想了一下,當年宋郁對燕棠確實十分關照,一起吃飯、車接車送,每天都走在一起。

    但鑒于這人實在是太擅長無視女性示好,唐蕊心一度以為他根本沒開竅,照顧燕棠只是為了努力學習。

    ——看來全都是裝的。

    唐蕊心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對他說:“小燕那時候對你愛答不理,我看你們男人就是賤嗖嗖的。”

    燕棠聽到這里,忍不住舉手為自己辯解:“我沒有愛答不理吧。”

    “你有。”一直安靜的宋郁嘟囔了一句。

    飯吃到一半,有個新人忽然把聊天的話題轉到了賽場上,聊起這一年嶄露頭角的新人和幾場本年度的精彩賽事。

    而燕棠發現宋郁這會兒直接就不說話了,背靠椅子安靜地聽其他人說,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側過臉沖她微微笑了一下。

    唐齊坐在他另一側,問起他恢復的情況,宋郁只是搖頭。見他這樣子,唐齊也不再提這件事。

    超子和王天銘他們更敏銳,在新人選手們還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迅速地打了個岔,把話題引導別處去。

    這晚回到公寓,燕棠清理洗漱完躺上床,宋郁立刻貼了上來,將她攔腰往懷里帶,手臂搭在她腰間,長腿一伸,也壓住她的腿。

    “我要被你壓散架了。”燕棠艱難吐息。

    她在宋郁懷里轉了個身,兩人正巧鼻尖相對,視線相交。

    他的目光總是這么認真,讓她感到心里暖暖的。

    正當燕棠想湊上去親他一口的時候,宋郁忽然開口了。

    “我已經被遺忘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也很輕,摻著一股帶著涼意的失望。

    燕棠知道宋郁仍然想要回到賽場上,但他似乎也清楚這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道理都可以想得明白,但令人煎熬的卻是非理性的感受。

    但她想,也許在這件事上,世上沒有人能比她要更理解這種無處訴說、無法表達的情緒。

    這種情緒像是一片迷霧,迷霧之下是沼澤,越掙扎陷得越深,直至窒息為止。

    燕棠輕輕碰了碰宋郁的臉頰,安慰性地親了他幾口,見他一動不動,乖順地讓她觸碰,心里軟得一塌糊涂。

    她最后半開玩笑地對宋郁說:“沒關系,現在你可以只被我一個人擁有了。”

    這話把他逗笑了。

    可他隨即又說:“我知道我爸爸已經不贊成我繼續留在賽場上,但我希望你可以一直支持我。”

    宋郁說這話時語氣很輕巧,但目光認真。

    “我會的。但是……”

    燕棠試圖跟他在討論這個問題,比如他的健康、回到賽場的可能性等等。

    可宋郁卻說:“沒有‘但是’。”

    他身體力行地讓燕棠無法再繼續這個話題。

    性可以帶來真實的刺激和安全感,他比幾年前要更熱衷于這件事,借這樣粗暴直白的親密,迅速地消融分別多年帶來的生疏感。

    不僅如此,宋郁還想盡辦法地讓人知道燕棠正在和他談戀愛。

    他聯系幾個熟悉的女性朋友征集意見,什么牌子的鉆石戒指最亮——不求保值,需要盡快拿到手,最關鍵的就是要閃,非常閃,讓燕棠抬抬手就閃瞎所有人的眼。

    第二天,宋郁行動力極強地帶燕棠去Tiffany。

    他牽著燕棠一踏進門店,銷售就看見這洋帥哥臉上寫著“我要在這里撒錢”幾個字,最后成功賣出去兩枚排鉆戒指和一枚男士素戒。

    一枚鉆石克拉數大,但稍有些點兒硌手,另一枚是細鉆,視覺效果是比前者小了一圈,但戴起來舒適。

    “可以換著帶,也可以疊戴,但不能不帶。”宋郁說,“戴膩了再買。”

    等燕棠去公司里給定稿的協議簽字的時候,剛伸手準備拿簽字筆,果然收獲了所有人的目光。

    “棠總愛情事業雙豐收啊!”

    回到北京后,燕棠大多數時候確實沉浸在快樂里,哪怕宋郁時有情緒不佳,她認為自己仍然能時刻提供支持。

    直到她收到了一封郵件——來自莫斯科一家律師事務所,附件中是一份贈與合同,贈與的標的物是那套宋郁看重的房產,而受贈人同時寫著她和宋郁的名字。

    燕棠覺得,這件事有點兒超乎她的預料。

    按她之前的理解,所謂的贈送房產肯定是送給宋郁,頂多讓她住一下而已。

    但現在,她和宋郁明明是未婚關系,但按照這合同的內容來看,卻是讓她和宋郁共同擁有這套房產,而轉讓房產的稅都由宋裕川包了。

    天上不會掉餡餅,至少不會掉這么大的餡餅。

    燕棠忽然有點兒忐忑不安,暫時裝作沒看見這封郵件。

    直到和宋郁回到莫斯科,她還在翻來覆去地思考這件事。

    燕棠最后給身經百戰的表姐打了個電話。

    表姐先夸她這些年真有出息,竟然真的把小洋人養成了,然后安慰她說:

    “你就接著吧,看來這家人還挺喜歡你的。人家對你好,就是希望你多對他們的兒子好,別讓他傷心了。

    “還有一種可能,是他們想讓你幫忙管著你男朋友,在他耳邊吹吹風,傳遞一下父母的意思,不過他不是挺有能耐的,應該不太可能吧……”

    燕棠這才猛然想起來,宋裕川那天在營地的時候找她談過話,想讓她勸宋郁放棄比賽這條路。

    后來她幾次想跟宋郁談起,話題都被岔過去,這件事就被拋到腦后了。

    ——燕棠感覺到一點兒微妙的父子間的“權力”對峙。

    “有錢人家都是這樣啦,寵是寵,但畢竟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嘛……”表姐這么說。

    燕棠跟表姐打電話時,剛剛在基金會總部結束一場業務洽談會,匆匆回到家里時已經天黑了。

    一打開門,客廳亮著燈,宋郁看上去也是剛回來,正拿著手BB囍TZ機回消息。

    他頭上還戴著棒球帽,露出半張白皙的臉,沒什么表情,明顯情緒不佳。

    燕棠知道他今天是去康復師那里復查,看樣子效果不是很好。

    她把包放在桌上,脫下外套,里頭穿著身襯衣和米色半身裙,宋郁一抬頭,就看見她漂亮的腰身,手上的排鉆戒指閃閃發亮。

    “Kirill,我們要談談。”

    他笑著將她拉進懷里,“好啊,我美麗的女朋友要跟我聊什么?”

    燕棠盯著他臉上的笑容,沉默兩秒,緩緩開口。

    “有件事我一直忘記跟你說了,你爸爸在狩獵營的時候私下找我說過幾句話。”

    宋郁一怔,微微垂眼盯著她,隨手攏住她的長發,看似不經意地問:“嗯,他跟你說了什么?”

    第53章

    裝飾溫馨的公寓內, 角落里的小檸檬樹隱沒在燈光下,一側的墻面掛著長勢繁茂的綠蘿,枝葉垂下, 恰好碰到宋郁的行李箱。

    他打算等人把爸爸送的公寓清理布置好后,就直接帶燕棠住進去, 所以暫住在她家中時并沒有帶太多家當。

    而現在,燕棠正是要聊這件事。

    她坐在宋郁的腿上, 被他親密無間地抱在懷里,但仍然注意到他收斂了調笑的態度。

    宋郁注視著她的目光很沉,耐心地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在這件事里,燕棠的位置特別尷尬。

    宋裕川欣賞她,而宋郁是她的男朋友,現在宋裕川借送房的事情展示善意, 希望她幫個小小的忙, 把宋郁哄回家里的公司做事。

    說到底就是借著宋郁對她感情深, 讓他在她的勸說下聽家里的話。

    如果是普通人家就算了,偏偏宋裕川太有錢,大手一揮送了這么貴的東西, 價格貴, 里頭的含義便也很重。

    燕棠越想越膽戰心驚。

    ——宋郁會覺得他爸把一套市價那么高的房子送給他女朋友, 略有些不合常理嗎?

    ——如果她不幫宋裕川說話,宋裕川會因此對她產生意見嗎?

    燕棠不確定。

    她一直以來都不夠精明、不夠機靈,而她也并沒有多了解這一家人。

    但與之相對的,上天賜給她另一些很好的品質來彌補這些不足,那就是謹慎和清醒。

    頂著宋郁那略有壓迫感的目光,燕棠緩緩開口。

    “他希望我勸你回家里的公司工作,他在牌桌上不僅是說給你聽, 也是說給我聽,我猜測這也是他愿意把那套房子一半的產權給我的原因。”

    她選擇坦誠地說出實話。

    “那你現在是在打算勸我回去嗎?”宋郁看著她,輕輕撫著她的長發,聲音平和,聽不出什么情緒。

    宋郁剛才本來就心情不佳,這會兒雖然態度上沒什么變化,但燕棠覺得他已經有些不高興了。

    她感到有些緊張,但仍然冷靜地準備著自己的措辭。

    “你爸爸擔心你的健康,也在考慮你們家公司未來的事情,我覺得他的想法是有理由的。我也很擔心你的情況,賽場太殘酷了,有的選手失去意識的時候頭著地,都是半死不活地進醫院的,你的膝傷又一直沒好——”

    “嗯,還有別的要跟我說嗎?”宋郁忽然打斷了她。

    在這一刻,燕棠明顯感到氣氛徹底冷了下去。

    她輕輕嘆了口氣,認真對他說:“雖然我是這么想的,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所以我不會勸你放棄你想做的事業。”

    說到這里,宋郁眉眼間的神色才驀然放松了不少。

    “但你爸爸是好心,我也不希望你們有任何的隔閡。另一方面,這房子歸根結底又是你爸爸的好意,不要是駁他的面子,拿在手上我又沒辦法幫他說話,所以……”

    燕棠不知道宋裕川會不會因此對她有意見。

    但要是真的收了這好處,默認自己愿意成為宋郁父母的隱形傳話筒,她總覺得這個做法并不合適。

    所有的話說完了,空氣安靜了幾秒,燕棠略有緊張地抬眼。

    當她跟宋郁對上視線,見他忽然揚起了一道輕快的笑容。

    宋郁親昵地捏捏她的臉,聲音再次變得輕快。

    “我說爸爸怎么答應得那么爽快,這幾天還等著他下一步動作,原來他在這里等著我啊。”

    他并沒有表示出對他爸爸的任何不滿,重點反倒落在了燕棠的態度上,絲毫不掩藏眼中的高興。

    “我喜歡你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如果你勸我回集團,我會難過。但如果你隱瞞這是我爸的意思,我會很生氣,因為你在幫別人說話。”

    作為回報,宋郁也跟她說實話,聲音溫和舒緩,說完還低頭親了她兩口。

    “看來你還記得我之前的說的話,你是我這邊的人。”

    燕棠怔怔地看著他。

    的確,宋郁已經多次跟她強調過這件事。

    她以為他是在撒嬌、說情話。

    但在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恐怕他是在撒嬌,但也是在隱晦地教她怎么融入他的家庭,又盡量避免使她感到有壓力。

    燕棠再次升起一種強烈的實感。——哪怕宋郁不像他的父兄那樣威嚴且不茍言笑,但他的確和他們一樣聰明得可怕。他肯定比她要清楚家人對他事業的看法。

    宋郁見她繃著臉,還以為她心里仍然在擔心這件事,直接想了個解決辦法讓她放心。

    “別緊張,不是大事。我們找個時間,一起給他和媽媽買個禮物。

    “和我爸見面的時候,你不要說話,我會告訴他我們已經聊過這個問題。他知道我是難搞的人,你說服不了我很正常,他決定送房子的時候應該有心理準備。”

    他很耐心地向她解釋,安撫她的情緒。宋郁還告訴她,還好她坦誠說了,這樣他才知道要怎么去跟爸爸溝通。

    聽他這么說,燕棠終于舒了一口氣,而宋郁也很高興——這也是他喜歡燕棠的一個地方,她很坦蕩,盡管這讓她很難被誘惑,叫他走了好大的彎路。

    好在彎路已經走完了,現在燕棠就坐在他懷里。

    這么想著,他的手從她的后背一路挪到她的腰部,襯衫布料絲滑,半身裙裁剪得當,坐下來時恰好裹著她的腰肢和臀部。

    宋郁今天是去見醫生,身上穿得十分休閑,連帽衛衣運動褲。

    而燕棠這兩天去基金會都是車接車送,從公寓到大樓地下停車場,一路都是暖氣,室內非常熱,她的裙子長,里頭沒有穿絲襪,小腿蹭著他的運動褲,剛才還不覺得,這會兒立刻就曖昧了起來。

    “我還沒見過你這么穿。”宋郁這么說著,目光還順著往下,“也沒見過你穿高跟鞋。”

    凝重的氛圍迅速消散,他又開始動手動腳,摸上她的小腿,一路往裙子里伸進去。

    “里面穿的是什么?”他問。

    “防走光的襯裙。”

    “我可以脫掉它嗎?”

    “你不是正在脫它嗎?”

    “剛才你進門的時候就把我迷住了。”宋郁垂眸看著她,夸贊,“如果不是今天早上我先出門,我都想把你藏起來。”

    他另一只手忙著解開燕棠的襯衣,等把衣服剝下之后,遲遲沒脫她的裙子。

    燕棠提醒他:“……拉鏈在側邊。”

    可宋郁卻說:“今天你穿著裙子吧。”

    “高跟鞋也穿著。”他順手握住她的腳踝,抬起,裙子邊緣順著小腿往上滑。

    燕棠被他抱到書房里,放在書桌上。

    這間書房不算大,墻面上還掛著穿衣鏡,正巧和書桌位置相對。

    燕棠剛被他放下,就看見了鏡子里的景象。

    她穿得很成熟,偏偏宋郁今天穿得跟個大男孩兒似的,西裝裙和運動褲,這還是在書桌邊。

    為什么今天不去臥室里?

    正當她這么想著,宋郁就開口了:“我今晚可以叫你老師嗎?”

    ——真的有點兒變態了。

    幾年前他倆在北京那會兒,宋郁很喜歡這么叫她。但燕棠接受不了,哪怕那時候他們早就不是家教關系了,這兩個字仍然讓她很有負罪感。

    所以當宋郁有一次在抵達高潮時突然這么喊她,燕棠直接慌得哭了出來。

    燕棠看了眼鏡子,又看了看宋郁,直言說她想回臥室,想把這身兒打扮換下來,宋郁不同意。

    “你畢業的時候,我送給你一雙高跟鞋,那時候很想看你穿,誰知道之后都沒機會了。”

    他垂下眼,凝視著她的目光清清淺淺,聲音里帶有明顯的感傷和遺憾。

    那雙淺粉色的香奈兒高跟鞋也是燕棠人生里的第一雙,它的面料柔軟,顏色輕盈,價格昂貴。

    宋郁送給她的禮物,好像總帶有他自己的色彩,但燕棠遲遲沒有領略到這一BB囍TZ點。

    她心軟了。

    而她一心軟,宋郁就順著桿子往上爬。

    他連褲子都沒脫,就往下拉了點兒,拿出剛才順手從抽屜里挑的貓舌顆粒避孕套,讓燕棠幫他戴,還提醒她別戴反了,今晚是要讓她爽。

    燕棠有點兒后悔把鏡子裝在那個位置,因為當她抱住宋郁的脖頸時,恰能透過他的肩頭,從鏡子里看到她合腳的高跟鞋是怎么因為過分的動靜掉到地面上的。

    “掉了就掉了。”

    他抬起她的腿,西裝裙的邊緣已經完全挪到大腿處。

    書桌后是窗臺,窗簾拉緊,桌面的鐵藝臺燈亮著燈,燈泡是由一條細細的金屬鏈子吊在燈罩之中,這會兒正因為外力左右搖晃,撞得鐵藝燈罩啪啪響。

    燕棠像是在水里游了一趟,渾身濕漉漉的,急促地喘息著,如果不是宋郁牢牢握著她的腳踝,她已經因為體力不支而開始發抖。

    賦閑在家的宋郁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心情不好,就變得更加黏人,一身精力沒有訓練消耗,就全部用在了她身上。

    而在這種時候,他還會借機悄悄從她找回一些曾經的遺憾。

    比如這時,宋郁忽然撐著她的后背,低頭跟她接吻,另一只手卻突然從她身下的桌面扯出一個本子。

    燕棠掀起眼皮,看見那是她用來記雜事的本子,目光有些迷惑地轉向宋郁。

    “老師,你把我的筆記本弄濕了。”

    他湊得很近,與她鼻尖相對,目光如水,明明是在逗她,眼里卻含著情意。

    這下流的情話,忽然把燕棠拉回很久很久以前。此刻的臺燈燈光,仿佛變成了那年春日里稀薄的暖陽。

    她感到有些羞赧,可心里又同時升起另一種令她心跳不止的情緒。

    在朦朧的、被光線暈染成暖黃色的畫面里,她看見宋郁伸手過來,略過她的臉頰,反扣住她的后頸。

    下一秒,他們額頭相抵,鼻尖相對,灼熱的呼吸交織著,雙唇似有若無地觸碰。

    燕棠感到暈眩,隨后聽見他在她耳邊再一次溫柔地、緩慢地說:“你要安心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聽你的。”

    “康復師說我的情況不一定能恢復,但可以嘗試同時進行物理治療和無負重運動,比如水下跑步機……”

    宋郁閑散地坐在沙發上,跟他爸說起自己現在的情況

    這處莊園式的別墅遠離市區,深色木質家具充斥著古樸厚重的氣質,窗外的雪松被皚皚白雪覆蓋。

    宋裕川一邊喝茶,一邊聽宋郁說未來的計劃、訓練方案和治療進度,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皺著眉。

    而燕棠就按照宋郁說的一言不發,默默觀看這父子倆無聲交鋒。

    說實在的,宋郁對付他爸很有一套,非常熟練——適當裝傻,偶爾嘴甜,輔之以認真的態度。

    他對那件事一個字也沒提,盡管他對他爸找燕棠勸說這件事情有意見。

    而宋裕川對他堅持回到賽場這件事也有意見。

    作為父親,現在各種懷柔手段都用過了,他到底還是舍不得對孩子用強硬態度,想了半天,還是嘆了口氣。

    “行,我可以答應一年內不提這件事,但你必須注意你的身體。”

    “一年?不夠。”宋郁說。

    “我覺得夠了。”宋裕川已經不想談這個話題。

    他再喝了口茶,忽然轉過頭,對一旁安靜如雞的燕棠說,“我這個兒子更像他媽媽,我拿他沒辦法。”

    語氣無奈,真情實感。

    說罷,他又問燕棠:“你的公司開在北京,那你接下來是留在莫斯科還是?”

    她說自己大部分時間都留在莫斯科,跟基金會和其他書商談合作,模式類似于成為這些書商的策劃供應商,利潤環節在提出出版策劃案和后續分成,輕量化運作。

    宋裕川點點頭,又說了兩次“挺好”,對她說:“既然你在這里忙工作,就跟Kirill盡快搬過去那套公寓吧,我聽說已經清理好了,那里離基金會也近。”

    這話說完,算是他擺明了態度,讓燕棠安心。

    這件略有敏感的事情以一種和樂的方式解決,燕棠終于松了口氣。

    接下來幾天里,他們迅速地搬進新公寓,而宋郁也開始聯系教練,在莫斯科的俱樂部進行恢復性訓練。

    到目前為止,他的訓練已經停滯了十個月,以前所有的訓練計劃都幾乎不再適用。

    宋郁回到了他少年時訓練的俱樂部,再次組建了專門負責他恢復訓練的教練團隊和康復治療團隊。

    而燕棠也正式開始為自己的公司跑業務,當前主要是先和基金會簽下一個合作框架合同,有了這樣的大客戶,她也好拿去跟其他書商聯絡。

    萬事開頭難,設立公司難,在第一年里找合作方也難。

    她的公司太小,三瓜倆棗都要計較,偏偏在跟合作方商量分成比例的時候沒有優勢,難談得要命。

    莫斯科冬季漫長,三月天里還在飄雪。

    燕棠在潛在客戶公司里聊了一下午,在分成比例問題上遲遲談不下來,回到接她的車里坐下。

    “錢難掙屎難吃。”她看著窗外的雪,嘆了口氣。

    坐在駕駛位的小譚回頭,高興地問她:“棠總,我們現在去找小宋老師?”

    燕棠忙碌了一天,精神疲憊,已經沒有力氣說話,點了點頭。

    車一路開過克里姆林宮和紅場,穿越一片商業區,停靠在一個占地面積頗大,獨立的四層建筑前,磚紅墻,掛著黑色獸頭像,下頭寫著“Ирбис MMA”,翻譯成中文叫做雪豹俱樂部。

    燕棠之前就聽唐蕊心提過,這是宋郁從小接受訓練的俱樂部,她上個月還專門查過資料,這個俱樂部培養了很多UFC知名選手。

    俄羅斯系的選手在賽場上向來兇猛,所有精英大概都聚集在這里了。

    燕棠來這里看過宋郁幾次,前臺認得她,朝她笑了笑,說:“他在頂樓。”

    自從決定回到這里進行恢復性訓練,宋郁特意包下了特定時段的部分場地以便進行私人訓練。

    燕棠乘坐電梯到頂樓。這里都是獨立的功能性訓練室和理療室,她不知道現在宋郁在哪里,沿著走廊透過墻面的寬型玻璃往里看。

    外頭天色漸黑,走廊里只有她的腳步聲。

    走到盡頭的負重訓練室,她終于停下,透過窗戶看見里面的男人正在進行基礎的負重訓練,額前的碎發沾上汗水,下頜緊繃,顯然是已經辛苦了一天。

    燕棠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啞鈴上。

    那不是宋郁巔峰時的重量,可現在他仍然在適應期,膝蓋只能承受低重量的訓練。

    她見宋郁放下啞鈴,好像準備休息了,正準備笑著跟他打招呼。

    可宋郁沒看見她,而是轉身背過去,拿起放在架子上的金屬制水杯喝了一口。

    只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忽然舉起杯子,朝一側地面狠狠砸去。

    砰的一生巨響,仿佛砸到了燕棠的心頭,讓她站在門外也嚇得抖了一下。

    那金屬制的水杯因為巨大的沖力彈起,撞在了另一側的墻面上,水跡灑了一地,四處飛濺,一片狼藉。

    燕棠看見宋郁在這時才轉過頭來,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他臉上微微一怔,隔著窗子和她對視。

    那目光里什么都沒有,平靜得出奇。

    第54章

    在壓抑的安靜中, 燕棠透過窗戶和里面的男人對視了很久,才挪動身體,緩緩推開了訓練室的門。

    天花板的燈管亮著白光, 刺眼明亮,右側墻邊一排黑森森的啞鈴和和杠鈴盤, 左側墻面的休息椅上也沾上了水漬。

    燕棠從包里拿出紙巾,將椅子上的水擦干凈, 隨后將暈濕的紙巾扔進一側的垃圾桶里,然后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水杯,放在一側桌面上。

    金屬杯底碰到桌面,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她溫聲開口:“過來坐下。”

    宋郁一直站定在原地,視線落在她身上一動不動,直到她說了這句話, 才緩慢邁動步子, 走到她身邊, 坐在椅子上。

    他又從她身上聞到一股淺淡優雅的香水氣味,就和她今天的打扮一樣,淺色大衣里是修身的白色長裙。這裝扮很美, 但總讓他感到一種難言的陌生。

    過了一會兒, 宋郁才開口:“你怎么來了?”

    “忙完就過來了。”

    燕棠靠近了才發現他額頭和鼻尖都冒了很多汗, 臉蛋上沒什么表情,明明是熱出的汗水,卻像是在冰潭里浸過一遍。

    她扯過搭在一側的椅背的毛巾輕輕地給他擦著,用很BB囍TZ尋常的語氣說:“今晚想吃什么?回家吃還是去餐廳——”

    還沒說完,宋郁忽然伸手,用力地將她抱住,將臉埋進她的懷里。

    她愣了一秒, 身體驀然放松,空出的手輕緩地撫摸他的發絲。

    “抱歉,剛才我嚇著你了。”他低聲說。

    “只是聲音有點兒大罷了,沒關系,你沒有嚇到我。”

    她見宋郁情緒穩定些了,才問:“今天訓練不順利嗎?”

    “談不上順利不順利的,上不了強度,要慢慢等膝關節適應,不知道會等到什么時候。”

    “慢慢來。”

    宋郁從她懷里抬起頭來,長睫毛一掀,剔透的瞳孔注視著她,叫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時間不早了,燕棠看得出他很疲憊,“你現在先去康復師那里做肌肉松解……”

    宋郁問:“你今天晚上可以陪著我嗎?”

    可還沒等燕棠回答,他又改口:“沒關系,我知道你有事要忙。”

    這些天里,燕棠一直在忙著準備跟合作方商談的資料,白天夜里都在忙,能順路來俱樂部接他的時間都不多。

    可這回她說:“當然了,今晚我陪你。”

    估計是怕燕棠等久了,宋郁明明向來很愛干凈,今天卻罕見地沒在俱樂部洗澡,做完肌肉松解后就直接換身衣服跟她上了車回家。

    到家的時候是七點多,聘來做飯的阿姨已經準備好晚餐,等兩人安靜地吃過飯后迅速收拾好餐桌和廚房,很快就離開了。

    這間豪華公寓有兩層,挑高客廳,大落地窗,入夜后能俯瞰燈光斑斕的繁華市區。

    他們住的時間還不久,等阿姨走了之后便稍顯冷清,兩個人分處不同房間的時候,還不一定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燕棠送走阿姨后,在二樓走廊處叫了宋郁兩聲,沒聽見回復,走進更衣室才發現他坐在一張單人椅,單手撐著臉頰,半垂著眼,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早前在西伯利亞休假時,燕棠就能看出他情緒不大好,回到莫斯科到現在,恢復性訓練開始一個月,應該是見效很慢,情緒積累至今,在心里堆成了山。

    她目光一轉。

    和更衣室連通的浴室亮著燈,更衣室里其中一扇衣柜門也被打開了,看上去原本是準備拿換洗的衣服去洗澡。

    燕棠默不作聲地走到衣柜前給他拿了衣物,放到浴室外側防濕區域的置衣架上,用他聽得到的音量溫聲說:“你今天很累了,先洗個澡,等會兒早點上床……”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隨后是窸窣脫衣服的聲音,燕棠一抬頭,透過鏡子看見赤著上身的宋郁。

    他的皮膚白,胸肌和臂肌還留著松解時留下的紅痕,一大片頗有些觸目驚心。

    她轉身,“那我先——”

    話沒說完,宋郁先一步將她整個人抱起來放到大理石臺面上,給她脫衣服脫褲子,“不是說今天陪我嗎?”

    他二話不說把她也剝干凈了,一起進了玻璃門后的淋浴室。

    墻面和地面都是色調一致的棕灰色,宋郁抱著她坐在墻邊半米高的臺面上,暖色燈光從上頭打下,嵌在高處的壁掛式花灑向下噴出湍急的水流,將兩個人澆得渾身濕透。

    他們在接吻。

    燕棠被溫暖的水流淋得睜不開眼睛,只覺得扣在她腰間的手力道很大,這個吻也兇狠又強勢,充滿著沉默的侵略性。

    她腦海里浮現出宋郁在訓練室的樣子,他那時的神情就像一頭真正的野獸,向來充滿濃情蜜意的眸子在也冷得讓人身體發顫。

    盡管他在看見她后又迅速收起那副模樣。

    “Kirill……”她輕聲叫他。

    宋郁沒有應,低下頭咬住她,咬得她有點兒疼。

    這個澡洗得很混亂,她一直被宋郁抱在懷里,就連離開浴室的時候都沒下過地。宋郁隨手扯過浴巾裹住她,直接往臥室走去。

    臥室沒開燈,窗簾拉緊,一片漆黑昏暗。

    燕棠被放在床上,在黑暗中聽到了避孕套被撕開的聲音,隨后腳踝被握住。

    她從宋郁的動作里感到了失控,與此同時還有一種強烈的迫切,這讓他此刻幾乎用盡了全力。

    “Kirill,Kirill……”

    她抬起眼,在模糊的夜色里,宋郁的身形和面容都變成了陰影般沉默的輪廓。

    只有濕發懸落的水珠隨著動作,連續不斷地滴在她的臉上和身上。

    燕棠的聲音斷斷續續,越是叫他的名字,聲音變愈加破碎,直到她沒法吐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她今天跟潛在合作方費了一下午的口舌,用嗓過度,這會兒聲音很快就啞了。

    大概是聽出了她聲音的變化,宋郁終于俯下身,在黑暗中抱緊她,鼻尖抵著她的臉頰,略顯急促的呼吸落在她皮膚上。

    這個動作使他整個身體都壓在她身上,燕棠感到了一絲被擠壓的窒息,在本能中繃緊了身體。

    這充斥著混亂和迫切渴求的一夜終于結束。

    簡單清理過后,他們安靜地躺在一起,宋郁緊抱著她,額頭貼在她的臉頰上。

    燕棠側過頭。

    她的眼睛終于稍微適應了黑暗,看見宋郁那張俊秀的臉龐隱沒在夜色里,睫毛半垂著,眼里閃動著微弱的光澤。

    “現在好受點兒了嗎?”她伸出手輕輕點了一下他的鼻尖,輕聲問。

    幾秒后,宋郁才開口,卻是在反問她:“你感到失望嗎?”

    “什么?”

    “今天看到我那個樣子,你感到失望嗎?”

    燕棠微微轉動身體,捧住他臉,與他額頭相貼,雙目相對,“我為什么會感到失望?”

    “因為那不是你喜歡的樣子。”他說這句話時,眸光是閃爍的。

    “不,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你對我展現所有的樣子。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心里其實很難過,當你盡量在我面前隱藏的時候,反而讓我很擔心。”

    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燕棠注意到宋郁眼中的光澤更明顯了

    “就像現在。”她說,“你想來我懷里嗎?”

    話音落下,宋郁沉默地湊近了,像很久以前,他少年時那樣埋進她頸項里。

    “還沒有問,你今天的工作順利嗎?”

    “不是很順利。”

    “我可以幫你。”

    “沒關系,只是工作常見的困難而已,我可以解決。”

    燕棠用安撫性的、溫柔的語調和他聊著天。

    “你和教練以前都告訴我不要太激進,但是我太過自負……”

    “每一個年紀都有那個年紀所要面臨的困難和局限呀,沒有必要苛責自己必須做到盡善盡美。”

    他們終于聊起了這個對宋郁而言過于艱難的話題,燕棠感覺得到自己頸窩處濕了一片。

    她的聲音還是溫溫軟軟的。

    “都會過去的,Kirill。”

    接下來的幾天里,燕棠花更多時間和宋郁在一起。

    他現在接受的恢復性訓練是隔天進行,而她因為和上一家潛在合作方談得不順利,也打算休息幾天,于是兩人第二天打算出去走一走,挑來挑去,干脆選了去紅場溜達。

    紅場是莫斯科的經典景點,是一處面積很大的光差,能看到克里姆林宮和圣瓦西里主教堂,還有國家歷史博物館。這里還安葬著諸如列寧、斯大林、勃列日涅夫一類歷史上的重要人物,充斥著濃郁而沉厚的歷史氣息。

    但就跟常住在北京的人沒事很少跑去天安門廣場一樣,燕棠在莫斯科住了幾年,來這里的次數寥寥可數,宋郁就來得更少了。

    今天難得出了太陽,他們沒有排隊進景點,只是在外圍散步,一路慢慢走進亞歷山大公園里。坐落于此的無名烈士墓是用來紀念上世紀中期在戰爭中犧牲的戰士,墓地中央的五角星中燃著長明火。

    在失意時感受歷史會讓人平靜,因為一切波瀾起伏,名譽功勛都將歸于塵土。意義只存在于個體和群體的精神之中,所有事情說到底不過是竭盡全力和無愧于心。

    這時恰好是烈士墓守衛換崗的時候,金發碧眼,身形高挑的斯拉夫士兵們動作板正地完成崗位交接,四周聚著很多路人和游客,燕棠和宋郁也一起站在外圍看。

    她抬起頭看向宋郁,他的目光注視著不遠處,臉上神色已經褪去了過往那種克制的壓抑,變得松弛而平靜。

    “出來走走好受一些了嗎?”燕棠踮起腳,輕聲在他耳邊問。

    宋郁低下頭看她,眉眼一彎,恰好露出個笑來,陽光穿過一側樹梢,恰好將他的臉BB囍TZ龐照亮。

    這段時間里,他的情緒得到了發泄,心里不再有顧忌,幾乎每時每刻都要跟她黏在一起,燕棠有種夢回當年住在北京公寓里的錯覺。

    不過休息總有盡頭,一個周末過后,宋郁要回到俱樂部繼續進行訓練,燕棠也要去跟新的合作方勾心斗角。

    周一清晨,小譚開車先將宋郁送到俱樂部,他就像個上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跟她說:“今天一定要按時來接我。”

    燕棠今天要見兩家客戶,第二家是從下午兩點開始,最多也就聊兩個小時,直接跟宋郁保證:“我能提前過來。”

    她沒想到自己會失約。

    燕棠今天下午要見面的出版公司隸屬于一個大集團,圖書出版業務是這一集團旗下一項老業務,近兩年發展一般,倒是體育雜志、在線閱讀一類業務發展得很好。

    她在昨晚收到了基金會項目部審核通過的框架合同,有效期三年,其中一個條款表示,如果燕棠的公司提出多家出版社聯辦的大型策劃案,需要優先考慮基金會做牽頭人。

    雖然看上去是基金會的優勢條款,但換一個角度想,對于其他出版公司而言,如果有基金會當牽頭人,也是一種聲譽性的保障。

    有了這份合同,燕棠對今天下午和出版公司的業務部負責人瑪麗亞接觸很有信心。

    下午的溝通也正如她所料,進行得很順利,瑪麗亞留下了她的策劃案,態度積極地表示愿意跟她保持聯系。兩人在下午四點時結束溝通,瑪麗亞送她到了電梯口。

    這棟商務大樓里也坐落著集團的各個子公司辦公室,樓層往下就是集團內專營體育新聞的媒體辦公室。

    燕棠拿著喝了一半的咖啡被走進電梯,騰出一只手拿出手機,剛準備給小譚發消息,向下運行的電梯暫停,對開的電梯門緩緩打開。

    門口站著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高壯男人,燕棠低著頭發消息,沒看他,只是往右側挪了一下,給他讓出位置。

    電梯門緩緩關上,載著兩名乘客繼續往下。

    “你好,Yana小姐。”

    一聲帶笑的聲音冷不丁響起,燕棠猛地抬頭,透過電梯門的反射,看見一張銳利兇悍的臉。

    她愣住了一秒,認出這是維克托。

    ——他怎么會在這里?

    “真巧,我今天在接受這里的體育欄目專訪,沒想到碰見了你。”

    維克托正揚著和善的笑,但燕棠沒有從他眼里看出任何友善的意思。

    她冷淡地收回目光,沒有理會他,正準備把消息給小譚發出去,就聽見維克托又開口了。

    “我就知道你當年和Kirill有什么關系,難怪他會為了你接受我的挑戰。”

    “不過他現在過得這么慘,都是因為那時候和我對戰的時候被踢傷了左膝。這多少也和你有關系吧?他竟然沒有怪你,真的很賤啊——”

    燕棠猛地扭頭,不敢置信地說:“你在胡說什么?!”

    第55章

    當年, 燕棠是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邊第一次單獨遇見維克托。

    他在那時不咸不淡地跟她說了兩句話,隨后宋郁當晚就知道她碰見維克托了。宋郁沒說原因,但她猜測大概是維克托跟他說的。回程的時候, 宋郁也只說維克托“招惹他”,并沒有提及具體原因。

    燕棠當時只覺得是宋郁太容易被挑釁, 沖動應賽罷了。

    “我只不過是拍了一張你的照片發給他,夸他有一個漂亮的中國女友而已。”

    電梯右側上方的小屏幕上, 樓層數字不斷變化,從三十二樓繼續往下。

    四面內壁都是可以清晰照見人影的拋光材質,在光線和電梯內壁反射下,維克托那張帶笑的臉扭曲成令人厭惡的模樣。

    他還在繼續說:“我還告訴Kirill,如果有一天他膩了,不如……”

    喋喋不休的聲音說出一些沒有下限、低俗、不堪入耳的話。

    燕棠先感到驚愕, 隨后是憤怒, 當維克托說得越多, 那股怒火便燒得越旺,燒得她手抖。

    電梯樓層還在持續往下,從十開始倒數。

    “聽說Kirill回到雪豹訓練了, 這個年紀還要從小男孩就能玩兒的強度開始, 他把俱樂部當游樂場了吧。”

    燕棠面無表情地盯著電梯里的小屏幕。

    她大概猜到了維克托的意圖——他把她和宋郁當成消遣的樂子, 如果她能因為憤怒而把這些話轉述給宋郁,維克托大概會更加高興。

    這樣以別人的失敗為樂的人,跟他講文明講禮貌是講不通的。

    燕棠認為自己應該控制好情緒,因為維克托又高又壯,又不是個品行端正的人。

    但文明人吃虧的地方就在這里,做事越喜歡體面,遇上不體面的人多數時間只能生悶氣。

    她垂下眼, 捏緊了手中的咖啡杯。

    就在這時,電梯穩穩停在一樓,門向兩側緩緩打開。

    這里的一樓就如所有的高檔寫字樓一樣,頂部嵌入式燈光明亮,大理石地面干凈如鏡,在刷卡出入的關口也少不了穿著制服的高大保安。

    燕棠踏出電梯,鞋跟踩在地面發出冰冷的聲音。

    身后的維克托見她沒什么反應,也覺得無趣了。

    他拿出訪客卡,跟隨燕棠走出刷卡關口,最后說:

    “我猜你現在是要去接Kirill,他還像以前那樣要人接送啊,外祖父母,爸爸媽媽,長不大的小孩。你看上他哪點?他的中國血統?哈哈哈,再見——”

    正說完這句話,維克托看見走在前面,一直一言不發的女人忽然轉身,她手中那杯咖啡不知何時被打開了蓋子。

    燕棠手一抬,把整杯咖啡潑到了維克托臉上。

    還沒等維克托反應過來,一旁的保安先沖了過來,聲音嚴肅:“女士,這是怎么回事?”

    她沉聲用俄語說:“他對我進行性騷擾,發表種族歧視言論。”

    隨后燕棠迅速把語言切換成了中文,像連珠炮般對維克托說:“宋郁小時候給你那一腳真是便宜你了,打UFC掙那么多錢怎么不去治治腦子……”

    轄區警局裝修老派,木門磚地,燈管亮著略顯暗淡的白熾光。

    辦公室內,問話的警察約莫五十歲上下,深色警服,灰色瞳孔大鼻頭,聲音沙啞。

    “誰報警?”

    老警察表情冷漠,語氣里透露著濃濃的不耐煩,這話說完后還瞥了一眼墻上的時鐘。

    燕棠說:“我。”

    她簡單陳述了報警理由,同時把自己的護照和居留許可遞過去做登記。

    在這之前,燕棠偶有幾次跟警察打交道的機會,這里的警察比較難搞,對中國人的態度也很不一樣。如果不是維克托當時叫囂著要送她進警局,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先發制人。

    老警察登記完兩方身份信息,目光再次轉向燕棠,讓她描述事情經過。

    “電梯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他主動跟我攀談,反復強調我很漂亮以及我是中國人這件事……”

    “他還嘲笑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作為中俄友誼的結晶……”

    “中俄友誼的結晶?”老警察眉頭一皺,用筆頭敲桌子,讓她把話說簡單點。

    燕棠冷靜作答:“混血。他的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位美麗的俄羅斯女人,當年他的祖父母曾經到蘇聯留學。”

    說到這里,她注意到正在低頭的老警察的筆尖停頓片刻,沒有指責她說多余沒用的話,而是讓她繼續往下說。

    燕棠舒了口氣。

    ——這個國家里,不同年齡的人觀念也很不一樣,老一輩對前蘇聯有著復雜情緒,對中國人的態度也許會比較溫和。

    她適可而止地將話題轉回這場鬧劇上,強調:“他很高大強壯,一直尾隨我出電梯……”

    “你指他故意跟在你后面?”

    “是。”

    “你感到害怕嗎?”

    “非常害怕。”

    “那你怎么還敢潑他咖啡?”

    “因為我同時感到被羞辱。”

    聽到這里,坐在一旁的維克托冷笑一聲:“那里只有一個出口,難道我要飛出去嗎?”

    老警察直起身,對維克托冷淡地說:“還沒輪到你說話。”

    當兩方都把情況陳述完畢后,窗外的天色已經全黑了。

    燕棠還沒來得及聯絡宋郁,但得知情況的小譚肯定已經去找他了。辦公室外還坐著維克托的經紀人。

    老警察皺著眉看記錄,什么話也BB囍TZ沒說,她心里有些忐忑,在冷硬的木板凳上坐立不安。

    一位年輕警察走進來,在老警察身邊說了兩句話。

    外頭走廊響起幾道腳步聲,燕棠下意識轉頭看去。

    宋郁一臉沉冷,高挑的個子直接擋住了走廊處漏進辦公室的燈光,他身后跟著一位面容嚴肅的中年女律師。

    他目光冷淡地瞥了一眼維克托,隨后走到燕棠面前檢查她的情況。

    燕棠知道自己惹了麻煩,剛才故意擺出的鎮定瞬間瓦解,用他們兩個才聽到的聲音問:“我潑了他咖啡,不知道警察會不會處罰……”

    “不會。”宋郁連前因后果都沒問,輕輕在她耳邊說,“波麗娜會解決。”

    這位名叫波麗娜的女律師正在和警察交談,西裝裙是定制的,手里的包也價值不菲。

    燕棠聽見她聲音沉著地說“這種騷擾行為非常惡劣,我們要求對方至少寫一份紙面保證書……”

    她的職業病犯了,腦子走神一秒,試圖猜測波麗娜的律師計費會有多貴。

    維克托也目光沉沉地盯著宋郁。

    他此時的心情差到極點,遭殃最嚴重的西裝外套已經脫了下來,里面的白襯衫和領帶還留著斑斑點點的咖啡漬,頭發也一股咖啡味。

    可早就滾出格斗圈的宋郁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像小時候那樣。當其他人都揣著卷餅步行到俱樂部,拼命訓練就是為了和俱樂部簽約的時候,宋郁總是坐豪車出入,有專門的司機、保姆和營養師時刻陪在身邊,沒有任何壓力卻偏偏做得比誰都好。

    “Kirill,你看上去像昂貴的垃圾。”維克托說。

    燕棠正想抓住宋郁的手,可他卻先一步朝維克托走去,警察和律師停止了交談,正想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不過宋郁只是低下頭在維克托耳邊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道說了什么,維克托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而宋郁臉上則帶著一種輕蔑的笑。

    這場爭端在律師出面下,以維克托寫了一份保證書在警局備案結束。

    離開警局后,燕棠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宋郁帶她直接去餐廳吃飯。

    這餐廳堪稱金碧輝煌,巴洛克裝修風格,大吊頂水晶燈,華麗的廊柱和墻壁,迅速讓燕棠忘記了警局里壓抑的氛圍。

    “這里的餐品還可以,但聽說女孩兒都喜歡來這里拍照。”宋郁說。

    一口紅酒入肚,燕棠總算是緩過神來,才發現對面的人一直在看她。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把我急壞了,但現在想起來,你比我想的要厲害。”

    他第一次有些操心地嘆了口氣,隨后說:“看來以前扇我巴掌也不是意外事件……”

    燕棠立刻糾正她從來都是正當防衛。

    “再說了,我本來不想起糾紛的,誰讓他在我面前那么說你……”

    “是為了我?”

    “對呀,所以你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宋郁從律師那里得知了具體情況,自然也知道維克托當時說的那些貶低之語,燕棠擔憂他心里耿耿于懷。

    可宋郁卻說:“我已經不在意他怎么說我,但他應該為對你說的那些話付出更大的代價。”

    燕棠回想起在警局的場景,“剛才你在警局跟維克托說了什么?”

    “沒什么,就是一些不怎么好聽的狠話。”宋郁云淡風輕地說,“比如會回到賽場幫他終結職業生涯之類的。”

    燕棠卻想起了維克托提及的幾年前的事情。

    沉默片刻后,她還是忍不住問:“那時候你決定提前和官方申請和他排賽,也是因為這個。”

    “嗯。”

    “那時候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為什么要告訴你呢?”

    宋郁反倒問起她來。

    在溫和偏暗的燈光下,他俊秀的眉眼顯得柔和,有了幾分少年時的影子。

    “讓你聽到那種話,除了讓你傷心和擔心外沒有任何作用,不如我自己把他解決了。我希望你一直都是開開心心的。”

    有很多事情,只有回過頭才能看得出全貌。

    燕棠當時幾乎是以一種仰視的姿態來看宋郁,只看到了他家境優渥、外貌出眾,擅長甜言蜜語。

    這些外在的東西既吸引她,又讓她防備,以至于她并沒有多做努力去更了解宋郁。

    所以如果宋郁沒有多堅持這幾年,她應該永遠都不會有機會知道,她原以為的“淺薄的喜歡”,還有著另一副溫柔面貌。

    燕棠到家的時候還很沉默。

    她這副低落的模樣自然也被宋郁注意到了,他像往常那樣將她抱緊懷里,還以為是今天的事情讓她心里難過了。

    “不是。”燕棠搖搖頭。

    “那是怎么了?”他耐心問。

    “我只是覺得……”

    燕棠目不轉睛地盯著宋郁看。

    “好像你以前比我想的還要喜歡我。”

    “那當然了,可你以前都不相信我啊。”宋郁在南市的時候就把這點看得很清楚,“所以我才說你是膽小鬼。”

    他頓了頓,又說:“就像你說的,都會過去的,那時候我想得太簡單,你想得太復雜,現在剛剛好……”

    兩顆心的距離有多遠?

    兩個相愛的人又需要花費多少的時間,才能完成沒有隔閡、不含猜忌的對話?

    她現在有了答案。

    ——這真的需要走很長很長的路、很多很多的耐心,以及無窮無盡的勇氣。

    宋郁沒想到燕棠會突然看著他掉眼淚,盡管她說她不是在傷心,也不是他做錯了什么。

    她還把他抱得緊緊的。

    他覺得自己應該像燕棠安慰他時那樣,講道理、給情緒價值,兩個人溫馨地相擁,一起分享內心時刻。

    可燕棠一低頭,眼淚滴在他鎖骨上時——

    宋郁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他硬了。

    燕棠很快也發現了不對,驚愕抬頭。

    “沒關系,我繼續安慰你,我可以忍著。”宋郁淡定把她抱進臥室。

    無論如何,和維克托發生沖突這個意外事件,漸漸隨著日子往前走而被埋在了兩人心底。

    燕棠知道宋郁還記著這件事,但他的心態在那一次發泄之后有了很大的變化,后來的訓練節奏漸漸穩定下來。

    而她的業務合作也有了進展,在經過兩個多月的談判協商,終于和莫斯科這邊的出版公司簽下了幾個業務合作合同,公司之后就能進入全力推進項目的階段。

    有時候事情慢一點就是快一點,在六月底的時候,宋郁的訓練連續兩次提高強度,而他的膝傷并沒有復發。

    去醫生處復查,得到的反饋也很好,于是在莫斯科的教練團開始為他調整升級訓練方案,開始嘗試以比賽為目標進行復健訓練。

    恰巧這個時候也是宋郁從大學畢業的時候,他要回一趟北京領畢業證,也想再去唐齊教練那里聊一下未來的訓練,如果有可能,宋郁還是希望以后能夠跟唐齊繼續合作。

    燕棠估計這一次去北京大概要待更長的時間,就想招一位助理留在莫斯科,方便她在北京的時候,還能有人在緊急情況下協助聯絡合作伙伴。

    但招人是個麻煩事,她先是在自己加入的在俄留子群里發了招聘消息,收到了幾份簡歷,但怎么看都不怎么滿意。

    正巧這個時候,宋郁洗完澡湊過來要看她工作,一眼瞥到了其中一封郵件上。

    見對方是個男性,語言親切熟稔,他立刻直覺性眉頭一皺,“他和你很熟嗎?”

    燕棠盯著這個名字回憶了片刻,說:“不熟,只是好像他在三年前約我出去吃過一次飯,我沒去。”

    宋郁沉默一會兒,隨即又看見了她跟馮橙在聊這幾個人簡歷,說:“你怎么還夸他能力不錯?”

    這會兒燕棠終于察覺他又開始吃飛醋了,跟他發誓:“我只是就事論事。”

    宋郁:“不能招他。”

    “行,不招他。”燕棠笑了。

    他不僅是口頭說說,在第二天立刻幫她聯絡了一個助理人選,直截了當給燕棠解決了這個煩惱。

    但宋郁在這類事情上面記得尤其清楚,這份簡歷提醒了他,燕棠在分開那幾年也面臨著許多誘惑,這讓他心里很不好受。

    于是在回到北京,和俱樂部選手們聚會那晚,他沒有拒絕超子一起唱歌的邀約。

    燕棠對唱歌不感興趣,這晚就跟唐蕊心坐在一起聊天,聊著聊著就莫名其妙聽到了宋郁的聲音。

    一抬頭,就見他坐在超子旁邊,被超子用話筒懟到嘴邊的時候還真能飚BB囍TZ兩句中文歌詞。

    但她越聽越不對勁,走到點歌的屏幕前打開一看。

    歌單:

    《一直很安靜》

    《誰》

    《你就不要想起我》

    ……

    燕棠面無表情地抬頭,見宋郁側過臉來,目光正瞥向她。

    ——他在點我。

    第56章

    這家KTV剛開業沒多久, 裝修風格充滿獨特的科技感,內部燈光不同于一般的KTV包廂那樣高飽和的紅藍綠,以灰粉和亮黃色為主。

    宋郁恰好坐在不遠處的燈光下, 側臉被光線勾處一圈漂亮的輪廓。

    他不笑的樣子頗有他哥那副高冷男神的范兒,可偏偏這會兒一直往燕棠這看, 眼神兒里是什么意思藏都藏不住。

    這首歌結束,宋郁很快挪到燕棠身邊坐下, 手臂一伸搭在她肩上,一米九幾大男人的手臂沉得跟鋼鐵似的,“好聽嗎?”

    “誰教你這些歌的?”燕棠好奇。

    宋郁說是同學教的,見她點點頭就不繼續問了,他又開口:“你怎么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不是不感興趣,是你微信朋友圈里有挺多和朋友的合照, 我好像有印象。”

    “你看過那些照片?”

    “對呀, 那幾年你發那么勤快, 我每周都能看見。”

    宋郁盯著她看了幾秒,說:“那你看了怎么不點贊?”

    因為當年分開的時候宋郁很不開心,燕棠見他過得好像很快樂, 不敢打擾他。

    她解釋完, 湊上去親了宋郁臉頰一口, 小聲哄他:“別想以前的事情了,傷心的歌越唱越不高興。”

    宋郁果然很吃這一套。

    俱樂部里有幾個選手在備賽期,在晚上九點多時被教練趕出ktv回家休息,他們也順便在這時候打道回府。

    KTV的位置離俱樂部不遠,往南兩公里就到公寓。北京前兩天下了小雨,晚上溫度比較涼爽,兩人一路走到公寓樓下, 燕棠順帶去取了個快遞。

    “這是什么?”宋郁問。

    “我畢業那年你送的鞋子。”她笑瞇瞇地說,“過兩天是你的畢業典禮,我想穿這雙鞋去。”

    這話說出來,宋郁立刻眉眼舒展,從她手上接過包裹,回到家后立刻拆開。

    “你還沒穿過?”

    “畢業那天要走來走去,穿高跟鞋其實很累,平常也沒有太多穿得上的場合,索性就收起來當紀念了。”

    “送給你的就要穿啊,你的碼數一點兒都不好買,我那時候找SA訂貨,結果SA說最后一雙已經被另一個女孩兒預訂了,我出三倍的錢才搶過來的。”

    宋郁指尖勾住鞋跟處的緞面系帶,把鞋從鞋盒里拎出來,想讓燕棠今晚穿給他看看。

    他做事的風格原則向來一致,對于想要的東西不計成本代價,給燕棠挑禮物的眼光也一直非常好,這雙鞋穿在她腳上的效果就如他想的一樣漂亮。

    燕棠如他的所愿試穿了一下,很舒服很合腳,在客廳里走兩步。

    鞋跟輕敲地面的聲音落在宋郁耳中,真是迷死人了。

    她剛準備把鞋子脫下,身后的人跟餓熊撲食似的把她抱起來往沙發上去。

    “我今天是生理期。”燕棠遺憾地說。

    宋郁動作一頓,手勁兒立刻放輕,“這個月怎么提前了?”

    大概是換了環境,生理期提前了兩天,好事兒沒做成,兩個人只好蓋被子純聊天。

    臥室的空調溫度是按照燕棠舒適的溫度調的,男性體溫偏高,宋郁躺在被子外頭,一只手伸進被子里捂住她的小腹,充當熱水袋,另一只手的手臂給燕棠當枕頭,讓她背靠在自己懷里躺下。

    說是聊天,這會兒兩個人都在玩手機。

    燕棠真不是故意看宋郁聊微信的,但這姿勢實在是離得太近了,她眼一抬就能看見他的手機屏幕。

    過兩天就是宋郁的畢業典禮,這會兒冒出消息的都是班級或者年級的微信群,通知畢業典禮當天的注意事項。

    宋郁隨手點開微信群,相當順手地用微信翻譯功能進行中譯俄,看完群消息后也沒退出微信,而是忽然點開他自己的朋友圈,一條一條緩緩往下滑。

    看著看著,燕棠忽然發覺不對了——他每條朋友圈的圖片右下角都有一個小小的白色半身人像,說明這是僅對部分人可見。

    正當她琢磨著,身后的人忽然開口了:“想看嗎?”

    燕棠緩緩仰頭,這才發現宋郁正垂眼她,大概早就發現了她在看他的手機。

    他大概是故意打開朋友圈的,這會兒都不等她回答,直接點開那個人像符號,讓她看得清清楚楚。

    屏幕上顯示了一行“只給誰看”,下方只有一個人,是燕棠的頭像。

    燕棠愣了幾秒,終于反應過來,輕聲問:“這幾年的朋友圈都是這樣?”

    宋郁“嗯”了一聲,順帶還又強調了一遍:“你看了都不點贊,也不來問候我。”

    好事不怕晚,心里愧疚拉滿的燕棠掏出手機開始給他補贊。

    不補不知道,這小子發的也忒多了,花了十幾分鐘完成這個大工程,她指尖一劃回到屏幕上端,正想退出,手機忽然被身后的人抽走。

    “甜熊?”他用中文念出來。

    燕棠聽到這兩個字,渾身一激靈,心虛得連忙要從他手里搶手機。可惜宋郁的中文相較幾年前已經大幅度提升,這個被她偷偷加上就一直沒改掉的備注已經被他牢牢記住。

    宋郁用自己手機上的翻譯軟件將這個詞同時翻譯成俄文和英文,用三種語言全方位理解它的含義。

    “什么時候改的?”他問。

    “剛剛給你做家教的時候,聽見娜斯佳這么喊你,覺得挺貼切的,就改了。”燕棠老實說。

    見宋郁陷入沉思,她還以為他不樂意了,畢竟一個成熟的男人很有可能不喜歡這樣幼稚的稱呼。

    正當她這么想著,宋郁忽然幽幽開口:“原來那個時候你就對我有非分之想了。”

    一個備注而已,怎么稱得上是非分之想呢?

    燕棠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就聽他又問:“所以你第一次給我上課的時候在想什么?”

    第一次給宋郁上課的時候在想什么?

    她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飄過幾個深埋在回憶里的畫面。

    冬日陽光。窗邊的小鳥。

    還有十八歲宋郁在聽課時偶爾露出的,略帶青澀的笑容。

    房間空調還在呼呼吹著,公寓窗外是被籠罩在夜色里的繁茂綠葉,夏日特有的蟬鳴此起彼伏,將燕棠的思緒拉回來。

    她頂著身邊男人拷問般的目光,面色平靜地拉起被子,準備閉眼睡覺,“那時候我是你的家教老師,我腦子里想的全是知識。”

    宋郁盯著她看了兩秒,露出體貼的笑容,“沒關系,那時候我已經成年了,你不用騙我。”

    可燕棠咬死不說出他想要的答案,并且聲稱她已經很困了,生理期前兩天,腰也很不舒服。

    這招果然有用,宋郁親密地抱住她,往她臉頰上親了一口,手上還不停給她揉著腰。

    “那你睡吧,以后還有機會好好問你。”

    他說得很輕巧,這讓燕棠有些警惕,擔心他在憋著什么壞。

    不過接下來兩天里,宋郁并沒有時間使壞,多數時間都在俱樂部里跟唐齊進行訓練檢驗。

    而燕棠則在公司里忙業務,除了晚上跟他住在一起,白天沒怎么見得上面,也漸漸把這件事拋在腦后。

    直到畢業典禮這天,兩人才終于一起出了門。

    宋郁所在大學的畢業典禮也分為院級和校級兩場,校級的畢業典禮設置在另一天,恰巧那天燕棠要開會,宋郁的父母會一起來參加。

    而院級的典禮在今天下午,燕棠拿的是家屬入場券,不過位置在特定的家屬落座區,跟畢業生不在一起。

    她身邊也坐了位年輕女孩兒,叫江月。兩人聊了一會兒,她才知道江月是這所大學其他院系的學生,今天也是來參加男朋友的畢業典禮的。

    每個畢業典禮都是相似的流程,這江月大概是聽得無聊了,跟燕棠開始小聲嘮嗑。

    “你知不知道他們院這屆好多帥哥美女?學這個專業的,體育生和留學生都多,體操隊游泳隊籃球隊的都有,身材巨好。”

    見燕棠一臉好奇,江月繼續跟她說:

    “你男朋友沒跟你說過?也是,男生一般都不聊這個。他們年級最帥的倆都是留學生,一個是從俄羅斯來的,還有一個是溫哥華的華裔,這兩個地方嘛,BB囍TZ你懂的。”

    “我們入學那年,有人打聽他倆信息。結果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消息,說俄羅斯那個雖然帥吧,但在莫斯科有個白月光,之后就沒什么人敢追了……”

    燕棠有些驚愕:“……這是什么說法?!”

    “嗯啊。”江月點點頭,“我問我男朋友,他說是真的,我們學校門口有一家通宵的ktv,他們男同學一起去唱歌的時候,我男朋友還教他唱失戀情歌呢……”

    ……原來是你男朋友教的。

    燕棠默默想。

    兩人正聊著,典禮恰好在這時候結束了,宋郁穿著學士服走過來,將手搭在燕棠肩上,用俄語說:“沒想到時間這么長,你累了嗎?”

    “還好,要去聚餐了嗎?”

    燕棠剛說完,就看見江月的目光緩緩移至宋郁臉上,又轉向她。

    “你……他……原來你是……”

    江月的男朋友也來了,跟宋郁熟稔地打了個招呼,然后對燕棠笑著說:“久聞大名啊。”

    畢業典禮在下午結束,晚上的聚餐雖說是整個年級的學生聚餐,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參加,想去就去,還可以帶家屬,大家基本都帶著自己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直到晚上聚餐,江月才終于反應過來,她下午是在跟八卦正主說話。聚餐的許多同學顯然也聽過燕棠的名號,等宋郁介紹她的時候,說的都不是“你好”,而是“哎呀他終于追到了啊哈哈哈”。

    吃飯的位置在五道口附近一家粵菜館,包了兩個包廂,房間連通。

    多數是中國學生,少數和中國學生關系很好的留學生也來了,燕棠跟宋郁在桌邊坐下,環視一周,發現還真像江月所說的,這學院里賊多身材好的體育生,尤其是打籃球的和游泳的。

    大家坐在一起聊起畢業去向,去體制內的比燕棠畢業那會兒還要多,去的還都是x部或者x委,相互敬酒祝福都是踏實做人,誠心做事,“希望二十年后不要在新聞聯播上看見彼此”。

    體育生們之后要么繼續為國爭光,要么轉行當教練,培養為國爭光的體育人才。

    不過燕棠沒想到的是,和宋郁關系最好的就是那位溫哥華來的學生,大概兩人都是留學生,家境也相似。

    對方聽燕棠說在開公司,眉頭一挑,笑著跟宋郁碰杯,說:“挺行啊,咱倆都找了厲害的老婆。”

    燕棠這才注意到那男生無名指已經戴著婚戒。

    等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站在衛生間刷牙洗臉,她忍不住跟宋郁提起今天聽江月提起的事情。

    “我沒想到自己在你們年級這么出名。”

    宋郁透過鏡子跟她對視,淡定道:“是我說的啊。”

    “所以關于我的事情就在你們年級飛了四年?”燕棠哭笑不得。

    宋郁倒是完全不在意其他人傳他的失戀故事,因為他也知道很多其他人的八卦。

    他跟她說起今天餐桌上有誰已經訂婚,有誰已經結婚了。除了小日子已經定下來的同學外,當然也有不少海王的精彩故事,比如誰經常劈腿在年級里惡名遠揚,誰前后悄悄談了兩任男朋友是一個隊里的好兄弟,曝光后兩個人訓練都訓不下去了等等。

    小兩口過日子,其中最精彩的娛樂項目就是關起門來一起躲進被子說八卦。

    燕棠聽完后感嘆了三遍“你們xx大學的學生怎么把日子過得比小說還精彩”。

    她聽得有意思,眼睛亮晶晶地等著宋郁繼續說下去。

    可惜宋郁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面比賽,知道得也不多,能說的都說完了。

    燕棠想起今天在聚餐上看見的那個溫哥華來的留學生,心里再次升驚訝:“那個男生跟你差不多大吧?他就結婚了?”

    “很奇怪嗎?他的妻子是同級法學院的同學,如果不是今天有工作也會過來。”

    “年紀太小了吧。”

    他靠在床頭,把燕棠拉進懷里,忽然很認真地對她說:

    “其實關于結婚的事情,你想錯了。我們從小就見過很多女孩子,有錢的沒錢的。身邊也有很多有錢的叔叔阿姨,出軌啊、離婚分家之類的看過太多了。所以我們遇到喜歡的人就會安心定下來,因為知道越成熟的人越難有真心。”

    燕棠和他視線相對,心里忽然感知到了什么微妙的訊息。

    但宋郁沒有說下去,只是笑了笑,跟她說起另一個好消息。

    “教練覺得我現在的狀態比之前要好,可以開展運動專項訓練了,但這個階段會非常長、非常辛苦……”

    燕棠一聽,也替他高興,“太好了,我就說慢慢來會有效果!這個意思是不是有很大希望能回到賽場了?”

    “如果前四個月的進展理想,接下來才能進行MMA專項訓練。”

    那也算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希望更大了。

    她也跟宋郁分享自己的好消息,“如果我現在這個項目進展好,之后就可以推A輪融資了。”

    宋郁笑著看她一臉興奮的樣子,緩緩說:“我還沒說完呢。”

    “嗯?”

    他湊近她,用鼻尖輕輕地蹭了下她的臉頰,輕聲說:“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合約、沒有工作……”

    燕棠明白了。

    她憐愛地摸了摸宋郁的漂亮臉蛋,“沒關系,我養得起你。”

    第57章

    宋郁聽她這么說, 雙眼含笑地看著她,也不再繼續把下半句話說完。

    兩人親熱地抱在一起,輕輕把這個話題帶過, 各自心里都有想法。

    對于宋郁這種家境優渥的人,談女朋友是一回事, 結婚又是另一回事。且不論兩個人是不是情投意合,財產上的協定是最敏感的。

    馮橙家也算小有資產, 燕棠之前聽過馮橙說她姐姐結婚的時候,是雙方父母出面聊資產,婚前婚后分清楚,協議簽明白,就連父母去世后的遺產分配也先提前做準備。

    利益分明的丑話都在父母那層解決了,小夫妻只需要和樂甜蜜地結婚就行。

    現在宋郁還被他爸的一年之約拴著, 現在根本不適合觸及更深層次的問題, 他自己心里一定也清楚這件事。

    這晚, 燕棠難得有些失眠。

    她翻過身,借著夜色看宋郁睡著的樣子。他睡覺時總是喜歡和她貼在一起,姿勢里帶著些依戀的味道。

    時間過得很快, 宋郁已經二十二歲了。他長大了, 她的年紀也在增長。

    在七月十三號這天, 燕棠邁入了二十六歲。

    兩人已經在北京待了半個多月,回莫斯科的機票買在這周五。在回去之前,她得把公司里一些需要當面開會解決的事情解決。生日這天是周三,會議從早上排到下午,只能跟宋郁約好晚上一起吃飯。

    公司現在一共在推進三個圖書策劃項目,走的都是小眾精品路線,前期選定俄文圖書并和莫斯科幾家出版公司確定合作意向,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翻譯、上市和后續推廣。

    看上去非常順暢的工作流程,實際過程總是會出現各種意外,譬如其中一個小項目在進行階段性審核,燕棠看了一眼翻譯稿件,覺得質量和她預料的差距有點大。

    這個項目沒有基金會參與提供譯者資源,所以翻譯成本是他們自己承擔,公司負責質控的人員數量有限,有多年經驗的不多,現在還處在老人帶新人的階段,工作量一大,問題就暴露了。

    “得招人,翻譯質量不過關的人要換掉。”馮橙說。

    燕棠同意,但這意味著又要花一筆錢。

    她琢磨著能不能自己頂上管一部分業務節省成本,當即算了下工作量,得出的結論是她可能會累死在電腦面前。

    會議室不大,窗外太陽毒辣,照進室內落在會議桌上,把茶水的燒熱了。

    掛在墻上的空調老舊泛黃,制冷效果不好,燕棠今天來了之后讓人記得聯系師傅來換氟,這點兒錢都舍不得走公司的賬,是她自己直接掏腰包付的。

    最后一場會議開完是下午五點,其他人離開了會議室,燕棠和馮橙關起門來一起嘆氣。

    沒過多久,有人在外面敲門,說:“棠總,有人找。”

    門一開,宋郁就站在門口。

    個高腿長的洋帥哥站在這間裝修樸素的辦公室門口,跟模特兒走錯了地方似的,外頭在開放辦公區干活的員工,無論男的女的都往BB囍TZ這邊看過來。

    馮橙知道燕棠談了個年紀小的,但之前還沒見過她這位小男朋友的照片,這會兒盯著宋郁的臉看了片刻,目光緩緩轉向她。

    “是我眼睛出現毛病了還是我瘋了,為什么染了頭發的Ilya會站在這里?”

    這話一出來,燕棠迅速看向宋郁,見他眉頭微皺,猜他肯定是聽懂了。

    “……他是Ilya的弟弟Kirill,我跟Ilya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迅速解釋,收拾東西跟又是一臉震驚的馮橙告別。

    “今晚我還有事,剛才討論的事情我回頭再想想。”

    這棟商務大樓聚集著各種小公司,光是燕棠的公司所在這一層,就有六七家公司,清一色的玻璃大門,前臺墻壁掛著公司logo,走廊被燈管白光照亮,裝修還停留在世紀之初。

    燕棠跟宋郁離開公司,搭乘電梯下樓,發覺他這一路安靜得不得了,這會兒正盯著電梯內一串兒公司名字。

    電梯抵達一樓,宋郁牽著她的手往外走,也沒繼續說,而是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大門口放著兩株招財的橘子樹,前臺沒有人,只有位保安大爺坐在后頭玩手機。

    兩人上車,車窗外風景變化,車一路駛離園區,開上北五環。

    “新藝。”

    宋郁冷不丁用中文念出了她的公司名字,讓燕棠有種被點名的錯覺。

    她轉頭看向旁邊的人,問:“怎么了?”

    宋郁和她對視兩秒,說:“我沒想到你的公司處境這么糟糕。”

    糟糕?倒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燕棠一問,才知道這位小少爺從沒見過這么破的辦公室,覺得她坐在那破舊會議室里太寒酸。

    車在一家法餐廳前停下,侍應生引兩人入座,預定的位置布置得特有儀式感,桌面上還灑滿了玫瑰花瓣。

    宋郁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是包,但拿出來后他突然改口,說這個包讓她當小禮物拿著算了,他打算換一個生日禮物送給她。

    “怎么還臨時換了禮物?你打算送什么?”燕棠笑著問他。

    “送錢吧。”宋郁說,“你拿去換個地方租辦公室,選地址好一點的商務樓,今天我不去都不知道北京還有這樣的破園區。”

    在他的世界里,公司都是跟高檔寫字樓掛鉤的,裝修、物業都要看得出品味,今天那園區別說是品味了,實在是太不起眼。

    “我當然知道表面功夫很重要,但我們公司現在還在初創階段,客戶看重的是策劃質量。再說了,國內臥虎藏龍,那園區還有些老板看上去跟修空調師傅一樣樸素,誰想出門開的是保時捷……”

    “但你們還在招攬業務的階段,就跟別人看你的打扮是一樣的,雖然你開的是小公司,但身上打扮夠貴,對方就知道你這公司后面有人撐腰,沒那么快死掉。不然像我哥平常穿成那樣是干嘛呢?”

    宋郁雖然不參加家里的生意,但對生意上的人情世故看得清楚,燕棠那套艱苦樸素的理論在他這里不適用。

    浪漫晚餐不宜談工作,兩人的聊天很快轉到別處。

    一餐飯吃完,等車開到住處了,燕棠才發現回的是北四環這套房子。

    “怎么來這里了?”

    “接下來兩天約了另外兩個教練,要用到家里的地下訓練室。”宋郁說。

    燕棠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套房子里,進門時看了一圈,發現這里的裝飾幾乎沒有變化,只不過吳阿姨陪著娜斯佳去上海住了,房子里現在空無一人。

    她在這里留宿過一次,但那時還是宋郁的家教老師,住的是客房。這一回來,她已經是宋郁的女朋友,當然是要睡宋郁的臥室。

    這還是燕棠第一次進這間臥室。大概是房子買得早,這間臥室的陳設還能看到一些專為小男孩兒設計的痕跡,比如墻壁是淺藍色的,收納柜里還放著毛絨玩具。

    來這里住是臨時決定,宋郁幫她拿了貼身衣褲,卻忘記拿睡裙和接下來幾天要穿的衣服。

    “衣柜里有我以前的短袖,你可以穿。反正接下來兩天你不用開會,在家里穿得隨便也沒關系。”他提議。

    大晚上的也沒有別的選擇,燕棠只好打開他的衣柜翻找合適的衣物,沒想到先翻出了一套西裝式的中學校服。

    她驚奇地把這套校服拿出來,朝一旁脫衣服準備洗澡的宋郁比劃兩下,忍不住說:“這里怎么有你的校服?你穿上該多帥啊。”

    深色西裝外套,白襯衫,經典藍白配色的領帶,外套左胸口處還有學校的紋章。

    以前她念中學的時候,校服都是土不拉幾的運動服,學生們站在一起全是黃黃藍藍的土蘿卜,青春靚麗的樣子全被遮擋了起來。

    “應該是以前有一次直接從學校被接到機場,來北京和我爸媽見面,這套衣服就留在這里了。”

    宋郁見她一臉興奮,走過來靠近了,讓她把校服貼在他身上。

    可男孩子從十幾歲到二十出頭的時候恰好是身高變化最大的階段,再加上他一直接受格斗訓練,肌肉量在十八歲以后才漸漸穩定在一定區間,這校服已經明顯小了許多。

    “先去洗澡。”

    他抬手,從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短袖,明顯是十六七歲男孩子的尺碼,寬袖口長衣擺,衣角低調地紋著某奢侈品牌的logo。

    等燕棠洗過澡躺上床,宋郁還真從一個同學的ins里翻出了他以前的照片。

    都是合照,一群金發碧眼的斯拉夫少男少女,宋郁在里面仍然是最好看的那個。

    還別說,他十八歲的時候是美得秀氣,但十六七歲的時候更嫩,臉上還有明顯的嬰兒肥,懶洋洋地沖著鏡頭笑的樣子可愛極了。

    燕棠躲在被窩里專注地看照片,宋郁也在看她。

    少年時的衣服套在她身上,還是顯得大了不少,她趴在床上看手機時,領口微微往一側傾斜,露出半個肩頭,看得他心癢。

    燕棠正看得起勁,忽然被宋郁翻身壓住,腰被他摟得死緊,身上那只手也開始不規矩地摸。

    “花期過了嗎?”他冷不丁問,手伸進短袖里又捏又揉。

    燕棠被他弄得手軟腳軟,哭笑不得地放下手機:“你怎么這么記仇!”

    他不說話,另一只手把她內褲往下拉,催促道:“快說。”

    “沒過,你現在比以前還要帥。”

    “嗯。我現在還可以給你的公司投錢。”宋郁把她的內褲丟到一邊,抬起她的腿。

    說起這個,燕棠剛才洗澡的時候也再思考了一下,“就算你想投資,我肯定不能占你便宜,也許可以簽個借款協議,到時候如果你看好我的公司發展,轉成股權也行……”

    聽她這么說,宋郁直接樂了,俯下身跟她接了個吻,說:“我跟你談感情,你跟我談生意?哪有在床上戴套談生意的?”

    “不是——”

    燕棠還沒說完,宋郁把她翻了個身,要她雙手撐在床頭。

    他哼了一聲,要她放松一點兒,然后慢悠悠地跟她解釋:“我出錢是哄你開心,什么借款股權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不希望你開個公司把自己累垮了,那心疼的還不是我……”

    燕棠又琢磨了一下,搖搖頭。

    “還是算了。”

    沒想到她這一拒絕,反倒惹得宋郁有些不高興了。

    他用的力道大了些,賭氣般說:“今天是你生日,我想盡辦法哄你,結果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

    前段時間是生理期,前后幾天兩個人又都忙,算起來有半個月沒做了,燕棠被他弄著兩下又感覺自己要被串起來了,下意識往一側躲。

    不躲還好,宋郁直接把她抱了起來,穿過和臥室連通的走廊,走到書房里,將她放在書桌上。

    “早就想在這里做了,我得讓你想起那時候你有多喜歡我。”

    他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動作卻一點兒沒卸力。

    “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給我上課的時候,目光都要黏在我臉上了。”

    “……才沒有到黏在你臉上的程度。”

    頂多也只是欣賞了一下罷了!

    “又說謊。”宋郁說,“你要再好好想想,我第一次教你裸絞的時候,你在想什么呢?我們第一次在咖啡館接吻的時候,你真的只是以為我想安慰你嗎?”

    燕棠自己都尚且分辨不清那時的心情,這會兒被他一本正經地顛倒黑白,眼里遲疑了一瞬。

    這一瞬的遲疑也足夠讓宋郁稍微高興一點兒,他希望燕棠在兩個人之間能更加主動、毫無保留,不分你我。

    “BB囍TZ我家里有專門的資產管理人,我爸媽會管我和我哥直到我們有正式工作。所以我爸爸的意思是,如果一年后我沒有成績,我要么回家工作,要么自己掏腰包養團隊。我給你錢去養公司,是用我自己的錢,我爸媽不會認為是我亂花錢。”

    睡前,他又跟燕棠解釋,希望打消她的疑慮。

    “我會在我爸規定的時間內至少打一場比賽,所以你不用擔心。”

    燕棠說:“就算是這樣,我的公司現在雖然缺錢,但做生意不能總是燒自己的錢,向外融資更明智一點,這件事等之后再說吧,車到山前必有路。”

    她最終和馮橙進行了綜合考慮,把目光轉向國內扶持文化產業的福利政策,決定和一家國有產業基金進行初步的接觸。

    收到郵件的時候,燕棠已經和宋郁回到了莫斯科。

    莫斯科的夏天很美,陽光溫柔,四處都是明亮鮮活的綠色。

    她坐在雪豹俱樂部的走廊處等待宋郁訓練結束,用手機查看工作郵件,忽然看見最新一封郵件上出現了一個已經變得陌生的名字。

    ——江聿行。

    這位已經在燕棠記憶里變得面目全非的老同學,從頂尖大學的金融學院研究生畢業后,進入了投資基金成為投資經理。

    燕棠心里大喊一聲倒霉,怎么這個年頭大家都往國企里擠,好不容易接觸上的投資方,還偏偏撞上這個人?

    正不巧,她自己看得太投入,沒注意到身后冒出來個人。

    “這就是你的解決辦法?”

    宋郁的聲音在她頭頂忽然響起,燕棠嚇得手機都差點兒從手里飛出去。

    第58章

    ——完了。

    她腦子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剛才燕棠為了辨認這是不是同名的陌生人, 不僅點開這封郵件劃到最底部去看了江聿行的職位,還切了領英的小號去看他就職的公司名,這才對上了信息。

    江聿行的領英頭像就跟典型的金融精英一樣, 深灰色背景,西裝領帶, 眉目清俊。主頁背景是北京國貿晚上八點的斑斕夜景,簡介寥寥幾句話彰顯非凡的履歷。

    人都有八卦的天性, 燕棠純粹是出于好奇才點開他的頭像瞅了兩眼。

    她猜測宋郁應該把整個操作流程都看完了,因為他現在已經變得面無表情。

    燕棠冷靜下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說:“Kirill,你先聽我解釋。”

    這句話說出口,反而有欲蓋彌彰的意思, 她立刻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 宋郁眼皮一耷, 目光從她的手機屏幕上收回來。

    “我現在要去康復師那里,малышка。”

    聽到這個稱呼,燕棠瞬間睜大了眼睛, 愣愣地看著他往康復室方向走去。

    малышка, 小寶貝。

    這是宋郁第一次叫她小寶貝。

    這么甜蜜的字眼, 偏生被他念出了氣惱的意思。

    理療室光線明亮,暖洋洋的光線從窗外落進來,樓下一片花圃生長著紅色和粉色的花朵,綠葉點綴其間,遙遙看去美得像油畫。

    宋郁走到床邊坐下,瞥見窗外美景,反倒覺得心煩。

    康復師是位三十歲左右的大漢, 開玩笑般問他要不要咬毛巾,他脫下上衣,結實的胸肌和腹肌因為高強度訓練而緊繃著。

    “不用。”他說。

    人的某些記憶總是和特定字眼聯系在一起。

    比如“江聿行”這三個字就貫穿了宋郁十八歲那年對燕棠追逐的整個過程。

    哪怕他曾經耀武揚威般當著江聿行的面將燕棠攬在懷里,但當宋郁第一次造訪燕棠在南市的房間,看見那張寫滿了江聿行的名字,一筆一劃之間藏滿了少女心事的紙時,他還是窺見了一些令他耿耿于懷的事實。

    比如那個人是如何在他沒能參與的過去,占據了燕棠很長一段時間的心靈。

    筋膜刀是銀色的,弧度微彎,從某幾個角度看上去,的確像匕首一樣泛著森寒的光。

    運動后的肌肉松解對于運動員而言一直算是一項酷刑,宋郁從來不會叫得很痛苦,但忍耐會讓他更具象地體驗到疼痛是如何漫過每一寸肌肉的。

    筋膜刀抵在左胸口,順著肌束往下,胸肌的酸痛好像一路滲入肌層覆蓋之下的心臟。

    宋郁轉過頭看向窗外。

    他不知道燕棠是不是和江聿行早有聯系,剛才很想問,但想問的問題太多,一時間堵在喉嚨說不出來。

    至于燕棠為什么把江聿行的信息看那么仔細,還專門去搜他的情況,宋郁不想仔細思索。

    今天本是個好天氣,夕陽也美。

    但現在他覺得一點兒也不美了。

    燕棠推開理療室的門時,陽光一轉,恰好落在宋郁身上,把他那雙瞳孔照得像寶石一樣清澈。

    康復師正拿著一根很長的金屬筋膜刀在他的腹肌上刮來刮去。

    他的眉頭因為疼痛而皺起。

    注意到她進來了,目光朝她瞥過來,盯著她看。

    燕棠安靜坐在墻邊的凳子上,等康復師給宋郁做完了松解,她跟康復師說:“讓他在這里休息一下吧。”

    康復師聽懂她的意思,笑著說沒問題,收拾東西先離開了房間。

    等門外的腳步聲遠離了,燕棠關上門,順便上鎖,拉上窗簾。

    米色的簾布遮只能擋住窗外路人的視線,日光蒙蒙地滲進房間里,白瓷磚灰墻壁。宋郁坐在治療床邊,還沒穿上衣服,目光看著她,一動不動。

    燕棠暗自琢磨他在想什么,走到他面前摟住他脖頸,下一秒,宋郁還像以前那樣攬住她的腰。

    ——宋郁最大的優點就在這里,他從來不搞冷戰這種事情,有話就說。

    但如果他不說的時候,比如現在,就說明他心里真的很不好受了。

    “完全是巧合。”

    燕棠認真地跟他解釋了這件事的前因后果。

    “我剛才也很震驚,以為是我看錯了,所以才去搜他任職的公司。看見他照片的時候心想,這人越長越不行,根本比不上你……”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有些好話雖然故意成分很明顯,奈何聽得人耳順心甜。

    宋郁終于笑了一下。

    這笑讓燕棠小小松了口氣。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肌,軟軟的。

    又一路往下摸他的八塊腹肌,肌肉起伏,凸起的青色血管從小腹往褲頭延伸。

    還捏了捏他的大臂肌肉,一路往下到小臂,然后牽起他的手。

    “剛才疼不疼?”她小聲問。

    宋郁輕輕應了一聲,還是沒有更多話。

    “那我安慰你好不好。”

    燕棠照著他喜歡的步驟做,從額頭一路往下親。她心里一邊罵江聿行晦氣,一邊想如果不能把宋郁哄好,不如把他親死在這里算了。

    宋郁也很配合,她輕輕舔了下他的唇瓣,他就張開嘴。

    不過在這個過程里,他一直表現出相當被動的態度,就連舌吻都是碰一下動一下。

    燕棠覺得有點兒棘手,苦苦回憶之前鬧小別扭是怎么解決的。

    她想,宋郁喜歡她主動一點兒,但要主動到什么程度才能讓他高興起來?

    這一走神,讓她無意識地往他身上貼得緊了一點兒,身上裙子絲滑的面料蹭著他胸口。

    宋郁終于把她推開,有些無奈地說:“再親就要硬了。”

    “那你還在生氣嗎?這真的是誤會……”

    燕棠真的很希望把這件事立刻解決,這在她眼里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情,完全不值得宋郁這么在意。

    “我不會真的生你的氣。”

    他站起身,穿上T恤。

    今天兩個人本來約好要一起在莫斯科散步的。

    俱樂部離住處很近,開車五分鐘,如果走路則是十五至二十分鐘。

    夏天的莫斯科既有類似北京那樣開闊的質感,又帶有歐洲城市的古典氣息。馬涅什廣場的四馬噴泉和亞歷山大花園的花叢會讓人恍然有到了南法的錯覺。

    燕棠無心欣賞景色,一直在偷看身邊的男人。

    他默不作聲地牽著她的手走在花園的綠蔭下,等快要逛完的時候才忽然開口。

    “你知道當年我哥帶我離開南市的時候,跟我說了什么嗎?”

    燕棠一怔,隨即感到惴惴不安。

    他怎么這個時候提?

    “我哥說了很多,但其中有一句是——感情講究‘緣分’,如果兩個人想不到一處,走不上一條路,就不能勉強。就算勉強撐下去,也會被消耗掉。”

    說這話時,宋郁側過臉看著她。

    俄語里沒有和“緣分”完全對應的詞,燕棠也沒有教過他。

    于是宋郁在那之后花了很大的功夫去,理解他哥話中究竟有幾層意思。

    他和燕棠對視片刻,又轉過頭去,看向遠處的落日余暉。BB囍TZ

    隨后很困惑、很不滿地說:“我不明白,為什么我費盡心思才能和你維持聯系,但他就那么輕松地在工作上碰見你了。”

    “這哪算得上什么‘緣分’?”

    燕棠試圖告訴宋郁這些都是小事,完全是偶然,可他似乎并沒有被說服。

    盡管如此,宋郁也并不和她爭辯,只是心里裝著這件事,牽著她往回走。

    夕陽消失在城際線處,天空變成一片灰粉色,CBD處深藍色調的摩天大樓與長街另一端的尖頂白色古典建筑遙相對立。

    時間讓宋郁理解了更復雜的東西,使他在某些時候變得有些沉默。

    但即便是在沉默的時候,他仍然緊握著燕棠的手。

    這讓燕棠感到心軟。

    相處了這么久,她已經可以給宋郁的脾氣分級。

    大多數時候都是些小脾氣,但在極少數的情況下,如果他真的生氣了,那會很麻煩——比如那次在西伯利亞,當他聽見她和宋璟之間的流言蜚語的時候。

    那一次受限于環境,沒有套可以用,宋郁光是用手就把她弄得要脫水。

    這晚,燕棠洗過澡后換上了一身宋郁的短袖,很大,可以當裙子穿。她上次就發現宋郁似乎很喜歡她穿上他的衣服。

    她推開浴室的門,宋郁正躺在床上看手機。

    今天他先洗澡,柔軟濃密的發絲垂在額前,大概是心情有些低落,唇瓣無意識抿著,顯得可憐兮兮的。

    對燕棠來說,宋郁的脾氣都很可愛。

    時間讓他擁有了成熟男性的溫柔和耐心,但富裕和諧的家境讓他始終保留著一絲孩子氣。

    而在有些時候,她知道他心里還藏著某些更粗暴的東西,偶爾會在床上克制地泄露出一點點苗頭。

    如果這可以讓他感到放松的話……

    臥室只亮著床頭燈,浴室氤氳的霧氣順著門開的方向逸散開來。

    感受到濕潤的氣息,宋郁抬眼,目光從手機移開,落在燕棠身上,注意到她那身衣服后果然愣了一秒,把手機放下了。

    燕棠頂著他的目光,從床尾爬上床,跨坐在他腰上,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的掌心帶繭,輕輕撫摸著她的皮膚時,會掀起曖昧的瘙癢。

    宋郁猜出了她的意圖,“你在哄我開心?”

    “嗯。”燕棠點頭。

    “我不是在生你的氣,我自己安靜一會兒就好了……”

    當宋郁說這話時,他看見燕棠撩起了衣服下擺。

    鵝黃色的蕾絲內褲兩側只有一條細細的帶子,把那處皮膚勒得微微下陷。

    她就只隔著這一層單薄的布料坐在他腰上。

    宋郁忽然安靜,就盯著她看,漂亮的眼睛里帶著某種克制的打量。

    燕棠被他看得有些緊張。

    可事情做了一半,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她開始扯他的褲子。

    解開運動褲頭的系帶,把褲子往下扒拉,在理療室里摸到的小腹處的青筋再次展露在眼前。

    燕棠對宋郁的判斷,大部分都是準確的,但她還沒有往更深處思考。

    于是她也暫時沒有意識到,他那些看似無端的介意背后,究竟藏了什么樣的真實含義。

    一個人有孩子脾氣,意味著他始終保持競爭愛和關注的本能。

    而與此同時,他又是一個成年男人,所以他的生物本能驅使他在雄性斗爭的任何風吹草動中都要占據上風。

    簡而言之,宋郁此刻正在忍耐著心里極度強烈的嫉妒,并且通過平靜的狀態以免讓她感到不安。

    而現在,她穿著最能勾起他欲望的衣服騎在他身上——

    當燕棠碰到他的內褲邊緣時,宋郁終于動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幫她完成了這一步動作,然后掀起她的衣角要她咬住。

    宋郁在她耳邊嘆了口氣,說:“我只是不想嚇到你。”

    但他轉而又道:“但你這樣我哪兒拒絕得了?既然真的想讓我高興,那就好好騎,可以嗎?”

    所謂好好騎,就是不可以半途而廢,突然喊累,還要配合宋郁的需求調整位置。

    而他自始至終都靠在床頭,等她真的沒力氣了,就直接扣住她的腰給她借力。

    無論多么可愛、善解人意、以她的需求為準來施展溫柔,宋郁本質上仍然是個富有侵略性的男人。

    他要讓燕棠明白,甜蜜的愛情也有著扭曲的一面,他并不總是能為此忍耐。

    這是他為什么對和親哥相關的那些流言、對江聿行如此富有敵意的原因。

    當宋郁讓她幾乎哭叫出聲的時候,他問她:“你明白我的感受嗎?”

    燕棠這時已經完全脫力地趴在他身上,靠在他肩頭,抬眼視線所及,是他利落漂亮的下頜線。

    她的大腦緩慢地轉動著,又聽見宋郁說:“我不知道你對他的感情是怎么開始的,但是……”

    夜色彌漫,他們身上都汗濕了。

    床單狼藉一片,地面散落著紙巾和打結的避孕套。

    燕棠的發絲和胸口還留著尚未完全干涸的污漬,腰間皮膚因為被宋郁雙手緊握而留下一片經久不去的紅色。

    “但當年你對我說過,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你是在說謊嗎?你肯定不是吧。”

    宋郁抬眼看著燕棠。

    她眼里冒著生理性的淚花,身體發顫,因被他的手緊緊捂住了嘴,此刻說不出話來。

    他緩聲繼續說:

    “所以我想讓你一直看見我令你滿意的那一面。”

    “可是……”

    可是愛情的真實面貌一定燃燒著非理性的火焰。

    這火焰閃爍跳動的節律,叫做“不安全感”。

    直到說完這話,宋郁才翻身讓她躺在床上,高大結實的身軀直起,影子將她整個籠罩在黑暗里。

    如果安全感不夠,他還可以從別處取得,就像現在。

    既然是燕棠主動邀請,要哄他開心,他自然也不遺余力。

    宋郁抬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俯下身和她接吻,雙手分別扣住她的膝窩。

    下一秒。

    燕棠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類似于獵物被箭矢射穿時的嗚咽。

    她在第二天差點兒沒能爬起床開會。

    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宋郁也剛醒。這小子睡得一臉無害的樣子,腦袋一個勁兒往她懷里鉆,見她手忙腳亂去刷牙換衣服,立刻問她要去哪里。

    “九點有一個線上會。”

    燕棠套上一件襯衫,屈膝抵在床沿,俯身親了他臉頰一口。

    “現在高興了嗎?”

    他盯著她看了幾秒,“可你還是要跟他一起工作。”

    “我不是跟他一起工作,他只是投資方的一個員工。”

    “讓他們把他撤了。”宋郁說。

    燕棠笑了笑,“可那不是你們家的基金。”

    “我可以想辦法。”

    “你不可以。”燕棠制止了這位少爺某些不好的打算,又親了他一口,“我來解決。”

    親吻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對宋郁有安撫作用,他不再說話了,只是靜靜看著她換上衣服離開臥室。

    莫斯科比北京晚五個小時,這會兒是莫斯科早上九點,恰好是北京時間下午兩點的時候,線上會議鏈接提前十分鐘開放,燕棠接入時對面還沒什么人。

    雖然沒什么人,但恰恰好就有江聿行。

    會議室里應該是有人把視頻投屏了,所以江聿行能清楚地看見燕棠。

    他事先已經知道了標的公司的管理層,但此刻看見燕棠,臉上仍然有掩飾不住的怔然。

    但江聿行到底已經有了工作經驗,很快朝她客氣地笑了笑,“您好,棠總。”

    燕棠也禮貌性地打招呼,“你好,江經理。”

    話音剛落,出于某種直覺,她朝書房門邊瞥了一眼,又嚇了一跳。

    準備出門訓練的宋郁,不知道什么站在了門邊偷看。

    她正準備連接耳機,所以剛才那道招呼是外放的,宋郁肯定聽見了。

    可他什么都沒說,還替她關上書房的門。

    視頻會議那頭的辦公室很快來人了,長桌兩側,馮橙和公司員工坐一邊,基金的人坐另一邊,正中坐著一位約五十歲左右的女性,應該是這場會議最大的領導,江聿行則坐在她的右邊。

    除了燕棠外,還有幾位領導也是線上接入,等人到齊了就開始,是江聿行和馮橙主要進行溝通。

    過了一分鐘,燕棠忽然收到了兩條微信。

    「我想跟你說我要出門了。」

    「還有開會順利。」

    這本該是很正常的兩句話。

    可宋郁突然把他的微信頭像改成了一只躺在被窩里哭泣的小熊。

    自從知道燕棠給他的備注是“甜熊”之后,他開始學會用改頭像這種更隱蔽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燕棠放下手機,忍不住想到昨晚。

    ——甜熊不夠貼切,前頭應該加“爆漿”這倆字。

    第59章

    三個小時的會議結束, 燕棠退出會議,往后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舒緩有些疲倦的精神。

    微信上彈出幾條消息, 是江聿行發來的。

    他們上一次聊天結束于一通略有爭執的電話,不過也因為是電話交流, 微信上沒有留下什么令人不太愉快的字眼,所以現在的交流也維持著基本的體面。

    江聿行說好久不見, 問她是不是定居莫斯科了,創業經營不容易之類的寒暄。燕棠只是客氣地回了兩句,隨后以又要開會為由結束了聊天。

    她的確還有一個小會,是跟剛才那桌上坐在正中位置的領導的通話。

    雖說公司是初創公司,體量小,而燕棠作為公司里主管業務的創始人之一, 年紀也很輕, 但如果非要對標一下級別, 她其實比江聿行高一個頭。

    創業的好處也在這里,自己當老板壓力大,但在業務里的話語權是不一樣的。

    燕棠在下午四點左右完成工作, 散步到雪豹俱樂部去找宋郁。

    他現在已經開始了部分格斗專項技術的訓練, 比如輕量沙袋訓練、慢速組合拳和合適強度的摔跤、柔道技術。

    清場的訓練室內以粗獷的黑灰色調為主, 高大壯碩的棕發教練快速地念著訓練口令。

    為了方便訓練,宋郁沒穿上衣,抬手伸臂或轉身出拳時,肩背上的肌群起伏極其明顯。

    那次在書房里做了一次,燕棠頭一次透過墻面的鏡子見過,當他壓在她身上,將她的腿舉到他的肩頭, 或者前后擺腰的時候,他背后的肌肉是如何隨動作變化的。

    對一個人的感情,如果一直不去想不去看,也許就瞞過了大腦,以為自己真的不在意了。

    可如果有人逼著她去直面、去思考、去回憶,這閘門一旦打開,許多細節和情意便會在許多個不經意的瞬間里復蘇。

    然后變得越來越深刻。

    走廊外側的窗戶大開著,陽光從外頭漏進來,把地面和墻壁染上金色的光。

    她站在走廊里,能清晰地聽到宋郁在訓練室內將沙袋打的砰砰響的聲音。

    ——宋郁在各種意義上都吸引她。

    燕棠想。

    恰巧里面的訓練結束,教練跟他說了一句話,宋郁立刻轉頭朝窗戶這邊看過來,像只大貓看見主人般走來窗邊。

    他的額頭和鼻尖上還冒著汗珠,走廊陽光直射入他眼里,那雙瞳孔變成璀璨的金棕色。

    “你開完會了?”宋郁推開窗戶。

    燕棠笑著說:“剛剛結束,過來看你是不是真的哭了。”

    他們這天照樣散步回到家,吃過晚飯后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

    燈光幾乎都關了,只余下一盞中式刺繡落地燈亮著光。這是兩人在上個月偶然路過一家古董家具店時淘到的。

    墻上掛著鹿尾蕨,一旁的植物架上擺放著這段時間里陸陸續續買來的多肉和薄荷。

    寬屏電視上播放著體育新聞,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誰也沒認真看,放出聲音只圖個熱鬧,

    宋郁隨手拈起燕棠一縷頭發玩兒,委婉地問:“今天你開會還順利嗎?”

    “你可以直接問你想問的,Kirill。”

    他也不裝了:“他跟你說了幾句話?”

    “五句半。”

    “你算得怎么這么精準?”

    “因為沒聊完我就去開下一個會。”燕棠耐心解釋。

    宋郁沉默一秒,低頭開始親她的肩,“好了,不問了,我們可以開始做愛了。”

    “我還沒說完。”燕棠被他的發絲撓得有些癢,笑出了聲。

    她故意不說,側身靠著宋郁肩頭,“你總是這樣,自己要問,問了又不高興。”

    “我不高興的結果就是又服務你一晚上罷了。”他說,“但我會想辦法把你的初戀情人支走的,比如找一個投資公司給他開更高的工資,把他挖走。”

    “那恐怕你沒辦法這么做了。”

    “為什么?”

    宋郁以為燕棠在反對,垂下眼盯著她看,卻發現她依然在笑,秀麗的眉頭舒展著,像是游刃有余地逗弄他。

    他很喜歡她露出這樣的神情,但如果當下情形是在討論令他不愉快的人,那這笑容反而讓他心悶。

    宋郁低頭要接吻,燕棠往后一仰,靈巧躲開。

    她不知道這個動作在男人眼里意味著什么,于是這會兒立刻被按在沙發上,底褲被撥開到一側,直接挨炒。

    宋郁不高興的時候喜歡在床上使壞,比如借助體重和體型優勢,只要稍稍多放出幾分力道,就能把她喂上面下面一起哭。

    而燕棠昨天已經吃過了,今天胃口變小,來了一次立刻認慫。

    趁他撕開第二個避孕套前,她替他提起褲子,隨后立刻戰術性拉遠距離,坐在沙發另一頭嚴肅開口:

    “因為我讓他被調離項目了!”

    宋郁動作一頓,“調離?”

    燕棠和江聿行是老同學,兩個人在大學時還有過不少交流。

    而這次投資方基金往上穿透的實控人背景特殊,投資也帶有扶持性質,所以投資方對項目上人員的關聯關系要求往往更加嚴格,免得主導項目的負責人出現徇私、在風險評估等方面不夠客觀等問題。

    燕棠之前跟宋郁家的基金會打交道久了,對其中門道多有了解。

    這件事對她的公司反而沒什么太大影響,本質上是基金的內控要求,江聿行在會議上跟她裝作不熟,大概也是因為不想失去到手的項目,畢竟基金經理也是有業績指標的。

    所以當她跟江聿行的頂頭上司提出建議,更換項目的帶頭人的時候,對方沒有理由拒絕,也懶得深究其中緣由,反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兩邊都沒有損失。

    之后江聿行還會掛名在項目上,但實際對接人已經成了另一位經理。

    宋郁聽完她的解釋,眼里是藏不住的意外。

    他沒想到燕棠已經能想到這樣的方法。

    “跟你學的。”燕棠笑著說,“從對方的角度思考需求,對他們有利也對自己有利,事情才好談出結果。”

    宋郁終于也笑了,沒有抓她過來繼續剛才的事情,手隨意搭在沙發背上,撐著下頜看她。

    “我什么時候教你的?”

    “在西伯利亞的時候,你就是這么哄我跟你在一起的。”她說。

    兩個人靜靜對視片刻,宋郁眉眼間的神情一松,“我真沒想到。”

    “那你高興嗎?”

    “嗯,超乎預料地高興。”

    “我告訴你我會解決的。”燕棠認真跟他說,“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主動向你表達心意的次數太少了。”

    他沒有否認,只是說:“沒關系。”

    “誰說沒關系?一點兒小事就讓你像個小孩兒一樣不安。”

    “我已經不是小孩兒了,我會調整自己然后解決問題。”

    “但我也想為你做些什么,我想這樣會讓你感到安全一點,就像你會為我做的那樣。”

    燕棠凝視著他。

    “Kirill,我從小就不是一個經常展露感情的人,我的父母也不會像娜斯佳那樣天天把愛掛在嘴邊,所以我還在學習怎么向你表達……”

    宋郁安靜聽她說。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相比得到,我更習慣失去。相比爭取,我更習慣放棄……當我遇見從沒見過的、非常吸引我的人和事的時候,我會因為知道注定得不到,而下意識地去躲避……

    “所以對不起,當年我說‘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是我在騙你,我沒想到你記了那么久。”

    他愣了愣,還有點兒不相信,“真的嗎?”

    “真的。”

    “可你說那句話的時候真的很絕情、很冷漠。”

    燕棠糾正他,“我那時候是很慌張的,我只是習慣了沒有表情……”

    宋郁盯著她看。

    “你在超市當收銀員的時候,看見我也是很冷淡的樣子。”

    燕棠老實說:“我在想你長得真好看,要是經常能看見你,心情肯定會很好……但我總不能把心里想的都寫在臉上吧。”

    “所以當年你最開始說那些拒絕我的話,也都是在說謊。”

    宋郁下了定論。

    電視里的體育新聞播至格斗專題,主持人和俄羅斯近年熱門格斗選手謝爾蓋正相談甚歡,熱鬧的聊天聲透過音響充斥在客廳每一個角落。

    燕棠必須承認她在這段感情里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逃兵,那時她迷茫又痛苦,連自我都把控不住,當愛情降臨的時候,她只感到惶恐。

    她被宋郁展現出來的感情吸引,但也知道自BB囍TZ己沒有能力給出同等的回應。

    在一種本能的直覺判斷中,她認為有希望長久的愛情中,一定包含著互相施予的含義。

    就像現在,她在江聿行這件事情上可以靠自己解決,讓宋郁開心。

    還比如——

    燕棠指著電視屏幕,笑瞇瞇地說:“那天維克托鬧事,我把他寫的保證書掃描發給了合作方的體育新聞部門,他們內部的公關審查否掉了對維克托的采訪,幫你解氣了。”

    宋郁從沒想過要求燕棠幫他解決什么,但當此刻得知她為他做過的事情時,心里升起一種極其新鮮,并且極其滿足的心緒。

    他將燕棠拉進懷里,告訴她,他確實很高興。

    剛才做的那次連內褲都沒脫,跟開胃菜似的。現在宋郁感覺有另一種滾燙的東西在他心頭盤旋著。

    他開始撫摸燕棠的后腰。

    “哎,我還沒說完。”

    燕棠按住他的手。

    昨天宋郁跟她說了一大堆話,語氣雖然平靜,字里行間真是藏不住的凄涼,就跟他的頭像一模一樣。

    她又跟他解釋,“緣分”不應該那么理解。

    偶遇什么的都是些小緣分,真正的大緣分,應該就像他們倆一樣,一個人的小脾氣,另一個人恰好能忍,再怎么鬧,底線都是從愛出發。

    而她中學的時候喜歡江聿行,不過是喜歡她想象中的江聿行罷了,那是一種青春期的幻想,當真實面目揭開后,就會發現一切都是虛假的。

    宋郁越聽心頭越熱,那在心里溢出來的滾燙情緒已經要把他融化了。

    他同時將燕棠托起,讓她隔著靠枕坐在他的腿上。

    這高度恰好能讓她俯視她,也恰好讓他的臉對著她的胸。

    “我聽著,你繼續教我。”

    他手上動作卻沒停,直接把燕棠的衣擺掀起來給她解內衣扣子,低頭。

    含住。

    燕棠倒吸一口氣,抱緊了他的腦袋,手指伸進他的發間,撫摸、緊攥。

    “我想吃掉你。”

    宋郁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肌膚上。

    齒關磨著柔嫩的皮膚,輕舔,吮吸。

    他真的想把燕棠吃掉。

    作為對她愛意的回應。

    同時作為她讓他為那些謊言傷心了那么久的懲罰。

    第二天是周五,宋郁仍然要繼續去訓練,但燕棠沒有工作。

    作為老板遠程辦公就是這點好,沒人查出勤,除了一些重要會議外,工作時間相當自由。她本來打算舒舒服服睡到中午,但早上九點多時就被身邊的人拱醒了。

    ——九點。

    對燕棠來說是還早,但對要訓練的宋郁來說已經很晚了。

    她在被子里翻了個身,習慣性抓住他頭發薅了一把,眼睛根本沒睜開,聲音還帶著困意。

    “怎么還不去俱樂部?”

    “左膝疼。”

    這一句話直接讓燕棠睜開了眼,蹭地坐起來掀開被子,檢查他的左膝情況。

    沒腫沒紅。

    “隱痛。”他說,“可能是因為昨天沙袋訓練提升強度不適應。”

    燕棠面無表情地說:“不僅是因為沙袋訓練吧?”

    她不信昨天在床上后入的姿勢沒有問題。

    燕棠從雜物室里拿出了輪椅,給小譚打電話,一行人迅速去找醫生檢查。

    醫生說是比較輕微的炎癥,是提升訓練強度后的常見癥狀,先休息兩天觀察。

    宋郁這個昨天還在日天日地的人,今天就只能坐在輪椅上,行動受限,不能訓練,等回到家待了一個小時,心里便開始有些焦躁。

    “我們可以一起看電影。”燕棠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雖然有燕棠在身邊,他遇到困難時的情緒會稍微變得比較平穩,但隨著爸爸定下的時間越來越近,宋郁心里仍然有壓力。

    如果這兩天能恢復,訓練計劃就還能照常進行。如果順利的話,他會在今年冬天迎來在UFC的復出賽。

    如果不順利的話……

    宋郁收回思緒,盯著窗外看了片刻,忽然問燕棠:“你想不想去我外祖父母的農場住兩天?”

    聽到這個提議,燕棠沒怎么猶豫便點頭,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膝傷上。

    她在這之前還沒見過宋郁的外祖父母,不過兩人已經同居了一段時間,曾經和他的外祖父母通過話,說好有時間會去拜訪。

    莫斯科的郊區視野更加開闊,車沿著深灰色的馬路直直往前行駛,路過一片面積極大的湖泊和綠地,最終停在一處圍起來的農場門口。

    不遠處是座小鎮,放眼望去能看見紅藍綠色相間的獨棟屋子,山坡處有父母帶著孩子在坐在草地上曬太陽。

    一對穿著樸素的老夫婦站在門口迎接他們,是宋郁的外祖父阿納托利和外祖母加琳娜。

    他的外祖父的頭發確實如宋郁描述的一樣,非常茂密,保養得很好,燕棠猜測這大概和他們回歸自然的生活方式有關。

    “家里的生意交給下一代后,我們就來這里生活了。”

    加琳娜笑瞇瞇地拉著燕棠的手,跟她介紹農場的環境。

    “所有蔬菜都是我們自己種的……”

    這片農場布置得像花圃一樣精致,長方形的種植地并列而置,一部分用來種植蔬菜,一部分用來種植鮮花,另一邊還有畜養雞鵝的地界,露天長桌上擺放著今天新采摘的胡蘿卜和卷心菜,幾條在農場里自由穿行的金毛犬搖著尾巴走過來和他們打招呼。

    宋郁的輪椅已經升級為電動的,他跟外祖父聊天聊到一半,還給燕棠介紹金毛犬們的名字。

    “……房子里還養了很可愛的貓。”

    他們來到別墅大門前,脫鞋進入室內,燕棠推著宋郁穿過走廊,剛剛進入客廳,忽然看見了什么,腳步一頓。

    她聲音顫抖:“剛才閃過去的那只是不是豹子?”

    宋郁還沒有開口回答,角落里忽然沖出一個體型優雅強壯,四肢修長,身上長著獵豹斑紋的貓科動物。

    它的行動速度極快,縱身一躍就在空中變成一道殘影,眨眼之間就跳到坐在輪椅上的宋郁身上。

    然后伸出爪子,對著他那張漂亮的臉蛋哐哐就是兩巴掌。

    燕棠嚇得叫出聲,還沒來得及救下宋郁,那只貓科動物就跳下地面,歪頭盯著她看。

    不遠處的加琳娜聽到動靜,從廚房里探出半個身子,“別害怕,Маркиз(侯爵)不會抓傷人。”

    燕棠余驚未定地看了一下宋郁的臉,果然沒受傷。

    “它為什么要打你?”她不敢置信地問。

    加琳娜替他回答:“因為Kirill小時候總是咬它的耳朵。”

    宋郁一臉理所當然地說:“Маркиз很可愛啊,耳朵大大的,眼睛圓圓的,我想和它當好朋友。”

    他跟燕棠說,這不是豹子,也是貓,品種叫薩凡納,在國內很少見,是藪貓和家養貓配種的后代,非常漂亮,也很有野性。

    燕棠查了一下,被這貓的價格驚住。

    市價在二十五萬人民幣左右。

    這是行走的金礦啊。

    加琳娜端出一盤豐盛的水果走出來,笑著對她說:“Маркиз脾氣很溫和,除了Kirill外,它對其他人都很友好,你可以摸它,Yana。”

    燕棠沒忍住好奇,緩緩伸手。

    大貓優雅地端坐在她面前,歪著頭一動不動,確實是一副很友好的樣子。

    等她的手就要觸碰到它那一對比普通小貓要更圓更大的耳朵時——

    Маркиз迅速伸出一條前腿,毫不猶豫給了她一巴掌。

    一旁的宋郁笑得停不下來。

    他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貓的嗅覺很敏銳,你現在渾身上下都是我的氣味啊……”

    外祖父阿納托利拿著兩瓶酒走進門,恰好撞見這一幕。

    “Маркиз就跟Kirill一樣記仇。”

    他還笑著對燕棠說:“我和加琳娜記著很多Kirill的壞事,正等著你今晚來了之后說。”

    第60章

    受宋郁的牽連, 燕棠成為大貓Маркиз在這個世界上第二討厭的人。

    Маркиз的叫聲不完全是小貓那樣嬌滴滴的,但聲線十分清甜,黑漆漆的眼睛、深黑色的鼻頭和線條優美的眼紋讓它看起來十分像一頭小豹子。

    燕棠懷疑加琳娜將Маркиз定義為脾性溫和, 是因為它比較認主。

    當靠近加琳娜或者阿納托利的時候,它會很親昵地用頭蹭他們, 但只要目光掃到宋郁和燕棠這里,它的眼神里就帶上了捕獵的色彩。

    離吃晚飯還有BB囍TZ一點時間, 燕棠和宋郁坐在沙發上跟他的外祖父母聊天,Маркиз已經連續三次從后偷襲,竄上沙發背,無緣無故給他們倆一人一拳。

    在第四次的時候,宋郁終于忍無可忍。

    在Маркиз跳上沙發,試圖張口叼燕棠頭發玩的那一瞬間, 他捏住它的后頸皮, 另一只手托住它屁股, 輕輕松松把它提溜到面前。

    “不要欺負她,小寶貝。”

    宋郁和Маркиз對視。

    他的聲音很溫和,但Маркиз聰明地聽出了其中的含義, 迅速變成飛機耳, 在他懷里一動不動。

    宋郁毫不猶豫地揉了揉它的耳朵, 隨后把它放在沙發上,對燕棠說:“你現在可以摸它了。”

    這一回,Маркиз終于變成了溫順的大貓咪,趴在兩人中間被擼了五分鐘。

    然后又跳起來,給兩人各一巴掌后迅速跑開。

    “Маркиз現在都是在玩鬧。它在五個月大的時候來我們這兒,那時候Kirill已經十六歲了。Kirill長得很高,它很害怕Kirill, 一開始是在防御,但后來它就以為咬耳朵是一種游戲信號,Kirill咬它一口,它就能打他一拳之類的……”

    聊天一直延續到餐桌上,除了薄餅、紅菜湯、烤肉一類俄式菜品之外,燕棠發現竟然還有一些諸如清蒸魚、蝦仁炒蛋之類的中國菜,一問才知道是夫妻倆當年在宋裕川來拜訪時學的。

    加琳娜和阿納托利果然毫無保留地跟燕棠說起了宋郁小時候的事情。

    “他讓司機開車送他到莫斯科的公司樓下,要去找爸爸,結果前臺不認識他,把他攔了下來。”

    加琳娜喝了一口紅酒:

    “然后他在那里大哭著對那位前臺小姐說‘你知道我爸爸是誰嗎?’”

    燕棠幾乎要笑岔氣。

    “這是真的?”

    宋郁無奈地說:“我不記得了。”

    他聲稱沒有證據不能當真,阿納托利便在飯后拿出好幾本厚厚的相冊。

    保姆將餐桌清理干凈,四個人圍坐在桌邊,老夫婦兩人戴上厚重的老花鏡,跟燕棠說起以前的事情。

    也許是宋郁在這里住得時間更久,相冊里他的照片更多,也有不少兩兄弟的合照。

    進入青春期后,兩兄弟就越來越像了,但兒童時期的差別還很大,尤其是宋郁將近一歲的時候,宋璟已經五歲了,由于父母都是高個子,他的個頭也比同齡人更高。

    照片里,宋郁還在蹣跚學步階段,像個剛剛學會控制肢體的小洋娃娃,宋璟站在弟弟身邊,手里攥著跟一指寬的綁帶,另一頭纏繞在宋郁身上。

    “我媽媽讓他教我學走路,他就跟遛狗似地遛我。我要摔跤了,他就把繩子抽緊把我提起來……”

    說起這件事,宋郁還是很無語。

    除了孩子們的照片,也有年輕時的宋裕川和娜斯佳,包括兩個人訂婚到結婚,再到有了孩子之后合照。難怪兩個兒子長得好,這對夫妻年輕的時候也是男帥女美。

    宋郁抽出其中一張照片,是他父母的訂婚照,看背景是在游輪上,娜斯佳的美麗從來沒有變過,笑容活潑開朗,像她手上的鉆石一樣耀眼。

    這座鄉村別墅面積很大,二樓給他們休息的臥室已經清理出來。

    當兩個人準備回臥室睡覺時,Маркиз跟在他們身后,想要悄悄溜進臥室,然而在踏進房內的前一秒被宋郁關在了門外。

    他讓Маркиз去找它自己的女朋友。

    房間里的地面和墻壁是用不同的木材建成,恍然像是回到了在西伯利亞度假的時候。

    燕棠打開臺燈,用冷水沾濕毛巾給坐在床邊的宋郁冷敷膝蓋。

    “還疼嗎?”她將毛巾輕輕壓在他膝蓋上,“睡前記得把消炎藥吃了。”

    “好多了。”

    借著昏黃的燈光,宋郁看著面前的人。

    溫暖的光線在室內浮動,將燕棠的眉眼染上一層朦朧的光。

    他忽然開口:“我媽媽對結婚的要求就是漂亮的大鉆石、熱鬧的派對、有趣的蜜月。”

    燕棠一愣,一抬頭就和他對上目光。

    “你呢?”宋郁問。

    猝不及防被這個問題突襲,燕棠的大腦還沒轉過彎來:“我?我還沒想過。”

    說到這里,她聲音一頓,“現在說這個會不會——”

    “我覺得你可以想一想。”宋郁接過她手中的冰毛巾,將她拉到身邊坐下。

    他轉而又問:“你喜歡Маркиз嗎?其實當年我外祖父很想直接養藪貓或者獰貓,甚至想過去收養小獅子,被我媽媽和外祖母強烈反對才作罷。我也很喜歡這類動物,之后如果有機會,我們可以去草原上看看……”

    燕棠聽得很心動,可惜兩個人的工作都十分繁忙,這個計劃在近期恐怕無法實現。

    好在宋郁的左膝炎癥恢復很快,也許是外祖父母家靜養了兩天,遛遛貓逗逗狗,心情放松,在周一的時候兩人就回到了家中,繼續投入工作和生活。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得到了文化基金的扶持性投資之后,公司項目推進的效率高了許多,在年底時有兩個項目已經推進到上市階段。

    而恰好是在這個時間,宋郁的訓練也卓有成效,在和UFC官方再次接洽后定下了復出賽安排,就在十二月中,地點在新加坡。

    為了適應場地和提早進行賽前準備,宋郁提前兩周帶著團隊飛往新加坡,而燕棠恰好也回到北京跟進項目的最后階段。

    兩人訂的是同一天的航班,一起坐車到機場才告別彼此。

    “我一定盡早去陪你。”

    燕棠拖著行李箱跟他保證。

    按照項目時間表,她可以在宋郁進行賽前脫水階段趕到,那時候也恰好是他最辛苦的時候。

    這次是宋郁的復出賽,如果比賽順利,他需要連續打兩場top10排名賽,一場top5排名賽,接下來還有冠軍挑戰的資格賽,最后是冠軍賽。

    由于傷病導致他在賽場上消失近兩年,這場比賽的熱度不算高,也并非主場,從某種程度上看,這反倒是一個很好的事情,至少在初期不會給宋郁太多的外界壓力。

    ——燕棠是這么想的,所以她對宋郁的比賽并不太擔心,經過這么久的踏實訓練,加上以前的經驗,宋郁不可能不會成功。

    可她沒想到這一年來,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宋郁最大的問題在于分離焦慮。

    兩個人在機場分開后不過半個小時,燕棠剛剛過完安檢,就收到了他發來的消息。

    「我很想你。」

    「小熊哭泣.jpg」

    就連她回到了北京,晚上在項目上和員工一起加班開會的時候,也會準時收到宋郁的消息。

    “我接個電話。”

    燕棠從會議室起身,進入單間辦公室,鎖好門后才打開手機,接通視頻請求。

    新加坡和北京沒有時差,那邊也是晚上將近十二點。

    屏幕內一片漆黑,燕棠通過藍牙耳機聽見那邊響起窸窣的聲音,隨后見到那頭燈光打開,宋郁放大的臉蛋填滿了整個屏幕,下睫毛都讓她看得一清二楚。

    “Kirill,我在辦公室。”

    燕棠想到昨晚宋郁隔著屏幕對她哼唧的樣子,臉頰還在發燙。

    “現在不能做那種事情。”她嚴肅地說。

    宋郁立刻反駁:“難道我找你只是為了那種事嗎?我很想你!”

    這真的不能怪燕棠,他的精力實在是太旺盛了,閑著無聊的時候需要發泄,太忙了精神壓力大的時候也要發泄。

    可她還是好聲好氣地說:“是我錯怪你了,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好在項目推進順利,第一天上市后的圖書銷售數據超乎預期,燕棠提早一天結束工作,飛新加坡的機票買在后天,中間一天便和恰好來北京出差的表姐程惠藝吃了個飯。

    幾年過去了,表姐保養得當,借著來北京出差的時間,多停留一個周末在周邊旅游。

    燕棠好奇問:“姐夫不會吵著要你回去嗎?”

    “兩個人天天黏在一起會膩。”表姐喝了口茶,用過來人的語氣說,“小別勝新婚,距離產生美。你跟你男朋友現在是同居狀態,也是一個道理。”

    燕棠說:“還有這個說法呢?難道不是負距離產生美嗎?”

    表姐驚奇地看向她,“你談個戀愛進步很大啊,小黃詞兒一套一套的。”

    但表姐還是很誠懇地跟她說,就算現在他們對彼此性趣很強,為了可持續發展,平常還是要注意一點兒,比如不要經常在對方面前裸露太多身體,保持神秘感等等。

    程惠藝比燕棠大好幾歲,燕棠每次覺得自己已經有許多BB囍TZ心得體會了,拿到程惠藝面前總覺得不夠看。

    所以她信了表姐的話。

    第二天,燕棠從樟宜機場出發,在下午三點時抵達宋郁入住的酒店。

    小譚已經等在酒店大堂,將宋郁的房卡給她,用一種救世主來了的目光看著她,連連哀嘆:“明天開始賽前脫水,他已經好幾天沒吃碳水,從昨天開始就特別焦躁。”

    新加坡的綠化程度非常高,生命力旺盛的隨處可見,酒店主體是白色騎樓,充斥著濃濃的南洋氣息,讓燕棠有一種來度假的錯覺。

    她連續加班十天,累得暈頭轉向,到了房間后直接洗澡睡下。

    這里環境好,空氣濕潤,四處安靜,燕棠沉沉地睡到了晚上并開始做夢。

    她莫名其妙夢見Маркиз出現在房間里,跳上床,要伸爪子扇她。

    燕棠猛地睜眼,在漆黑對上一雙閃著光澤的金棕色瞳孔,下意識驚叫一聲。

    床頭燈被打開,宋郁笑著說:“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剛剛洗過澡,只在腰間圍了一層浴巾,上半身沒穿衣服,頭發也是濕的。

    由于臨近比賽期間體重管理要求非常精準,他的肌肉相較之前更加緊實,此刻在昏暗燈光下別有一番性感的風味。

    可現在是備賽期,不宜放縱,兩個人都清楚這一點。

    燕棠在這時想到了臨行前表姐的告誡,忽然沉聲說:“把衣服穿上。”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宋郁愣了。

    “為什么?”他聲音里有些不敢置信,“你怎么會提出這種要求?”

    燕棠把表姐那一套新鮮感理論跟他轉述了一遍。

    這還是宋郁第一次聽燕棠提起她的表姐,他很不贊同那個觀點,甚至覺得這個想法很危險。

    ——至少他爸媽之間沒有出現過這種問題,畢竟他自己就是父母結婚多年后在浪漫旅行里的激情產物。

    宋郁盯著燕棠,在直覺驅使下問:“你表姐是不是給過你很多感情建議?”

    “……也沒有很多吧。”

    燕棠說完這句話,開始沉默地回憶起表姐曾經給過她的綱領性指導。

    也許是沉默了太久,她聽見宋郁忽然笑了一聲,“看來表姐很有經驗啊,等比完賽,你要跟我分享一下。”

    燕棠覺得大事不好,可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聽話地換上衣服,帶著她出門吃飯。

    這不過是一個很小的插曲罷了,在當晚就被她拋在了腦后。

    隨著比賽一天天臨近,燕棠也越來越緊張,每天陪在宋郁身邊,直到比賽當日,她再次坐在了觀眾席處。

    久違的聚光燈和八角籠。

    燕棠站在圍欄邊緣,看著宋郁被黑衣教練們和擁著走進賽場,俊秀的眉眼在聚光燈下耀眼無比。

    在熱鬧的聲音和攢動的人群中,他目光一轉,注意到了站在圍欄邊的燕棠。

    她正安靜地站在觀眾席注視著他,看上去就如所有其他觀眾一樣。

    宋郁突然改變步子的方向,偏離原來的路線朝燕棠走過去,在靠近她的那一刻,伸手扣住她的后頸。

    攝影師舉著直播攝像機實時轉播,于是這一幕也出現在了體育場館的大屏幕上。

    燕棠愣愣地看著他。

    手套布料偏硬,五指抵她后頸皮膚上,那力道很溫柔。

    隨后是充滿溫情的親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如蜻蜓點水般迅速撤離,宋郁又轉身往賽場處走去。

    高大的身形挺拔筆直,沉穩可靠。

    ——那是她的男人。

    燕棠心里涌上一種溫暖深厚的愛意。

    她希望他戰無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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